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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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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21:59: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 體民情皇上做工苦 為出海義王躲相親(二)

  司馬啟明登基三年,國泰民安,淮南淮北原來巨大的差異漸漸得到彌補,經濟上的一體化,思想上的趨同,使國家這架巨大無比的機器運轉更為暢通。

  在萬物生發的春天,皇后在御花園內設了盛宴,遍邀京城名門貴女。

  雖然孟皇后每月都要兩次接受朝廷命婦的朝拜,在正旦等節日時也會設宴,但是這種遊春宴在皇帝登基後還是第一次。

  不過原因也沒有什麼難猜的,皇上登基這麼久,早應該擴充後宮了。先前就有不少大臣上摺子請皇上採選民女及擴充後宮,但是皇上都以恐勞民傷財、有違天和等原因駁回了。

  這位來自淮北的年輕皇帝一向不喜奢糜,愛惜民力,不貪戀女色,眼下皇宮中服役的內侍和宮女數量堪稱有史以來最少,這還是在宮內有兩宮太皇太后及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情況下。

  但是再不貪戀女色,皇上也總應該有三宮六院吧,最起碼賢良淑德四妃之位也不能一直虛置。要知道現在宮中除了正宮皇后外,只有一個不起眼的麗美人,實在是與滔天皇權完全不符。

  所以儘管皇后在邀大家前來時沒有多說什麼,但發帖子時明顯的指向尚未定親的貴女,這讓大家心中的猜測都更加清晰,皇上是要選妃了。想到宮中妃位尚且沒有一人,怎麼能不讓有意於此的貴女們心熱呢?

  「寧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很多人有這樣的想法也並不奇怪,因為即使是做妾,只要攀上高門,所能得到的利益是相當豐厚的。從褒姒以妾室的身份爬到了皇后之位,並且使君王將她生的兒子立太子起,就有很多人在走這條捷徑。

  雖然當今的聖上看起來不會廢嫡立庶,但是能成為妃嬪亦是不錯,生下兒子就是藩王,娘家亦能得利。

  但是只要稍有頭腦的人都能猜得出,雖然皇后邀請了眾多貴女,但以皇上素來的行事風格,最後真正能夠進入皇宮的女子必然不會多,也許四妃之數都不會湊足,競爭無疑是相當激烈的。

  能在京城貴女的圈子裡的人,哪有幾個會沒有頭腦見識,就是真略欠缺一二,也會有她們的家人幫忙參謀,於是很多人又將目光落在了太上皇和義王身上。

  太上皇雖然已近半百,也很少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但是從沒有人會忽視他。儘管太上皇對外宣佈不參與朝政,但是每於家國大事時皇上都會跑去太上皇所居的苑內,誰能看不明白嗎?再有淮北幾十萬大軍,雖然都交到皇上手中,但是太上皇的威望一直都在,更何況太上皇和皇太后在青山城還有幾萬精兵。

  且不說太上皇的權勢才能已經足以令眾多人家趨之若鶩,就連太上皇的容貌威儀也一直吸引著不少的京城貴女。幾年前他親率淮北鐵騎前來祭祀先祖時那英武不凡的雄姿早已經刻到了很多人的心中,而他這幾年潛心讀書,更添儒雅之氣,與幾年前正當此年的先皇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問題也是有的,太上皇在幾年前返京祭祖時就沒有收下任何人家的女子,甚至先皇一定要送到淮北王府的女人也被他強勢退了回去。遙想那時被淮北王鐵騎入京的威儀所折服的女子們沒有一個達成心願,現在恐怕也很難攀上太上皇吧。

  不過,也有人用另一種角度看,當年的淮北王會有一些顧及,但現在的太上皇則完全能隨心所欲了。放下權柄後,不正應該享受生活嗎?再想到皇太后與太上皇年齡相仿,太上皇身邊唯一的側室薜太妃也到了美人遲暮的時候,這個良機還是要牢牢抓住。

  所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義王司馬遂意其實是春宴最熱門的人物,他今年已經十六歲了,正是相看親事的時候,皇太后今天也會來,應該就是為小兒子相看貴女的。

  作為太上皇的愛子,皇帝的愛弟,司馬遂意與他的兩個哥哥不同,一直順風順水,在眾星捧月的氣氛中長大。他性子開朗活潑,愛好廣泛,雖然跳脫了點,但是從來沒有做過真正過格的事,品行也是極難得的,堪稱國內最眾望所歸的未婚男子了。

  另外,京城貴女雲集的大好機會,肯定也會有宗室高門的內眷借此為自家的了侄相看,如果不能嫁入皇家,這些人也是不錯的選擇。所以今天的春宴也不止只有頂尖的貴女充滿信心而來,而是對於所有適齡男女都很難得。

  京城中很多貴女,不,也包括聽聞消息後從京外而來的貴女,從知道消息時就開始了精心的準備。衣服、飾品、粉黛,一時間京城出售衣飾的商家生意出奇的興隆。做衣服打首飾的同時,貴女們還要加強禮儀培養及各種才藝,大家三生有幸參加皇家的宴會,就算不能一鳴驚人,總不能丟人現眼吧。

  在精心地準備中,有一個人完全被貴女們忘記了,那就是吳王司馬長勝,他根本就沒有來參加春宴,藉口王妃身子不適,依舊如平日一般地在清菏畫院與再次有孕在身的吳王妃一同欣賞新得的名作。

  不是吳王太差而使大家都忘記了他,作為皇家中最為俊俏、風度最為卓雅的王爺,吳王原本受到的關注比皇上還多,幾年前他還只是少年時就在京城闖下了極大的名聲。現在長大成人後的吳王風儀如此出眾,特別吸引是年輕的女郎,她們有如飛娥撲火般地迷戀這位王爺,只要得到吳王的一點示意,哪怕私奔也有人願意。

  因為對吳王的傾幕,一度清菏畫院的女弟子竟然要比男弟子多,很多人都借著學畫的機會接近吳王,想著然後會水到渠成。

  可是吳王從來對任何人都是溫文有禮而疏離的,除了他的王妃。

  大約是為了躲開這些桃花債吧,他們在受到無數搔擾後將新婚時共同創作的一幅畫作公開了:一輪明月下,靜謐的清菏畫院池塘邊兩個人相依而立,雖然只是背影,但卻那樣美好,美好到不會有人再想去打破,而畫上落款處又將他們的誓言嵌在其間——「一生一世一雙人」。

  大家慢慢接受了吳王一輩子只與吳王妃在一起相守的事實,學畫的小娘子慢慢少了,清菏畫院裡也沒有了追隨吳王的身影,可這正合了吳王夫妻的心意,他們大多數時間在畫院,有時也會到外面采風,很少參加朝廷的活動。

  久而久之,所有人也就習慣了。

  皇宮中的春宴,自然是百花齊放,萬物生輝,只今天兩宮太皇太后,太上皇、皇太后、皇上、皇后六位最尊貴的人都到場了,就是盛況空前。

  盧八娘在孟慧娘的簇擁下進了御花園,一眼瞥到了上面放著六個座位,中間兩張寬大的坐榻,兩側各兩張,便在右側的第一張榻上坐了下來。

  須臾,兩宮太皇太后駕到,盧八娘亦起身示意,而孟皇后急忙上前迎接,然後將先前的齊王太妃,現在的東宮太皇太后——宮中為了區分兩宮太皇太后而以住處將齊王太妃稱為東宮太皇太后,迎到左手第一張座位上,而西宮太皇太后尹氏遲疑了一下只得在東宮太皇太后之下坐了。

  在盧八娘看來,尹西宮太皇太后出席春宴完全沒有必要,旭兒看在先皇的面子上給她一個太皇太后的名份,又與東宮太皇太后一樣奉養她,已經是寬厚得不能再寬厚了。西宮太皇太后不說感恩戴德,也總該老老實實地享受生活。

  一個本該頤養天年的太皇太后,卻非要來湊熱鬧,什麼目的都沒有肯定不可能,但是她一定要參加宴會也沒什麼,有把柄在旭兒手中握著的她還能鬧出多大浪?只看孟慧娘設置的座位安排就知道皇后表面看起來溫和恭敬,但其實心裡是極有數的,決不會被人拿捏。

  果然孟皇后待皇太后坐下後,隨即立於她身側笑著讓人擺設茶點,輕言細語地請長輩們品嘗,然後又緩緩地進言道:「是不是可以讓女眷們拜見了?」

  於是內眷們按品級家世一一上前行禮,一時間姹紫嫣紅,百花齊發現於眼前,環佩叮咚,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盧八娘含笑點頭示意,心裡卻想著順兒,這孩子跑到哪裡去了呢?十七郎和旭兒去找他竟然還沒有回來?

  說起這次的賞春宴,盧八娘本來是反對的,她當然不想這樣簡單粗暴地給順兒相看親事,但是,她最終還是非常無奈地同意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順兒迷上了船隻製造,然後從做模型開始,到真正造船,先是在河邊小打小鬧,繼而有了出海的打算,現在他決心要組建一支船隊出海,去更遠的地方探險!

  任何時候出海都不是玩笑的事,更何況在眼下沒有導航沒有發動機沒有電子通迅的時代!盧八娘堅決反對,十七郎堅決反對,旭兒和捷兒等等都堅決反對!

  十七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無用,長子給順兒安排了官職讓他從政無用,,盧八娘讓他接觸各種新奇事物轉移他的愛好無用,他就是鐵了心想去航海,每次都叫嚷著,「這就是我的夢想,你們誰也攔不住的!」

  最後孟慧娘想出一個主意,那就是讓順兒儘快成親,「小叔子就是小孩子心性,還沒真正長大呢,也許成了親再有了孩子絆住他就好了。」

  於是就有了這次的賞春宴。

  如今的問題是,被十七郎一路揪到皇宮的順兒,進了御花園後突然在開宴前消失了,於是十七郎和旭兒讓女眷們先開宴,他們親自去找他,準備將他一同帶到宴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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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21:59: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 感父語皇上拒納妃 行俠義玲瓏勝義王(一)

  孟慧娘將幾位長輩們恭迎進來後才在皇太后的下手坐了下來,看著一波波的美少女,心中也是無限的感慨。春宴是她提議辦的,當然是為了小叔子的親事,但是她心裡也有一個想法,該為皇上的後宮添上幾個人了。

  繼生下太子後,她又生下了一個小公主,而皇上唯一的妃嬪麗美人則停了避子湯藥也一直無出。就是沒有朝野間的流言,沒有母親反復的勸說,她也覺得皇上的子嗣太過單薄。無論如何也應該為皇上納妃,畢竟皇上已經不是當年的淮北王世子,而是富有四海的天子了。

  自古以來,就沒有一位天子不廣納後宮,畢竟不論是遵從禮法,還是為了綿延子嗣,或者平衡後宮格局都要如此。當然更多的原因是喜愛美色,雖然幾乎沒有人承認。

  而皇后之德,首先要以不妒為要,為天子遴選妃嬪也正是自己的責任。孟慧娘自從出嫁起就要做合格的淮王世子妃,被冊為皇后起,更一心要做賢后,所以不管心裡有多酸澀,她也要為皇上選幾個出色的美人。

  相知莫過夫妻,孟慧娘還清楚,對於納妃的事皇上口中雖然不贊同,但其實如果自己硬是塞給他,他也不會反對。

  哪個男人不喜歡美人呢?從小她就親耳聽到父親幾次向母親保證不再給家裡添加新姨娘了,但是哪一次都沒有實現,所以他時常自嘲時說的「食色,性也。」便牢牢地記在孟慧娘心裡。

  皇上與自己的情意非同一般,做為結髮妻子,孟慧娘從來沒有擔心過自己的地位,所以賢良些為皇上收兩個美女,讓他於朝堂的辛苦後能放鬆一下也好,並且也能讓他更加敬重自己。

  孟慧娘壓下心中所有的妒意,認真地看著前來拜見的貴女,又低聲向皇太后說:「母后,盧家大房的嫡二女不錯,舉止得宜,又特別穩重,給小叔子做王妃倒合適。」

  「就順兒的樣子,還是算了,總不成押著他進洞房?」盧八娘心裡想著不知跑到了哪裡的順兒,怕他鬧出什麼亂子,真是無可奈何極了。如果不是為了皇家的面子,她早就走了。

  「母后勿憂,松兒成親後就懂事得多,小叔子沒准娶了王妃很快也就好了。」

  孟松本來就是非常老實聽話的孩子,崔六娘管得又極嚴,指望順兒像他一樣想都不要想。不過,盧八娘並不喜歡孟松那樣的,實在是完全沒有一點個性,中規中矩到了極點,但是順兒——唉!

  如果順兒的理想不是這麼不靠譜,盧八娘不會這樣反對,也不會一時糊塗同意給順兒相看親事。

  盧八娘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明白,用這種辦法給順兒定下親事只能是個錯誤!

  就在拜見快結束時,太上皇與皇上帶了不少宗室朝臣和青年才俊走了進來,在眾人的禮拜中,盧八娘一直向十七郎的身後看,卻怎麼也沒看到順兒,已經心知不妙。

  果然司馬十七郎向兩宮太皇太后行禮後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然後湊在盧八娘耳邊說:「那個小混蛋跑到了玉湖邊,劃著一條小船到了湖心島,因為那裡水位淺,只有小船能過去,他就把湖邊所有小船都拉了過去。有幾個內侍游水過去,卻都不敢硬和他搶船,便僵住了。」

  這倒是順兒能幹出來的事。盧八娘歎了一聲亦低聲道:「算了,我一直在想我們不該逼他。」

  司馬十七郎也很無奈,氣道:「千軍萬馬我也曾管過,怎麼就栽到了這個小混蛋的手中!」

  旭兒一直聽著父母的對話,便也湊過來說:「母后別急,我已經派了幾個水性好的金吾衛悄悄潛過去,把小船拉回來一隻,一會兒我坐船去把弟弟帶回來。」

  孟皇后已經將茶奉給太上皇和皇上,「父王,母后,先喝點茶,義王畢竟還小,慢慢教吧。」

  一家人正說著悄悄話,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太上皇和皇上可有中意的小娘子?身為帝王,廣納後宮,繁茂子嗣可是應該的啊!」明明很溫和的聲音,卻透著一種陰冷的氣息。

  盧八娘抬眼看了看,正是西宮太皇太后,當年的尹太后,不由得向她輕蔑地一笑。當年司馬十七郎父子回到京城被推舉到皇位上後,處理內廷之事時非常溫和,儘管拿住了尹太后確實因為與人有私,在楚王攻城時才沒有與小皇帝住在一處的把柄,卻只將穢亂宮廷的男子斬首,卻沒有處置尹太后。

  屈屈一個尹太后其實無足輕重,但是一國之後傳出醜聞於整個司馬家都是顏面掃地的事,甚至還有會人認為是新皇容不下先帝的生母故意製造的謠言,再加上也不想因此演變成對庶族的打壓,就放過了這個剛有喪子之痛的尹太后,給她加封了太皇太后,讓她在西宮裡榮養。

  今天她來參加春宴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出言挑釁!

  尹太皇太后感覺到皇太后鋒利的目光,馬上心虛起來,可她又不甘心,便外強中乾的問道:「皇太后、皇后,你們說對不對?」

  盧八娘正要說話,孟慧娘已經站了起來說:「太皇太后教導得對,孫媳正有此意,準備為皇上擇一二賢淑女子入宮。」

  早已經不再管宮中之事,而且最近被順兒鬧得無暇分神的盧八娘,才明白過來慧娘舉辦春宴有為旭兒納妾之意。那麼兩宮太皇太后出面也是她的默許了,盧八娘馬上向旭兒看去,見他的表情雖然也有些吃驚,但是卻沒有出來反對,也就懂了身為帝王的旭兒雖然明白各種道理,但是在美色面前,還是再次有了動搖。

  讓一個手握重權、維我獨尊的皇帝嚴格自律實在是太難了,難怪在整個歷史上只有一個成年皇帝只有皇后一人相伴,然後還被很多人說他生理有問題。

  成為皇帝的旭兒也步列代皇帝的了後塵並不奇怪,特別是在妻子孟慧娘的縱容下他似乎已經默認納妃之事了。盧八娘搖搖頭,已經成年了的兒子,她也無法再多加管束,畢竟他已經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尹氏旗開得勝,心裡不由得更加鼓起了興頭。死了親生兒子,又被拿住了私通把柄,還有娘家也在新皇手中的她心裡又是無比扭曲的,可又無從發洩出來,今天她覺得是個良好的機會。

  她看著太上皇、皇上一家人平安康泰,和睦興旺真是說不出的嫉恨,巴不得他們個個夫妻離心,父子成仇!於是又乘勝追擊道:「皇太后是不是也如是想呢?」

  盧八娘的話再次被攔在心裡,因為太上皇已經開口道:「有勞太皇太后關切了!不過呢,北苑不用進人了。」

  「太上皇身邊服侍的人太少了,而皇太后與薛太妃年紀已經不小,恐怕有心無力。皇上皇后,你們若是孝順的,早該送些人進去了,服伺你們父皇母后。」

  沒想到尹氏如此得寸進尺,竟然敢為難皇太后,皇后不由得後悔,她只想到答應兩宮太皇太后出席春宴,宮內會看起來更加祥和,而且在皇上納妃的問題上她們也會贊許自己,但沒想到會橫生枝節。看來以後對於西宮太皇太后還是要嚴加注意,要讓她明白她之所以能在太皇太后的位置上,都是因為自家的寬容。

  至於父皇,身邊服侍的人並不多,是應該收些美女入北苑的。只是皇后做為兒媳,肯定不會對公公婆婆的事置喙,所以孟慧娘一時沒有出聲。

  旭兒的心思最為複雜,他初聽皇后要為自己擇妃,便立即進入了矛盾狀態中,既想堅持自己年輕時的理念,但又不免被美人吸引。兩種想法不斷地搏弈,一時難以決斷,只是他成為帝王時日已經不短了,也不至於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

  現在西宮太皇太后突然一問,他當然知道父皇太母后肯定不會給北苑添人的,但是他又怎麼好這樣說呢。

  「你們的孝心我都知道,只是很不必,」太上皇微笑著向因有些為難而沒有開口的兒子兒媳說:「你們母后時有頭疾發作,總要我在身邊幫忙按按才能入睡。」

  這時就連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東宮太皇太后聽了這樣的奇談怪論不由自主地笑道:「這些事情要下人去做就行,怎麼能讓太上皇親手操持呢?」

  「結髮夫妻,陪了我一輩子,我為她做些小事還不是應該的。」太上皇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很自然地說:「再者別人哪裡能知道最合適的力度和位置呢,還是我按得最好。」

  哪個女人不是時常有些頭痛腰痛的小毛病?怎麼能用得著丈夫來親自按摩?但是東宮太皇太后已經深悔剛剛反駁了太上皇,她從齊王太妃成了太皇太后,長子恢復了親王爵位,這一切都是來自於這個兒子,她應該做的就是享受無限尊榮,而不是與兒子唱反調。

  於是東宮太皇太后馬上又笑道:「我們都是老輩人了,哪裡管得了這些小輩房裡的事?不是我自誇,我的這個兒子和三個孫子,人品都是世間罕有的。」說著還向西宮太皇太后示意了一下,似乎讓她也認同。

  「其實誰不知道你當年對庶子也不過爾爾?尤其是在庶子有了出頭之日時更是一力打壓?現在為了親生兒女的前途又對庶子夫妻裝成百般關心愛護的樣子,真噁心!」這些想法在西宮太皇太后腦子裡轉了幾轉,她真想大聲說出來,因為她看不慣這位總要排在自己前面的太皇太后很久了。

  但看到不遠處的娘家人,想到如果自己說了這些話的後果,尹氏也只得將嘴閉上了。

  旭兒最是感慨萬千,他一向自詡與孟慧娘鶼鰈情深,但確實又動了納妾的念頭。道理他都懂,但是好色之心卻不會因為懂道理而消失,又覺得只要自己把握住,收三兩個美女入宮實在不算什麼,而且還都是慧娘主動為他納的。如今聽了父皇的幾句話,讓他回想起當年勸說父王接回母妃的情景,心中說不出地悔恨。

  再看孟慧娘,已經為他生育了四個子女的她,確實顏容不如往昔,但是那些逝去的青春美貌,不正是因為自己嗎?而自己怎麼能不珍而惜之呢?

  皇上便笑開金口:「太皇太后果然最關切兒孫,只是我已經有愛妻嫡子,又何苦將耽誤這些年輕小娘子們呢?」

  再看孟皇后,一向莊重自持的她眼中已經出現了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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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感父語皇上拒納妃 行俠義玲瓏勝義王(二)

  盧八娘坐在上座,聽到旭兒的話,很是開懷。旭兒不再擴大後宮這一決定,只能由他自己做出來,哪怕是十七郎和自己都不能強加干涉。如果現在硬逼著他,只怕將來壓力去了倒會反彈。

  就像當年的楊廣,在獨孤後面前裝了那麼久,壓抑太過,一朝得志,就將萬里江山全毀了。

  只有像旭兒現在這樣完全在內心中認同了,才能真正解決。預料到兒子的後宮應該會一直平靜下去,盧八娘讚賞地看了司馬十七郎一眼,他的話其實就是給旭兒聽的吧。

  司馬十七郎卻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向她微微一笑,和煦而溫暖。

  盧八娘亦輕輕一笑回了過去,卻一眼看見一位金吾衛悄悄走進來,向一位內侍說了些什麼,那內侍便急忙跑到皇上身邊低聲回了幾句,旭兒聞言站了起來,她趕緊問:「是不是船弄回來了?」

  「正是,我去把順兒抓回來。」

  「不必了,我去吧。」盧八娘又向十七郎擺擺手,「你也不要去,免得又要生氣,我去把他好好勸回來。」說著便快步走了。

  孟皇后在後面也急忙勸住太上皇和皇上,「小叔子是個倔脾氣,母后去是最妥當的,父皇和皇上忙了一早上,先歇一會兒,看看歌舞表演。」

  司馬十七郎與旭兒相視一回,也知道如果他們去了,沒準兒反讓順兒生了逆反的心態,做出更不智的事,由皇太后溫言相勸倒是最合適,畢竟順兒一向與母后最親密,於是兩人重新坐了下來。

  且不說春宴這邊歌舞昇平,盧八娘跟著來報信的金吾衛到了玉湖邊,果然見一條小船停在岸邊,看到船頭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纜繩,就知道是潛水過去割斷了繩子偷回來的。

  想來是剛剛去偷船的金吾衛帶著一隻船突然從湖心遊回來,場面與今天的宴會有些違和,岸邊已經聚了幾個人在看熱鬧。盧八娘一走過去,就有人認出了她,上來行禮問好。

  人群中竟然還有來自青山城的丁槿,盧八娘看到了馬上想起來他前幾天還去了北苑給自己請安,說是帶著船隊到京城公幹。原本應該停下來問問他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但現在的她哪裡有心情說話,擺了擺手道:「你恐怕是第一次到御花園,隨便看看吧。」

  說完便轉過身去讓人划船帶自己去湖心島,早有負責此役的兩個小太監上前拿了船蒿和船槳,請皇太后上船。

  盧八娘扶著桃花的手邁步上了船,感覺到隨後上來的桃花笨拙的動作,趕緊回頭道:「你別去了,另叫一個人跟著就行。」一向膽大包天的桃花其實是害怕坐船的,特別是搖搖晃晃的小船,她上去就暈,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身後的人已經跟了過來,這時站在丁槿身邊一個皮膚白皙細嫩,圓臉大眼睛的小姑娘笑著跑過來,用銀鈴般的聲音說:「皇太后,我的水性特別好,我陪著太后坐船吧。」

  原來是丁槿的小女兒,丁槿一直為盧八娘管著船隊,他的女兒熟悉水性非常正常,就連丁槿也在一旁說:「小女水性是不錯,讓她護太后坐船吧,她從小就喜歡聽太后的故事,特別敬仰太后。」

  盧八娘看著丁小娘子熱情的眼睛,欣然點頭道:「也好,我身邊的人都很少坐船,更少有識得水性的,你就陪我上來吧。」

  小船向湖心島划去,丁家小娘子原本是感一時之義衝了上來,但真的到了船上與皇太后單獨在一起,未免還是有點緊張,雙手絞在一起立在一旁,一雙眼睛也不知道落在哪裡好。

  盧八娘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禁笑了,「你叫什麼,排行第幾?」

  「我叫丁玲瓏,在族裡排行第十一。」

  「丁玲瓏,真是好聽的名字。」盧八娘笑問:「多大了?跟你父親跑了幾年的船?」

  「我十五歲了,生下來就在船上,」幾句話後丁玲瓏已經放鬆下來了,她本來就是個很活潑的小姑娘,「我娘說本來算好了還有好幾天才能生我呢,準備第二天就要靠岸,結果我就生了下來。後來我娘帶著我索性就沒有下船。我從生下來就一直跟著父親母親在船上長大。」

  說了一會兒話,自來熟的丁玲瓏已經非常自如了,她輕輕皺了皺小眉頭,「皇太后,要麼我來划船吧,肯定比他們快!」

  皇宮裡的玉湖上面雖然配有大小船隻,但其實已經好幾年沒人上來坐了,特別是這種小船,原本就是為了採菏葉菏花等所用,現在義王趁大家沒注意把所有的船都拉到了湖心島,接著皇太后親自坐上了小船上,划船的小太監不免有些緊張。

  又因為湖面起了風,水面的波浪大了起來,小船漂泊動盪,速度並不快。大約看到了盧八娘的焦急之色,丁玲瓏又慨然站了出來。

  划船?這樣一個俏生生、嬌滴滴的小姑娘能行嗎?但是盧八娘還沒有來得及置疑,丁玲瓏已經站到了船頭,捲了捲袖子,接過了小太監手中的竹蒿,輕輕地一點,將小船的方向調整了過來,然後竹蒿在她的手中,忽而彎曲如弓,忽而繃直如鐵,小船便如箭一般地向湖心島而去。

  玉湖中心的小島只是在玉湖水位下降時才出現的一個小土丘,平時並無人上來,因此遍佈小樹雜草。順兒正將外袍鋪在地上,口中銜了一根草棍閉目曬太陽。盧八娘走過去叫了他一聲,見他馬上跳了起來,但又不肯如平時一般地親熱地上前,只是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讓盧八娘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走吧,跟母后回去。」

  「我不回,除非母后答應我出海!」

  「你現在還小,哪裡知道海上的風度浪有多大;行船有多不易;迷航了有多恐懼;只以為是多好玩多開心的事,」盧八娘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勸道:「父母為你做的打算其實都是為了你好。」

  「我才不用你們為我好!」順兒立即反駁道:「這些攀權附貴的小娘子們,我不用看就已經倒胃口了,我才不要娶她們!」

  「你不娶也行,跟我回去吧。」

  「那也不回,除非你們答應我出海。」

  說了半天,可順兒還是一點也沒聽進去。盧八娘壓下心裡的火氣,又待再勸,就見丁玲瓏突然跳到了自己面前,指著順兒罵道:「皇太后每日要操心的事千千萬,你還這麼不懂事,真是不孝子!」

  順兒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大約覺得丟了面子,又重新上前,幾乎與丁玲瓏面對上面高聲道:「你是誰?憑什麼來管我!」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丁玲瓏!我怎麼不能管你!天下的事就是要天下人來管!」丁玲瓏毫不退讓,一隻手叉在腰間,另一隻手已經指到了順兒的鼻子上,「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來攀權附貴的小娘子!我就是想到皇宮來見識一下而已。不過我總算見識到了,原來義王就是這樣不懂事,我要回去告訴大家,就是嫁不出去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不能嫁給義王!」

  看到被噎得臉都白了的順兒,盧八娘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快意,索性後退一步,看著丁玲瓏大聲地教育順兒,「你說要出海,你知道海船出海時要帶東西嗎?你知道船上要有多少舵手多少漿手嗎?你知道遇到鯊魚怎麼辦嗎?你知道沒水喝了怎麼辦嗎?」

  「總之,你這樣的黃毛小子還想出海?先過了我丁玲瓏這關再說!」

  順兒的氣勢全消,但還是不甘心說了句,「你才是黃毛丫頭!」

  「說我是黃毛丫頭!敢不敢和我比一場?」丁玲瓏又將袖子捲了捲,露出嫩藕一般的小臂,指著停在湖中的一隻畫舫,「來!我們從這裡一起划船繞過前面的畫舫回來,你輸了你就要聽皇太后的話!」

  說完便帶頭跳上來時的那隻小船,站在那裡向順兒叉手示威。

  丁玲瓏的衣著並不是貴女們所穿的大袖對襟長袍,而是類似鮮卑女子窄袖緊身上裝,下面倒是寬大的裙子,正是最方便行船的衣飾,那露在外面白生生小臂要多顯眼有多顯眼,讓順兒趕緊側過了頭。

  不過一向膽大包天的義王倒不至於不敢應戰,虎著一張臉跳到另一隻小船上,氣哼哼地道:「你是女子,我讓你二十個數,然後我再出發。」

  「不必!」丁玲瓏馬上回絕,「我就是要你輸得心服口服!」

  看著兩隻小船劃走了,盧八娘搖了搖頭,自己的傻兒子連如果贏了怎麼樣都沒想起來說好,看來只能輸了。

  果然,沒一會兒工夫,丁玲瓏的小船先回了湖心島,俐落地跳下船道:「皇太后,我替你把義王贏了,你想讓他娶誰,我就逼他答應!他要是不答應,我還能想出辦法治住他!」

  盧八娘忍不住笑了,「真是要謝謝玲瓏了!」

  回去的路上,順兒的臉黑得不能再黑了,但是就要靠岸時,丁玲瓏突然又向他吩咐道:「上了岸你就不許再擺這張臭臉了,免得皇太后的面子都被你丟光了!」

  盧八娘從來沒有見過順兒如此聽一個人的話,他果然扭曲了半天,硬是扯出了一張笑臉,體貼地扶著自己上了岸。

  在湖邊的丁槿遠遠地看到女兒與人賽船,心裡已經感覺到不好,待他們回到船上時發現那人是義王,心裡明白女兒一定又闖禍了,趕緊上前給皇太后行禮道:「玲瓏從小就在船上長大,什麼規矩也不懂,如有冒犯之處,老臣替她陪罪了。」

  「沒有,玲瓏很好,」盧八娘笑著問順兒,「是不是?」

  義王的笑容非常奇怪,但是他確實是笑著說的,「是很好。」

  丁槿看了看大家,總覺得義王的表情是那樣彆扭,想了想果斷地拉了女兒的手向外走,「京城你也逛了,皇宮你也看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你以為京城就是江湖,到處充什麼荊軻聶政之流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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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格外之喜明珠降生 意料之中遂意祝壽(一)

  對於盧八娘能以這樣快的速度將順兒勸了回來,而且義王還以非常禮貌非常合作的態度參加了整個春宴,司馬十七郎、旭兒、孟慧娘等人都紛紛覺得皇太后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司馬十七郎趁順兒沒在眼前還擔心地低聲問:「你是不是答應他出海了?」

  「當然沒有,只不過有人替我贏了他,讓他聽我的話而已。」

  「有人贏了順兒?」司馬十七郎疑惑地問。

  「是的。」

  宴後,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在一起偷笑了好久,但是沒有人敢在順兒面前說起,因為不想再打擊一向身為天之驕子的順兒了,輸給一個小女孩,又被教訓了一頓,順兒心裡不定有多難堪呢?真怕說出來會讓順兒臉面掃地,乾脆跑了不再見大家。

  好在此後,順兒再也不提要出海的事了,他老老實實地在工部領了一份差使,每天下衙後也會認認真真地捧了些書看。盧八娘悄悄翻了翻他的書,知道他想航海的理想並沒有消失。

  而盧八娘也通過這次春宴時順兒特別逆反的行為認識到,不能再以對待旭兒和捷兒的方法對待順兒了,每一個孩子都是不一樣的。而且順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身為父母不可能替他去決定一生。

  雖然說不定什麼時候,順兒還會提出要去航海,但是不管怎麼樣,起碼他能一個理性的態度去看這件事,這也算是極大的進步吧。

  春宴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義王的親事沒定下來,而皇上和太上皇也沒有納妃之意,一時間倒是宗室和士族高門借此機會結成了不少親事。

  不過,太皇太后、太上皇和皇上那幾句對話還是被有心人聽了去,一向以皇家的風氣為方向的權貴們息了很多心思,也注意調整了自家的行事。

  盧八娘暗地裡與司馬十七郎笑道:「說起這件事,我還要找你算帳,我哪裡會每天都頭痛,而你又哪裡天天都要幫我按按了呢?」

  「你這樣說,顯見是我言行不一了,那便從今天起不管你頭痛不痛,我都要幫你按上一遍如何?」

  「那自然是好,」盧八娘笑罷又靠著他道:「所謂言傳身教,我看旭兒這次被你的話點省了,以後宮內將不會再起風浪,我也就放下心了。」

  就在一片和諧安寧中,突然出了一件意外之事,盧八娘發現自己懷孕了!

  自從嫣然事情後,她沒有再避孕,但是卻一直沒再能有一個孩子,現在完全不抱以希望了,卻突然又有了,這讓她欣喜莫名。

  這麼大年齡懷孕生子,無庸說是相當辛苦的,而且面對比自己未來的孩子還要大的孫輩,她也有些難為情,但這些都不重要,她對這個孩子充滿了盼望,畢竟當年的遺憾從沒有真正忘卻。

  如果說盧八娘的喜悅之情將她的心靈裝得滿滿的話,那麼司馬十七郎的歡喜就有些過了。他整日在盧八娘身邊打著轉,「小心點,走路慢一些,別碰到肚子。」又時不時地問:「有沒有不舒服?會不會太累?想吃點什麼?」

  好在盧八娘身體一向強健,又素來注意保養,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終於順利產下一個女兒。

  關於即將到來的這個孩子的性別,大約每個人心中都盼望是個女嬰,但是沒有一個人事先說出來,都怕失望。

  既然得償心願,大家喜洋洋地圍著小小的孩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笑著,司馬十七郎抱著小女兒就是不鬆手,「叫她明珠好不好?」

  盧八娘含笑點頭,能親自為女兒起名,於司馬十七郎來說多少有些出格,可也正是說明他對女兒無比的愛意。

  「掌上明珠,果然好聽!」

  「明珠長公主,好!」

  是啊,女兒雖小,但是生下來就是長公主,大家都像對待掌中的明珠一樣愛護她。而明珠長公主是那樣美麗可愛善良,讓所有愛她的人更愛她。

  明珠長公主七八歲的時候,司馬十七郎非常嚴肅地與盧八娘商量,「我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開始給明珠看一看哪家有不錯的小郎君了。」然後他把早已經列好的一個長長的單子給盧八娘看,「我已經安排些人去觀察這些孩子們,記錄下來看哪一個是最優秀的。」

  「這實在是太早了吧,」盧八娘覺得就是愛女兒也有點過了,「明珠還不到十歲呢。」

  「你想,要想明珠能嫁到稱心合意,又一心愛慕她的好兒郎,總要從小的時候就看看那孩子的秉性如何,父母是什麼樣的人,身邊是不是乾乾淨淨,朋友交的如何……總之,不能有一處配不上我的女兒的!」

  司馬十七郎絕對是個好丈夫,但是他的思想中不可避免地依然有很多陳舊的思想,比如他自己雖然不二色,但是對於其他人納妾狎妓之類的行為,只要尊重嫡妻並且不過分,都沒有多少反感。

  但是在他的女兒成長中,他這一觀點突然發生了變化,以往不以為然的事卻絕不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發生,無疑是因為太愛女兒了吧。

  所以,自己和女兒應該就是本時代最幸福的兩個女子。

  只不過,盧八娘的幸福是溫馨而寧靜的,明珠的幸福是快樂而張揚的。

  有一天,一向活潑得像一個小精靈的明珠從官學回來沒有像平時一樣笑著撲到母后的懷裡,與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官學裡的事,而是急切地打了個招呼道:「母后,我要去看書了。」

  「剛從官學裡回來,總要休息一會兒吧。」盧八娘拉住小女兒心疼地說。

  「母后,這次算科考試我只考了第二,我要趕緊去看書,下次考回第一!」

  官學裡有很多科目,明珠都是佼佼者,但她最喜愛也是最擅長的是算學,頭腦聰穎的她從來都是第一名,而且非常重視這一科的成績。現在竟然成了第二名,她無疑很難接受。

  就連吃晚飯時明珠也是急匆匆的,幾天來她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到了學習算學,就連平時最喜歡的騎馬也放棄了,「我下一次一定要比齊堅考得好」。

  「齊堅?齊堅是哪家的孩子?」盧八娘對於明珠同窗的姓名還是很熟悉的,一則是明珠時常會提起,另一則是她對於官學中很多學生的家長非常瞭解,但是這個齊堅卻從沒聽過。

  「他是新從益州考上來的,說的話非常奇怪,但是成績特別的好。」

  「應該是益州選送的,」司馬十七郎一直在一旁聽母女的對話,聞言馬上道:「應該是出身寒門的學子。」

  明珠上的官學屬於小班,裡面基本都是皇家權貴的孩子們,但是在他們十歲這一年會升到真正的官學裡,在這裡他們就會與各地選送來的優秀學子們共同學了,齊堅應該就是這樣的來歷,所以明珠不再考第一也不奇怪。

  司馬十七郎實在捨不得心愛的女兒這樣辛苦,就又說:「明珠,你是長公主,與眾不同,天生高貴,現在已經有食邑了,所以不用太拼命學習。」

  「不,我不服氣,下一次考試我一定要贏他!」明球與父母說了幾句話就已經覺得浪費了很多時間,於是趕緊回了自己的房間,拿起書來認真地算起來。

  司馬十七郎在後面指著她離開的小身影笑道:「這孩子,還真爭強好勝呢。」

  盧八娘亦笑,「孩子有上進心亦是好事,現在女子為官經商的都不在少數,將來明珠也可能不會只在內宅呢。」

  從這一天起,北苑中時常就能聽到齊堅的名字,明珠三天兩頭地提起他,因為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競爭對手,「這次算科我重新回了第一名了!」

  「唉!也不知道齊堅怎麼考的,那麼難的題一道都沒錯,我還錯了一道呢。」

  「母后,齊堅不會騎馬來!」司馬明珠捂著肚子大笑著說:「他被馬從背上甩了下來,摔得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我在後面笑得肚子都疼了!」

  「今晚我要練箭,明天比賽總要勝過齊堅!」

  等到明珠十七歲的時候,她再一次提起齊堅時是這樣說的,「父皇、母后,我要嫁給齊堅!」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相互看了對方一眼,他們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了。從明珠十五歲時起,他們就有意識地將適齡的優秀士家子弟帶到她的面前,但是明珠對於這些人統統無感,而是一直與齊堅非常投緣。

  對於齊堅的情況,司馬十七郎自然早就查得清清楚,他出身於益州庶族,家中只有幾百畝地,算得上最傳統的耕讀世家,同族人中亦有不少出仕的,只是都做著最低級的小官。做為齊家最為出色的子弟,也是益州最優秀的學子,齊堅被選送到京城官學讀書。

  「如果齊堅出身士族就好了。」司馬十七郎曾無數次向盧八娘這樣說,畢竟這個孩子各方面都很優秀,他也非常喜歡,但要做皇家的女婿,在出身上還是不夠。

  「士族譜早就重新排了,也不是沒有庶族升至士族,而士族中也有被從士族譜中減了下去的,出身早晚會被完全摒棄的。」盧八娘一次次地勸說十七郎,但她也承認,士族還有很多優勢,也會存在很久。

  最終,一向強硬的司馬十七郎在女兒的堅持下很快就退讓了,甚至明珠只是略略扁了扁嘴,他就心疼地說道:「別哭!別哭!父王讓人今年就重修士族譜,明年你們成親時齊家也就是士族了。」

  「而且,如果齊駙馬有一點不好之處,你就與他合離,再嫁名門士族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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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格外之喜明珠降生 意料之中遂意祝壽(二)

  就在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中,周圍的一切都在不斷地發展變化。

  名傳千古的一代帝王司馬啟明將整個國家真正統一後,又用了十年時間慢慢將各地塢堡拆除;建立了無數的學校,讓普通的庶民也能掌握過去只屬於名門貴族的知識;取消了所有奴隸、部曲從屬於主人的身份,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國家一員;他還大力地發展了很多種新技術,使國家真正富強起來。

  此後司馬啟明又親征北胡,將塞外廣袤的土地劃入華夏疆域,各族胡人融入中華血脈。在他及繼任者的很多年之內,沒有再出現胡人南下劫掠,而漢人被迫南遷的局面。

  比起征戰,司馬啟明更多被記入史冊的是廣開商路,使帝國與四面八方都建立了多層次的商業來往。絲綢、瓷器、棉布、各種手工藝品、農產品銷往各處,而帝國的首都裡差不多可以看到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他們為能夠到達這樣一神秘富庶的東方國家感到無上的榮光。

  帝國國力強盛,各種文化藝術也都蓬勃發展,在這個時期湧現出無數的作家、詩人、畫家、琴師……其中最有才華,也最有傳奇色彩的當屬皇帝的同胞弟弟吳王。

  吳王不愛權勢、不愛財富,只沉迷於對藝術的追求。他的詩詞自成一家;書法雄渾而不失不飄逸;又頗通音律,有數首曲子傳世,當然他最為出色的是畫,他的畫即承襲了皇太后寫實的風格,又借鑒了傳統畫法的神韻,成為一代宗師。

  提起吳王,人們就說想到一直與吳王比翼雙飛的吳王妃,她的畫意境深遠,筆法細膩,亦是當代之大家,但是女郎們更關心的是她的神奇際遇。一個落魄如斯的再醮女竟然能嫁入皇家,而且與吳王一生相守,造就了傳奇神話。

  「我們的兒女果然都是極好的,」這一天沐休,全家人依例都到了北苑用過晚飯散去後,司馬十七郎欣慰地對盧八娘說。

  「是啊,」年紀大了,特別喜歡談兒女的事,盧八娘笑著說:「沒想到明珠這個女官還當得滿像樣,旭兒說明珠雖然也因為是長公主的原因順利了些,但是還是靠自己的實力才能升職。」

  「齊駙馬也不錯。」

  十七郎做為統治者時為了淮北的發展也曾廣為啟用庶族才俊,但在他心裡一直還是注重士庶之別的,所以在明珠成親前一定要先將齊家升入士族譜。直至明珠成親了幾年,看到齊駙馬對明珠的關愛和明珠的幸福才令他在心裡真正認同齊駙馬。

  當然再美好的生活都有會有不足之處,太上皇和皇太后也有點小小的憂思——那就是順兒。他最近帶著妻子兒女從青山城回來,要在京裡住上一段時間,而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都敏銳地猜到他要出海了。

  順兒自從被丁玲瓏訓了後,反倒潛下心來,先在工部學習,然後到了青山城的船廠任職,用心琢磨了十幾年,在陳春煊的幫忙下終於造出了長十餘丈的大海船,並將青山城研製出來的燃煤蒸氣機裝在船上,現在應該是他實現理想的時候了。

  「如果順兒要出海,就讓他出吧,」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攜手在花園裡一面散步,一面緩緩勸說:「他喜歡到海外探險,我們就是硬攔住他也攔不他的心,就讓他實現他的理想去吧。」

  「不用你來勸我,我早就同意了。」盧八娘亦想開了,雖然航海有著無法想像的危險,但是現在的順兒已不是當年只憑著一股衝勁就要出海的毛頭小子了,他已經完全明白了航海的艱難,還要堅持去嘗試,父母就是再捨不得也要放手。

  所以幾天後順兒小心翼翼地向父皇和母后提出想出海時,非常意外地聽到了他們的祝福,「真沒想到你們能答應我,還以為要費很多時間勸說呢。」

  「不過,你們把孩子們都留下吧。」司馬十七郎看著小兒子,拍拍他的肩膀說:「既然要出去,就不要惦記家裡,我和你母后一直都很好,還有孩子們,也一定幫你們養好。」

  盧八娘亦向兒子兒媳叮囑,「到了外面,一切都要靠你們自己了,遇事要多想想,切忌衝動,母妃相信你們已經長大了!」

  「父王母后,你們真是最好的父親和母親。」義王妃丁玲瓏本也是來幫著丈夫勸說父王和母后的,她當年回了青山城後沒多久,義王就追了過去,而且想盡了辦法逼她嫁了自己。夫妻間又吵又鬧卻又非常甜蜜地過了這麼多年,她也由最反對航海的人變成了丈夫最強的支持者。

  順兒要出海,丁玲瓏一定會隨行的,可做為幾個孩子的母親,她最擔心的就是兒女們。現在父皇和母后不但完全理解丈夫,也完全理解自己,讓她感動不已,「放心吧,也許我們會在幾年後才能回來,但是我們一定能回來的!」

  時光荏苒,這一年太上皇過了七十五歲的大壽。

  人生七十古來稀,太上皇七十有五,還身子康健,精神矍鑠,他老人家在七十大壽時將《司馬家訓》成稿後,又寫了一本《征北概要》,將太上皇及皇上近幾十年間征北的十數次大戰役一一進行分析,從戰略、戰術及戰爭相關各方面進行了總結。文成武就,實自古少有。

  逢此大喜之事,皇上大赦天下,免了全國各地一成的稅賦,又出私帑將太上皇的兩部書刊印贈送各地學子。

  儘管舉國歡騰為太上皇慶生,但北苑的壽宴還是很簡單。

  司馬十七郎拒絕了皇上要為他辦盛大的萬壽節,「我這把年紀了,哪裡還有什麼沒見過沒經過的了,現在只想靜悄悄地與你們的母后和你們在一起說說話,吃個飯就行了。」

  皇太后也是一個意思,「可不是,我們都老了,不是說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嗎?年青時可能勉強算得上英雄美人,現在頭髮都白了就不要再出去了,還是在北苑裡輕輕鬆鬆的自在舒心的好。」

  「這句話我原來也信的,但是因為父王母后我又不肯信了,」捷兒笑著扶著母后坐下來說:「父王母后就是老了也是英雄和美人。」

  太上皇諾大的年紀,頭髮已經全白了,可是腰身依然挺拔,眼光依然銳利,一舉一動無不讓人感到威嚴和莊重,英雄氣概早就印到了他的骨子裡。

  而皇太后的儀錶一直被很多人稱道,她年輕時的美豔高貴到了老年完全轉成了慈和溫良,但又風度翩然,威儀天成。就像今天,花白的頭髮整齊地挽起,上面只插了一支垂著一顆大紅寶石的鳳釵,身上也不過一襲大紅的細綢繡花衣裙,卻在雲集了諸王公主及眾多皇孫的場面中依舊搶眼。

  扶著父皇的旭兒也笑道:「捷弟所言極是,我也這樣想呢。」

  明珠長公主一手挽著父皇一手挽著母后,聞言笑道:「母后不過是在找藉口罷了,她和父皇在北苑裡過得多開心啊,真是只慕鴛鴦不羨仙!」

  幾句話引得大家一片笑聲。

  盧八娘亦在明珠的手上輕輕拍了一下笑道:「看你沒大沒小的,竟然還敢取笑我和你父皇。」

  「我並不是取笑,而是實情啊!」明珠大聲笑道。

  鬧了一會兒,皇上亦笑著應道:「外面的人為父皇慶生是他們的孝心,我們一家人在北苑過就很好。」說著與孟皇后一起帶著大家跪下為父皇行禮拜夀。

  拜過後,小輩們的壽禮也都一一抬了上來,時下海內富裕,皇家之人自是不缺銀錢,是以各種寶物奇物異彩紛呈,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看了一會兒就膩了,但總不想拂大家的孝意,只笑著讓人擺到了一旁說:「太多了,我們有空時再慢慢看吧。」

  因太上皇和皇太后素喜清靜,所以家宴並沒有設戲臺,只有一隊樂人在略遠處奏著舒緩的曲子,寬大的廳裡擺了幾十張案几,每人憑几而坐,加上一些從人,竟然把宴會廳占得滿滿的。畢竟現如今皇家直系已經有幾十口人,不用說旭兒,就連順兒都有了孫子。

  司馬十七郎一直微微笑著,他實在是高興,年輕時的遠大抱負如今一一實現,他成就了一代霸主的偉業,又為子孫萬代打下江山,更兼後嗣繁茂,人才出眾,做為一個男人,他真心滿足了。

  於是他指著下面向陪她度過這麼多歲月的老妻道:「算起來我們家的人也不少了。」

  盧八娘看到他眼中的笑意,亦是開心,「是啊,兒子又生了孫子,孫子又生了重孫子,人當然就多了,」說著拿起酒杯向十七郎示意了下後飲了一口,「今天我要敬你一杯呢。」

  十七郎笑著飲了。旭兒隨後端著酒站了起來,「我祝父皇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大家也都跟著出來祝賀,一時間宴會廳內歡聲笑語不絕。

  突然間,一個人自大門處闖了起來,幾步奔到太上皇和皇太后面前跪了下來,大聲道:「父皇母后,不孝兒也來給你們祝壽了!」

  本是歡喜的聲音到了後面變成了哽咽,這時十七郎和盧八娘也都認出了眼前的正是出海五六年的小兒子。

  當年順兒第一年出海後,遇到風浪半年就返了回來,然後重整旗鼓在第二年又出發遠航,一年後遊歷了帝國南部諸島反航,當然他並沒有滿足,又第三次出海,結果過了好幾年人也沒回來。

  很多人都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只有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堅信自己的小兒子遲早會回家。但是面對所有人的緘默不語,他們也從不提順兒,只在沒人時兩人悄悄念上幾回。

  在滿堂葳蕤生輝的時候,他們就是再歡喜,因為順兒心中也不是沒有遺憾的,但現在順兒竟然回來了!

  一時間父母兄弟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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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舔犢情深父子相依 永生永世共續同心(一)

  孟皇后一面用帕子擦著自己的眼睛,一面扶住母后勸道:「義王回來了是喜事,母后怎麼卻哭個不停。」又向皇上說:「快勸父王和弟弟,別傷了情志,趕緊坐下說話。」

  話是這樣說,但是分別了這麼久的家人怎麼能馬上平靜下來,等到大家落了座說話也過了小半個時辰了。

  盧八娘看著滿身灰塵,衣冠不整的小兒子,先問:「怎麼不讓人先傳信回來?」又醒悟順兒為了趕回來已經把報信人甩到了後面,又道:「只要把你安全回來的信傳過來不就成了,見面又不急在這兩天。」

  看著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順兒卻道:「父王七十五的壽誕我一定要趕回來親自賀壽!」

  然後又給大家講了這幾年他的經歷,「返航時船隊在大洋裡遇極大的風暴,最後被被刮到了一處荒島。在那裡,我們用了兩年時間修補船隻、打漁種糧,終於在季風來臨時重新回來了。」

  以前順兒就特別喜歡將他發現的各種事物講給大家聽,現在做為這個時代走得最遠的人,他說出的趣聞就連盧八娘也聽得非常入迷,大家隨著他的敘述或喜或悲,或輕鬆或緊張,尤其聽說他征服了海外的幾處島嶼,更是一片歡呼。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等閒了我再給你們講上三天三夜,」順兒又說:「玲瓏和我們的小兒子在後面,過幾天才能到,還有我們在海外得了很多各種奇珍異寶,也會一起運至京城為父皇和母后賀壽。」

  「父王和母后哪裡在意你那些子東西,只要你能回來比什麼都好!」旭兒說完又問小弟弟,「這次你總要在京城裡多住些時候再走吧?」

  順兒既然還在海外有了領地,那麼早晚會回去的,司馬啟明只希望小弟弟能多留在京城一些時間,因為他知道父皇和母后雖然從來不提,但是一直最惦記這個叛經背道的小兒子。

  沒想到順兒答道:「不,我這幾年都不會出海了,我要陪著父皇和母后。」

  說完後,不眠不休地趕了幾天路的順兒已經睏倦難耐,就在宴席上睡了過去。

  大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趕緊讓人將他抬了下去,孟皇后趕緊吩咐道:「幫義王擦洗一下,再換件衣服。」義王現在的形象實在太差了,蓬頭散髮,一身污漬,應該是穿著在船上的衣服就直接來了。

  順兒足足睡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每日足不出戶,只是陪著父皇母后在北苑裡遊玩說笑,與兒孫們親熱,再就是給兄弟子侄們講些見聞。又過了十幾日,丁玲瓏帶著他們在海外生下的小兒子也趕回來,自然又是一番契闊談宴。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順兒和一家人先是在北苑住了些時日,才搬回京城的義王府,當然他還是三天兩頭地跑到北苑,有時晚了就留下來。

  兒子的孝心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全部都領了,他們在順兒的陪伴下過了很美好的時光,就在正月過後,他們將順兒找來,認真地告訴他,「好男兒志在四方,你不必一直在京裡陪我們,去吧,做你喜歡的事:航海、征服海島、見識更廣闊的天地,父母會一直祝福你!」

  這就是自己的父母,永遠只為自己著想,順兒笑著,眼淚卻已經流了下來,「幾年內我要留在京城中居住。」

  「也不只是為了陪父皇母后,我真很想家。」順兒又急急地解釋,「而且我還要把這些年航海的海圖都畫下來,留給官學的圖書館,遲早會有更多的人走出去,他們應該用得到。」

  「可是你有幾個海島要管,還要建造新的海船,這麼多的事都離不開你。」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又告誡他,「你不只是我們的兒子,也是丈夫,父親,郡王,島主,所以去吧。」

  順兒最終還是聽從了父皇和母后的建議再次出海了,但是在父皇和母后在的時候,他沒有走遠過,而且每年都要有幾個月留在京城,他安慰父王母后道:「不必擔心,我的手下都很得力,我回京時他們會幫我打點好一切。其中陳將軍的兒子你們也見過吧,很能幹的一個人,陳將軍也在那邊,他已經決定留在島上不回來了。」

  「噢,陳將軍,」盧八娘想起了這位故友,不由得一笑,「他還好吧?」

  「身體還很硬朗,還時常給我講起母后年輕時的事呢。」

  「他還活著啊,」司馬十七郎淡淡地說:「等你回去時把我的新書送他一套,告訴他是你母后幫助我寫成的。」

  司馬十七郎一直是非常自律非常勤奮的人,到了老年仍然每日都要讀書寫字,可是他不得不承認了,「記憶力越來越差了,有時候剛剛看過就忘記了。」

  「我也一樣,年輕時多少事都在心裡,該做什麼一件都不差,現在正相反,記得的沒幾件。索性,我也都不管了,交給他們吧,我們只管享受生活。」盧八娘說著拉了司馬十七郎一起去散步,「花園裡又有幾株玉蘭花開了,我們去瞧瞧。」

  可是司馬十七郎的記憶力衰退得非常快,有一天剛吃過早飯,宮人剛將杯盤收下去後,他竟然對盧八娘說:「我們等這麼久了,怎麼還不擺飯呢?」

  盧八娘心裡駭然,但卻並不露什麼,「是啊,我催催他們,」然後笑著讓人重新送上了早餐,卻又不敢讓他吃撐了,「早上只喝點粥就好了。」

  司馬十七郎倒是聽話,只喝了半碗粥就在盧八娘的要求下放下了碗,沒事似的說:「我們一起去書房吧。」

  類似的事鬧了幾回,盧八娘仔細地觀察十七郎,見他也並不是完全糊塗,談起過去的事還能算清楚,反倒是當下的事都記不清了。

  常在身邊的兒孫們慢慢也知道了太上皇有些糊塗,他們與皇太后一樣更加體貼太上皇,讓他根本感覺不出來自己的異常。

  在北苑內一切都無所謂,但是不管盧八娘怎麼反對,司馬十七郎也不肯放下了對朝政的關切,他每天都要認真地閱讀邸報,看一遍旭兒送來的摺子,對於帝國內發生的任何大事了如指掌,與旭兒頻繁地通信商談國事。

  盧八娘親手寫了一封信悄悄送給在新都的大兒子,向他說明情況以免誤事,因為兒子定期會與父皇通信商談國之大事。可是旭兒回信卻堅持父皇一點也沒糊塗,因為他在信中的建議每一次都非常有效。

  隨著北部國土的不斷擴大,遷都就是必然的,早在幾年前,過去淮北的中心平北城就被旭兒選定做了新都,命名為盛京,並將過去的京城定為陪都。

  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因喜歡北苑,便未曾北上,一直留在陪都。而司馬啟明每年都要南巡探望父母,這一年他進了北苑與父母團聚後,照例與父皇坐到書房商談國事,盧八娘不放心去看了幾回,見他們父子一直相談甚歡,便悄悄地退了回來,因為她看過十七郎給兒子寫的信,上面的內容確實看不出任何問題。

  也許在國事上,司馬十七郎始終是清醒的吧。

  待到午後,旭兒扶了父皇去午睡,然後出了臥房到母后身邊抱著母后號啕大哭起來,「父皇在信中明明全都正常的,可是今天他竟然忘記了平北城已經改成了新都,也忘了我將定北城向北遷了上百里……」

  「父皇一向是最英明神武的,怎麼會?怎麼會?」

  原來十七郎還是真的糊塗了,看著五十多歲的兒子哭得涕淚交加,盧八娘亦隨著他一起落淚,「母后知道你與父皇的深情,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是旭兒,這是沒有辦法的啊!」

  不是說司馬十七郎最偏愛長子,但是他確實在長子身上傾注了最多的心血。從旭兒還很小的時候,他只要有時間就會親自教導,稍大些更是帶在身邊悉心培養,及至旭兒登基後,也會時常與他商談國事,給予兒子全身心的幫助。

  而受到這樣關愛的旭兒對父親的慕孺之情同樣也是極深厚的。人們常說天家無父子,可是這對父子卻不是,他們間從無一絲相疑相忌,十七郎在壯年時將皇位讓給長子後就將淮北軍權完全交付出去,而旭兒手握皇權後也同過去一樣相信父親。

  甚至成了至尊的皇上後,旭兒在心理上對父皇的依賴還加大了,世上之人都要仰望於依附於他,而他唯一能依賴的只有他的父皇。比起在治國方面司馬十七郎給兒子的指導,盧八娘覺得十七郎對旭兒更重要的是思想上的支持。萬乘之尊所處的地位會讓他很難有真正的知心者,他的父親對於他就是亦師亦友的存在。

  「可是我不信,也不甘心,母后,我要下詔將天下良醫調入陪都,一定將父皇治好!」

  「你好好哭一場吧,」盧八娘摸了摸兒子的頭,見他已經有了不少的白髮,心酸地說:「皇權雖然是至尊無上的,但是並不是萬能的,這些你都知道。」

  司馬啟明確實是知道的,他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罷了。

  「如今太子也不小了,母后只願你們父子也如你父皇和你。」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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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22:00: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六章 舔犢情深父子相依 永生永世共續同心(二)

  雖然兒女們都是極有孝心的,但是最常在一起的還是老夫老妻,盧八娘與十七郎要操心的事越來越少,而談起往事的時候卻越來越多,十七郎的童年、少年經歷,十七郎打過的仗,十七郎治理淮北時的事。

  不過他們說得最多的還是兩個人共同的經歷,從相遇、相親、相知,當然還有幾次吵架生氣,包括她跑去了鹿島,他怎麼追過去的,一點一滴,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地說。

  是啊,這些往事現在回想起都很有趣,怎麼說也不煩,他們散步時說,閑坐時說,晚上睡不著時也會說說。

  慢慢地十七郎忘得越來越多,可是他忘得最嚴重的就是他們爭吵的事,盧八娘最初還會慢慢地講給他聽,「當時你才不知道我生氣了呢,還覺得自己有道理,反倒很氣我呢。」

  「不會吧,」十七郎猶豫著反駁道:「我才不會惹你生氣呢。」

  盧八娘看著他的眼睛裡的忐忑不安,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改口道:「是的,是我記錯了呢,你從來沒惹我生過氣的。」

  「我就說嘛,我怎麼會惹八娘生氣呢?」司馬十七郎鬆了一口氣下來,「我一直對你都好,你對我也好。」

  「其實我曾經騙過你,就在我們剛成親的時候,我就瞞了你很多的事,後來更是……」

  盧八娘的話還沒說完,司馬十七郎已經樂不可支,「你在開玩笑吧,不管誰會騙我,你都不會騙我呢。」

  仔細想想過去自己做的事,盧八娘覺得雖然欺騙過十七郎,但是她確實沒有傷害過十七郎,而且其中還有很多時候是為了幫助他,於是她也笑了起來,「是啊,我是在與你開玩笑,其實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我就知道的。」司馬十七郎亦很開心,「你越發幽默了。」

  於是,盧八娘與司馬十七郎一起回憶起往事時,他們的所有經歷都變得越來越完美,到了後來,一點微瑕都沒有。他們在花園裡一見鍾情,然後開始了共同奮鬥,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還得到了天下。

  司馬十七郎確信這一切,而頭腦清醒的盧八娘也慢慢真正相信了。

  雖然經過提練和修改,但那還是他們曾親自經歷過的人生啊!畢竟在他們的過去,美好而幸福的事情佔據了大部分,只有很少很少的不愉快,現在回首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老夫妻兩人整日在一起,幾乎沒有須臾分開,他們間相互稱十七郎和八娘,什麼王爺王妃,太上皇皇太后之類的完全不用了,現在的他們只是兩個人,平平常常、簡簡單單的兩個人,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

  盧八娘細心地照顧著司馬十七郎,有過照顧孩子的經驗,她完全能及時發現十七郎的任何需求並及時幫他做了。

  十七郎看過的書,她會替他放好書簽記住頁數;十七郎寫的字,她會替他一一收到合適的地方;十七郎每餐吃了多少,她全記在了心上,務必保證他既不多吃也不少吃;就連晚上,她也要起身幾回來看他……

  當然十七郎也一樣照顧著她,梳妝時會幫她選簪子,散步時他會小心地扶著她的手,看到美麗的花會採下來幫她插在鬢邊,看書時會讀給她聽,晚上會幫她揉揉腳……

  十七郎的情況一直在進展,終於有一天,盧八娘正替他繫衣服的時候,他突然問:「你是誰?怎麼在我身邊?」

  盧八娘怔住了,他怎麼會不認識自己了呢?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啊!就是剛剛他們還在一起在花園裡散步呢。

  可還沒等她回答,十七郎已經後退了幾步,很嚴肅地說:「不許離我太近,八娘不喜歡別的女人服伺我。」然後轉過身去尋找,「八娘?你在哪?」

  盧八娘的眼淚涮地流了下來,但她馬上拿起袖子將淚水擦掉,追過去拉住十七郎,「我就是盧八娘啊!」

  十七郎仔細地看了看她,然後露出了很純粹的笑容,「八娘,你去哪了,不許離開我呀!」

  「不會的,不會離開你。」盧八娘牽著他的手,「我們一直在一起的。」

  即使司馬十七郎有時已經認不出盧八娘了,但是盧八娘卻覺得自己更愛他了,她跟在他身邊,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自己是誰,看著他重新找到自己的笑容,心裡對自己說:「沒關係,即使你一萬次忘記我,我總會一萬零一次提醒你想起我。」

  一個很平常的晚上,司馬十七郎又幫她按了按頭,雖然他已經很糊塗了,但這件事卻從來沒有忘記過一次,兩個躺下後又絮絮地說了一會兒閒話方睡了。

  夜裡,盧八娘照例起來看看身邊的人,發現十七郎正醒著,睜了眼睛看著自己,她幫著他將放在外面的手臂放回了被子裡,又笑著問:「怎麼,睡不著了嗎?」

  「嗯,突然醒了,」十七郎在被子裡拉住了她的手,「八娘,我一輩子只喜歡過你一個人。」

  「我知道的。」

  「過去有很多時候我都沒有天天陪著你,真有些後悔。」

  「說什麼傻話呢?」盧八娘笑了,「那時候你是為了我和孩子們去奮鬥,也正是因為你的辛苦,我們才有了如今的錦繡江山。」

  「不過,以後我會每一天都在你身邊,你不要害怕,好好地活著。」

  「我知道的。」

  「總之,你要記住啊,以後我會每一天都在你身邊,白天你要開開心心地生活,晚上你要安安穩穩地睡覺。還有,我們生生世世都會在一起的。」

  「我記住了,我們生生世世都會在一起的。」盧八娘依在司馬十七郎的肩頭慢慢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才知道十七郎離開她了。

  他不放心自己,才在最後的時候叮囑自己不要怕,要好好地活下去。在他心中,始終沒有真正忘記自己。

  失去了十七郎的盧八娘大病了一場,差一點就熬不過去了。但是在眾多兒孫的陪伴下,她終於挺了過來。別看平日都是自己照顧十七郎,但他卻知道自己對他的依賴,一再叮囑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那麼自己一定要按他的話做。

  盧八娘又平靜而幸福地過了十幾年,雖然只剩下一個人了,但她果然不再害怕,因為十七郎說他一直會陪著自己的。她的生活也非常適意:北苑優裕的條件,兒孫輩們細緻周到的照顧,還有她心中對於生活的熱愛……

  隨著旭兒將皇位傳給了太子成了太上皇,盧八娘又成了太皇太后,因為成了皇家輩份最高年齡最大的人,宮裡宮外的人們都習慣叫她老太后。

  雖然她的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背了,五官都不那麼敏感了,可她還是認真地體味著生活,春天她會去踏青,夏天她會去水邊乘涼,秋天她會在桂花樹下品嘗桂花糕,冬天她會圍爐賞雪……

  就算不能清楚地看到、聽到、嘗到、嗅到,但她完全能感受到美好的一切,而且她還有十七郎陪著呢。

  很快地她到了九十歲,實在是很高夀了,也是皇家中是第一個過了耄耋之年的人。皇上和太上皇為她大赦天下,四海同慶,祝福老太后永遠健康長壽。

  在眾人的期盼下,她又平安地增加了一歲。

  四季更替,這一年的春天又如約來臨了,盧八娘在屋子裡也感覺到了春天的氣息。

  早上起來後,她就笑著對大家說:「我要去賞花。」

  「老太后,我們先梳妝再去賞花,好不好?」她的小孫女溫聲哄著她。

  「好。」頭髮很快就梳好了,盧八娘自己在匣子裡挑了一支金釵,十七郎一向喜歡幫她挑這支戴,「就用這個吧。」

  她看著鏡子裡的面容雖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卻知道自己依舊是美麗而高貴的,正是十七郎一向最喜歡的風格,於是她又說:「我要去賞花。」

  「好的,外祖母,」明珠的女兒答應著,「我們先吃早飯。」

  盧八娘在大家的服侍下就著精細的小菜喝了半碗她最喜歡的紅棗枸杞粥,歇了一小會,她又說:「今天我要去賞花。」

  「外面正準備著呢,花園裡鋪了狼皮褥子,又傳了軟轎,」捷兒過來了,扶著母親的手笑著說:「這支丹鳳朝陽的釵子最襯母后了。」

  明珠亦笑答:「這是母后自己選的呢,母后的眼光一向是最好的。」

  她還聽到有人笑著說:「外面還有點風,還是給老太后披上那件繡大紅牡丹的緞子披風吧。」

  她的子孫後代太多了,有一些盧八娘已經記不清了,不過她知道大家都對自己特別好,因此向著大家展開了一下笑臉。

  「老太后笑了,看來很高興呢。」

  「是高興。」她笑著說,由著大家將她扶到了軟轎上,向花園走去。

  春天的陽光是不同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春天的風也是不同的,吹到臉上非常柔軟,春天的花也是不同的,最是異彩紛呈,鮮豔奪目。

  盧八娘扶著捷兒的手下了轎,在花叢中漫步,走累了也不急著回去,在鋪了厚厚坐褥的榻上坐了下來,忽爾聞到陣陣花香,突然想起了她與十七郎相遇的那天,也是這樣的一個春天呢。

  然後她就看到英俊勇武的十七郎手中拿著一朵大紅的牡丹花,向她微笑著走過來,將那朵牡丹替她簪到了髮上,「八娘,我來接你了,從此以後我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盧八娘欣然站了起來,把手遞給他笑著與他一起離去,走前還沒有忘記回首輕聲告訴孩子們,「記住,人生是美好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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