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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其它小說] 零落成泥 -【暴君有病要我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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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1:46 |顯示全部樓層
第90章 他不想要

  在少年幾乎可以算是無所謂的視線之中,葉清溪道:「我要先考慮一下。」
  
  答應下來是不可能的,可若是直接拒絕,是不是會惹怒薛齊和他背後的攝政王?那樣的話,她或許都走不出這個廚房。
  
  薛齊想了會兒才說:「考慮可以,但希望你別做什麼想不開之事。」
  
  葉清溪心頭一凜,面色不變:「我不會跟表哥提起此事。」
  
  攝政王能在隊伍裡安排進一個薛齊,還能將廚房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全部替換或者收買,蕭洌身邊難保不會有內奸,若她輕舉妄動,只怕蕭洌會更快出事。
  
  「那最好。」薛齊又轉頭看向灶台,指了指灶上熱著的東西說道,「回去吧,在這裡待久了不好。」
  
  葉清溪可不敢拿薛齊的東西給蕭洌吃,但她什麼都沒表露,拿托盤端上便要走,臨走前她忽而回頭問道:「薛大叔和薛大嬸呢?」
  
  薛齊沒有看她,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不耐煩地說:「與你無關!」
  
  葉清溪不再多問,扭頭便走。
  
  回到暫住的院子之前,葉清溪假作沒走穩,將手裡的托盤摔了出去,瓷片和裡頭滾燙的湯水濺了一地,有幾滴甚至飛濺到了她的手背上,白皙的皮膚上瞬間泛了紅。
  
  葉清溪卻沒太在意,此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她又該怎麼破局。
  
  薛齊既然能輕鬆地放她回來,就足以說明他有倚仗,有人在看著她,她若表現出任何異樣,薛齊就能立即行動。
  
  不過……她和蕭洌經常單獨待在一起,薛齊怎麼能知道她有沒有私下裡跟蕭洌說過什麼呢?蕭洌的演技還不錯,若她私下跟他商量好又做出不知情的模樣以等待時機,薛齊怎麼可能知道?還是說,只要她跟蕭洌單獨相處了,他就默認她已跟蕭洌通風報信?
  
  葉清溪蹲著收拾好了碎片,沒去找蕭洌,反而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幾乎日日跟著攝政王出入皇宮,實在不明白在她眼中那個憂國憂民,忠誠為主的王爺怎麼就突然要篡位了?就因為多了個之前以為已經不在了的兒子?而薛齊呢?突然發現了自己的身世,想到過去的種種不公平,因此心靈扭曲了?可她總覺得剛才看到的薛齊有哪裡有些古怪……
  
  葉清溪想不明白,暫時便不打算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
  
  蕭洌讓人來叫她一起去吃晚飯,她神態自然地去了,她和蕭洌身邊一直有伺候的人,因此二人也沒說什麼悄悄話。
  
  第二日繼續出發,蕭洌和葉清溪依然同處一車,其餘人事實上都離得有些遠,若她壓低聲音,足以不讓旁人聽到。
  
  但葉清溪並沒有抓住這不知是機會還是陷阱的時刻。
  
  蕭洌突然有些困惑地問葉清溪:「清溪,今日你可是有什麼事要同朕說?」
  
  葉清溪驀地搖頭:「沒有啊表哥。」
  
  蕭洌嘴角勾起一絲笑來:「那就好。 」
  
  葉清溪正待細看,他卻已經轉開了視線,遙遙望向遠方。
  
  如此過了幾日,葉清溪始終沒明白讓她覺得不對勁的是哪裡,也始終沒跟蕭洌提起過此事。不想給薛齊接近自己的機會,即便是在驛站歇息時,她也沒離開蕭洌太遠。
  
  然而,薛齊、或者說攝政王的滲透確實比葉清溪想的要嚴重得多。這日突然有一個下人趁人不注意飛快走到她身邊,留下在旁人聽來沒頭沒尾,她卻驚駭莫名的話。
  
  「今日便是最後期限。」
  
  葉清溪心頭一震,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抉擇了。然而身處她這樣的環境,無論做怎樣的選擇都不對,就沒有一條確實可行的生路留給她。
  
  她快步走去蕭洌的房間,然而讓她失望的是,他並不在。她問了留守的人,知道他興頭正好,趁著今夜月色正濃,便帶著人出去了。
  
  葉清溪也顧不得想蕭洌怎麼出去不帶自己,忙追了出去,然而她剛出院子,突然被人攔住。
  
  面前之人正是薛齊。
  
  「你要去哪裡?」薛齊問道。
  
  葉清溪道:「薛齊,你不是這樣的人。拋開那一切外物,你捫心自問,如今正在做的事,是你的本心,是你真正想要的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那個位置,誰不想要?」薛齊別開視線嗤笑道。
  
  葉清溪道:「表……蕭洌他就不想要。」
  
  薛齊驚訝地看向葉清溪,他沒想到她會直呼蕭洌的名字,更沒想到她竟然會說這種話。
  
  「相比較於那個冷冰冰的皇位,他更希望的是有人能毫無保留地真心愛著他。」葉清溪淡淡笑著解釋道,「他如今抓著皇位不放,不過是害怕失去皇位之後,他就真正一無所有。」
  
  薛齊怔忡半晌,神色複雜地說:「你竟是這樣看他。」
  
  「因為我曾經離他足夠近。」葉清溪道,「薛齊,勸勸你父王好不好?」
  
  薛齊低頭看著地面,忽而譏笑道:「你對他是真的好。」
  
  葉清溪安靜地望著他,等待著他的決定。
  
  薛齊抬頭衝她笑了笑,眼底的暗淡也不是譏諷抑或悲哀:「可他並不相信你。」
  
  「我知道,但我有足夠的耐心等。」葉清溪點頭輕笑。
  
  薛齊低笑:「並沒有什麼狸貓換太子……我從未見過攝政王,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
  
  葉清溪一怔。
  
  「他不知怎麼找到了我,他說他記得很小時候的事,知道我是如何失蹤的……他說他會告訴我真相,幫我回到我本該在的地方,只要我配合他演一齣戲。」
  
  不用薛齊再說下去,葉清溪什麼都明白了。以前的種種古怪,如今都有瞭解釋。
  
  要說傷心,還是有一點的,任誰辛苦了許久卻得到這樣的試探懷疑,總會有些心灰意冷。她回想著這幾天的煎熬,確實明白了蕭洌想要試探的是什麼。
  
  她想要回他的信任,而他也想要她的,她應當相信他不是那麼無能,相信他有辦法解決,將事情原原本本都說給他聽,而不是像如今一樣隱瞞。
  
  而她並沒有通過考驗。
  
  薛齊道:「今日我本不該跟你說這些的……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我不會告訴他你已知道一切。」
  
  葉清溪理解了薛齊的好意,她甚至有些開心薛齊並沒有變得那樣狠毒。他可能並不清楚蕭洌的意圖,此舉卻是為了幫助她。
  
  「謝謝你,我去找他。」葉清溪衝薛齊感激一笑,越過他走了出去。
  
  她感激薛齊的幫忙,只不過那其實沒有意義。
  
  望著葉清溪逐漸遠去,薛齊呆呆佇立,也不知過了多久,故意沒帶葉清溪出去的蕭洌回來了。看到薛齊,他眉頭一皺:「清溪呢?」
  
  薛齊驀地抬頭,目光驚愕:「她不是去找你了嗎?」
  
  蕭洌神情微變,隨即立即吩咐人去找葉清溪。
  
  然而,整個驛站都找遍了,葉清溪如同一陣風,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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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1: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91章 綁架

  「你究竟跟清溪說了些什麼?」蕭洌找不到人,終於想起了薛齊,將他找來詢問。
  
  薛齊原本已答應葉清溪不會告訴蕭洌自己坦白的那些事,可那時候葉清溪並沒有失蹤,如今他意識到她的失蹤與自己大有關係,便將之前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畢竟他也擔心葉清溪的去向。
  
  蕭洌聽後沉默了許久,突然出聲時顯得很平靜:「她走了。」
  
  薛齊一怔,想說些什麼,可他想到事實上自己對葉清溪本就沒有太多的瞭解。當時他見葉清溪並沒有多少被設計的惱怒,怎麼想都不覺得她會因此不告而別,可更熟悉她的人是皇上,他沒資格說什麼。
  
  蕭洌沒再管薛齊,自己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間,只獨自一人待著。
  
  年前清溪生病,他本打算悄悄去靖王府看她,誰知竟看到她喬裝打扮之後獨自離開。旁人或許認不出她來,可他跟她朝夕相處了那麼多日子,又怎麼會認錯?之後便是悄無聲息地跟隨,並在她離開後見到了她特意去見的人。他沒想到她竟然藏了這麼一個人,而此人與他如此相像,他記得很小時候的事,在他小的時候,他的母后以為他聽不懂也記不住,並不避諱他,所以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真相於他來說並不再是朦朧的一片。
  
  之後說服薛齊參與到他的計劃中來並不困難,他又不是想害清溪,他不過是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思而已。可沒想到原本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的薛齊最後還是背叛了他,他想他當然知道原因,清溪總是個相當具有說服力的女子,薛齊難免會受影響,即便是他,不也一樣嗎?
  
  他想過她在知道他的試探後的反應,他想可能會有抗拒錯愕,可她最後必定、也不得不看開,明明是她說要重新獲得他的信任的,他不試探,又如何重新信她?他才沒有做錯。
  
  蕭洌如同還未出生的胎兒,蜷縮著躲在床腳。
  
  他沒有錯,錯的是清溪,她還是在騙他!她根本沒有真心!否則她為什麼要走?薛齊都叛變了,她只要讓薛齊什麼都別說,不就能瞞過他了麼,她為什麼還要走?
  
  騙子!明明說好的要再一次得到他的信任,她卻隨隨便便就放棄了,一點誠心都沒有!
  
  ……
  
  蕭洌突然直起身來,瞪著雙通紅的眼睛,快步走到外頭,厲聲吩咐道:「立即派出多個隊伍,不放過任何一條路,誰能先找到葉清溪,朕有重賞!」
  
  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放她走?不可能的!想都別想!在她自己跑回皇宮來,跑回他身邊來之後,她便再也別想離開了!
  
  沒人敢看蕭洌此刻溢滿怒火的臉,即便有人看了,也不敢去猜測,此刻他從眼球紅血絲到泛紅的眼眶,究竟藏的是怎樣的情緒。
  
  葉清溪在一陣相當令人不適的顛簸中醒來,神智剛回復清醒,她便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被束縛,即便掙扎也動彈不得。
  
  她的嘴同樣被人堵住了,她前方坐著兩個神色緊張的男人,而她所在的,似乎是一輛馬車,此刻馬車正瘋了似的拼命前行。
  
  她這是……被綁架了?
  
  葉清溪還記得她聽到薛齊告知的真相後,便打算去找蕭洌,告訴他,她已知道一切,然而她沒走出多遠,便覺後腦勺一疼,之後再醒來,便是如今了。
  
  她嗚嗚嗚叫著,神色緊繃得彷彿一碰就斷的兩個男人登時刷地轉過了視線。正當葉清溪以為他們要呵斥她讓她安靜時,其中一人一臉苦相地說:「葉姑娘,我們幾人也是迫不得已,你可千萬別怪我們……」
  
  葉清溪忽然明白過來,這是太后的手筆。蕭洌佈置他自己的人手才多久啊,順利被太后的人混進來不是多麼不可想像的事。而唯有太后,才會如此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娘娘說,葉姑娘很聰明,我們便是不說,你也知道是娘娘做的。她讓我們轉告姑娘,她曾經真心感激過姑娘,也給過姑娘機會,可姑娘卻非要跟娘娘對著幹,娘娘只能下狠手了。」說話的男人繼續道。
  
  葉清溪還是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這兩個男人不肯讓她說話,或許是得了太后的授意吧。
  
  她只能哀求地看著那說話的男人。
  
  男人受不了地別開視線。
  
  如果能說話,葉清溪相信自己至少能說得他們動搖,為自己爭取到一線生機,可如今一句話都沒法說,難道她今天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對了,蕭洌呢?蕭洌知不知道她失蹤了?
  
  她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心忽然沉了沉,薛齊不知她的真正想法,在她不見了之後,想必會跟蕭洌和盤托出,那時候蕭洌可會誤會她是自己跑了?
  
  蕭洌他,會來找她,會來救她嗎?
  
  「咱們已經跑了這麼遠,差不多了吧?」一直沉默的男人冷不丁地問道。
  
  先前說話的男人嚇得一抖,下意識地搖頭道:「不行,還、還要再遠點。娘娘吩咐過,不能讓皇上發現她的蛛絲馬跡……再、再遠一點,再遠一點就可以動手了……」
  
  詢問的男人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點頭道:「那行吧。」
  
  接著車廂內便徹底地安靜下來,唯有馬車的顛簸依然劇烈。葉清溪沉默著,心臟似乎隨著馬車的顛簸而一跳一跳的,她知道距離驛站越遠,她離死神就越近,但如今她動不了,說也沒法說,除了期待蕭洌能找到她,似乎別無他法……
  
  但她怎麼甘心死在這裡!
  
  看守她的有兩人,而駕馬車的應該是一人,那麼總共有三人。從他們的態度來看,即便是到了她最後的一刻,恐怕他們也不會給她鬆綁之類的。也就是說,現在想法子逃,和等馬車停了他們選了個合適埋葬她的地方時再逃她的成功率一樣高不了多少,可前者至少能給他們製造些許麻煩。
  
  這馬車的車廂是後開式的,她被丟在裡面,那兩個男人坐在外頭擋著,門上插著插銷,防止門被從外頭推開。
  
  葉清溪彷彿認命了似的閉上雙眼,實則側耳傾聽著外頭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葉清溪幾乎要絕望時,她終於聽到不同於這輛馬車的聲音,那麼多馬蹄聲,怕是個車隊吧。
  
  她依然閉著眼,彷彿已睡著了,卻一遍遍在腦中推演著她要做的事。
  
  不知是碾過了什麼東西,馬車突然又重重地顛簸了一下。
  
  葉清溪猛地睜開雙眼,正好看到左右的兩個男人猝不及防之下東倒西歪,她腳下一蹬猛地撞到車門上,不顧頭上的疼痛,牙齒一張一合,咬住插銷一拔,整個人便隨著門的打開而摔了出去。
  
  車隊最前方的馬蹄生生在葉清溪的額前停下,但此刻她早已摔得七葷八素,根本對自己差一點命喪黃泉一無所知。
  
  前方,馬車在駛出一段距離後停下,可馬車上的兩個看到那車隊的規模,咬咬牙讓駕車的趕緊跑。
  
  葉清溪是被人扶起來的,她身上多處擦傷,額頭也因剛才那一下撞擊而多了個口子,可看到眼前的車隊都是陌生人,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得救了!
  
  被人鬆綁後,車隊的一位主管模樣的人找她,說他們的大小姐有請,原來這車隊是一支商隊,他家大小姐正是如今的主事者。
  
  這一刻,葉清溪突然神情一變,她意識到自己其實多了一個選擇。
  
  那三人丟了她,回去交不了差,或許會嚇得一走了之,那麼就沒人知道,她其實沒死——那三人她看著隱約覺得眼熟,他們又是在驛站內將她綁走的,應當是蕭洌出京時帶的人,即便蕭洌起初會誤會是她自己走的,遲早也能知道那三人的失蹤,他必定能想到,會對付她的人,唯有太后。到時候他只會怪太后害了她,但他知道她不是本心想離開他,那麼從此他心裡就多一位永遠不會變心的、深深愛著他的人,這或許比她本人陪伴在他身邊的效果還要好。同理,即便那三人有責任心回去向太后復命,可蕭洌要是因這三人而認定了是太后要殺她,太后辯駁不一定有用,更何況在她本人不現身的情況下,太后或許還真會故意認下她已被自己的人殺死,讓蕭洌徹底死心。
  
  走神間,葉清溪已經到了車隊的大小姐跟前,那是個看著溫婉,神情間卻堅毅果敢的女子,只聽對方道:「不知姑娘怎會如此?」
  
  葉清溪怔怔地看著對方,腦子裡許許多多的畫面一閃而過,呆愣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他們是人販子,我是被他們拐了的,多虧大小姐搭救,不然我還不知今後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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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2: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92章 考驗

  對於葉清溪的遭遇,大小姐表達了真切的同情,並表示願意送葉清溪回家。
  
  葉清溪在馬車中坐定,頗有些失禮地出神想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知,大小姐是往哪個方向去?」
  
  她被困在馬車中不辨方向,這會兒也不知東南西北,好在她還記得下榻的驛站名字。
  
  「往北,我們正要去京城。」大小姐道。
  
  葉清溪心中微動,蕭洌離開京城後便是南下。不過,不知那幾個人劫持她之後是往北回京城還是往南,他們不用把她綁回去複命,為了不讓蕭洌追蹤到,往北往南甚至往西往東都有可能。
  
  「酉山驛可在前方?」葉清溪問道。
  
  大小姐看來是常走這條道,並未猶豫便道:「確實是,姑娘要去酉山驛?」
  
  「我就是從那裡被拐出來的。」葉清溪點頭道。
  
  大小姐輕輕笑了笑,點頭道:「那便正好順路了。」
  
  「有勞大小姐了。」葉清溪感激道。
  
  車隊繼續前行,葉清溪有些出神。想歸想而已,她還是要回去的。
  
  若蕭洌以為她死了,可是會悲痛欲絕?她怎麼忍心如此待他?或許這真對他的病情有好處,或許反而會令他情況惡化,她不願意冒險,她倒寧願慢一點,或許他這輩子都沒辦法治癒,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再讓他因為她而承受那樣的痛苦了。
  
  葉清溪被綁架時正是晚上,她昏迷了一夜才醒來,醒後沒多久便跳了車,而綁架她的人整個晚上都在駕車,因此回去的路大概至少要一日才能走完。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隊暫且停下休整,葉清溪正跟大小姐隨便說了些自己的情況,忽聽外頭一陣整齊的馬蹄聲逐漸靠近,停下後有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外頭喊道: 「官府抓逃犯,你們可有見過一個女子?大約十六七歲,模樣標致。」
  
  葉清溪一怔,心裡明白蕭洌怕是真的以為她是自己跑了。她的視線不自覺跟大小姐對上,後者眼裡有著淡淡的懷疑。
  
  然而,葉清溪當時畢竟是以被綁架的姿態出現在大小姐面前,她此刻倒沒有確信葉清溪就是官差口中的逃犯。
  
  在見到蕭洌之前,葉清溪並不想現身,誰知道哪些是太后的人,哪些不是?說不定她被他們帶回去後,半路便會被殺害,蕭洌永遠不會知道她就死在他派出來找她的內奸手下。
  
  「這些官差應當是從酉山驛過來的。」葉清溪突然開口,「他們要找的人,就是我。但我不知他們是不是與抓我的人為同夥。」
  
  大小姐面露驚詫,官府的人……其實早在這個被綁的女子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就知道對方來歷不簡單,從氣度、衣著上便可窺見一二。
  
  大小姐細細思索,此時管家已來馬車前等候吩咐,她便叮囑了身邊丫鬟幾句,親自出了馬車,看著那領頭的官差道:「這一路行來,我們並未見到什麼女子,倒是看到輛馬車往那頭去了。」
  
  她隨意指了個方向。
  
  「馬車?」那官差神情微變。
  
  「小半個時辰前的事了,那馬車橫衝直撞的,若不快點去追,怕是很快就看不到了。」大小姐道。
  
  領頭官差連句話都來不及說,便匆匆領著下屬門縱馬追去。
  
  大小姐回到馬車中,隨即吩咐管家啟程。管家彷彿沒救過葉清溪這人似的,什麼都沒說便安排下去了。
  
  大概是生意人的本能,大小姐也不問葉清溪的來歷,更不問緣由,車隊整整行了一日,天色暗下來之時終於趕到了酉山驛附近,她才溫聲道:「若姑娘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
  
  葉清溪感謝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搖頭道:「您能救下我並送我來這裡,於我來說已是天大的恩情了,我沒齒難忘。」她已經記住商號的名稱,將來若有機會,一定回報。
  
  「不過是舉手之勞。」大小姐微微一笑。
  
  葉清溪跟大小姐道了別,距離驛站很遠就下了馬車。前方戒備森嚴,車隊也不可能靠得太近。
  
  等葉清溪走遠,管家才滿臉震驚地過來低聲匯報:「驛站裡如今住的,竟是巡遊天下的當今聖上!」
  
  大小姐亦面露驚訝,許久後她微笑道:「走吧,去京城。」
  
  葉清溪剛走到外圍崗哨就被攔住了,之前她還沒「失蹤」時,戒備沒這麼森嚴,但也不可能太過鬆懈,可見除了那三人之外,這群軍士中還有一些太后的人,不然他們不可能將她綁架走。
  
  不過如今大庭廣眾之下,她就不信正好這邊的所有人都是太后的人了。
  
  葉清溪出京城後便與蕭洌同進出,他們在攔住她後便認出了她,準備派兩個人送她回驛站裡去。這兒距離驛站不遠,葉清溪稍稍落後一些,沉默跟隨。
  
  直到來到二人暫居的院子,葉清溪都沒有見到蕭洌得知她的歸來而趕來,他果然還是誤會了她的「失蹤」。
  
  沒人攔她,葉清溪壓下忐忑的心思,漫步走進蕭洌的寢室。
  
  他正背對著她,身姿挺拔,猶如青松。燭光下,他的身影很是模糊。
  
  她站在他身後不到兩米遠的位置,並未開口,他也如同她一般,沉默以對。
  
  「表哥。」葉清溪終於還是先出聲了。
  
  蕭洌身子微微動了動,卻沒轉身,亦沒有回應。
  
  葉清溪無聲地苦笑了下,繼續道:「我是被太后的人綁走的。」
  
  蕭洌沒什麼反應。
  
  葉清溪繼續道:「薛齊什麼都告訴我了……我理解你的做法,很抱歉我又讓你失望了,沒能全身心地信任你。」
  
  她突然頓了頓,深吸了口氣壓下湧上喉嚨的哽咽,輕聲道:「真的很抱歉……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蕭洌終於轉身,他逼近葉清溪跟前,抬手輕撫她的面頰,低聲道:「明明覺得委屈,為什麼不哭出來呢?是覺得在我面前哭了也無用,所以寧願自己忍著?」
  
  葉清溪身子一僵,怔怔地仰望著他。
  
  蕭洌突然笑了起來,眼裡彷彿有溫柔細碎的光:「你回來了,我很高興。」
  
  葉清溪嘴唇動了動,她想到了什麼,但一時間又不知該怎麼問,怎麼說。他如此淡然而篤定,可是因為她以為的太后安排要置她於死地的人,其實是他的人?薛齊的那些話並非出自良心的不安,而是蕭洌安排好的,真正的考驗其實不是狸貓換太子的事,也不是薛齊讓她知道真相的事,而是被綁了成功離開他身邊之後,她是不是還會選擇回來?她以為的生死一線,只是他為了試探她的一個大手筆佈置?
  
  「我不會走的……我哪裡也不會去的。」葉清溪垂下視線,嘴角微微彎起,心情卻是與之相反的苦澀。
  
  蕭洌滿意地笑了笑,伸手將她環抱,片刻後他道:「今晚留下吧。」
  
  葉清溪沒有立即回答,蕭洌漸漸僵硬,原先那略帶些愉快的氣息也逐漸染上怒意。
  
  葉清溪在他的怒意失控前應道:「……好。」
  
  蕭洌似是陡然放鬆下來,他笑道:「明日我們便回京城。」
  
  葉清溪心生詫異。
  
  卻聽蕭洌道:「與母后的事,也該做個了結了。那三個綁你之人,還有混在我的人裡的內奸,我卻不願他們再多逍遙了!」
  
  葉清溪心裡一震,那些人竟然不是他安排的考驗?
  
  心裡盤桓的苦澀一點點淡去,她輕輕抓著他的衣襟,輕輕吐出口氣來:「好。」
  
  回京城,與太后面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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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2: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93章 我的皇后

  蕭洌面上露出輕快的笑,先是在她眼瞼上留下猶如蜻蜓點水般的吻,隨後慢慢下移。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如此親密地摟著她,親吻著她,那一道裂痕橫亙在二人之間,明明日日能見著她,卻沒有絲毫的安全感。
  
  一吻過後,葉清溪半倚在蕭洌懷裡,忽然出聲道:「表哥,你什麼時候抓住那三人的?」
  
  蕭洌滿足地撫摸著葉清溪柔順的長髮,似是漫不經心地說:「就在我的人找到你之前。」
  
  葉清溪仰頭看向蕭洌,神情間滿是欲言又止。
  
  蕭洌摸了摸她的面頰,神情柔和:「抓住那三人之後,我便曉得你並非如我所想的跑了……可我的人找來,你卻也不現身。」
  
  葉清溪明白過來,蕭洌確實沒有安排那三人假扮太后綁架她,可那之後,她的行蹤便在他的監控之下了。若她當時果真動了離開的念頭並開始實施,她和蕭洌之間此刻的氣氛大概便是走向另一個極端了吧。
  
  她實話實說道:「我怕他們也是太后的人。」
  
  蕭洌點頭寬容地說:「你有此顧慮也是應當。」
  
  葉清溪想,他如今這寬容,大概也跟她並沒有離開而是選擇了歸來的這個結果有關。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那……你信我了嗎?」
  
  「信了些。」蕭洌並未猶豫,只是說出的答案並非葉清溪最期待的。
  
  然而,她卻也不失望,至少她的努力看到了成效。至於蕭洌試探她的事……也沒什麼好追究的,一開始本就是她主動回來說希望再讓他看到她的心意,他不信任有試探,再正常不過,即便是普通人被傷過一次後也會心存戒備,更何況是蕭洌這樣的病人了。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如今聽到蕭洌的話,也不過是起先有些難過,很快便接受了。
  
  她對蕭洌,有著超出尋常的耐心。
  
  而這一次蕭洌的試探,確實也讓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那時她還不知道蕭洌的佈置,在她判斷之後認為確實有很大可能安然離開的前提下卻還是選擇了回來,足以說明她心中真正的渴望。平日裡怎麼想的不重要,真正面對抉擇時的做法才是真正反應內心的。
  
  這段時間辛苦嗎?答案是肯定的。面對挫折,即便是她,也會忍不住生出放棄的念頭。可除此之外,她跟蕭洌之間難道就沒有讓她留念的嗎?當然是有的。過去他還不知道她接近她的真正目的時對她的依賴和眷戀,現在他抱著警惕的心態容許她的靠近,卻還是會時不時給她感動……她對他的感情早就複雜得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了,她唯一清楚的是,她並不想離開他。未來怎樣都好,她做不到拋下他。
  
  她想陪在他身邊,他的病治得好治不好都無所謂,她會陪著他。
  
  想通之後,過去壓著的包袱瞬間解開落了地,葉清溪只覺得自己如同重獲新生,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
  
  她嘴角一勾,輕快地笑了笑:「謝謝表哥。」
  
  蕭洌的眼神一點點變得柔和,他輕輕撫弄著她秀美的細眉,眉下湧現著真誠笑意的雙眸讓他挪不開視線。
  
  「清溪,你總是笑得這樣好看。」他的語氣漸漸曖昧,聲音如同經過迷霧後沾染了些許水汽,帶著些微濕潤。
  
  葉清溪難得主動環住蕭洌的腰,輕聲道:「那我便日日笑給表哥看。」
  
  他沒有完全信任她也不要緊的,她會一直陪著他,直到哪一日他徹底的、再次敞開心扉。她對此很有信心。
  
  第二日一早,蕭洌便命令所有人返程了。所有人都覺得疑惑,但沒人敢質疑。
  
  葉清溪跟著蕭洌走上馬車,有些懶散地靠在他身旁。
  
  蕭洌滿面紅光,摟著她下令出發。經過昨夜,二人間的關係又有了實質性的拉近,葉清溪從前心中盤桓的惶恐早沒了蹤影,她對未來充滿信心。
  
  薛齊被安排在了另外的車上,一直到回京城他都沒被蕭洌允許靠近葉清溪,只得胡亂猜測著,心神不寧。
  
  如此過了幾日,京城便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太后早得知了這個消息,驚喜又詫異地出了城。蕭洌簡單地露了面跟太后請安,便指揮所有人回宮。
  
  乾清宮,蕭洌領著葉清溪見了太后,隨後他把翠微趕了出去。
  
  太后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然而她卻下意識將它壓了下去,故作詫異地開口問道:「洌兒,你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蕭洌道:「母后,朕忽而想起一事困惑不解,特來尋求答案。」
  
  太后假笑道:「有什麼話,派人來說便可,何必舟車勞頓?這一來一回,要累著的。」
  
  「此事朕想當面詢問母后。」蕭洌也不等太后說話,便繼續道,「朕一直不明白,母后為何不肯讓朕娶清溪?」
  
  太后面色頓時變得僵硬,她瞥了眼葉清溪又迅速收回目光,強笑道:「洌兒,母后早說過了,你是一個帝王,怎能耽於兒女情長?」
  
  蕭洌手往後一伸便牽住了葉清溪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側,目光似乎如同鷹隼,能看入太后心底:「在其他事上,母后或許真是為了大樑著想,然而在清溪一事上,只怕並非如此吧。」
  
  太后突然站了起來:「母后突感不適,洌兒,你先退下吧。」
  
  她說著便要走,蕭洌卻不緊不慢地說:「嫉妒。」
  
  太后腳步一頓。
  
  蕭洌自顧自說道:「母后,你當年深愛過父皇吧。可他身邊卻有無數女人,你於他來說不過是其中之一。」
  
  「住口!」太后目光冷厲,聲音陡然拔高,「你父皇早已不在,你身為人子,怎能如此說他?」
  
  葉清溪注意到太后那滔天怒火掩蓋下的慌亂,注意到她那微微顫抖的身體,下意識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蕭洌絲毫沒有被太后嚇住,他不知是憐憫還是嘲諷地看著太后道:「可朕卻只要清溪一個。所以母后你嫉妒了,你沒得到的東西,清溪怎能如此輕易便得到?」
  
  太后胸口劇烈起伏著,潤澤的紅唇帶著顫意,想開口反駁,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葉清溪想,原因或許很簡單,只是因為蕭洌說對了,太后無法反駁。
  
  她曾經以為太后是因為她穿越者的身份,或者因為蕭洌是皇帝不該鍾情於一人等聽起來相當正當的理由而反對她跟蕭洌在一起,可如今看來,太后一直都沒有說實話。
  
  在蕭洌不顧太后顏面說出這一切時,葉清溪也豁然開朗,她甚至覺得自己能理解太后。
  
  同是穿越者,太后在這吃人的後宮獨自戰鬥了二十年,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唯一的、甚至是愛著的男人左擁右抱,卻無能為力,同是穿越者的她,卻比太后幸運地得到了蕭洌唯一的愛,這讓太后情何以堪?若讓她跟太后的位置對調,她也不知自己會不會生出那樣嫉妒的情緒。
  
  ——都是一樣的穿越者,憑什麼她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卻要泯滅人性,在你死我活的爭鬥中苟延殘喘,甚至連愛的男人都無法獨占?
  
  「母后,你這一生苦也苦過了,何必非要拉清溪與你作伴?」蕭洌淡淡道,「母后,我曾說過,父皇讓你吃的苦,我絕對不會讓我所愛的女子再承受。」
  
  太后僵硬地站在那兒,沒有對蕭洌的話做出任何回應。
  
  蕭洌也不在意,輕笑道:「過些日子,我會封清溪為后。」
  
  說完,他拉著葉清溪走了出去。
  
  葉清溪走出去前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太后依然筆挺地站著,一動不動如同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太后才頹然地坐下,一向高昂的頭受不住似的垂下,她雙眸緊閉,面容痛苦。
  
  嫉妒嗎?
  
  是啊,她怎麼能不嫉妒?同樣的穿越者,境遇卻是如此天差地別。她也曾是個心懷赤誠愛意的少女,卻在一次次冷冰冰事實的打擊下弄得遍體鱗傷。她當初沒得到的,清溪竟唾手可得……她怎麼可能甘心?
  
  她怎麼能不嫉妒?
  
  葉清溪一直在偷偷看著蕭洌,只覺得他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燦爛。
  
  想起他走出來之前跟太后說的話,她心中思緒良多,忍不住問道:「表哥,你最後跟太后說的……」
  
  蕭洌停下腳步轉頭看她:「我說真的。」
  
  「表哥是信我了?」葉清溪眼睛一亮。
  
  蕭洌道:「你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這輩子我只會有一個女人。」
  
  葉清溪點點頭。
  
  他彎下腰在她耳旁輕笑道:「我一諾千金。既然我汙了表妹的清白,這皇后的位置還能給誰?」
  
  葉清溪臉色驀地一紅,極力將自動跑出來的回程時那些畫面壓了回去,身子往前一傾摟住蕭洌,鎮定地回道:「好。這輩子我都是表哥的皇后。」
  
  他說過,他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女人,那一夜他沒必要讓她留下的,他卻偏偏那麼做了。嘴上說著不信她,可這些舉動,難道不正是說明他對她的信任,已重新回到了一個高度?
  
  葉清溪嘴角勾起甜蜜的笑容。她知道裂痕還在,可沒關係啊,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來彌補。那點耐心,她還是有的。
  
  「這可不一定。」蕭洌勾唇笑了笑,「說不得將來你又會讓我傷心了。」
  
  葉清溪斬釘截鐵地說:「不會的。」
  
  「若母后再從中作梗呢?」蕭洌偏不放過她。
  
  葉清溪道:「那我便一五一十向表哥求救。」
  
  「若我將來看上了別的女子呢?」蕭洌再問。
  
  葉清溪怔了怔,滿是信任的語氣:「你不會。你不會讓你唯一的女人傷心,你不會重蹈你父皇的覆轍,讓你唯一的女人成為另一個太后。」
  
  蕭洌哈哈大笑:「是啊,我不會。」他好不容易才停下笑,望著葉清溪道,「所有人之中,唯有清溪才是最瞭解我的人。」
  
  因為有了她,他才覺得自己是圓滿的。她曾經騙過他,他依然害怕她將來會拋下他,可他總要走出這一步。因為,這世上如此瞭解他,又如此愛著他的,只有她。
  
  但願她能「騙」得他久一些,再久一些……
  
  葉清溪緊緊握住了蕭洌的手:「現在是,未來我也會是。不離不棄,伴君一生。」
  
  蕭洌低頭望著二人交纏的十指,輕輕笑了起來:「一定要做到啊,不然我也不知我會做出什麼來。」
  
  葉清溪一點都不覺得懼怕,只燦爛一笑:「嗯!一言為定!」
  
  蕭洌面上的笑容逐漸擴大,那是青年絲毫不帶陰霾的爽朗笑容,帶著無盡的期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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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番外1

  蕭洌說想讓葉清溪當皇后,除了自己的決心已定,也找了攝政王以及所有能拉攏的朝臣背書,他如今還不算完全掌控了整個國家,因此必須防備著太后的反撲。然而太后並沒有做什麼,在蕭洌帶著葉清溪去找過太后之後,她彷彿失去了所有鬥志,先是搬出了乾清宮,搬去了慈寧宮,之後便以身體不適要靜養為由,謝絕見客,連蕭洌的請安都免了。
  
  葉清溪想起之前太后被蕭洌質問時那慘白的面色,心情複雜極了。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自己對太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感情。一開始是太后設計讓她入宮,捲入了這一系列事之中,之後太后又盡量滿足她的要求,只是依然防著她,最後甚至出人意料地告訴蕭洌真相,導致她的努力功虧一簣,差點令她死在蕭洌的手中。然而從蕭洌手下救了她送她出宮的人還是太后,並且為她安排好了後路,給了她足夠生存下去的銀兩。若不是攝政王找來,她也不會主動入宮,而那之後她與太后之間的矛盾激化,已是完全能料到的事了。
  
  太后在葉清溪眼裡不是個好人,但也算不上純粹的壞人,大概只能算是個普通人吧,只不過太后的高位讓她的善惡都得到了放大。
  
  葉清溪慶幸於太后的暫時沉寂,她不知道太后以後會不會再來做些什麼,至少這段日子,她得到了難得的放鬆。
  
  在葉清溪的追問下,蕭洌終於告訴了她,薛齊的身世。
  
  薛齊確實是攝政王的兒子。按照蕭洌的記憶,在他兩歲多時,當時還不是太后的太后就密謀派人裝作人販子,將靖王的兒子拐走。那時候先皇還在,但太后已有了讓自己唯一的兒子當上皇帝的決心,宮裡其他女人生的皇子她要幹掉,有能力威脅到她兒子未來帝位的靖王之子她也要去除。那時候的太后,依然處於殘酷的宮鬥漩渦中,比早已養尊處優了十多年的如今冷酷多了,並不覺得手上沾染了無辜孩童的血有什麼不對,本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容不得一點心軟。
  
  有了蕭洌的記憶打底,他將自己母后的所作所為告知了攝政王,而攝政王在看過薛齊背上的一處傷痕後,也激動地認回了這個丟失十幾年的兒子。當時太后為什麼沒把薛齊殺了,而是送給薛大叔夫婦養?蕭洌去問過太后,只是當時她並不想見蕭洌,他只能無功而返,後來還是問了翠微,才明白當初並不是太后想放過薛齊,當時那「人販子」來回報的是薛齊已經被殺了,之後便被太后滅了口,至於那「人販子」為何把薛齊交給薛家二人,隨著他的死亡已是永遠無人得知的秘密了,或許是一時的惻隱之心,或許只是「廢物利用」多換幾個銀子。若非葉清溪居然恰好雇了薛家這樣的巧合,薛齊怕是永遠都不會得知他的身世了。
  
  之後的事順理成章。
  
  薛齊認祖歸宗,而養育薛齊有功的薛家夫婦,也被接進了靖王府,下半輩子只要享清福就好。
  
  薛齊由一個平民一步登天,還很是不適應,跟著攝政王入宮時,葉清溪見到的他便是一個身著華服的清雋少年,只是最初那個傲嬌的模樣隱去了不少。
  
  那時候葉清溪在乾清宮內,蕭洌在前朝,薛齊能進來便是得了蕭洌的首肯,不過葉清溪也很注意,只請薛齊在外頭坐了,坦坦蕩蕩的模樣。
  
  二人說了不少話,有關於宮外過去的日子,有關於那次未竟的巡遊中發生的事,還有關於薛齊的身世,關於葉清溪與蕭洌的關係。有些話說得詳細,有些只是一帶而過,原本二人的關係便不是多少親密,在如今的情況下,有些本不該有的情愫亦不得不逐漸消退,二人間淡淡訴說,如同舊友,一些隔閡在交談中消散,等薛齊告辭離開時,相視一笑,回歸舊時模樣。
  
  攝政王得回了寶貝兒子,連日來對政事都少了幾分關注,這個帝國逐漸歸入蕭洌手中。他這幾日心情極好,雖說情緒依然有些令人琢磨不定,但至少不是壞的方面。比如有時候正跟朝臣商量事,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丟下一臉懵逼的眾人,跑回乾清宮,直到見了活生生待在乾清宮的葉清溪才能露出笑容。
  
  而直到封后大典的舉行時,葉清溪依然是猶如身處夢中。朝臣沒反對她這個身份地位低微之人當皇后,大概是被蕭洌從前的模樣嚇怕了吧。攝政王從前就沒反對過,如今更是舉雙手贊成,他只想把更多的時間用在和自己兒子的相處上,將缺失的十幾年都補回來,連攝政王這個頭銜都不要了。而原本蕭洌和葉清溪之間最大功臣也是最大阻礙的太后,卻反常地繼續閉門不見客,不來阻止,連做個表面功夫的心思都沒有。
  
  就在這樣古怪的氛圍之中,葉清溪無波無瀾地成為了大樑的皇后,也是蕭洌後宮現階段唯一的女人——馬萍兒早在之前便送出宮入了尼姑庵,而蕭洌真正的表妹徐媛在太后閉門謝客之後不久也離了宮。
  
  葉清溪想著來日方長,倒不必急著去見徐媛,況且封后之事來得急,她要做的事還很多。她雖然在宮裡待的時間很長,但從前是甩手掌櫃的存在,什麼事都不用管,如今太后「罷工」,一些合乎禮儀又可以有個人審美的準備,就要由她來決定,她整天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個人當成兩個人來用。好在蕭洌給予了她足夠的自主權,再加上她也是乾清宮的老熟人了,做起事來倒沒什麼難度,只是需要花時間。
  
  偶爾有能喘口氣的時候,葉清溪忍不住會想,這就是真正的宮廷生活嗎?太后就是在這樣日復一日的過程中由一個穿越女慢慢蛻化成如今的模樣的嗎?那麼她呢?她也會在這樣的日子中步太后的後塵嗎?
  
  問題一旦冒出來,葉清溪便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她知道她不會的。第一,她跟太后雖然同是穿越女,但畢竟是不一樣的人,她相信自己不會變成太后那樣;第二,她身邊有個蕭洌,她與太后當年所處的環境完全不同,有蕭洌的「守護」,她不會變成太后那樣的。
  
  想明白之後,葉清溪便安了心,繼續準備。因為太后的閉門謝客,蕭洌成了最大的,葉清溪抽空請他放衛桑等人出宮。對「醫研會」的所有人來說,宮外才是最適合他們的地方,那裡有足夠多的病患,可以提供大量的病例,如此才能有所積累。
  
  蕭洌痛快地放了人。葉清溪本來就因特意在蕭洌面前提及衛桑而有些不安,見他如此爽快,沒好意思提更進一步的請求,因此沒能見衛桑一面。但這種都快結婚的時刻,自然還是哄好蕭洌要緊。
  
  蕭洌的病情難得的在婚禮到來之前保持著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然而大婚那日清晨,他卻突然躲在房間裡不肯出去了。
  
  當時葉清溪正按照習俗在另一個宮殿裡等待著蕭洌過來迎她,當有宮人匆匆跑來稟告這個令人無奈的消息時,葉清溪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拖著一身沉重的佩飾,快步趕去了乾清宮。
  
  寢宮內除了蕭洌之外沒有別人,葉清溪慢慢走到他跟前蹲下。他維持著抱膝蜷成一團的模樣,葉清溪的到來也沒有讓他抬起頭來。
  
  葉清溪輕聲道:「表哥,今日是我們大婚的日子,該出去了。」
  
  蕭洌使勁搖了搖頭。
  
  葉清溪握住他的手,極有耐心地說:「表哥,怎麼了?」
  
  蕭洌終於看了她一眼:「都是假的。」
  
  葉清溪溫聲道:「表哥怎麼這麼說?你看,我的手是溫熱的,怎麼會是假的呢?」
  
  蕭洌喃喃道:「只要我出去,一切都會消失的……我知道的,以前就是這樣……」
  
  葉清溪柔和地說:「不會的,表哥。以前都是在做夢,今日是真的。」她抓起蕭洌的手放在自己面頰上,笑道,「你看,我是真的,今日我便要嫁給你了,表哥。你如今所見所聞都是真的,不信你跟我來,等到婚禮結束,一切也都不會變的。」
  
  「我不去,你在騙我。」蕭洌沒有抽回手,卻也不肯走。
  
  葉清溪笑了笑,乾脆席地而坐,神情裡沒有一點不耐煩:「那我陪你坐會兒,我保證,我不是假的。」
  
  葉清溪陪著蕭洌說了好一會兒話,外頭的人怕過了吉時都急得滿頭大汗,可她卻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一直陪著他撫慰他,直到他終於敢邁出那一步。
  
  吉時未過,時機正好。
  
  一對新人在眾人的見證下完成了儀式,獲得了無數祝福。
  
  隨著時間的推移,蕭洌終於不再覺得這是轉瞬即逝的夢境,牽著葉清溪的手微微用力,嘴角勾起燦爛的笑。
  
  葉清溪笑得溫暖又平靜,她當然知道要陪在蕭洌身邊很辛苦,但她很樂意。今後的每個日夜,她都會陪著他,陪他度過每個不安的、憤怒的、悲傷的、絕望的時刻。
  
  過去那麼多的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她還怕什麼呢?未來,是屬於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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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2: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95章 番外2

  葉清溪在嫁給蕭洌一年半後就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這個帝國的嫡長子,未來的皇位繼承者。
  
  但葉清溪的煩惱從懷上他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精神疾病是會遺傳的啊,也不知這小傢伙會不會跟他爹一樣……
  
  好在葉清溪也不是遺傳決定論的堅實擁躉,她相信多因素決定論,因此煩惱歸煩惱,對策卻早就做好了——她跟太后不一樣,她會將她的孩子照顧得很好,任何人都別想越過她傷害他。
  
  孩子出生半個多月後,在葉清溪嫁給蕭洌之後始終深居簡出的太后突然自己跑了過來。
  
  葉清溪也就在幾次重大節日上看到過太后,每一次見都覺得太后的氣質比上一次更加平和。
  
  太后的目的是來看看她的孫子。
  
  葉清溪也就剛生完孩子那兩天臥床歇息過,後來便時常下床走動,免得產褥感染害了自己。好在她身子一直不錯,生完孩子不久便恢復了不少,此刻能輕鬆地抱著小小的孩子坐著。
  
  太后坐在葉清溪對面,視線輕輕落在嬰兒的臉上,恍惚了許久才輕聲道:「跟洌兒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葉清溪輕輕搖晃著懷裡的嬰兒,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自己懷胎十月生出的孩子,原來蕭洌小時候就長這樣?那還真是男大十八變……
  
  葉清溪雖然對自己的孩子傾注了十分愛意,但她審美還是正常的,先前一直覺得它有點不好看,十分擔心它沒遺傳到她和蕭洌的美貌反而基因突變了。如今聽太后這麼一說,她就放了心,看看蕭洌如今的模樣,她的兒子長大後肯定也很帥氣!
  
  太后並沒有久留,跟葉清溪說的話也只在小孩兒身上打轉,之後便離開了,連碰一碰孩子,抱抱它的意思都沒有。
  
  別人或許是覺得太后並不喜歡這個葉清溪她討厭的女人生出來的小孩,但葉清溪作為當事人,很清楚太后看著孩子時眼神充滿了慈愛,太后不碰孩子,不過是知道葉清溪對她有戒備,自己有點數,雙方面上都過得去。
  
  蕭洌在太后走之後沒多久就匆匆趕來了,見母子二人都平安,他才稍稍安心。
  
  葉清溪把孩子往蕭洌懷裡一塞,見他一臉緊張手忙腳亂的模樣,臉上浮現促狹的笑意。
  
  蕭洌也不提太后來的事,把兒子送回葉清溪懷裡後,便一把將她摟到自己懷裡坐好。
  
  孩子突然大哭起來,葉清溪如今能稍稍分辨他情緒的細微不同,忙道:「他餓了,你快放我起來。」
  
  蕭洌不但不放,還把房間裡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
  
  「朕抱著你們母子。」蕭洌一臉嚴肅。
  
  葉清溪臉一紅,手肘往後一搗便惱道:「表哥,你又想幹什麼!晚上搶兒子的口糧還不夠嗎?」
  
  蕭洌恬不知恥地點點頭:「是不大夠。」
  
  葉清溪掙不脫蕭洌的手,懷裡的孩子又哭鬧得厲害,她只好不理會蕭洌的存在,給孩子餵食。
  
  蕭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眼神深邃如淵。
  
  孩子也不哭了,一臉滿足。
  
  在孩子的吮吸慢下來時,蕭洌忽然道:「我剛才決定了,就叫他蕭煜。」
  
  之前禮部早就擬好了幾個名字讓蕭洌挑,他一直不滿意一直讓人重新擬,直到此刻才終於定下來。
  
  葉清溪也知道蕭洌在哪幾個名字裡猶豫,因此很清楚是哪個煜字,點頭道:「好,就這麼定了。」
  
  還什麼都不知道的蕭煜漸漸睡去,蕭洌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面上忽然現出掩飾不住的惶恐。
  
  「清溪……我……不知該如何才能將他好好教養長大。」蕭洌一向不吝於在葉清溪面前表現自己的恐懼。
  
  葉清溪側頭看到了蕭洌眼裡的不自信,笑了笑道:「表哥,你怕什麼?有我呢。」
  
  宮裡自然能找到最好的奶娘,可葉清溪依然堅持自己帶孩子,因為她想從孩子出生就陪伴著他,希望給予他一個母親能給予的所有的愛,照顧他引導他,不讓他重蹈他爹的覆轍。蕭家的可憐蟲有蕭洌一個就夠了,他兒子自然應當是幸福的。
  
  葉清溪的淡定和安撫讓蕭洌長舒了口氣,他定定地看著這個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眼神亮晶晶的,嘴角勾起抹豪邁的笑:「他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葉清溪眉眼彎彎,點頭贊同道:「是的,他會的。」
  
  蕭洌稍稍增加了點力氣摟住葉清溪,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呢喃了一句:「我一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依然記得剛成親那會兒他的患得患失。然而清溪用她一日復一日的體貼溫柔將他的痛苦防備一點點擦去,她還懷了他的孩子,辛苦十月生了下來。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呢?這是他的清溪,他再也不必擔心哪一日她會再次拋下他。
  
  此刻蕭煜突然在睡夢中動了動嘴,於是葉清溪疼得嘶了一聲,沒聽到蕭洌那過於低弱的聲音。
  
  「怎麼了?」蕭洌緊張地問。
  
  葉清溪疼得直抽氣:「兒子咬我。」
  
  蕭洌瞥了眼葉清溪懷裡的小傢伙,他砸吧著嘴睡得正香。
  
  他讓葉清溪起身,小心翼翼抱起小傢伙,將他送到了專門定制的小床上。留下幾人看管之後,蕭洌一臉心疼地牽著葉清溪回了隔壁二人的寢宮。
  
  「來,我幫你揉揉,兒子雖然沒牙,咬起來可疼了。」蕭洌感同身受道。先前葉清溪被咬疼過一次,反應比較大,蕭洌不信孩子的力氣能有多大,懷疑她是誇張了些,葉清溪也不解釋,乾脆讓兩人的兒子去吸同樣部位,當時就把蕭洌疼得冷汗直冒,之後再也不敢懷疑葉清溪的抱怨裡有哪怕一句誇張的成分。
  
  葉清溪一下子打開蕭洌伸過來的魔爪,羞惱道:「表哥,你幹什麼啊!」
  
  蕭洌被打了也不覺得疼,一下把人捉住,笑呵呵的就動了手:「朕這是心疼皇后,皇后莫要辜負了朕的一片心意。」
  
  葉清溪生完孩子後本就敏感,當即便看著怒氣沖沖,實際上沒有任何威懾力地大聲道:「表哥,快鬆開! 」
  
  「不要。」蕭洌搖著頭依然笑容滿面,輕巧地卸了葉清溪的力道,「朕這可是在疼惜皇后呢,不是說疼嗎?之前還一直在說漲得難受,不都是朕在幫忙的嗎?」如今他也就只能佔佔這樣的小便宜了。
  
  葉清溪羞得滿臉通紅,論臉皮厚度,她依然不及蕭洌,見自己實在掙脫不了,她只得放棄,放鬆下來羞赧地叮囑道:「……輕、輕點。」
  
  蕭洌滿臉愉悅地在葉清溪面頰上香了一口,毫不羞恥地跟自己的兒子搶起了吃的。
  
  這是他孩子的母親,但更是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女人,他要共度一生的伴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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