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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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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零落成泥 -【暴君有病要我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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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21:07:53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需要做的事

    葉清溪恍惚間想起了夏天時去御苑的馬車上, 那個用著矛盾心情說出“那畢竟是我母后”的蕭洌。沒有人能永恆不變,蕭洌也是,如今他是否已決心為了自主的權力, 親手將他的母后趕下臺去?

    她不知道, 只是隱約替太后惋惜,明明手中尚有一副好牌,卻被自己生生作成這樣。蕭洌對太后尚存的依戀,本該是太后最大的依仗。

    太后因蕭洌雷厲風行的行為而面色鐵青,白尚書看向太后,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他握了握拳頭,滿面怒氣地離去。

    蕭洌高高在上地端坐, 仿佛剛才那個殺伐果斷的不是他似的,只見他露出一絲親切友好的微笑, 看向群臣:“諸位對朕的決定, 還有什麼不滿麼?一併說出來,朕聽聽。”

    這時候若再有人敢表示任何不滿,便是純粹的傻子了。

    蕭洌環視一圈,滿意地笑道:“很好。那麼就來談談江南數省的舞弊案吧。”

    在葉清溪的印象中,從沒有見過蕭洌跟群臣商討政事,她默默地站在一旁,見他神采飛揚, 頗有主見, 無需多想便能給出解決方案, 這些被驚嚇到的官員不必說,從攝政王的反應來看,他是極滿意的。

    而太后呢?只是沉默著,即便蕭洌偶爾問她怎麼看,她也不過說一句“洌兒看著辦便是”。

    跟太后差不多,葉清溪也一直在走神,幾乎沒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等議事結束,蕭洌請攝政王暫且留一留,太后似是剛被驚醒,看了眼攝政王,卻並未起身。

    蕭洌並不在意太后的存在,指了指桌上的硯臺示意葉清溪去磨墨。葉清溪正好站得累了,也不推脫,頂著太后灼熱的視線走過去,從蟾蜍硯滴裡倒出少量清水,慢慢研墨。

    蕭洌不知是空得很還是故意找茬,盯著葉清溪的動作半天,似是不滿地說:“太淡了。”過了會兒,他又道,“太濃了。”

    葉清溪覺得蕭洌可能是因為記恨而故意折騰她,心裡一歎,正要去拿硯滴,卻見蕭洌突然走過來,站到她身後,一手繞過來圈住她拿硯滴的手,似是認真地教她:“讓朕幫你。”

    葉清溪整個人都被圈在了蕭洌的懷中,前面有桌子前進不得,後頭有他滾燙的身軀更是無法後退。

    攝政王輕咳一聲後轉開了視線,似是專注地欣賞著不遠處的落地大花瓶。太后一雙眼死死地落在二人身上,那目光宛若實質,在葉清溪以為她會發怒前,她卻驀地轉開了視線。

    太后的隱忍比當場發火還讓葉清溪心驚,只是她畢竟說過會放任蕭洌氣太后的話,這時候自然不好躲開,只儘量貼近桌子,又將目光專注落在硯臺上,仿佛對蕭洌的舉動毫無察覺。

    “慢一點……對,就這樣。”蕭洌到底沒太過分,隨意地握著葉清溪的手磨上幾圈,便鬆開了她。

    “洌兒,你可是打算收了清溪?”太后終究問了出來。

    蕭洌望向太后笑道:“母后莫不是忘了,清溪並未答應。”

    太后驚疑不定:“那你……方才……”

    “母后,方才怎麼了?”蕭洌故作困惑,“孩兒不過是教教她該怎麼磨墨罷了。”

    太后皺緊眉頭。

    蕭洌看向了攝政王:“皇叔,你先回去歇著吧。”

    攝政王起身應是,葉清溪立即跟著他走了出去。

    蕭洌見太后略有些詫異的目光,嘴角一勾,又低下頭去。

    第二日,葉清溪照舊隨著攝政王入宮,不知是不是明白這種封鎖命令沒用,沒人再阻止葉清溪入宮。

    蕭洌今日亦是精神奕奕的模樣,只不過議事進行到一半,他突然打斷了正在說話的臣子,嚇得那人一個哆嗦。

    “清溪,你過來。”蕭洌示意葉清溪走到自己身後,懶洋洋地說,“朕頭疼,給朕按按。”

    葉清溪只得頂著眾多的目光,默默走到蕭洌身上,柔軟的指尖輕輕按在他的頭皮上,一點點輕輕按壓過去。

    蕭洌閉眼露出一臉享受的模樣,好一會兒才睜眼示意那臣子繼續。那人差點忘記自己先前在說什麼,好不容易想起來,趕緊飛快地說完。

    蕭洌聽著報告,聽著討論,偶爾插上一兩句,有時候是發表意見,有時候不過是讓葉清溪再往邊上按一下,實在是愜意得很。

    第三日,蕭洌說肩膀酸,葉清溪便只能拿出力氣替他捏肩,他倒是舒服了,她手酸得很。

    第四日,蕭洌說熱——外頭冷風呼嘯,裡頭燒著火盆的情況下說要葉清溪替他扇風。葉清溪能做什麼?不過就是稍微用力了那麼一點,爭取吹壞他的髮型而已。

    第五日,在蕭洌來之前,太后搶了個時間差,先一步找到了葉清溪。

    “清溪,你究竟想做什麼?”太后這幾日似乎沒怎麼休息好,眼底下的青黑愈發明顯,連粉都遮掩不住。

    葉清溪低著頭輕聲道:“我只是想讓他好起來。”

    “你這是想氣死我!”太后怒斥道。

    葉清溪稍稍縮了縮肩膀,隨即又找回了勇氣,她聲音雖輕卻堅定:“我沒想怎麼您,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她抬眼望過來,“娘娘,您也看到了,皇上真正行使他權力時是怎樣的一個帝王,您真的認為他將來會耽於情愛,為了某個女人做出不理智的舉動麼?您之前認為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我們能一起幫他,那麼……”

    “住嘴!”太后驀地打斷了葉清溪。

    她深吸了口氣,收起那些許的外泄情緒,幾乎面無表情地看著葉清溪道:“清溪,你若鐵了心與我作對,也別怪我無情了。”

    害怕太后可能有的手段嗎?

    葉清溪想,她無疑是害怕的,然而這一次,她絕不會退縮。

    “我不是與您作對,只是希望皇上能好起來。”葉清溪強笑了下。

    太后拂袖而去。

    後來蕭洌和攝政王來時,葉清溪依然在想太后會怎麼做。挑撥她和蕭洌的關係嗎?太后掌握的唯一把柄,過去早用過了。直接動手麼?其一,她有攝政王護著,太后得手的可能性比較小,其次,她一旦出事,蕭洌當然知道是太后做的,太后真的會一點都不在乎可能和自己兒子徹底決裂嗎?這種直接動手的可能性,應當是很小的。

    這次太后並沒有再現身。葉清溪覺得,既然太后不在,蕭洌總能放過她了吧?答案是不,他讓她添茶,一會兒說茶水冷了,一會兒說水燙了,也不發火,就那麼平靜地看著她跑來跑去換水,似乎能從中得出多少興味似的。

    葉清溪沒太在意,這點小陣仗而已,她什麼沒見過啊?她本來預想的,可比如今的這些小刁難厲害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后不在,蕭洌興致很高,留下攝政王說了好一會兒話不算,還要留他吃飯。

    葉清溪本來打算自覺點伺候著,結果飯菜上來,蕭洌順手就拉了她一下,讓她在凳子上坐穩。

    隨後他一字未說,繼續跟攝政王談天說地,攝政王連眼神也沒瞥過來一下,二人高談闊論,好不暢快。

    葉清溪自然沒有非要伺候人的想法,她過去在皇宮裡雖然身份尷尬,但還從沒有習慣如何伺候人,見蕭洌不提,她也樂得輕鬆,耳邊聽著二人談話,嘴上一刻不停,很快就快吃飽了。然後她放慢了進食速度。

    蕭洌和攝政王吃得不多,倒是喝了幾杯,飯後蕭洌很客氣:“皇叔怕是有些醉了,先歇會兒,晚些時候再回去吧。”

    攝政王問弦歌知雅意,笑道:“是有些暈了。”

    攝政王被安排去附近的偏殿休息,蕭洌又不讓其他人伺候,便只剩了葉清溪和他二人。

    他寫了會兒字,突然將筆往桌上一丟,漆黑的墨蹟在宣紙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啪嘰一聲落了地。

    葉清溪被蕭洌弄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不明白他好好的怎麼又發起了火。

    在葉清溪看過去時,蕭洌也正盯著她,她心頭一跳,露出淺笑:“表哥,怎麼了?”

    蕭洌道:“你什麼都沒做。”

    葉清溪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說讓他給她時間,讓她證明她的真心,他是在質問她怎麼還不行動。然而,她任由他差遣卻一點怨言都沒有,難道不是小小的一步麼?

    這話也就心裡想想而已,葉清溪自然不好那麼說。

    她作勢想了好一會兒,才笑道:“我若太過急功近利,表哥必定不會相信,細水長流,情義自現。或者說,表哥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定竭盡全力。”

    不知蕭洌是不是就等著葉清溪的這句話,在她說完後,他彎起唇角:“朕恰好有一事,要清溪去做。”

    葉清溪心頭一跳,突然就有了不大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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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發表於 2019-6-25 06:59:42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不幫

  葉清溪怕蕭洌提出一些她不好完成的事,搶在他之前說道:「之前說好的,與太后有關的事不做。」
  
  「與母后無關。」蕭洌道。
  
  得了蕭洌的回答,葉清溪卻沒一點安心的感覺,可嘴上只得應下:「表哥但請吩咐。」
  
  蕭洌笑了笑,那笑容裡似藏著什麼,他緩緩道來:「過不了多久,母后便會選秀女入宮。」
  
  葉清溪微怔,之前蕭洌似乎確實說過這麼一回事,當時她認為他說來是為了氣她,也沒有多想。如今聽他再提,小小的感傷劃過無痕,只是專注去猜測他再提此事的原因。
  
  莫非,他要她做的事,是幫他選一個最合適他的秀女為皇后?
  
  若果真如此,還真是……不如插她一刀來得乾脆。她完全可以接受他跟別人在一起,想開點就好,但讓她幫他挑人,就太殘忍了些。
  
  蕭洌並不需要葉清溪的回答,微笑著說道:「無論你用什麼法子,朕要你將她們全部趕出宮去。」
  
  提著的心瞬間放下,葉清溪驚訝地看向蕭洌,脫口道: 「可是表哥……這只需要你一句話。」
  
  若蕭洌不肯要人,太后那邊還能硬往他床上塞人不成?
  
  蕭洌眼裡光芒閃動,惡劣的笑意溢出唇角:「那又如何?朕偏要你去做。」
  
  這算是……試煉?
  
  在葉清溪稍稍猶豫之時,蕭洌諷笑道:「不是說要證明你的真心?若連此事都做不好,不如此刻便走吧。」
  
  葉清溪當然不願離開。
  
  她點頭道:「好,既然這是表哥的願望,我定會竭力去做。」
  
  她的不好預感果然沒錯,這種事……即便荒謬,她也不得不去做。而且,在她看來,重要的並不是結果,而是過程。那結果對蕭洌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更看重的,是她為他去做這件事。又或者,他根本不看重,不過是想看她為難。
  
  反正無論怎樣,她也沒得選,不如好好去做。好在還有些時間,足夠她調適心情。
  
  「筆。」蕭洌看了眼被自己丟到地上的毛筆,輕哼了一聲。
  
  葉清溪只得走過去撿起筆來,在一旁的清水罐裡仔細地洗了洗,拿毛巾擦乾後還給蕭洌。
  
  蕭洌接過筆,繼續寫他的字,片刻後道:「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到時隨機應變。」葉清溪道,「不過如何接近秀女,或許還需要表哥的幫忙。 」她如今可是攝政王的侍女,怎麼可能接近那些秀女呢?
  
  蕭洌手上一頓,一口回絕:「朕不會幫你的,你自己去想辦法。」
  
  葉清溪:「……好。」
  
  橋到船頭自然直,說不定到時候她就有辦法了呢?
  
  蕭洌瞥她一眼,又突然把筆往前一甩,同樣的毛筆劃過相似的軌跡,就落在之前地面上黑色墨蹟的後方不遠處。
  
  ……怎麼又生氣了?!
  
  葉清溪不明所以地看向蕭洌,卻見他陰著臉,直勾勾地看著她,質問道:「你能有什麼辦法?」
  
  葉清溪:「……」她現在是沒辦法,但誰知道呢?而且他究竟想幹什麼?說不幫她的是他,因懷疑她能力而質問她的人也是他!這不是有病麼!……唉,他確實病得不輕,她還怎麼辦?忍著唄。
  
  「……我總能想到辦法的。」葉清溪硬著頭皮道。
  
  「什麼辦法?」蕭洌追問,語氣彷彿是在追問她的姦夫是誰。
  
  饒是葉清溪已跟蕭洌相處了那麼多時日,也不太能準確猜到他此時的想法,只能弱弱地回了一句:「……還沒想好。」
  
  「還沒想好就敢應承下來,清溪,你可是覺得,即便你做不到,朕也不會對你如何?」蕭洌冷笑。
  
  葉清溪忙道:「不是,我知道表哥言出必行,若做不好,你便會讓我走,我怎麼可能不盡心盡力呢?」
  
  「怎麼可能?這幾日,你怕是早後悔了吧?」蕭洌緊盯著葉清溪,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的輕微神情變化,「是不是想著,剛好藉著這事離開朕,而這又是朕自己說的,說起來你只是能力不足,而不是因後悔而想著自己離開,便覺不會再度惹怒朕?」
  
  葉清溪相當佩服蕭洌的聯想能力,立即道:「表哥,我絕沒有這個意思……若表哥懷疑,不如就這樣,即便我做不好,也不能離開。」
  
  蕭洌嗤笑:「那豈不是由得你消極怠工?」
  
  葉清溪頓了頓,有了那麼點覺悟,小心翼翼地說:「那表哥的意思是……」
  
  「朕還以為,清溪最懂朕。」蕭洌道。
  
  葉清溪汗都快出來了,這是要她自己猜該怎麼做才對啊!可這樣,她必須準備猜出蕭洌此刻的態度想法,然而她自覺做不到萬無一失……
  
  葉清溪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蕭洌不同意她消極怠工,她必須真的做到將所有秀女都趕跑,然而這事對目前的她來說實在是困難,她大概率會失敗,難道她得去向攝政王尋求幫助?畢竟蕭洌明確說了不肯幫她……等等,他這第二次生氣,似乎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葉清溪覺得自己隱約猜到了什麼,她試探著說道:「表哥,我是不是可以請旁人幫我?」
  
  蕭洌瞥她一眼:「你想讓誰幫你?」
  
  葉清溪頓覺自己猜對了,「攝政王」三字自然不可能說出口來,她怯怯地望向蕭洌,低聲道:「表哥,此事沒有你幫我,我實在做不到……你幫幫我吧。」
  
  蕭洌移開了視線,望向前方,顯得很冷酷似的:「朕說了,朕不會幫你。」
  
  葉清溪心裡微鬆,知道自己又猜對了,小小地走近了一步,繼續請求:「表哥,就這一次,好不好?」
  
  對於蕭洌的心態,她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嘴上說著絕不肯幫她,可她沒什麼情緒地應下時他又不高興了,非要她求他不可,真是……無話可說。
  
  蕭洌視線往地上瞥去:「筆。」
  
  葉清溪又一次將筆撿回來,清洗擦乾過後送到蕭洌手邊。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是條狗,將主人丟出去的飛盤叼回來。
  
  而在叼回來飛盤後,接著便該是獎勵了吧?
  
  蕭洌拿起筆繼續寫字,寫了一會兒突然道:「到時朕便幫你混進去,其後你自己來,別想著再靠朕。」
  
  果然,「獎勵」來了。
  
  「多謝表哥。」葉清溪故作歡喜地道了謝。其實仔細想想,他這種模樣,還真讓人生不起氣來,反倒有種莫名的可愛。
  
  她大概是病了。
  
  晚些時候,攝政王「酒醒」了,便領著葉清溪離宮。
  
  葉清溪想想還是有點擔心太后的手段,便對攝政王說了太后的宣戰。
  
  攝政王笑道:「不必擔心,本王可不會讓太后在本王的眼皮底下傷了你。」
  
  葉清溪對自己的人身安全倒是不太在意,她擔心的是別的。
  
  「我剛到京城時,有一戶周姓人家曾有恩於我,太后也是知道的。如今我換了個地方住,我家裡還有請的幾個幫工。我怕太后會利用他們來逼我退卻。」葉清溪不無擔憂地說。
  
  攝政王沉吟道:「本王會派人盯著的。」
  
  「但就怕太后來明的,京兆尹似乎是太后的人。」葉清溪道,她本不願多說太后那邊的事,但事關無辜人士,她不得不牽扯出京兆尹了。民鬥不過官,只要隨便羅織個罪名,周大娘他們還能如何?或者,就讓衙役隔三差五去騷擾,周大娘他們如何做得下去生意?
  
  反而是薛大叔一家她的擔心少一些,他們已經搬離了太后給她預備的房子,太后根本不知道薛大叔一家的存在。而薛齊,深居簡出,她並不太擔心攝政王或者太后的人發現什麼端倪。
  
  「哦?是麼。」攝政王笑了笑,「正好,不怕他做什麼,就怕他什麼都不做。」
  
  葉清溪望瞭望攝政王那帶著深意的笑,忙收回了視線。蕭洌和攝政王不愧是親叔侄,弄掉太后的人毫不留情。
  
  若太后來暗的,有攝政王的人阻止,若太后來明的,真的示意京兆尹做什麼,那麼京兆尹被擼下去,也是太后決策失誤而自討苦吃。若太后什麼都不做,那什麼都不會發生。
  
  葉清溪深吸了口氣,說服了自己。
  
  「還有……我住的附近有家蘇家醫館,主人兒子叫蘇和,有位叫衛桑的大夫也同在那兒行醫,我怕太后也可能對他不利。」葉清溪補充道,反正跟她關係還可以的,都有被太后盯上的危險。
  
  攝政王也不在乎多個看護對象,順口便應了下來。
  
  葉清溪這才放下心來,好在她在這時代很「宅」,這種時候朋友太多也是種痛苦啊。
  
  接下來的幾日風平浪靜。
  
  太后並未缺席每日的議事,但她對於蕭洌刻意表現出來的跟葉清溪的親密顯得無動於衷。
  
  葉清溪當然不會認為太后是妥協了,她更相信那是暴風雨前的平靜。這幾日她也時不時地問問攝政王,她的那些朋友們都如何了,而攝政王告訴她,他們全都安然無恙,太后沒有任何動作。而正是這個讓葉清溪心神不寧,太后又不是光放放狠話什麼都不敢做的嘴炮,太后一定在做些什麼,只是暫時沒人知道。
  
  這一日,就在葉清溪的擔憂漸漸堆積到頂峰時,太后終於出招了。
  
  ——有人冒出來,說自己是葉清溪的親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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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0:01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局

  葉清溪沒有這身體過去的記憶,因此即便有人冒出來認領她,她也不知真假。若是以前,她或許還會去辨認真偽,但如今他們出現的時機太好,若說不是太后的安排,哪來那麼巧合的事?而且在這樣一個資訊那麼落後的時代,他們又憑什麼找到她?她是跟太后啊皇上啊攝政王啊之類的人來往,可這種事也不過就是小範圍內知道,在普通人眼裡,她什麼都不是,根本就沒人知道她的存在,更不可能找到她。
  
  知情人都知道認親這事是太后的手筆,或許正因為如此,太后也沒有避諱,這日其餘臣子相繼離開文華殿後,她便領著那對夫妻來到了葉清溪跟前。
  
  同在的,還有蕭洌和攝政王。
  
  那對夫妻大約三十來歲,身穿麻布衣裳,模樣普通,面容飽經風霜,跟這時代的大多數平民沒什麼兩樣,面相老實,也看不出任何奸詐。
  
  太后一臉慈祥地笑道:「清溪,你的親生父母尋到了,還不快過來見他們。」
  
  「草兒!可想死爹娘了!」那夫妻二人中臉黝黑的漢子激動地搓搓手,望著葉清溪真情實感地喊道。
  
  那婦人模樣木訥,見了葉清溪也只是欣喜地笑著,並沒開口,像是想說些什麼,卻不知所措。
  
  ……草兒什麼的。
  
  葉清溪自然不可能順太后的意與這對突然冒出來的夫妻抱頭痛哭。太后知道她來時不記得這身體原先的事,完全可以隨便找人來頂替,她過去的事還不是隨便編造就行?她和太后互相知道對方是穿越的,但這事她們都不能往外捅,目前她不得不吃這個啞巴虧。
  
  「他們不是我的爹娘。」葉清溪知道太后一定還有後著,但暫時不知詳情的情況下,只得先將此事否認。
  
  那大漢聞言愣住,他身邊的婦人情不自禁地抹起了眼淚。
  
  大漢嘆了口氣道:「閨女,爹娘不會怪你的,你跟咱們回去,過去的事咱就算了,啊?」
  
  他推了推自己身邊的婦人,示意她也說兩句。
  
  婦人一臉侷促,大著膽子看向葉清溪:「草兒,跟、跟爹娘回去吧……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你看你都瘦了!」
  
  葉清溪稍稍往後退了退,離蕭洌更近了些,才能擁有稍許安全感。從這對夫妻的話裡,她已經察覺到一個坑了,目前還在鋪墊階段,但遲早會爆發給她致命一擊。想來他們手中一定會有她的戶帖,但戶帖這東西,太后當初就給了她一份,以太后的地位,要造假沒有任何難度。說不定她手上那份,太后已經讓人「註銷」掉了,她如今已是個「黑戶」也不一定。
  
  「娘娘,不知他們是如何找上您的?民女並不認識他們。」葉清溪轉向太后,不再跟那二人糾纏。
  
  太后笑道:「也是巧了,翠微替哀家出宮辦事,恰巧碰到這二人沿街找尋女兒,她一打聽便知是你,回來說給哀家聽,哀家想你孤苦伶仃也是不易,既然親人尋來,便是一樁美事,便讓他們入了宮。清溪,能見你親人團聚,哀家亦是欣慰不已。」
  
  「娘娘便沒有想過,是認錯人了不成?」葉清溪道,她倒想直接說,這是你找來的冒牌貨,可眾目睽睽之下,事情不是這麼做的,那隻會讓她顯得無理取鬧,甚至是目無尊長,不盡孝道,自己尊享榮華富貴,卻拋棄生她養她的爹娘。
  
  「他們二人為人父母,怎會連自己的女兒都認錯?倒是清溪你,哀家知你前塵盡忘,難以認出他們也是常理,但親人間的感應恆在,你與他們多相處些時日,想必能回想起來。」太后笑道,模樣便如個真正為小輩著想的長輩般慈和。
  
  葉清溪還待再說上幾句,她的手卻被人拉住,她側頭望去,拉著她的人正是蕭洌。蕭洌早已看夠了戲,走到葉清溪身邊,將她往自己身後扯了扯,鋒利如芒的目光如電般射向那二人。
  
  大漢與婦人知道面前之人是皇帝,慌得連忙跪下,半句話也不敢多說。
  
  蕭洌道:「真是有意思,早不來,晚不來,偏這時候現身……既然清溪都說不認識你們了,還不快滾?莫非還要朕找人送你們出去?」
  
  二人嚇得瑟瑟發抖,太后卻嘆道:「洌兒,你雖貴為帝王,卻也不該一意孤行,枉顧人倫親情,這讓天下人怎麼想你這個皇帝?」
  
  「朕不容騙子騙到皇宮裡來!」蕭洌看向太后,這話實在是意有所指。
  
  太后面色難看了一瞬,下一刻面上堆起笑容:「洌兒,母后也是為清溪好,誰想要骨肉分離?她如今只是不記得了,若將來記起來,怎麼會不悔恨今日的相逢不認?怎會不埋怨你如今的阻攔?若這期間有個好歹,只怕更是要抱憾終生了。」
  
  「太后娘娘,這空口無憑的,誰知他們是什麼來歷?」攝政王看也沒看那二人,只望著太后笑得意味深長,「不知太后怎麼就如此深信他們的話?」
  
  太后一如既往地不待見攝政王,此刻卻不得不壓下厭惡說道:「哀家信的不是他們的話,而是他們的拳拳真心。真心是騙不了人的。」
  
  「原來太后並無證據可證明他們的話。」攝政王一針見血地說道。
  
  太后輕聲笑道:「除了他們二人之外,整個村子的人都能證明他們的話,那麼多人證,又怎麼能說沒有證據呢?」她話鋒一轉,「更何況,他們不過是認回自己的女兒,何必作假?」
  
  太后話音剛落,那大漢突然扯著婦人一道坐到了地上,像是痛心疾首般哭訴道:「草兒,爹娘當初也是為了你好啊!當初若不是你不慎被那胡三汙了清白,爹娘又怎麼會逼你嫁給他?若爹娘不點頭,他會到處宣揚此事,那咱家的臉都往哪兒擱啊!可沒想到你竟也不跟爹娘商量就逃了……唉,回來吧,草兒,爹娘陪你一塊兒想想法子,定不會再委屈了你……」
  
  二人雙雙抱著哭泣,其餘聽到他話的人都驚了一跳。
  
  太后彷彿未料到竟會有這種事,吃驚地說道:「哀家竟不知清溪過去曾遭過這種罪!」
  
  「他們胡說!」葉清溪一口否認。她當然不知道她穿來前原主有沒有遭遇什麼事,但這種時候,自然是不能認的,只要是太后想要達成的目標,她都必須阻撓!而且,若他們不說這個也就罷了,一說她就知道,那種他們真是原主父母的極小可能也沒有了,哪有親爹媽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種毀女兒名聲的話?還不就是故意的?始作俑者不用說正是太后,可太后偏還做出吃驚的模樣來,真是比她還會演。
  
  「草兒,爹娘真的知道錯了,你別這樣……爹娘真的後悔了,你不在的那些日子裡,你娘茶不思飯不想,差點病倒……」大漢說著便哽咽了起來。
  
  「閉嘴!」蕭洌就像是憋了許久,終於走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盯著那大漢道,「你膽敢再汙衊清溪一句,朕立即便讓你身首異處!」
  
  那大漢登時嚇得發抖,忙不迭地求饒:「皇上饒命啊!小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小民再怎麼也不敢欺君啊!皇上饒過小民吧……小民,小民不敢再說了,真的不敢了!」
  
  他一副惶恐的模樣,彷彿是因蕭洌的威脅才住了嘴,而並非因為他所言不實。
  
  蕭洌抿了抿唇,聰慧如他自然看得出眼前之人耍的小花樣,他突然走到一旁,拔出侍衛腰側的長刀,大步走回來,面色猙獰,凶相畢露。
  
  太后驀地擋到蕭洌跟前,忙不迭地阻攔道:「洌兒,你冷靜些!那可是清溪的爹娘!」
  
  「母后,他們是怎麼回事,你我都清楚。你若不讓,別怪朕不顧念母子之情。」蕭洌眼皮一抬,冷冷地看向太后。
  
  太后心一沉,下意識看向葉清溪:「清溪,你還不快來勸阻洌兒?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看著他殺了你爹娘?」
  
  如果真是葉清溪的爹娘,她當然不可能看著蕭洌殺人,即便是兩個普通人,她也不會坐視不理。但令人為難的是,這是兩個冒充她爹娘還往她身上潑髒水的人,她若上前維護,豈不是相當於變相承認了他們的身份?
  
  葉清溪猶豫了片刻,還是做不到看著蕭洌亂殺人,她忙走上去拉住了蕭洌的手,飛快地說道:「表哥,若殺了他們,旁人會怎麼想?豈不是認為我這是在殺人滅口?到時候我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蕭洌正想掙開葉清溪的動作微微一頓,他知道她說得對。
  
  「來人啊,將……」蕭洌改變了主意,準備將這二人好好關起來,仔細審上一審。
  
  說時遲那時快,那大漢突然起身朝葉清溪跑來,蕭洌面色一變,下意識移過刀來,那大漢便重重地撞了上來,那刀穿透他的前胸,從後背露了出來。
  
  「當家的!」那略顯懦弱的婦人一聲驚呼,突然叫道,「草兒,你好狠的心啊!他畢竟是你爹!你爹死了,娘也不活了!」
  
  此時蕭洌已下意識鬆開了手,那大漢便不受力地跪在地上,婦人猛地撲到那大漢身上,撲哧一聲,刀尖刺入了她的肚子,她趴在大漢身上,二人的血流了一地。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對葉清溪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這二人便偎依著死在了一起。
  
  她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卻已失去了生命的二人,頓時面色發白。
  
  太后皺眉望著眼前的一幕,望向葉清溪冷聲道:「清溪,哀家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哀家從前錯看了你,如今想來,真是快悔斷了腸子!」
  
  葉清溪驀地一驚,望向太后,對方的神情與她的話完全不同,沒有任何悔恨之色,只是靜靜地看著葉清溪,在她看過來時隨即挑了挑眉頭,似是挑釁。
  
  葉清溪這一刻隻覺得脊背發涼。
  
  太后竟然安排了這樣的局!
  
  這對自稱她爹娘的夫妻,是自願死的,想來太后一定給了他們無法拒絕的誘惑。可他們的死,不是為了拉另一條或幾條人命下去,而只是想要壞她的名聲。只是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目的,太后就填進去了兩條人命!
  
  葉清溪不怕面對太后,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知道太后不好對付,她甚至考慮到了她所有認識的人的安危。
  
  然而她還是太年輕了,沒想到太后竟然引入了完全不相干的人,還為此付出兩條人命。太后這不僅僅是在做局毀她的名聲,還是在提醒她——只要她繼續跟太后作對,將來還會有更多的無辜者因此而喪命。而這,確實是葉清溪害怕的,即便心裡清楚那些人命不能算到自己頭上,她也不可能無視。她會一直忍不住去想,若是她沒有入宮,那些人便還能好好地活著,他們都是因她而喪命。
  
  她冰涼而略帶顫意的手突然被人牢牢握住,她緩緩側頭,蕭洌正望著她,眉頭緊皺。
  
  「他們不是你的爹娘。」蕭洌道。
  
  葉清溪怔怔點頭:「我知道。」聲音說出口時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又輕又濁,幾乎聽不出來她說的是什麼。
  
  於是她又接著說了一遍:「我知道。」
  
  可是,知道歸知道,並沒有用啊。
  
  蕭洌見自己的話幾乎沒起到任何寬慰作用,心底的煩躁一點點升起來,他嫌惡地瞥了眼那兩具疊在一起的屍體,又看向他的母后,忽然鼓了鼓掌,面上沒有一點笑意:「母后真是好手段!」
  
  「洌兒,母后不知你在說什麼。」太后突然晃了晃身體,似是虛弱地說,「這兒母后再待不下去了……洌兒,你與清溪,好自為之吧。」
  
  她又深深地看了眼葉清溪,讓翠微攙扶著她,慢慢離開了此處。
  
  蕭洌目送太后離去,轉過頭來看著葉清溪道:「清溪,你當明白,朕不可能被母后拙劣的計謀騙過。」
  
  葉清溪點頭,她當然知道,蕭洌只是情緒有問題,不是智商有問題。
  
  蕭洌扯了扯嘴角:「與其擔心名聲問題,你不如多想想,如何讓朕相信你的真心。」
  
  葉清溪還是點頭,如果說,要重新取得蕭洌真心,必定伴隨著眾多無辜人命的逝去,她還能繼續一往無前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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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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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提議

  葉清溪最後渾渾噩噩地跟著攝政王回去了。
  
  馬車上,攝政王看著葉清溪許久,突然出聲道:「葉姑娘,那是那二人心甘情願的選擇,與你無關,你莫要太過苛責自己。」
  
  葉清溪一怔,點頭道:「我明白。」
  
  連攝政王這個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她當然很清楚。但道理歸道理,那兩人自盡在她面前的那種震撼,不是一兩個道理就能消除的。她也想看開點,然而一時半會兒真沒辦法徹底令自己釋然。
  
  她如今可算是騎虎難下。繼續按照原先的進程走,太后不知還會出什麼招數,若是放棄後退了,以蕭洌的個性,豈容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要是覺得她對他根本沒有一點真心,這回再度接近他不過是涮著他玩,她根本就無法全身而退!
  
  攝政王知道葉清溪其實沒怎麼聽進去他的寬慰之語,想了想,並未再多說。
  
  等第二日去見蕭洌時,葉清溪已暫時收拾好了心情。
  
  太后出了這一招,之後便大概是等待結果逐漸發酵,暫時不會再弄什麼事來,她應當有一段時間。她已沒有退路,無論如何都該堅持下去。
  
  蕭洌完全沒有因為昨天的事而有絲毫影響。文華殿前的地面上早就看不出昨日那血腥一幕的痕跡,所有人按部就班,彷彿昨日之事從沒有發生過。
  
  太后依然來了,還跟之前幾日一樣,沉默寡言,只是有時候她看向葉清溪的目光,讓葉清溪如芒刺在背。但議事結束之後,太后便會離去,再未留下找葉清溪的麻煩。
  
  如此過了些日子,那一日之事終於漸漸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輿論。葉清溪可以明顯察覺到眾臣看她的目光漸漸變了味,從前是帶著點警惕的小心翼翼,如今便是深藏厭惡的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了。
  
  另一些藏在暗處的流言蜚語,葉清溪自是不可能聽到的,但攝政王在朝堂上有人,在幾日後跟她提過,近來關於她的流言不止一個,最有市場的一個,說她是攝政王特意訓練好送到皇帝身邊的,為了迷惑他,但她卻是個不祥的女子,曾經有黑貓在她門口無故暴斃,她本人更是寡廉鮮恥,不但早失了清白,甚至為了滅口,做出了殺害父母的禽獸行徑。偏偏皇上似乎對她頗為迷戀,大樑危矣!
  
  葉清溪早有預料,聽到這個時沒太大反應。當初那個黑貓的事,沒想到竟用到了這裡,而這一個流言,把攝政王也給包括進去了,太后果真是不肯放過這樣好的一箭雙雕的機會啊。
  
  至於說蕭洌對她頗為迷戀這種話,就純粹是瞎扯了。那一日蕭洌看似在太后面前維護了她,可她自己知道哪有流言說得那麼甜。不過是因為太后才是此刻蕭洌更為討厭的人,他才會故意頂撞想要破壞罷了。
  
  蕭洌只是答應給她一個機會,事實上她連這個承諾都不知真假,不過是抱著蕭洌有可能相信她的一絲盼望,盡全力而為罷了。
  
  發酵之後越來越強的輿論,最終會導致一個結果:不斷有大臣上題本,請求皇帝將葉清溪這個蛇蠍女子繩之以法,維護禮法尊嚴。
  
  蕭洌如今我行我素慣了,不想理會的話,不聽也就是了,但雪花般襲來的題本,依然讓他心情變得極端糟糕,有些人因此觸了黴頭。而這也被歸罪到了葉清溪頭上,認為她妖言惑人,正是因為她,皇上才會如此善惡不分,正邪不辨。一時間,葉清溪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若不是攝政王還護著她,她在出入皇宮的時候就能被人套麻袋打死。
  
  葉清溪深陷輿論漩渦,卻毫無辦法。蕭洌叱罵了幾個當面提這事的官員,甚至讓人動上了手,若不是葉清溪攔著,說不定要出人命。但流言這種東西,又哪是堵住嘴巴就行的?連被葉清溪救下一條小命的人都只覺得她不過是假惺惺想要挽回名聲所圖頗大,反而更是不遺餘力地對外宣傳她的種種「劣跡」,至於有幾分真,連說的人自己都不確信,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義憤填膺。
  
  這一日,太后在議事結束後拉著蕭洌說話,而她身邊的翠微不知何時來到了葉清溪身邊。
  
  翠微輕聲道:「娘娘也不想將事情做得那麼絕,她想問問,葉姑娘你想通了嗎?」
  
  這段時日有攝政王和蕭洌在,葉清溪倒沒有因為這股輿論而受到什麼物理上的傷害,她本身心理也算強大,並不會因為被人罵上幾句瞪幾眼而覺得難受,但她明白整個事態繼續發酵下去,不知走向會如何,心理壓力自然是大的。
  
  「翠微姑姑,我如今已不可能離開了。」葉清溪嘆道。
  
  翠微道:「娘娘也知葉姑娘的處境,因此給葉姑娘準備了一條退路……只要葉姑娘在接下來的選秀中助皇上挑選出最合適他的女子,太后自會幫助葉姑娘平息一切。 」
  
  這算什麼?打一棒便給個甜棗吃嗎?
  
  但這也不是個真正的甜棗,而是裡頭紮滿了刺的甜棗。她幫蕭洌選女人?她還記得當初跟蕭洌的約定是,替他把所有的秀女都打發走,若她果真聽太后的,甚至不用真去做,只要跟蕭洌提上一嘴,他是不會認為她的回歸是為了榮華富貴、為了皇后位了,但他肯定會懷疑她口中的真心。
  
  「多謝翠微姑姑好意,我心領了。」葉清溪道。
  
  翠微搖頭嘆道:「葉姑娘,你跟娘娘作對,實在太不明智了。」
  
  葉清溪道:「我從未想過與娘娘作對。我與她的目標,本該是一致的,可娘娘的行為,實在讓我想不通。」
  
  話說到這份上,自然是沒什麼可談的了。翠微如同來時一樣,默默離去。
  
  太后與蕭洌的談話也已結束,從翠微的神情上,太后已經得到了與葉清溪談話的結果,她只是輕飄飄地望過來,忽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後離去。
  
  蕭洌不知跟太后談了什麼,似有心事地站了會兒,突然對攝政王道:「皇叔,朕有話跟清溪說。」
  
  攝政王點點頭,將空間留給了葉清溪和蕭洌二人。
  
  蕭洌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煩躁地在屋子裡踱步,眉頭緊皺。
  
  葉清溪知道他在煩什麼,關於她的這個流言,確實很讓人心煩,總有些不怕死的臣子,就敢當著蕭洌的面罵他是個被美色迷惑的昏君,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他了,被人當面罵自然會心情不好。
  
  「表哥,很抱歉。」葉清溪開口,說了這幾日一直想說的話。這事,怎麼算,都是因她而起,這幾天蕭洌的煩躁她看在眼裡,擔心他又會犯病。
  
  蕭洌看她一眼,卻沒接她的話茬。
  
  葉清溪也沒吭聲。
  
  蕭洌終於停下腳步,一雙銳利的眼睛向她看了過來,突然說起了似乎毫不相干的話題:「過幾日,之前遴選的秀女便會入宮。」
  
  若不是翠微不久之前來跟自己說的話,葉清溪會單純地以為蕭洌提起這個,是在提醒她當初答應他的事。
  
  葉清溪想到之前太后跟蕭洌說話,想到太后臨走前那暗含深意的一瞥,她心中一跳,望向蕭洌,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之前朕同你說的,不作數了。你替朕挑上三四個女子便好。」蕭洌說。
  
  聽到蕭洌的話,葉清溪並不覺得意外,太后做事,果然不可能只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更早之前她所見到的那個太后,或許還是因為顧慮較多,才會顯得柔和許多,她如今才算是見到了真正的太后。
  
  答應下來嗎?只要應下,她就暫時可以從輿論漩渦中逃出來。太后應當還有後續,但或許度過目前的難關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麼?」葉清溪聽到自己問。
  
  蕭洌道:「清溪,你不是要證明你自己的真心?此事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他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
  
  葉清溪垂下視線,緩聲道:「此事,表哥自己便可做,何必要我?若我給表哥隨便挑幾個貌若無鹽的,表哥也認了?」
  
  蕭洌道:「母后挑進宮的秀女,又哪來的無鹽女?清溪,這點小事,你也不願做?」
  
  蕭洌拿這話壓她,按照過往的經驗,她應該立即答應下來才是。
  
  然而葉清溪卻看也不看他,只低聲道:「我不願做。」
  
  他要挑幾個秀女,隨他挑,但讓她幫他挑,她做不到。
  
  蕭洌走近葉清溪,挑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緩聲道:「母后方才同朕說,若你肯在秀女中為朕挑些人出來,在朕封后之後便立即將所有權力交還給朕。清溪,皇后之位可封便可廢,朕還沒見到你的真心是真是假,怎麼可能真正封后?若能拿回朕該得的,沒了母后的干擾,那些關於你的流言蜚語朕輕易便能解決,而你也有許多的時間慢慢證明你的真心。朕自然知道,母后沒那麼好心,可清溪,你又何必中了母后的挑撥離間之計?此事對你我都有好處,不要稱了母后的心。」
  
  葉清溪看著蕭洌的眼睛,忽然覺得有點難過,蕭洌其實什麼都看透了,但看透歸看透,他卻並不在意,或者說,並未想過,在她喜歡上他之後,還要她親手幫他挑後宮對她來說是件多麼殘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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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罷了

  葉清溪先是後退一步,離開蕭洌的氣息籠罩範圍,之後才深吸口氣故作鎮定道:「不如到時表哥先看,看中哪幾個說給我聽,就當是我挑的,想來太后也分辨不出。」
  
  蕭洌望著葉清溪,突然問道:「為何你如此排斥此事?當初馬萍兒一行人,不也是你挑了送來給朕的?」
  
  葉清溪一驚,他連這事都清楚以及接受了麼……出了蕭洌得知她接近他的真相那事後,他再得知什麼她都不會太驚訝。
  
  可她要怎麼說?當時她全是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配合太后,更多的只是擔心被送去的馬萍兒等人的安危,可如今,她面對他時的心情早不同了,再也做不出那種事來。
  
  葉清溪抬頭望去,面上綻開個勉強的笑來:「因為那時候我對表哥並無男女之情。」
  
  一句話,清楚地說明瞭前後不同的差別。
  
  蕭洌深深地看著她,又踏前一步,出乎她意料地抱住了她。
  
  「那時候你一直在騙朕。」他輕聲在她耳旁問道,「那此刻所說的話,是真的嗎?」
  
  即便心裡難受,葉清溪依然能從他的這個擁抱中感受到幾分暖意。
  
  「是真的。」葉清溪細聲細氣地說著話,將哽咽藏在每個呼吸之間,盡量不露分毫,「最初是太后要我接近表哥,我不想死,所以只能聽話。但後來……其實我知道我不該動感情,但我控制不了。那時候我想慢慢告訴你的,我不願意再騙你,可太后搶了先。那晚你來找我,我又害怕又內疚,只恨自己沒能早點告訴你……對不起。」
  
  蕭洌抬手摸了摸葉清溪順滑的頭髮,沒有應聲。
  
  葉清溪想,他大概還是不信她的話,畢竟已被她狠狠傷過一回。好在她也早有準備,沒那麼多失望。
  
  她下意識扯住他胸前衣襟,柔聲懇求道:「表哥,現在你不信我說的我都理解,但只求你不要逼我做那事,我做不到……」
  
  蕭洌沉默了好一會兒,在葉清溪心一點點往下沉時,他驀地說道:「不做便不做吧。」
  
  他似是又感慨又嘲諷地笑了起來:「還是鬥不過母后啊。」
  
  葉清溪無聲地點頭,太后這是陽謀,知道了又如何?就是無論如何都讓人難受。太后給的這條路,確實是目前最好的一條,如果她沒有私心的話。既能消彌輿論,又能讓蕭洌拿回權力——而太后,怕也不是沒有後路再對付自己,即便輿論暫時消除,在太后看來,她想在再跟蕭洌在一起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她卻不肯按照太后給的路走。那麼太后不必交出權力,蕭洌依然要受到掣肘,輿論依然對她不利,選秀還是會繼續,她還是不可能跟蕭洌在一起。
  
  在太后看來,無論怎麼選,葉清溪事實上都沒有出路。
  
  葉清溪想,可是,幸好太后認為的「出路」,並不是她真正要的。太后不信她,但她自己很清楚,她目前只想讓蕭洌好起來,至於能不能跟他在一起……最初時她依然懷抱著一絲希望,然而此刻,她已經不再去想了。
  
  「謝謝表哥。」葉清溪衝蕭洌感激一笑,眉眼彎起,溫柔似水。
  
  蕭洌抬手,在葉清溪微怔時摸了摸她的眉骨,突然笑道:「清溪,你笑起來還是一樣好看。」
  
  葉清溪怔怔地看著他,他就不知道,他這樣清爽如同無憂少年的笑,更是令人心動嗎?
  
  「以後多笑笑。」蕭洌輕聲道。
  
  「好。」葉清溪點頭。
  
  葉清溪隨著攝政王離開,大概是心事都放在臉上了,攝政王不可能毫無所覺,最近的事他亦覺得棘手。
  
  「皇上對近日之事,可有什麼說法?」他問道。
  
  葉清溪搖了搖頭:「有太后娘娘壓著,皇上也沒辦法。」她又令攝政王意外地笑了笑,「其實也不必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實際上並未影響到什麼。只是王爺您得辛苦些,還得承受那些不實的流言。」
  
  攝政王道:「本王自是無礙。既然葉姑娘認為不要緊,那本王便不再過問了。」
  
  「多謝王爺。」葉清溪笑了笑。
  
  蕭洌雖然還不信她,但這些日子以來,特別是今日的談話過後,她相信他會有所觸動。
  
  快了。
  
  葉清溪不知道蕭洌有沒有直接去回絕太后,之後的幾日,依然是一片風平浪靜,跟之前一樣,唯有太后那似乎勝券在握的眼神看得她心底發麻。
  
  這日,葉清溪遠遠便看到蕭洌下朝後漫步而來,但在他身後,另有一個身影,匆匆追來。
  
  「洌兒!」太后面上神情猶帶著一絲氣急敗壞之色,匆匆趕來攔住蕭洌。
  
  蕭洌反倒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望著太后笑道:「不知母后如此急匆匆來找朕有何要事?」
  
  太后先平復了下呼吸,這才望著蕭洌,沉著臉道: 「洌兒,母后今日不過是略感不適沒陪你一道上朝,你怎能當眾宣佈那樣的事也不跟母后商量?」
  
  蕭洌似乎不太明白的模樣,故作詫異道:「朕不知母后說的是什麼?」
  
  「選秀一事!」太后也不再跟蕭洌拐彎抹角,沉聲道。
  
  蕭洌一副恍然的模樣,笑道:「原來母后說的是此事。朕不過是將選秀一事推遲罷了,又並非取消,母后急什麼呢?」
  
  「早就定下來的事,怎能說推遲就推遲了?」太后道。若是以往,這樣的事她並不在意。可在送清溪出宮後,他明明答應下來的事,卻在清溪回來之後起了變化,這讓自己怎麼可能不心生危機感?她絕對不允許事情這樣超出自己的掌控!
  
  「如今太冷了,等明年開春再說吧。」蕭洌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大事,只輕笑道,「母后不必擔心,明年開春,朕一定好好選。」
  
  太后面色微變:「之前哀家同你說的……你不要了?」
  
  蕭洌扯了扯嘴角,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斂了下來:「母后這說的是什麼話,朕當然要。只是並不急在一時,有母后替朕一起掌著這江山,朕才能安心不是?若日日有那麼多政事要處理,哪來的閒暇做自己想做之事?」
  
  他說著,似是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某處。
  
  太后順著蕭洌的目光看過去,等看到葉清溪時,她瞳孔一縮。
  
  太后道:「洌兒,當初之事,母后也未想到會成這樣。清溪她……並非你所想的那樣,母后不願見你再如過往……」
  
  「母后,」蕭洌驀地打斷了太后的話,嘴角勾著,可臉上卻連一點笑意都沒有,連眼神裡也彷彿含著冰渣,「你說得自己彷彿能置身事外似的。」
  
  太后面色一白。
  
  蕭洌又笑了下,眼裡的冰霎時融化,他道:「今日早朝之事,母后不必再說,朕心意已決。」
  
  蕭洌轉身要走時,太后突然急促地說:「洌兒,從前是母后的不是。但母后絕不願見你今後再次傷心。」
  
  蕭洌抬頭望過去:「母后,你會讓朕傷心嗎?」
  
  太后啞然。
  
  蕭洌輕哂,轉身離開。
  
  太后的目光從蕭洌的背影挪開,落到迎上蕭洌的葉清溪身上。
  
  她會讓洌兒傷心嗎?她不知道。過去她已經讓洌兒傷透了心,將來……或許還會。她不知道。
  
  葉清溪沒太聽清蕭洌和太后在說些什麼,可看他們之間的氣氛,以及二人的神情,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至少對太后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葉清溪剛揚起笑臉,便見蕭洌突然湊過來低笑:「清溪,你今日笑得如此好看。」
  
  葉清溪臉一紅,便聽蕭洌似是不經意般繼續道:「選秀之事,朕已推遲了。」
  
  葉清溪眼睛一亮,沒有那種種亂七八糟的事,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可以安安靜靜地陪著蕭洌,直到他信了她為止。
  
  下一刻,她突然覺得臉上微痛,蕭洌竟然掐了把她的臉皮。
  
  她驚訝地瞪著他。
  
  蕭洌笑瞇瞇地說:「這樣,更好看。」
  
  葉清溪捂著臉退後一步,忽然感覺到什麼目光的注視,下意識地側過頭。
  
  太后正在不遠處看著她,眼光復雜,不只是怨恨。
  
  葉清溪想起從前在太后面前的隱忍,不知哪來的膽子,突然衝著太后笑了笑,隨後又笑著湊到蕭洌跟前,踮起腳尖在他耳邊道:「謝謝表哥。」
  
  太后驀地沉下臉。
  
  蕭洌眸光閃動,瞬間明白葉清溪在做什麼,他低笑:「這怎麼夠?」
  
  說著他在葉清溪面頰上親了親,牽起她的手便往暖閣走去。
  
  只留下一個臉色更黑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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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放棄

  葉清溪被蕭洌牽入暖閣之中,感受著身後那愈發銳利的視線,忍不住心臟狂跳。
  
  她竟然真的膽大包天到挑釁了太后!之前雖然她已跟太后挑明,但那時候還抱著萬一太后想明白了的希望,但今天,她如此囂張地挑釁了太后,她甚至可以想像太后回去後暴跳如雷的模樣。
  
  可事已至此,她後悔也來不及,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更何況,其實挑釁太后看她吃癟確實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她懷疑她會上癮也不一定。
  
  蕭洌領著葉清溪走入暖閣後便鬆開了她,眉尾帶著些許促狹笑意:「清溪,不是說不主動去氣母后嗎?」
  
  葉清溪想起二人之前的約定,頓時無話可說。話果然不能說太滿,那時候她言之鑿鑿,哪裡想到她竟然還真有主動去挑釁太后的那一日。
  
  「我就是一時……沒忍住。」葉清溪小聲道,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的清溪,格外惹人憐愛。」蕭洌低聲笑道。
  
  因為那樣的她顯得小氣吧啦的嗎?
  
  葉清溪道:「表哥你看,他們都在等你過去呢。」
  
  她故意轉移了話題,隨後躲到了蕭洌身後,不再跟他說話。
  
  蕭洌微微一笑,也不再糾纏,踱步走向群臣。
  
  在短暫的舒爽過後,回憶起太后的眼神,葉清溪忍不住有些後悔。衝動之下所做的挑釁行為,極易引來不知後果的反彈,她現在開始擔心太后後續會做什麼了。
  
  但轉念一想,她跟太后對立的局面已經形成,不管她做什麼,太后都會想盡辦法阻止她,破壞她跟蕭洌的關係,她的舉動頂多就是個催化劑的作用。
  
  太后好歹曾經在後宮浸淫了數十年,再次出現在葉清溪視線中時,早就恢復了一臉淡然的模樣,看向葉清溪時並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
  
  然而就在幾日後的下午,葉清溪在靖王府中得知了攝政王得到的消息——衛桑被太后宣召進宮了。
  
  攝政王受葉清溪所託,一直派人看著葉清溪所在乎的人,一直以來亦是風平浪靜,靜到葉清溪幾乎以為太后不會拿那些人開刀了,太后卻終於下了手。並且不是偷偷摸摸的手段,而是正大光明地來。按照攝政王得到的消息,太后宣召了當初被選入宮的十來個年輕大夫入了宮,也就是如今的醫研會所有成員。
  
  處於太后這個地位,她確實完全可以玩陽謀,她宣召一些大夫進宮,旁人以什麼理由去阻止?過去又不是沒這麼做過,並不顯得突兀。甚至太醫院的那些學院派們,還會因此而感到再一次的如臨大敵,怕太后重用這些年輕大夫而將他們放到了邊緣。
  
  可葉清溪清楚,太后這是釋放了明確的迎戰信號,就是衝著她來的。
  
  「王爺,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把衛桑他們救出來?」葉清溪不抱希望地問道。
  
  攝政王沉吟片刻道:「怕還真是沒什麼法子。太后將他們召入皇宮有充足的理由,本王在太醫院也無人可用,暫時只得觀望。」
  
  「也只能如此了。」葉清溪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她總不能逼迫攝政王強行將衛桑他們救出來。
  
  第二日,葉清溪心有忐忑地去了宮裡,一直對太后要做些什麼感到惴惴不安,竟期待著太后的到來,與其提心吊膽,不如求個確定結果。
  
  偏偏今日太后姍姍來遲,進來時唇色似乎有些泛白,看著沒什麼精神的模樣。葉清溪目光突然往後,看到了跟隨太后進來的人之中,竟就有衛桑!
  
  蕭洌本就記得衛桑,看到今日的不同,他的目光略顯長久地落在衛桑身上。
  
  太后先落座才注意到蕭洌的目光,嘆息一聲無奈地笑道:「母后畢竟上了歲數,身子骨不大行了,這時不時便要出些小毛病,身邊不跟個大夫還真心裡沒底。院使年紀大了,跟著母后東奔西走,怕是他要先出問題的,衛大夫年輕又醫術高明,再合適不過。」
  
  蕭洌道:「母后是該多注意身子。」
  
  他說著便收回了目光,沒太在意。
  
  而站在蕭洌身後的葉清溪可在意極了!太后究竟想做什麼?把人帶到她面前,明晃晃地威脅她,想讓她立即妥協麼?
  
  站在太後身後的衛桑從前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略有些不自在,跟進來時就低著頭誰也不敢看,後來不經意間抬頭看到了正看著他的葉清溪,他目光微凝,驚訝地看著葉清溪,眼裡似乎在發問。
  
  葉清溪勉強對衛桑笑了笑,這樣的場合,她也沒辦法跟衛桑說什麼。看衛桑的模樣,似乎並不驚慌,或者他真以為,太后宣召他入宮就單純為了貼身診治的事。
  
  葉清溪剛想先收回視線,便見太后突然抬頭衝她勾了勾唇,隨後便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彷彿那不過是她的幻覺。
  
  太后很快便帶著衛桑離去,臨走前衛桑看了葉清溪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可礙於旁人在,只得閉了嘴遺憾離去。
  
  葉清溪心神不寧,卻因為蕭洌的關係,不敢私自想辦法去見衛桑。她可真是怕死蕭洌誤會什麼了。
  
  之後又過了幾日,太后彷彿真是按照她所說的那樣,連著幾日帶著衛桑,什麼都沒做。然而葉清溪知道事情並非如此,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便愈發焦躁,只怕太后會因她而傷到衛桑,那她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這日,太后因身體不適而提前離去,葉清溪隨著攝政王離去,誰知不過走了沒多少路,就看到了正等著自己的衛桑!
  
  衛桑看到葉清溪時目光微微發亮,卻礙於攝政王在場,只能肅然道:「王爺,小人想跟葉姑娘說幾句話。」
  
  攝政王看了眼葉清溪,見她輕點頭,便應下往前走了一段路,給二人說話的空間。
  
  葉清溪忙不迭地問出了這幾日的擔憂:「衛大夫,這幾日你沒事吧?」
  
  衛桑原本不知想說什麼,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沒事……只是不知葉姑娘何出此言?」
  
  葉清溪猶豫了會兒才說:「抱歉,是我連累了你。我得罪了太后,她召你們進宮,不安好心。」
  
  「這……」衛桑詫異又困惑地看著葉清溪,一時間也不知是問她怎麼就得罪了太后,還是問太后怎麼會因葉清溪得罪她而拿他來開刀。
  
  「我會盡快想辦法救你們出去的。」葉清溪道。
  
  衛桑收起面上的異色,正容道:「葉姑娘,或者這是你多慮了。從前我並非未與太后直面過,娘娘宅心仁厚,想必不會在意葉姑娘的一絲不敬。 」
  
  葉清溪想,她要是沒跟太后接觸那麼久,沒有被太后針對過設計過,也會像衛桑一樣認為太后人還不錯,這也怪不得他。
  
  「不只是不敬那麼簡單。」葉清溪頓了頓,覺得自己和蕭洌的事不該洩露出去,而且她也說不出口,但又不能什麼都不說,只得模棱兩可地道,「太后如今覺得我在唆使皇上與她作對,對我相當不喜,我亦沒辦法改變她的想法。她想讓我主動離開皇宮,之前已用過其他的辦法。只是我還有要做的事,實在無法離去。」
  
  衛桑怔怔地聽著,脫口道:「葉姑娘要做之事,與皇上有關?」話音剛落,他便面露懊惱之色,忙道,「是我唐突了,葉姑娘勿怪。葉姑娘的話,我記住了,今後我會仔細些的。」
  
  「衛大夫,你要保重。若今後發生什麼事,我定會竭力相救。」葉清溪鄭重道。
  
  衛桑雖不覺得太后會對他如何,然而面對此情此景,只覺胸腔裡滿是暖意,連忙道:「多謝葉姑娘……」
  
  攝政王還等著自己,葉清溪不便與衛桑多說,道別後與攝政王一道回去。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衛桑能聽進去多少,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後有沒有什麼用,只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不知是沒將葉清溪的話聽進去,還是聽進去了卻沒有表現出來,衛桑再次出現在文華殿暖閣時神情自然,只在葉清溪看過去時衝她笑一笑,笑容明朗,卻看得葉清溪心中擔憂不已。
  
  又過了幾日,葉清溪如同往常一樣看向太后身後,卻驚訝地發覺衛桑不在,竟是換了個大夫!
  
  葉清溪不好發問,她著急地看向攝政王,後者自然明白葉清溪的心情,但並沒有立即發問,而是等議事結束,群臣相繼離去,才似有些詫異地看向太后道:「太后,原先那位醫術高明的年輕大夫呢?」
  
  太后望向攝政王,面色微沉:「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大夫,也得攝政王如此惦記。」
  
  攝政王面不改色地笑道:「本王不過是擔心娘娘貴體,多嘴問了兩句。」
  
  太后冷哼一聲,似咬著牙道:「哀家對衛桑有提攜之恩,誰知他竟忘恩負義,不知為誰傳遞宮裡的機密消息出去,被哀家逮了個正著!」她瞇起眼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王爺似乎對他很是關注啊。」
  
  「娘娘說的是哪裡的話,本王關注的是娘娘。畢竟大樑還需要娘娘,娘娘可要保重身體啊。」攝政王正色道,幾句話就將自己的莫名關注摘了出去。
  
  葉清溪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太后果然下手了,還給衛桑安了這樣一個罪名!攝政王和太后互相爭鬥了那麼多年,稍稍鬆懈一點便容易掉進坑裡,這時候自然不能主動接太后的茬,可葉清溪很想知道衛桑究竟怎麼了!
  
  就在葉清溪猶豫著要不要不管不顧地出聲詢問時,就見太后冷著臉道:「哀家自然要健健康康的,至少在查出暗中指使衛桑之人之前不可倒下。昨日哀家已將他押入大牢,嚴刑拷打之下,想必他堅持不過兩日。」
  
  葉清溪心頭狂跳,衛桑不過是個柔弱的大夫,怎麼經得起酷刑?昨天就已經被抓起來了,到現在他還好嗎?
  
  「本王記得之前種牛痘一事便有這位衛大夫吧?他懸壺濟世,不大像是奸邪狡詐之徒。」攝政王瞥了眼葉清溪,見她面色難看,稍一猶豫,心裡一嘆便開了口。
  
  「可不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后冷笑,「哀家也不是沒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以為是個好的,誰知竟是個白眼狼,白瞎了哀家過去的信任。」
  
  葉清溪知道太后在指桑罵槐,嘴上說的是衛桑,實際上是在罵她。可她根本不在乎太后是不是在罵她,她只希望衛桑安然無恙!
  
  太后說了幾句似乎有些累了,只說要回去歇著,便起身離去,臨走前深深看了葉清溪一眼。
  
  等太后離開,葉清溪終於忍不住了,她看向蕭洌,剛打算向蕭洌求救,卻發現他正盯著她看,眼神裡似乎藏著什麼。
  
  最近這些日子,葉清溪一直在擔心太后那邊會出什麼事,用在蕭洌身上的心思便少了些,之前有的進展,似乎也停滯下來。
  
  攝政王心裡微嘆,口中道:「臣出去等葉姑娘。」說完他便退了出去。
  
  想到衛桑或許正因為自己而受著本不該他來承受的折磨,葉清溪心如刀絞,她低下頭,只當沒看到蕭洌的眼神,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顫抖著說道: 「表哥……你可是到現在還不相信我的真心?」
  
  蕭洌笑了笑:「哪有這麼快?」
  
  葉清溪掐了下自己的掌心,繼續道:「……既然表哥不信,不如,不如今後我便不再嘗試了。」
  
  是的,她終於承受不住了。那對假冒她父母的夫妻的死對她來說太過突然,可衛桑會出事,是她早料到的事,當時她是不是抱著僥倖心理呢?覺得有攝政王看著,衛桑他們不會出事,可如今太后還是有那麼大的權力,而蕭洌對她又沒有之前那麼信任,她沒有對付太后的倚仗。今日是衛桑,明日便可能是周大娘一家,她已經受不了了。就算她對不起蕭洌吧,他是病著,可至少不會死,她只能對不起他了。
  
  「你什麼意思?」蕭洌沉下臉。
  
  葉清溪深吸了口氣才能繼續道:「我……我放棄了。」
  
  她話音剛落便見蕭洌一把將手邊的茶盞砸到了地上,那精緻的茶盞立即碎成了一片片,清脆的破碎聲在寂靜的屋子裡激起千層浪。
  
  「你再說一遍。」蕭洌一步步走到葉清溪跟前,沉聲道,聲音裡藏著山雨欲來的平靜。
  
  葉清溪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她還是鬥不過太后,除了放棄,她看不到別的出路。蕭洌目前並沒有拿回屬於他自己的權力,她可以求他救一次,今後太后就能想出更隱秘的方法傷害她所在乎的人。之前她或許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沒有真正面臨兩難抉擇時故意無視了那些暗處的漩渦,如今問題一下子擺在她面前,她除了放棄一途,別無他法。
  
  「我……」
  
  「閉嘴!」蕭洌驀地打斷了葉清溪,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扯到自己面前,讓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洶湧的怒火。
  
  「你就為了一個衛桑,就如此對朕?」蕭洌咧開嘴,眼底卻殊無笑意。
  
  葉清溪只覺得腦袋轟隆一聲,蕭洌竟然知道!他知道她放棄的原因!
  
  她不得不直視著蕭洌溢滿了憤怒的雙眼,雙唇顫了顫,終於還是出聲道:「不止是他,還有我在外認識的其他朋友。太后她……不允許我繼續待在皇宮之內,我……我鬥不過她。」
  
  「那你為何不來求朕?求朕救他,而不是就此離開!」蕭洌聽了葉清溪的解釋,卻依然憤怒,惡狠狠地質問道。
  
  葉清溪看著他沒出聲。
  
  蕭洌明瞭,冷笑道:「在你眼裡,朕便是如此無用?」
  
  「不是……如今畢竟還是太后勢大……」葉清溪搖頭道。
  
  蕭洌手一鬆,葉清溪便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你怎知,朕便沒有別的法子幫你?」蕭洌眼裡冷意瀰漫,「你先前言之鑿鑿,說讓朕再給你一個機會信任你,朕還當你多有決心,沒想到不過如此。原來,你的所謂真心……不過如此。」
  
  葉清溪知道蕭洌說的沒錯,她其實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來之前信心滿滿,然而實際上卻沒有能力應對這樣的困境。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高估了自己。」葉清溪低著頭,完全承認了自己的無能。
  
  「不必道歉,」蕭洌的聲音似乎很平靜,「反正,朕不會答應你。」
  
  葉清溪驀地看向他。
  
  蕭洌道:「你以為朕的身邊,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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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明年之約

  蕭洌的話對葉清溪來說算在情理之中,之前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然而她已進退維谷,總要選一條路走。
  
  「對不起……」
  
  蕭洌根本不想聽葉清溪的話,揮手打斷她:「朕不想聽。你之前如何,之後還是如何,朕不許你半途而廢!」
  
  「但……」
  
  「衛桑之事,你其餘所謂朋友之事,朕來解決!」蕭洌不耐煩地盯著葉清溪道,「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回去,朕不想再聽!」
  
  葉清溪雙唇顫了顫,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好的,表哥。」她最終低聲應道。
  
  她沒法去救衛桑,亦不能離開皇宮,唯有指望蕭洌了。或許正如蕭洌所說,她也該給他一點信心,相信他能在她兩相為難時幫她一把。
  
  蕭洌像是不想再看到她,轉過身去道:「你隨皇叔回去吧。」
  
  葉清溪沒再說什麼,默然離去。
  
  蕭洌兀自站了會兒,離開文華殿暖閣回了乾清宮。
  
  看到蕭洌回來,太后面上也不見多少詫異,微笑道:「洌兒,今日議事累了吧?快過來坐。」
  
  蕭洌筆直地站在那兒望著太后,並沒有依言過去。
  
  太后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沉寂下來,目光沉靜地看著自己這個從來不讓她省心的兒子。
  
  「母后,放了他吧。」蕭洌突兀地開口。
  
  太后嘴角微動,僵笑道:「放了誰?母后不明白……」
  
  「衛桑。」蕭洌冷淡地吐出兩個字來。
  
  太后面色微沉,隨即笑道:「洌兒,衛桑目前還未招供,母后怎能放了他?他的幕後之人膽大包天,母后亦是為了大樑著想。」
  
  蕭洌沒有理會太后的理由,直直地望著她道:「母后,朕知你想做什麼。」
  
  太后抿緊唇,不再解釋什麼,只是嘴角噙著一抹笑道:「母后不知你在說什麼。」
  
  蕭洌看著太后,太后亦不懼地看了回來。
  
  對峙中,蕭洌突然道:「以明年三月中為期,之前母后不要干擾朕,而那之後,母后想立誰為后,想往宮裡塞幾個人,都隨母后的意。」
  
  太后面色一變,吃驚地看著蕭洌,似有些不敢置信地說:「母后若不准清溪留在宮中,你也願意?」
  
  蕭洌滿不在乎地笑道:「這有什麼不樂意的? 」
  
  太后詫異地看著蕭洌,眉頭緊皺,再問道:「母后不明白,若是如此,這些時日你為何非要留清溪在身邊?」
  
  蕭洌似是清爽地笑了笑,目光微斜,落在地上,嘴角的弧度淡淡的:「母后,朕又不是多麼大方偉岸之人。葉清溪騙了朕好些日子,險些便讓朕失去活下去的意志,朕本不打算節外生枝,她卻偏偏不知好歹再次撞上門來,這叫朕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太后第一次聽到蕭洌對於葉清溪的歸來居然是這樣的想法,驚疑不定了好一會兒才試探道:「洌兒,你是皇帝,有 數種方法可以讓她生不如死。」
  
  「那有什麼意思?」蕭洌嘴角含笑,「她騙了朕,朕自然要騙回去。她以為她漸漸感化了朕,最後真相大白時,她定會痛苦萬分吧。」
  
  太后一時喜一時憂,喜的是蕭洌並非她想的又被清溪迷住了,憂的是如今距離洌兒所說時限還有三個多月,不知這其中會發生些什麼,清溪的本事,她也是有所見聞的。而且還有一點令她擔憂的是,洌兒說的不一定為真,說不得只是緩兵之計,故意說來讓她放鬆警惕,破她局的。但若說他的話為真亦有可能,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自然要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若母后答應,朕便不計較過去母后做的事了。」蕭洌見太后並未立即表態,突然出聲道。
  
  太后眉頭一皺,似有些不可思議地說:「洌兒,你在說什麼?」
  
  蕭洌燦爛笑道:「母后該不會以為,朕只對葉清溪一人睚眥必報吧?」
  
  太后心頭一緊,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卻對上了蕭洌那彷彿了然的目光,那些辯解便卡在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了。
  
  「母后以為如何?」蕭洌再次催促道。
  
  太后頓覺心神不寧,難以抉擇。
  
  她抬眼望著蕭洌道:「母后還以為,洌兒至今依然對清溪念念不忘,不忍傷害她。」
  
  蕭洌出乎她意料地點了點頭:「是啊,朕哪那麼容易便忘記她,朕從記事起到如今,尚未遇到如她對朕這麼好的女子。」
  
  太后心頭一陣不愉,洌兒怎麼能說她這個母親還不如一個外人對他好呢?
  
  但下一刻蕭洌的話卻讓她不再多想。
  
  蕭洌依然嘴角帶笑,聲音裡卻透出幾分冰冷:「可一想到那些好都是假的,朕便寢食難安,恨不得讓她也嚐嚐朕當初得知真相時的痛苦與絕望。如今朕很是慶幸,當時母后趕來救下了她,否則她若死了,一了百了,朕又如何『回報』她呢?」
  
  即便是太后,也因為蕭洌面上淡然和語氣森冷所形成的鮮明對比而心頭一顫。這一刻,她倒真有些信了他的話。
  
  「若母后答應你,你便願意過去種種一筆勾銷,再當我是你的母后?」太后最心動的,還是這個約定。她奮鬥半生,成果都在唯一的兒子身上,若他與自己離心離德,她甚至不知道過去的二十年究竟為了什麼。
  
  「是。」蕭洌說地乾脆俐落。
  
  即便心裡依然帶有一絲疑惑,即便之前花了些心思佈局讓清溪無路可走,太后依然因為蕭洌的話而決定忘記過去的一切佈置。
  
  「好,母后答應你。」太后道,「一直到明年三月初一為止,母后便當清溪不存在。」
  
  「如此便說定了,還請母后盡快放人。」蕭洌似乎並不驚訝太后會答應下來,神色自然地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太后本想叫住他,話到嘴邊卻又放棄。他們母子的關係遲早會修復的,不急在這一時。
  
  葉清溪不知道蕭洌會怎麼跟太后談,在攝政王府焦急地等了一下午,攝政王的人終於傳來消息,衛桑被放了出來!
  
  葉清溪一時高興於衛桑的獲救,一時又好奇蕭洌是如何說服太后的。總體來說還是高興居多,好像眼前的迷霧頓時被掀開,露出了腳下的康莊大道。或許,她確實該改一下面對蕭洌時的心態了,他已逐漸能跟太后抗衡,她不必什麼事都自己扛著。
  
  稍晚些葉清溪得到了進一步的消息,衛桑受了刑,放出來後沒有離宮,而是在太醫院養傷。具體如何,葉清溪只能等見到蕭洌再問。
  
  第二日終於到來,葉清溪見到了神色如常的太后,神奇的是,直到離開,太后也沒有看過她。
  
  等最終只剩自己和蕭洌,葉清溪忍不住好奇道:「表哥,你是如何說服太后的?」
  
  蕭洌深邃的視線落在葉清溪身上,慢慢綻開笑容道:「你覺得呢?」
  
  葉清溪皺眉想了想,太后如今最在乎的,不外乎是蕭洌跟她的母子之情,若蕭洌拿這個做文章,或者還真容易讓太后妥協。然而問題是,太后被蕭洌以母子之情「要挾」過後,怎麼好像不生氣?剛才太后是真的完全無視了她,蕭洌的「要挾」那麼有效?
  
  「我猜不到。」葉清溪搖頭道。
  
  蕭洌笑了笑:「猜不到便算了,你只需記得,從今往後莫再當朕是個無能之輩。」
  
  葉清溪從善如流:「我記住了。」
  
  她還是惦記衛桑的傷,但又有些擔心蕭洌會不高興她提起別的人,遲疑了好一會兒打算迂迴詢問時,卻聽蕭洌道:「不許問!」
  
  葉清溪看著他無辜地眨了眨眼。
  
  蕭洌冷笑:「你當朕不知你想說什麼?衛桑不過受了些皮肉傷罷了,你不必多問,更不許去看他。」
  
  葉清溪連忙點頭道:「好,我不問,也不去看他。那我其他的朋友……」
  
  「你放心便是,母后答應朕了。」蕭洌臉現不耐煩,這令葉清溪不敢問太后都答應了蕭洌些什麼。
  
  可她想,既然蕭洌如此斬釘截鐵地說了,她就信好了。
  
  葉清溪眼中閃現喜意,輕快地衝蕭洌笑道:「謝謝表哥!」
  
  蕭洌的視線輕飄飄落在葉清溪的欣悅笑顏上,他伸出手,輕輕從她的面頰上拂過,微垂的眼瞼擋住了他的大半情緒,他莫名笑道:「清溪,你總是笑得這般好看。以後,可也要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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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發表於 2019-6-25 07:01:08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再一次

  葉清溪並沒有再見到衛桑,但有攝政王手下帶來的消息,她也知道衛桑雖然受刑了,好在傷並不重,過了幾天也就差不多好了。同時,太后並沒有放他出宮,而是給了賞賜,大概算做他這一場無妄之災的補償吧。
  
  葉清溪沒能從蕭洌嘴裡問出他是如何跟太后「商量」的,她問起蕭洌卻轉開話題後她就不再詢問了,只是心裡一直有些在意。然而,衛桑暫時沒事了,她所認識的朋友也暫時沒有危險,她不如先放下。
  
  她還有必須有做的、必須抓緊時間做完的事。
  
  因為沒有了太后的糾纏,葉清溪能將充足的心思用在蕭洌身上。臨近年關,事情不像之前那麼多,蕭洌也多了不少閒暇時間,葉清溪陪著他看書,聊天,不提過去的事,二人彷彿回到了最交心的那段時光,一切的誤會矛盾都煙消雲散。
  
  這日在葉清溪回攝政王府前,衛桑那邊自己不方便,輾轉請人送來了一封短信,葉清溪回到攝政王府才打開,信裡衛桑猜到是她幫的忙,向她表示謝意,其餘的並未多說。
  
  這信看得葉清溪很不是滋味。把衛桑抓起來的人是太后,說動太后放了他的人是蕭洌,衛桑或許不知道蕭洌做了什麼,也更看不出她在這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但衛桑能猜到是她想辦法救的他,一定也能想到他被抓亦是因她而起,然而他在信裡卻連提也不提一句,僅僅是向她表達謝意。
  
  天氣越來越冷,選秀延遲了,日子變得平靜。即便明明能察覺到那平靜之下的暗流湧動,葉清溪也無能為力做些什麼,只能按部就班,一點點地盡力向蕭洌展示自己的全部誠意。
  
  剛進入臘月沒幾日,葉清溪便感冒了,前一天晚上還只是喉嚨痛,第二天便咳得難受。她不想把病菌傳染給蕭洌,便請攝政王替自己跟他說請假幾日在家休息。當日上午就有個御醫來攝政王府給葉清溪看診,葉清溪任由他診脈,但御醫開的藥她沒打算吃。一般感冒是「不治之症」,病程大約一星期,吃藥不吃藥都一樣,而且這人雖然是蕭洌派來的,但太醫院那些人積年累月都處於太后的淫威下,她真不敢亂吃對方開的藥。
  
  下午,葉清溪想起自己已好一段時間沒去看過薛大叔一家,不知他們情況如何,而等她病好回去「工作」到過年為止,怕是沒什麼空閒去看他們,因此她稍做了下偽裝,換上靖王府普通下人的衣服,從下人們出入的小門離開。
  
  葉清溪沒住過幾天的院子一如往昔般安靜,她推開院子門便看到薛齊正站在院子裡,下巴微揚,不知在看些什麼。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轉頭看了過來,見是葉清溪,眼裡閃過絲驚喜,隨即故作無所謂地笑道:「我還當你打算把這兒送給我們了。」
  
  跟在宮裡的壓抑比起來,薛齊的這些話根本什麼都算不上,葉清溪不在意地笑道:「薛大叔他們還好嗎?」
  
  薛齊撇撇嘴,倒是老實回道:「他們都很好。我爹出去了,我娘在廚房。」
  
  葉清溪點頭道:「那就好。我就是來說一聲,我那邊還有些事要做,今年過年你們就自己好好過吧,不必等我了。」
  
  「你這就要走了?」薛齊見葉清溪一副就是來說句話的架勢,問了一句。
  
  葉清溪沒忍住喉嚨裡竄上來的癢意,忙捂著嘴側頭咳了幾聲才道:「嗯,我就是來看看你們怎樣了。」
  
  「你記得看看我們怎樣了,怎麼也不知要看好自己?」薛齊道。
  
  葉清溪愣了愣才回道:「沒事,過兩天就好了,謝謝你的關心啊。」
  
  「我不過是怕雇主有事,我爹娘丟了活計罷了。」薛齊一臉你不要自作多情的模樣。
  
  葉清溪連連笑道:「是是,我知道。我進去看看薛大嬸。」
  
  她對薛齊笑了笑,越過他去廚房找薛大嬸,說上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
  
  薛齊似有些失神地坐在鞦韆椅上,雙腳無意識地晃動著,忽然他聽到有人在敲門,忙站起身飛快跑去打開院子門,然而門外站著的人,卻並非他料想中去而復返的人。
  
  門外之人似乎有些詫異地看著來開門的少年,目光驚疑不定地在他臉上來回移動,半晌他問道:「你是何人?」
  
  薛齊同樣詫異地看著眼前之人,聽到對方這反客為主的問題,他氣笑了:「你到我家來問我是何人?我還想問你是誰呢!」
  
  他話音未落忽而抿唇,他突然察覺,這人竟然跟自己有幾分相像!
  
  門外之人皺眉思索了許久,沉聲道:「你隨我過來。」
  
  說著他掉頭就走,徑直步向停在不遠處的馬車。
  
  薛齊知道自己不該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可許多的疑惑盤桓心間,他最終還是選擇跟上。
  
  休息了幾日,葉清溪的感冒終於好了,她回到皇宮,回到蕭洌身邊,繼續她該做的事。
  
  小年夜這天,蕭洌作為皇帝在皇宮裡舉行了小型的祭天儀式,百官不必上朝,而等到新年這日,他會離開皇宮,領著百官去天壇祭天,為來年祈福,祈求新一年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攝政王作為皇親參與了小年夜的祭天,葉清溪跟著他一道去了。繁瑣的儀式之後便是宮廷宴會,目前宮裡沒有屬於皇帝的女人,也就是太后和兩位太妃,再加上攝政王等一些皇親國戚,這家宴也算熱熱鬧鬧。
  
  蕭洌不小心喝多了些,被人扶回去時卻不肯安安靜靜離開,叫著葉清溪的名字非要她送。葉清溪只得頂著太后那不善的目光,在旁人搭把手的情況下,把蕭洌送了回去。
  
  「你們都滾出去!」蕭洌一手抓著葉清溪,另一隻手狠狠一揮,像是要把礙眼的人都趕出去。然而他喝醉了,動作沒數,揮動的手啪的一聲打在屏風上,他自己沒感覺到疼,倒是葉清溪情不自禁地驚呼了一聲。
  
  她忙抓過蕭洌那手看,發覺只是略有些紅腫,這才放下心來。
  
  其餘人被蕭洌這麼一吼,早溜了個乾淨,只有老實人葉清溪獨自留下,千辛萬苦把蕭洌送到了床上躺好。
  
  蕭洌一直沒鬆手,葉清溪只得跪坐在床邊,看著他那沉睡的清雋容顏。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再看到他的睡顏了,如今看到還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蕭洌突然動了動嘴唇,葉清溪下意識問道:「什麼?」
  
  她湊近了去聽他在說什麼,誰知他突兀地睜開雙眼,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她。
  
  葉清溪心頭一跳,幾乎以為他在裝醉。
  
  然而下一刻,他抓著她的手以之為圓心蜷縮起來,臉深深地埋在錦被中,喉嚨裡溢出幾聲微弱的哽咽。
  
  「表哥?」葉清溪不知道他哪裡難過,連忙詢問。
  
  蕭洌卻死死抓住葉清溪的手,幾乎將她的手掐出道道紅痕。他身子微顫,伴隨著哽咽聲的是細細的顫抖。
  
  「表哥,你哪裡不舒服?我幫你找太醫!」葉清溪略微提高了些嗓音,著急地問道。
  
  「我不要太醫……我只要清溪。」蕭洌喃喃地說道。
  
  葉清溪隱約間聽到她的話,焦急頓時下去了小半,她低聲回應道:「我在,我會在這裡陪著你。」
  
  手上的力道突然鬆了下,繼而比之前更緊。
  
  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葉清溪軟聲回道:「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他低泣:「我知道的,你這次還是在騙我… …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
  
  「不是的,我這次真的沒有騙你。即便是上次,我也是迫不得已。」葉清溪極有耐心地說著,彷彿自己並不是在跟一個醉酒到神誌不清的人說話。
  
  蕭洌似乎並沒有聽到葉清溪在說什麼,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驀地坐直了身體。他那其漆黑如墨的雙眼此刻似乎籠罩了一層輕紗,朦朧懵懂,他似是看著葉清溪,卻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別的什麼。
  
  葉清溪以為他想說什麼,然而他卻捂著臉低下頭,肩膀顫抖,斷斷續續的聲音裡蘊滿痛苦:「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葉清溪握住他的手,低聲卻堅定地說:「再信我一次就好,就一次。」
  
  蕭洌的視線先透過指縫落在葉清溪握著他的那隻手上,他放下捂臉的手,隨後慢慢上移,最終落在葉清溪臉上。
  
  他看著葉清溪,看著這張即便他天天見著還魂牽夢縈的臉,突然問道:「如果這次還是不行呢?萬一我又……信錯了人呢?」
  
  葉清溪對他笑了笑:「那你這次就不要手軟,我把命賠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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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1:20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好友

  蕭洌酒醒之後並沒有提起那時候他跟葉清溪的對話,葉清溪自然不知道他記得不記得。
  
  可她也沒那麼在意,不是看她怎麼說,而是看她怎麼做。時間足夠久的話,她相信蕭洌能感覺到。目前來看,蕭洌之前跟太后的「談判」十分有效,過去了那麼多時間,太后都沒再做什麼。只是,她依然擔心著太后準備憋大招,仍舊保持著警惕心。
  
  春節這天,天下同慶,老天似乎也很給面子,難得的一個陽光普照的好日子。這回蕭洌率領群臣去天壇祭天,葉清溪沒資格跟去,而且他一整天都很忙,她便獨自待在了攝政王府,哪裡也沒去。
  
  王府不是不熱鬧,只是對葉清溪來說,這邊只不過是客居,不如說這個時代都是如此。她差不多是年初來到這個時代,沒想到這麼快就要一年了,時間過得那麼快,她甚至沒想過這短短的時間內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改變了她,也改變了很多人。
  
  年後葉清溪回去見了一次薛大叔一家,二老自然很高興見到她,但薛齊似乎有心事,看到她時也不像過去那樣說點帶刺的關心話,彷彿在躲她。
  
  葉清溪多問了幾句薛大叔二人關於薛齊的病情,二人連連誇衛大夫給的「神藥」效果好,薛齊的病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不過他們想要去跟衛大夫道謝時,卻聽說衛大夫進宮了,不禁覺得有些遺憾不能親口道謝。當然,對於衛大夫被朝廷重用,他們由衷地感到開心,並且希望他這樣的神醫能飛黃騰達,今後再創造出利國利民的好藥。
  
  這段時間,衛桑的傷早好了,但太后並沒有放人的意思。好在醫研會的成員都在宮裡,雖說少了病例沒法做更多研究,但那麼多人在一塊兒,思想理論上也能有更多的火花湧現。
  
  薛齊的病情有所進展對葉清溪來說自然是個好消息,但若不是病情的問題,那麼他又怎麼了?她也沒兜圈子,直接問道:「照理說薛齊身體好了應當高興才對,他如今怎麼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薛大叔和薛大嬸對視一眼,似乎很為難。
  
  葉清溪笑著寬慰道:「薛大叔,薛大嬸,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我能幫則幫。」
  
  薛大嬸面現羞赧之色,眼神飄忽,略有些結巴地說:「這些日子,齊兒他……他時不時便問起葉姑娘的去向,怕是……怕是……」後面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了。
  
  薛大叔也是搓著手,一臉侷促。
  
  葉清溪愣了會兒突然明白了薛大嬸的意思,詫異道:「是你們誤會了吧?」
  
  薛大嬸的意思是,薛齊喜歡上了她,所以才會如此反常?他們才相處沒多少時間吧?哪有那麼容易就喜歡的。
  
  「也是,也是,齊兒怎麼可能會肖想姑娘呢!」薛大嬸鬧了個大紅臉,慌忙擺手道。
  
  「姑娘,你、你別見怪。」薛大叔也難得紅了一張老臉。
  
  葉清溪明白這二人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不想讓他們受到傷害,她忙道:「薛大叔,薛大嬸,我不是你們以為的意思,我沒覺得薛齊配不上我。」
  
  二人聞言眼睛唰亮地看了過來,驚得葉清溪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她只好又立即解釋道:「我把薛齊看做弟弟,我想他應當也差不多,只把我當個能交心的姐姐吧。」
  
  能不能交心她還真不確定,但話還是得這麼說。
  
  薛家夫妻二人對視著,也不知交流了些什麼,薛大嬸忙笑道:「葉姑娘這是抬舉了我們,齊兒哪裡能當姑娘的弟弟!先前姑娘照顧我們一家,又替齊兒找神醫治病,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敢僭越!」
  
  關於主僕尊卑的事,葉清溪事實上已經跟他們說過好幾次了,不過他們不肯改,她大多數時間又都不在,也就沒有費心去糾正他們。
  
  「薛大嬸,我不過是花錢請你們做幫傭,你們又不是簽了賣身契給我,有什麼僭越不僭越的。」葉清溪無奈道,又趕緊將話題轉了回來,「薛齊除了問起我的去向,可還有什麼異常?」
  
  「這……」薛大嬸想了好一會兒,蹙眉道,「齊兒他身子好些之後,時常會出去走走,他在外似乎認識了些好友…… 」
  
  「你們沒見過他的朋友?」葉清溪問道。
  
  薛大叔一臉憨厚道:「我們都是大老粗,怎麼好去見齊兒的好友……會害他被人瞧不起的。」
  
  「他便是學問上再厲害,也是你們的兒子,想來他並不會因此而有什麼想法。」葉清溪寬慰了幾句,發現他們確實沒見過薛齊的那些好友,也只好放棄。
  
  這裡畢竟是京城,花花世界,不知道薛齊會不會被人給帶壞?葉清溪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老媽子,擔心還是孩子的兒子會不務正業,會遊戲上癮,會被壞朋友引導帶壞……然而有些話以她的身份立場實在不好說,她只得先將這事壓一壓,看看進展再說。
  
  葉清溪只待了沒多久便回了攝政王府。過了元宵節,年味終於淡了下來,這日是剛恢復上朝的第三日,蕭洌突然留下太后,等其餘人都走了之後,當著太后、攝政王和葉清溪的面說:「朕決定巡遊天下。」
  
  太后脫口道:「不可!」
  
  蕭洌面上神情未變,輕鬆說道:「朕心意已決。」
  
  「洌兒,外頭沒宮裡那麼安生,你若出去巡遊,這安危如何保障?」太后極力反對。
  
  蕭洌不以為然道:「每年去避暑,不也安安穩穩的?」
  
  「那不一樣!」太后道,「去御苑的路上,一概閒雜人等早已肅清,年年如此,並無危險。而天下之大,前路莫測,你讓母后如何放心得下?」
  
  「朕的侍衛並不無能,母后便如此看不起他們?」蕭洌道,「此事朕已想好,母后不必再說。」
  
  太后還有不少說辭,可見蕭洌那油鹽不進的模樣,她不得不轉向攝政王,尋求她這個政敵的幫助。
  
  「王爺,此事你如何看?」太后逼視著攝政王。
  
  攝政王垂下視線道:「臣以為,皇上巡遊天下,乃是百姓之福。困於宮中,皇上又如何體察民情?長此以往,保不齊便會鬧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臣認為皇上英明!」
  
  「你、你其心可誅!」太后惱怒道。
  
  攝政王平靜地說:「太后這是什麼話?莫非太后便想將皇上永遠困在方寸之地,猶如井底之蛙,眼界狹隘,將來毫無建樹?」
  
  這話真真是誅心了。
  
  太后面色難看,情緒卻也因此而平靜下來。
  
  她平和地說道:「洌兒,母后也想明白了,你要巡遊天下是件好事。母后陪你一起去。」
  
  蕭洌微笑道:「母后能明白朕的心思,可真是太好了。正好,京城裡的事,便交給皇叔來處置吧。」
  
  太后面色微變。若他們都離京,京城守著的便只有一個攝政王,說不定等她和洌兒回來,這皇宮之中已經沒有了他們母子的容身之處。
  
  「此事……容後再議。」太后道。
  
  蕭洌道:「擇日不如撞日,何必再議?就這麼定了。」
  
  太後面上平靜,心中卻思緒翻飛,她面色有些發白,沉聲道:「國家大事,王爺一人難免獨木難支,母后便留下助王爺一臂之力吧。」
  
  蕭洌似乎並不覺得意外,點頭道:「母后說得也有理。皇叔,朕不在宮裡的這些日子,便有勞你和母后了。」
  
  攝政王道:「臣之幸。」
  
  蕭洌視線一揚,落到攝政王身後,做出了一副不經意的模樣:「清溪便跟朕一道去吧。」
  
  葉清溪點頭應下。她旁觀了幾人,主要是蕭洌和太后的交鋒,很明顯可以看出來,蕭洌是利用了太后對攝政王的忌憚,讓太后主動選擇留下。她想起最初蕭洌面對太后時還只會橫衝直撞,如今已學會不動聲色地讓太后鑽套子了。不過,想來太后輕易便能看出問題所在,然而這個套子太后不得不鑽——她太忌憚攝政王了。這已經可以算是徹徹底底的陽謀了。
  
  太后時隔許久再次正眼看向葉清溪,二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葉清溪先行迴避。
  
  太后沒有反對蕭洌帶上葉清溪的決定,只問道:「洌兒,三月前,可能歸來?」
  
  蕭洌微笑道:「母后放心,朕不會去很久。」
  
  太后似別有深意道: 「那母后便等你回來了。」
  
  葉清溪的目光在眼前彷彿打啞謎的二人身上打轉,先前的疑惑又冒了出來。當初蕭洌究竟是如何說服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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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5 07:01:32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堂兄

  葉清溪將自己的困惑都壓回了心底,準備著出發的事。對於蕭洌這突然決定出行的舉動,她有疑問但沒去問,想到之後的一段時間,至少到三月前,太后都不在她眼前,她就下意識覺得放鬆。
  
  太后似乎依然不太甘心,在準備期間曾試圖阻撓蕭洌,不過蕭洌去意已決,太后的阻撓反倒讓他加快了計劃的進行,原本打算準備個十日後再走,如今卻硬是壓縮到了七日,把太后氣得心口疼卻毫無辦法。
  
  蕭洌並不打算學過去的皇帝微服私訪,他要的巡遊,是到一處震懾一處,讓天下百姓、文武百官都知道,如今這個帝國的皇帝是他,所有人都應當臣服在他的威勢之下。
  
  正月二十六,一行數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從京城出發,太后一直送到城門外十里地,直到蕭洌再三催促,她才不得不停下,看著蕭洌所在的御輦漸行漸遠。
  
  葉清溪站在御輦外頭眺望遠方,心中雖有不安,更多的卻是遠行的興奮。她來到這個時代也快一年了,還從未離開過京城,如今可以安全地見識不同的風貌,她又怎麼會不期待呢?
  
  出了京城沿著官道走上十幾里地後便是開闊的平原,冬去春來,萬物尚未復甦,冷風刮在臉上依然疼痛,然而葉清溪並沒有躲回去的想法,反而筆直地站著,享受著屬於自由的氣息。
  
  「在看什麼?」蕭洌不知何時來到葉清溪身後,漫不經心地詢問道。
  
  葉清溪沒有回頭,依然望著前方,語氣輕鬆地笑道:「在看美景。」
  
  蕭洌順著葉清溪的視線往前看去,片刻後道:「這些都是朕的。」
  
  葉清溪沒有理會蕭洌這乍聽威嚴實際上充滿了孩子氣的話,微拂面頰的風帶來割裂的錯覺,但同時也提供了一種真切的存在感,她雙目微闔,陶醉在這凜冽的風中。
  
  忽然,她的手腕被握住,驚嚇之餘她詫異地看向身旁,蕭洌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略有些難看。
  
  「表哥,怎麼了?」她驚訝詢問。
  
  蕭洌動了動唇,似乎想將他想到的傾瀉而出,但最終他只是克制地說:「你最好時刻記得你剛回宮時對我說的那些話。」
  
  葉清溪微怔,包容而溫柔地說:「表哥放心,我一直記得的。」
  
  她入宮就是為了證明她對蕭洌是真心的,希望能重新得到他的信任,如此他才能真正好起來。相比較而言,其餘都是小事了。
  
  「外頭涼,回去了。」蕭洌沒讓葉清溪看清自己的表情便轉過身去,但掌下依然是葉清溪的手腕,因此將她一拉便一道回去了。
  
  蕭洌的目的是巡遊天下,然而他跟太后定的回歸時間與如今不過差一個多月,按照古代的道路條件,可能沒走出多少路就得考慮返程的事了。然而葉清溪看蕭洌的態度卻顯得很悠哉,似乎真打算將整個大樑巡視一遍,可大致算一下,這至少需要半年時間,這還是停留的地方並不多的情況下。思來想去,葉清溪終於明白,出發前蕭洌對太后的承諾不過就是為了讓太后不要阻攔的敷衍之詞罷了,到時候時間到了,他還在外頭,太后能如何?將在外君命還有所不受呢,更何況蕭洌這個皇帝了。
  
  想到太后那時候可能有的表情和心情,葉清溪既好笑又覺無奈。
  
  巡遊的第一夜,在距離京城不遠的驛站住下。閒雜人等早就在蕭洌到來前被早一步趕來的官軍遣散,周圍提早拉起警戒線,等待著蕭洌到來時可以順利入住。
  
  葉清溪被安排在跟蕭洌同一個院子,趁著蕭洌在梳洗,她去了廚房想看看都有些什麼,先弄點熱湯讓蕭洌暖暖胃。
  
  「這個能吃了嗎?」葉清溪詢問一個正低頭往灶台裡添柴的少年,她只盯著那盅湯,匆匆問道。
  
  「還差一點。」那少年回道。
  
  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葉清溪卻因為對方的話而身子一僵。
  
  這聲音……
  
  她下意識地側頭,便看到那個時常掛著不屑笑容的少年正看著她,眼裡沒有絲毫在這兒看到她的驚訝。
  
  「薛齊……」葉清溪壓下差點因為過於驚訝而沒能控制住的聲音,盯著薛齊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你都能在這兒,我為什麼不能? 」薛齊冷著一張臉道。
  
  葉清溪頓時沉默。
  
  薛齊本該在京城的,然而此刻他卻出現在距離京城足有一百多里地的驛站,想來只有跟著車隊一道來的這一個可能了。
  
  可薛齊又怎麼能混入這個蕭洌精挑細選的車隊?若沒有人幫忙,他怎麼可能混到皇帝巡遊天下的隊伍裡來?可誰會幫他?莫非……莫非是攝政王?
  
  攝政王知道她新的住處,即便可能再小,事情都發生了,就說明攝政王確實去過,並發現了薛齊的存在。薛齊的樣貌騙不了人,攝政王一定會因此調查的,那麼攝政王得出的結論是什麼?他又為什麼把薛齊安排過來?
  
  葉清溪思來想去,腦子裡一片混亂。薛齊出現在這兒怎麼都不能算好事。之前她不知道對薛齊來說怎樣才算好,因此只當不知道薛齊的樣貌跟皇家之人有多相像,可薛齊出現在這裡,攝政王很可能跟薛齊說了她的事,那麼她明明知道薛齊跟蕭洌和攝政王都很相像之事卻不說,在薛齊看來怕不是什麼好事。
  
  「你……你來這兒,是為了什麼?」葉清溪在猶豫過後還是問了出來。
  
  薛齊眼皮一抬:「你管得著嗎?」
  
  葉清溪從他的話語裡體味到一絲不詳的氣息,薛齊一開始是對她說話很衝,然而時間久了,他表達關心雖然彆扭,卻絕不會是如今這樣的恨不得和她劃清界限。
  
  「最初我見到你時,確實因為你的模樣而震驚,但我不知這究竟是長相上的巧合,還是你的身世真有那麼蹊蹺,又擔心此事擾亂了你的平靜生活,才一直瞞著。」不管有用沒用,葉清溪認真解釋道,「況且皇家除了世人看到的光鮮之外,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危險,你自小長在民間,怕是應對不了。」
  
  「你又怎知我無法應對?」薛齊扭過頭,聲音裡似乎充斥著不滿,「你是我的誰,憑什麼替我決定這等重要的大事?」
  
  「對不起,你說得對。」葉清溪嘆了口氣道,這也是她之前一直猶豫不決的原因,最終她還是自私地以自己的見識替薛齊做了決定。
  
  薛齊驀地回頭看向老老實實道歉但葉清溪,氣惱地說:「你就沒一點脾氣的嗎?別人說什麼,你都認了?」
  
  葉清溪微怔,又認真了幾分:「不是,我沒錯的不管別人怎麼認定,我都要解釋,但若我做錯了,那便知錯認錯,再想補救辦法。」
  
  薛齊定定望著葉清溪許久,問道:「我的事,你準備如何補救?」
  
  葉清溪下意識握緊了拳頭道:「你總要先告訴我,是誰幫你進來的,目的又是什麼吧?」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葉清溪的真心誠意,薛齊盯著灶台裡的紅光,低聲道:「攝政王唄,還能是誰?」
  
  「他……他是你父親?」葉清溪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說是,那就是吧。」薛齊彷彿不在意地說。
  
  「那他安排你過來……」葉清溪只覺心臟砰砰直跳,又慌亂無助,卻又像是奔著燭光而去的飛蛾,根本無法停下。
  
  薛齊終於轉過視線來說道:「他說,先前若不是他沒兒子,他不會放棄爭奪皇位。」
  
  葉清溪的心臟猛地一縮,隨即狂跳不止。
  
  「你說過你會幫我的,不會只是騙我的吧?」薛齊道,「此時坐在龍椅上的人,本就該是我。」
  
  葉清溪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這事,我辦不到。我沒有能力做到,也不願……」
  
  她話還未說完,薛齊便打斷了她道:「聽我父王說,我與我的堂兄很像,你又是他身邊的人,只要讓我跟他交換,再假裝生病,瘦上幾分,模樣變得憔悴,旁人怎麼可能看得出來?宮裡的人大概連看都不敢看皇上吧!」
  
  葉清溪沒想到薛齊竟然會想出這樣一齣交換的戲碼,腦子裡那個除了傲嬌了點沒什麼不好的薛齊和眼前這個滿不在乎模樣的薛齊無法重疊,她只下意識地回道: 「不行,你們騙得了別人,怎麼可能騙得過太后?」
  
  薛齊道:「太后見不到我的。」
  
  葉清溪心裡咯噔一聲,是啊,要是玩這種狸貓換太子的把戲,他們怎麼可能留著太后呢?攝政王還在京城,或許早已想好了該怎麼悄無聲息地幹掉太后。
  
  「那……那表……你堂兄呢?」葉清溪掐了把自己的掌心問道。她此刻突然意識到,在她進來開始跟薛齊說話時,廚房裡的人竟然都悄然離開了!也就是說,攝政王的手伸了這麼遠……
  
  「你要他的話,那就帶走好了。」薛齊道,「沒有黃袍加身,沒有旁人的承認,他說自己是皇帝,又有誰信? 」
  
  不,不可能的,哪有這樣的好事!
  
  薛齊又加了點籌碼:「你不肯的話,曾經對你有救命之恩的那一家子怕是保不住了。」
  
  「你……」葉清溪不知道那個明明最愛讀書的少年怎麼能變得這麼惡毒,是權勢對一個人來說吸引力太大,還是說,過去她所堅信的那些,不過是被他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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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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