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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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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零落成泥 -【暴君有病要我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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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57:31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無用的討好

  如今天氣已經越來越熱,好在葉清溪如今身處的是特權階級,無論是上書房還是乾清宮中,她都有冰塊可以用。在涼快的上書房待了會兒,她原本有些出汗的身子也漸漸平靜下來。
  
  項恆念完了他的策論,孟太傅誇獎了一番,要求陶修和蕭洌第二日必須補交,之後便繼續講起了課。
  
  葉清溪樂得繼續當她的背景板。
  
  這日的晚飯照舊是在乾清宮東暖閣跟太后一起吃的。飯後太后將葉清溪留下,而蕭洌也已習慣這兩人說悄悄話不帶他,對葉清溪笑了笑便走了。
  
  太后摒退眾人,開門見山道:「清溪,我聽說今日洌兒差點與他的伴讀發火,卻忍了下來?」
  
  葉清溪並不意外太后的消息這樣靈通,本來整個皇宮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只興奮地點頭笑道:「是的!我的治療有成效了!」
  
  太後面上也難得浮現一絲笑容,柔聲道:「清溪,你做得很好。依你看,洌兒能否保持?還要多久才能完全好?」
  
  葉清溪激動的情緒稍斂,謹慎地說:「這個說不好。但目前看到了治療的效果,就說明我用對了方法,繼續保持下去,他會一點點好起來的。」
  
  太后沉吟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又說道:「我記得你早些時候曾說過,他的病情還會反復,對吧?」
  
  葉清溪點頭:「是的,他的病沒那麼容易根治。」她對能否「根治」還抱有相當大的懷疑,卻不好跟太后直言。
  
  「根治後,再有刺激他情緒的事,也不會發作了吧?」太后問道。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跟普通人一樣的情緒起伏應當是有的,至少不會再歇斯底里。」葉清溪說。
  
  太后點頭,復又對葉清溪笑道:「你做得很好。多虧了你,洌兒的病才有了希望,若有什麼需要的,或有什麼困難,儘管跟我或跟翠微說。」
  
  「好的,我會的。」葉清溪應下。
  
  「我只有洌兒這麼一個兒子,今後這個國家會如何,都看你了。」太后鼓勵地笑道,「清溪,好好幹。」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葉清溪立即表忠心。她不禁有些唾棄自己,最開始的那個明知不行就照實說的自己,早就不在了。
  
  不過,也沒辦法嘛。
  
  接下來的幾日葉清溪依然沉浸在目前取得如此進展的喜悅之中,萬沒想到這日上午會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馬萍兒提著一個食盒來了。
  
  算起來葉清溪有一個多月沒見過馬萍兒,自從她跟太后「交心」過後,她想太后一定是跟馬萍兒說過什麼甚至下過命令,馬萍兒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因此當她上午一個人在自己屋子裡待著時,萬沒有想到馬萍兒會現身,不由得心生警惕。但轉念一想,只要馬萍兒不要來個魚死網破直接動手幹掉她,她似乎也沒什麼好怕的,誰叫她目前的靠山是太后和皇帝呢?
  
  「葉姑娘,許久不見。」彷彿前一次發狠話的人不是自己,馬萍兒笑容滿面地說,「見葉姑娘依然如此安康,我便放心了。」
  
  葉清溪想,馬萍兒不咒她死就不錯了,還希望她安康……
  
  她不知道馬萍兒來此有什麼目的,也不放對方進來,只站在門口道:「不知馬昭儀來此有何貴幹?」
  
  馬萍兒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將手中的食盒往前提了提道:「葉姑娘,這是我今日起了個大早親手做的蛋黃酥,在家時我母親一直讚不絕口,今日便想著帶來給葉姑娘嚐嚐。」
  
  葉清溪是從現代來的,雖然已經在這個時代待了半年,還是不大喜歡這種虛與委蛇的方式,更何況她面對太后和蕭洌已經用掉了她全部的精力,對其他人,特別是已經撕破臉的,根本沒必要再保持表面上的和平——馬萍兒上回都已經對她下戰書了,雖然她並沒有接下的意思。
  
  「馬昭儀……你應該明白我不敢吃你拿來的東西吧?」葉清溪沒接,看著馬萍兒道。她怕被毒死啊。
  
  馬昭儀咬了咬下唇,忽然打開食盒拿出一個蛋黃酥,咬了一口慢慢嚥下,這才道:「葉姑娘,這下你放心了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葉清溪卻搖頭道:「如果是每個裡面都放了微量的毒藥,吃少量只會拉肚子,吃多了卻要死……」
  
  馬萍兒一愣,隨即氣得差點把手裡的食盒往地上一丟,不要就不要!可她到底忍住了,扯出個勉強的笑來:「葉姑娘,我知道上回是我無禮衝撞了你,但我真不是有心的。你也知道,那時候我很委屈,說的話也做不得數的。今日我只是想來示好求和,還請葉姑娘不要將好意拒之於門外。」
  
  葉清溪當然知道馬萍兒是無利不起早的那種人,都一個月了也沒來找過她,偏偏這種時候來……
  
  「你有什麼事想求我嗎?」葉清溪點明瞭她的目的。
  
  馬萍兒一怔,面上頓時露出被戳穿的難堪。
  
  「抱歉,請恕我幫不了你。」葉清溪退後一步,沒等馬萍兒反應過來就將門關了起來。
  
  其實馬萍兒做的蛋黃酥聞著還挺香,想來對方也不敢做出下毒害人的事,可她膽小,還是別為了口腹之慾冒風險了。
  
  馬萍兒使勁敲了敲們,急躁地叫道:「葉姑娘,你快開門!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信你才有鬼了。葉清溪默默想。
  
  「你至少把這些蛋黃酥收下啊!我做了一上午!」馬萍兒又道。
  
  不要,絕不能要。
  
  「葉姑娘,你別躲我啊,你出來我還有話說!」
  
  有話就隔著門說好了,反正她不聽。
  
  馬萍兒見裡頭的人死活不肯再開門,只得氣惱地跺了跺腳,悻悻地轉身離去了。
  
  葉清溪聽到外頭沒聲音了,便也鬆了口氣。莫非是因為太后的命令,馬萍兒沒辦法接近蕭洌,終於忍不住想從她這兒想辦法了?比如跟她修復關係,並以此為契機接近蕭洌?
  
  葉清溪曾經為了蕭洌的病情而鼓起勇氣跟太后正面剛過,她自然不願意馬萍兒接近蕭洌弄出什麼夭蛾子來。如今蕭洌的情況越來越好,她怎麼可能讓馬萍兒來搞破壞!
  
  然而,馬萍兒的韌性,實在令葉清溪敬佩。
  
  在那天之後的每一天,馬萍兒都會拎著個食盒跑來,每天的花樣還不同。上午蕭洌會跟太后去學處理政事,馬萍兒在這種時候來乾清宮,大概是避開了太后的命令,而她沒事不會出門亂跑,因此馬萍兒這個時機選得剛好。
  
  在被馬萍兒騷擾了五天後,葉清溪發覺對方並沒有退縮的意思,而本該知道馬萍兒所作所為的太后也絕口不提此事。葉清溪覺得,太后本就有意讓馬萍兒去勾搭蕭洌,但被她說過後只能暫時停手,但如今馬萍兒是來她這兒搞事,太后估計是覺得沒必要管,就故意當不知道了,說不定這事背後也有太后的授意?因為馬萍兒除了非要送她吃的討好她也沒幹別的事,而將此事捅到本就已經知道的太后面前反而可能讓太后多想,因此最終葉清溪還是忍了下來,就當打發時間了,在蕭洌跟前也一點口風都沒露。
  
  到了第六天,葉清溪終於吃了一塊馬萍兒帶來的馬蹄糕,確切地說,是半塊,另外半塊她看著馬萍兒吃下去了。
  
  馬萍兒也不介意葉清溪對自己的警惕,她覺得葉清溪要是傻兮兮地全吃下去了才奇怪。
  
  葉清溪吃完了自己的半塊後擦了擦嘴說:「你做的糕點我也吃了,有什麼事快說吧。」
  
  馬萍兒一怔,心裡說了個果然如此。她也算是跟葉清溪打過不少交道的了,面對葉清溪時,她總沒辦法像在家跟繼母和繼母兒女一樣使心機,不是說不用心機了,但方法不一樣。她覺得一定是那十來天課程的影響,每次她要在葉清溪面前偽裝起來時都覺得葉清溪早看穿了在看自己笑話,覺得這樣的自己一定看起來很傻,因此總忍不住破功。
  
  她拿了塊糕點掰成兩半,一半遞過去給葉清溪,討好地笑道:「再吃一點嘛。」
  
  她很主動地先吃起了手裡的半塊。
  
  葉清溪推了回去,從食盒裡挑出塊自己掰開,一半遞給馬萍兒。
  
  馬萍兒心道真是受不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接過就吃了起來。
  
  葉清溪看她吃了,於是拿著手裡的半塊準備退回去——她還是沒讓馬萍兒進門,兩人此刻依然在門口。
  
  「唉,等等!」馬萍兒看葉清溪又要走,急忙扯住她的衣袖。
  
  葉清溪道:「你不想說什麼事的話,我就關門回去了。」
  
  馬萍兒急了:「就不能過兩天再說嗎?」葉清溪才剛開始吃了她送的糕點,她還沒討好成呢,怎麼能這會兒便說!
  
  「今天不說,以後我都不聽了。」葉清溪道,她說著作勢又要關門。
  
  「唉,你怎麼這樣!」馬萍兒快被急哭了。從前她對她繼母獻殷勤,她繼母總是不動聲色,總要等到她憋不住了讓她主動說,哪有葉清溪這樣的,一上來就問!葉清溪肯定是不想答應她才逼她這時候開口!
  
  葉清溪看著自己被馬萍兒拽住的衣袖,把手裡還沒吃的半塊馬蹄糕遞回去:「這麼想要回去的話,還你。」
  
  「誰要這個了!」馬萍兒一手拉著葉清溪不肯放,一手把食盒往地上一放,急怒道,「你就是故意的!那日我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你便記恨在心,如今故意折騰我!」
  
  葉清溪: 「……」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我不是你母親。」
  
  馬萍兒一怔,對她怒目而視:「你什麼意思!」
  
  「……因此請不要對我撒嬌。」葉清溪無奈地說,「我們的關係似乎沒那麼好吧?」
  
  撒嬌二字說得馬萍兒一愣,隨即漲紅了臉,立即鬆開葉清溪道:「你胡說什麼!誰對你撒嬌了?你以為你是誰?」
  
  見馬萍兒終於鬆開自己,葉清溪連忙退後一步將門關上。
  
  馬萍兒瞪大雙眼,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用力拍門道:「葉清溪,你出來!你不出來,我不走了!」
  
  葉清溪將門後插銷插好,便去桌旁坐下,慢吞吞吃著手裡的馬蹄糕,聞言笑道:「隨便你。」
  
  「你!你出來!」馬萍兒拍門拍得手都腫了,又加上了腳,用力踹門。
  
  葉清溪想,有本事就把門踹開。蕭洌力氣大是有可能把門踹開的,可馬萍兒?踹久了自己腳就要疼死了吧。
  
  馬萍兒堅持得比葉清溪預料的時間還短,門外安靜了好一會兒,就在葉清溪以為外頭的人已經走了時,卻聽馬萍兒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你把門打開,我說還不行嗎?」
  
  葉清溪正好吃完了手裡的糕點,起身將房門打開,馬萍兒立即道:「我進去慢慢說。」
  
  葉清溪想了想,終於側身讓她進來。
  
  馬萍兒卻先彎腰將食盒提起,才進入屋子。
  
  將食盒往桌上一放,馬萍兒便整了整自己的儀表,恢復成了端莊的模樣,彷彿先前砸門的那個不是她似的。
  
  「葉姑娘,再過半個月便是萬壽節,之後皇上便要去御苑避暑,我不求能在萬壽宴露臉,只求能帶我一起去避暑!」馬萍兒飛快地說道,像是怕葉清溪立即拒絕,她不等葉清溪回答便又說了一句,「你別說自己辦不到,我知道那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話都讓馬萍兒一個人說完了,她還能說什麼?
  
  葉清溪無奈道:「與其來討好我,你不如去跟太后說。而且你要不說,我也不知道要去避暑這事。」
  
  甚至連再過半個月就是萬壽節她都不太清楚,她這些日子過得封閉又規律,而蕭洌也沒提過,她哪裡知道再過半個月就是蕭洌的生日?但這事就沒必要跟馬萍兒說了。現在的問題是,她是不是還要為蕭洌準備生日禮物?送禮物是最最麻煩的事了,然而不送又不行,她怕蕭洌會生氣。
  
  「那你現在知道了!太后娘娘說,哪有你去說好?如今皇上都聽你的!」馬萍兒說到這裡便盯著葉清溪看,語氣嫉妒而又充滿了嘲諷之意。
  
  「如今這宮裡,還是太后娘娘說了算。」葉清溪道,她知道馬萍兒慣會給自己找麻煩,而這個麻煩,她根本沒打算接。馬萍兒吵著要跟去,肯定是想幹些什麼,她怎麼可能讓馬萍兒如願。
  
  「那我不管,你吃了我的,就要幫我!」馬萍兒開啟了無賴模式。
  
  葉清溪道:「那我……吐出來還給你?」
  
  馬萍兒頓時捂著臉退開,一臉戒備地盯著葉清溪,似乎怕她真會吐出來似的。
  
  葉清溪道:「馬昭儀,找我真沒用,這事你要去找太后娘娘。你是不是還沒去找過?」
  
  「當然……」馬萍兒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沒有!」
  
  一個多月前被太后命令不許去打擾皇上之後,她就沒見過太后了。本來她還以為自己進不來乾清宮,沒想到宮人們根本不攔她,她想一定是因為她的昭儀身份,即便如今她看著「不受寵」,可在旁人看來,她是皇上名義上唯一的女人,這點毋庸置疑!
  
  當然,太后也一定是默許了這一點,不然她便是皇后也進不來。她不知道太后想做什麼,總覺得太后的想法似乎一會兒一個樣,她都不敢擅自行動了——只是對接近皇上而言。她知道皇上如今不待見她,因此她唯有取得太后娘娘的支持,才能好好在這皇宮活下去。只是以她的段數甚至連太后的心思都不大猜得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又恐慌於什麼都不做坐以待斃,便又想起來打葉清溪的主意。
  
  「那就去找太后呀,這事你找我沒有用的。」葉清溪誠懇地說,「相信我,與其指望我在皇上面前替你說幾句好話,你不如祈禱我別在皇上面前提到你。」
  
  「你……你威脅我?」馬萍兒瞪著葉清溪,「你、你以為你嚇得住我嗎?我根本不怕你!」是的,她根本不怕葉清溪,她怕的是皇上。
  
  可即便怕,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在皇宮裡孤獨終老不是她想要的!
  
  葉清溪一臉誠懇道:「……我真的建議你去找太后娘娘。」放過她吧。
  
  馬萍兒死死盯著葉清溪,轉頭就走,然而還沒走出門去,她又走回來將自己的食盒拎起,冷笑道:「我拿回去餵豬都比給你吃好!」說完她揚長而去。
  
  葉清溪:「……」她也沒逼馬萍兒做東西給她吃啊。
  
  在葉清溪表明態度之後,馬萍兒還真的消停下來。然而馬萍兒帶來的煩惱,卻沒有離葉清溪遠去——她不得不天天煩惱該送蕭洌什麼禮物。
  
  她如今吃住都是蕭洌家的,身上沒多少銀子,即便有又不能出宮去買,只能靠自己做弄點花樣,然而做什麼呢?給他打條圍巾嗎?還是疊一千隻千紙鶴?她現在生理上是初中生的年紀但心理不是啊!
  
  這時候葉清溪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不夠瞭解蕭洌,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她甚至說不出幾樣,說得出來的還都是跟治療相關的。
  
  這日趁著孟太傅和其餘兩位伴讀都還沒來,葉清溪問蕭洌:「表哥,我忽然發覺,我都不知表哥平日裡喜歡什麼。射箭算一個,還有呢?」
  
  蕭洌握住葉清溪的手:「還有表妹啊。」
  
  葉清溪:「……」好的她確實預料到事情可能往這方向發展。
  
  「表哥,我說正經的呢。」葉清溪努力把話題扯回來,「我想更瞭解表哥一些。」
  
  蕭洌皺了皺眉,點頭道:「每日被太傅叫著上課,我與表妹說些體己話的時間都沒了。」
  
  ……這話題歪的。
  
  然而還沒等葉清溪把話題扯回來,便聽蕭洌眼睛一亮笑道:「正好,今日我們不上課了。」
  
  等等,單方面宣佈不上課……他這是想要翹課啊?!
  
  蕭洌興致上來了,不由分說便拉著葉清溪往外走。
  
  葉清溪急道:「至少,至少跟孟太傅說一聲啊!」
  
  蕭洌回頭一笑:「說了就沒意思了。」
  
  他的笑讓葉清溪眼前出現了碩大的「頑劣」二字。
  
  她一個好學生,不寫作業是能力問題,可逃課算怎麼回事啊?
  
  「表哥,你等等……」
  
  蕭洌忽然停下腳步,但他卻不是因為葉清溪的勸阻而停下的。
  
  前方,項恆和陶修正有些驚訝地看著拉拉扯扯的二人。
  
  葉清溪一喜,忙道:「表哥居然要逃課,你們快勸勸他!」
  
  蕭洌面色一冷,盯著前方二人,卻出乎葉清溪意料地問道:「我要四處走走,你們一起來嗎?」
  
  葉清溪詫異地看了眼蕭洌,再看那二人,連忙衝他們搖了搖頭。
  
  項恆和陶修二人對視一眼,幾乎沒有猶豫便異口同聲道:「願同去!」
  
  葉清溪:「……」沒想到這倆濃眉大眼的也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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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20:50:33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捉迷藏

  葉清溪躲在一座假山後頭,心臟緊張得砰砰直跳。
  
  她也不明白,明明對於這種逃課行為她一開始是反對的,怎麼現在她卻跟他們玩起了捉迷藏?!
  
  在項恆和陶修二人同意蕭洌的提議後,葉清溪作為少數派,根本就沒有什麼反抗能力便被牽走了。蕭洌身邊總是跟著不少內侍,如今他翹課出去玩,為防止他們通風報信壞了他的興致,便將所有人都帶上了,還讓他們走前面,省得他們中途溜走。四人一路談笑——半被挾持過來的葉清溪自然是強顏歡笑——來到了御花園,蕭洌道:「園內處處綠蔭,比外頭涼快,正好咱們來玩個遊戲。」他頓了頓,笑道,「玩遊戲不能沒有彩頭……這樣吧,若你們中某人贏了,我便答應他一個要求,若我贏了,你們便都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葉清溪覺得,蕭洌這彩頭也太雞賊了,他輸了只要答應一個要求,贏了便能提三個要求。然而他是皇帝他最大,另外兩個人根本就不會提出任何異議,她也懶得提了。
  
  最後蕭洌想要玩的遊戲便是捉迷藏,小孩兒才喜歡的那種。葉清溪覺得,這是他在彌補他那缺失的童年吧?
  
  內侍帶了紙筆,四人抽籤決定了當鬼的那位——正好是蕭洌。抽籤結束後,彩頭也進行了微調。按照遊戲規則,蕭洌必須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將三人都找到,如此才算是贏了,他可以向每個人各提一個要求。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還沒被他抓到的人就是贏了他,贏的都可以向他提要求。
  
  雖然覺得自己一定是第一個被找出來的,可葉清溪本著對遊戲規則的尊重,在開始後便立刻跑了出去,在樹木的遮擋下躲進了假山裡。這座假山上面有座亭子,她之前跟蕭洌上去一起坐過,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下面原來有那麼多小通道,可謂是曲徑通幽,柳暗花明。可這種這麼常見的躲藏地點,一定是最先被找的,她躲這兒太危險了,果然還是應該移動起來。
  
  ……所以說,她究竟為什麼要玩這樣一個幼稚的遊戲啊!
  
  葉清溪其實一開始並不想尊重遊戲規則的,可遊戲開始前,可能是怕她消極應對,蕭洌湊到她耳邊說,如果他贏了,就要她當著所有人的面主動親他— —當時她就嚇跑了,什麼消極的情緒都沒了。
  
  「皇上先前跟你說了什麼?」
  
  這個突兀響起的聲音嚇得葉清溪一個激靈,差一點便尖叫出聲,她好不容易才摀住自己的嘴,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的人。
  
  「陶公子?」葉清溪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小聲驚訝道。
  
  即便是不雅地蹲著,容貌英俊的陶修也一樣風采卓然,他面上帶著好看的笑容,笑咪咪地說:「之前見葉姑娘很是急切地跑了,我想是不是皇上給了什麼了不得的好處,才讓葉姑娘如此迫切想要贏。」
  
  葉清溪知道陶修當時一定沒有看到她的表情,否則就該知道她那是「驚恐」而不是「迫切」了。
  
  「陶公子,你怎麼在這裡?」葉清溪沒回他,「兩個人在一起,皇上豈不是贏得很輕易?」
  
  「葉姑娘也太小看久常兄了,這會兒他怕是正領著皇上四處鑽洞呢。」陶修笑咪咪地說。
  
  葉清溪稍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只要撐過一炷香就夠了,她對贏了之後的獎勵沒有任何興趣,只想別讓蕭洌贏了就好。即便她可以反悔不做蕭洌要她做的事,可那個要求被他提出來讓所有人聽到就已經夠她尷尬的了。她出發前看過那炷香,不算粗,大概也就能燒十來分鐘吧,只要撐過這十幾分鐘!
  
  「陶公子,那你也趕緊走吧,盡量多躲藏些時候。」葉清溪趕人了。陶修和項恆怎麼都比她厲害吧?只要他們不被抓住,蕭洌就不算贏家,她即便被抓到也不要緊。
  
  「不急。」陶修笑道,「之前沒能好好跟葉姑娘道謝,如此難得的好時候,我總不能浪費了。」
  
  葉清溪一愣。
  
  陶修就著蹲下的姿勢,深深地做了個揖,樣子滑稽極了,然而他的神情卻相當嚴肅認真:「多謝葉姑娘幾次的救命之恩。」
  
  「陶公子多禮了,我似乎並沒有做什麼。」葉清溪略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耳朵卻注意著外頭的動靜。
  
  「葉姑娘不必妄自菲薄。皇上他……也是多虧了葉姑娘。」陶修笑著,說得語焉不詳。
  
  葉清溪心頭微微一跳。
  
  她並不奇怪陶修會發覺蕭洌的不對勁之處,但她想,他們應當只是隱隱有所察覺,真要去想明白蕭洌有精神上的疾病,恐怕是為難他們了。按照他們的世界觀看來,蕭洌是個喜怒無常的帝王,多虧了她這個他所寵愛的表妹在旁看著,他才能有所克制,也就僅此而已了。
  
  雖說葉清溪並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厲害,但這種時候就沒必要謙虛了,本著符合國人委婉的原則,她羞澀地笑道:「陶公子謬讚了,我什麼都沒做。」
  
  陶修笑了笑,沒將葉清溪的謙虛當回事,徑直說道:「我有一事一直覺得奇怪……」
  
  只是還沒等他問出來,便聽葉清溪道:「陶公子,你快走吧,不然皇上真要一箭雙雕了。」
  
  陶修從不知道,自己還有如此討人厭的時候。
  
  他蹲在那兒,堅持將自己的問題問完:「……葉姑娘,為何如今你還只是皇上的表妹?」
  
  葉清溪一愣,明白了陶修的意思,畢竟蕭洌是皇帝,而她平日總跟蕭洌同進出,陶修即便有這樣的疑問也不能當著蕭洌的面問,憋到現在真是到極限了吧。
  
  「因為我比皇上歲數小啊,怎麼長都不可能成為他的表姐呀。」葉清溪故意裝傻,這種問題,怎麼回答都不對頭啊,當然不能回了。
  
  說完她便做出驚訝的模樣壓低了聲音道:「我好像聽到外頭有動靜……皇上大概是找過來了!」
  
  陶修眉頭微皺,想問的沒問出來他自然不大滿意,但他還是說道:「我去看看。」
  
  他貓腰從自己來的那條路往外走去,而葉清溪也轉頭走了相反的方向。距離開始應該有七八分鐘了吧?時間過去一半了,她趕緊動起來,跑完剩下的幾分鐘,就能解放了。
  
  假山彎彎繞繞,有些地方因為不透光而顯得昏暗,她有時候會走錯路進死胡同,便只能退出來再走。前方不遠便是出口,她放慢了腳步,邊聽著外頭的動靜邊往前走。
  
  眼看著就要走到出口了,斜刺裡忽然伸出一雙手,一手摀著她的嘴,一手摟著她的腰,將她往一條有些黑的岔道裡帶去。
  
  誰、誰啊!
  
  葉清溪嘴裡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嚇得雙手胡亂地抓著,可下一刻卻聽身後人低聲道:「表妹,是我。」
  
  葉清溪一怔,頓時鬆了口氣。嚇死她了,她還以為要發生什麼不可描述的事了,原來是蕭洌!竟然是他這麼嚇她!
  
  ……等等,這麼說來,她被抓住了?!
  
  葉清溪欲哭無淚。剛剛跟陶修說外頭有動靜說不定是皇帝找來了什麼的是她胡說騙人的啊,她這烏鴉嘴!
  
  蕭洌鬆開了葉清溪的嘴,卻沒有放開她的腰,他抱著她讓她緊貼著他,而他後背靠在冰冷嶙峋的假山壁上,卻一點不覺得硌。
  
  「表哥,我被你抓到了。」葉清溪很快就放棄了反抗,不知道項恆怎麼樣了,至少還有個陶修在逃,他們這邊還沒輸呢!
  
  「嗯。」蕭洌應了一聲。
  
  葉清溪不見蕭洌接下來的反應,小聲道:「表哥,你是不是要放開我去抓其他人了?」
  
  「……我想起了一些事。」蕭洌道。
  
  葉清溪聽出他聲音不對,掰開他的手轉身看向他。他正垂眸望著她,注意力卻似乎不在她身上。
  
  「是什麼事?我聽著呢,表哥。」葉清溪握住蕭洌的手,柔聲道。
  
  「大概四五歲時,這皇宮之中並非只有我一個皇子。」蕭洌低聲道,「偶爾父皇會將我們都叫過去,有時候在上書房,有時候會來御花園。」
  
  他側頭看向一旁,抬手指著前面的一個位置道:「我以前在這裡,被我的皇兄騎著打。後來他跟父皇說是我胡鬧爬假山摔下來才弄傷的,是他救了我,我當時什麼都沒說。後來……母后就罵我沒用,連為自己辯解都不會,白白讓皇兄得了父皇的青眼,還讓父皇更加不待見我。」
  
  「 ……當時一定很疼吧?」葉清溪低聲道。
  
  蕭洌笑了:「我忘記了。」
  
  他抱住葉清溪,下巴擱在她肩頭,低低重複了一遍:「我早忘了。」
  
  葉清溪還記得蕭洌曾經說過,他記得一歲以來的事,被他皇兄打的痛,他父皇失望的眼神,他母后激動的謾罵……他一定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嗯,沒事了,都過去了。」葉清溪輕聲安撫。
  
  蕭洌笑了一聲:「是啊。皇兄後來調皮爬樹摔下了斷了腿,在床上躺了十來日便歿了。」
  
  葉清溪沒有說話。
  
  蕭洌聲音更輕,幾乎在她耳旁呢喃道:「母后還是愛我的,對不對?她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對不對?」
  
  「……是的。」
  
  葉清溪知道她聽到了一樁了不得的皇家秘辛,離她被滅口大概又前進了一大步吧,可這時候她也顧不得太多了。
  
  她輕柔卻有力地回抱住蕭洌,語氣誠摯而堅定:「是的,因為你很好,你值得所有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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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20:50:50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生辰

  你值得所有人的愛。
  
  蕭洌手上不自覺地用力,緊緊地將葉清溪抱在自己懷裡不願鬆開。他想清溪一定只是在安慰他,可只要她覺得他還值得人愛就夠了,只要如此便足夠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鑼鼓敲響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御花園,葉清溪一怔,隨即意識到這是時間到了的提示。
  
  終於記起最開始蕭洌說的話,葉清溪出聲問道:「表哥,你……抓到另兩人了嗎?」
  
  蕭洌搖了搖頭,面頰蹭著葉清溪的,讓她覺得有點癢。
  
  「都怪清溪,若非你,我也不會錯失抓住他們的時機。」蕭洌抱怨道。
  
  葉清溪:「……」這也怪她?又不是她非要扯著他聊天的!
  
  蕭洌稍稍鬆開葉清溪,直起身低頭望著她,昏暗的光線中他嘴角一勾:「所以表妹必須補償我。」
  
  不等葉清溪回應什麼,他便傾身下壓,吻住了她。
  
  不過掙扎了片刻,葉清溪便放棄了抵抗。
  
  她有點懊惱,之前被他抓住時她怎麼就慶幸是他呢?一定是因為他這段時間實在是太過乖巧,讓她喪失了該有的警惕心。
  
  等蕭洌鬆開葉清溪時,她面頰已泛了紅,眸中水光瀲灩,整個人無力地靠在蕭洌懷裡。
  
  她咬咬牙,羞愧又鬱悶地想,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啊!
  
  她推開蕭洌,站直了身體,故做若無其事地衝他笑道:「表哥,我們快出去吧!」
  
  蕭洌想去牽葉清溪的手,然而她走得飛快,他撈了個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他追了上去。
  
  按照遊戲規則,被抓住了的葉清溪是輸家,而項恆和陶修二人卻是贏家,可以向蕭洌提一個要求。
  
  結果可想而知,那兩人表示不敢提要求。
  
  蕭洌冷哼一聲:「你們可是看不起朕?」
  
  他話這麼說出來,二人自然不好再推脫。不過雖說看似沒有什麼限制條件的要求,真要他們提也不敢提什麼太過分的,最後陶修說想要一幅前朝書畫大家的作品,而項恆要了一把珍藏的寶劍。
  
  葉清溪看著有點羨慕,她要是剛才沒被蕭洌抓到,那就提出先把這要求緩緩,將來再兌現,相當於為自己續一條命了。
  
  蕭洌雖然帶上了宮人一起逃課,然而紙包不住火,孟太傅到了上書房沒見到人,自然會進行詢問,這事逃不過太后的耳目。就在蕭洌剛答應了那二人的要求後,太后便領著人一起過來了。
  
  葉清溪羞愧得躲在蕭洌身後,不敢跟太后對上視線。想她一個好學生,竟然也有被逮到逃課的這一天……
  
  幾人見禮過後,太后似乎也沒把這事看得太重,語氣平靜地說:「孟太傅在上書房等著你們,快回去上課吧。」像是一點也沒有追究的意思。
  
  然而蕭洌卻道:「母后,今日我不想上課。」
  
  太后極有耐心地說:「學業不可荒廢一日,洌兒莫要任性。」
  
  「就這半日,望母后成全。」蕭洌固執地說。
  
  葉清溪悄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相當擔心這對母子會當場掐起來。
  
  太后終於皺了皺眉道:「皇上,你忘記曾經與哀家說的那些話了?」
  
  蕭洌道:「朕記得。但今日朕不想上課。」
  
  這就是沒得商量的意思了。
  
  太后沉默地望著蕭洌,後者漠然地看著地面。
  
  葉清溪清楚地察覺到一種無形的較量。如今的皇宮是太后說了算,但未來,這一切終於是蕭洌的,前後兩代掌權者都展現了他們的固執與權力慾,似乎誰也不願意退讓。
  
  葉清溪原本不大願意摻和進來,可太后卻偏在二人對峙時看了她一眼,還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她只得咬咬牙,小小地扯了扯蕭洌的衣袖,低聲道:「表哥,孟太傅年紀大了,總讓他生氣不大好,我們不如回去吧?」
  
  蕭洌回頭看她,目光深邃得似乎要將她吞沒。
  
  葉清溪心底泛上些許涼意。
  
  蕭洌盯著她許久,才回頭對太后道:「表妹說的是,朕這便回去瞧瞧孟太傅。」
  
  他望著太后,卻像是示威似的牽起了葉清溪的手,越過太后往上書房行去。
  
  項恆和陶修見狀,向太后行禮後也匆匆跟上。
  
  蕭洌拉著葉清溪走在前方,一路沉默,好一會兒後他忽然說道:「清溪,從前你跟我說過,讓母后看到我的成長,將權力交還給我後,她便再也不能阻止我做想做的事。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有時候我總覺得,你還是站在母后那邊的。」
  
  葉清溪心中一緊,她根本誰都沒站啊,說到底她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表哥你誤會了,我只是不想你和表姑母起衝突。」葉清溪道。
  
  「那為何,每次你都只讓我後退妥協?」蕭洌追問。
  
  葉清溪沉默了會兒才說:「因為如今掌權者還是表姑母啊。」
  
  蕭洌面上的陰沉被葉清溪的話擊碎,他驀地抱住她,在她耳邊喃喃道:「你說得對,我如今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聽母后的。」
  
  葉清溪想著後頭還跟著項恆和陶修,只得稍微掙了下道:「表哥你明白就好,我們快回去吧。」
  
  蕭洌鬆開葉清溪,面上已恢復了平靜。他拉著葉清溪往前走,低聲道:「清溪,我向你保證,那一天很快會到來的。」他真正掌權的那一天。
  
  葉清溪沒再掙扎,跟著蕭洌往前走去。她已經越來越不能肯定,蕭洌真正掌權的那一天,對她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了。然而她如今不過是廣袤大海上的一葉扁舟,除了隨波逐流,別無他法。
  
  這世界,從來不是她說了算。
  
  孟太傅一直在上書房等著,見蕭洌四人回來,他也沒說什麼,只沒事人似的繼續上課。
  
  而葉清溪則還得煩惱她該送什麼樣的禮物。之前本想問蕭洌的喜好,結果竟然導致了他的翹課,害得她都不敢再問了。同輩女性送男性東西,不管送什麼都顯得曖昧,大概也就送個鐘不會讓人誤會了吧……因此在將自己腦子裡的存活都挖出來過一遍後,葉清溪決定送個自己繡的荷包算了。她的繡工也就是十字繡的水準,但勉強夠用了,還有十日左右,完全來得及。
  
  可能是萬壽節漸近,每日的晚飯時太后也終於開始談及了此事。準備工作早就開始做起來了,都有固定的一套流程,那日想必不會出什麼差池。
  
  這日晚飯後,葉清溪正想回去做她那做了一半的荷包,就被太后叫住了。前幾日的逃課事件後,太后並沒有專程留她談話,想來並不覺得那是件多麼不可饒恕的大事,蕭洌已經認真了那麼多日,偶爾放鬆一日不算什麼,她那日去將他找回上課,也只是做個姿態而已。
  
  這回太后還留了個翠微,翠微拿過來一個托盤放到葉清溪眼前。
  
  太后道:「過幾日是洌兒的生辰,這是我替你準備的禮物。」
  
  葉清溪掀開綢布,只見下方是一個古樸的硯台。
  
  嗯,送人硯台還真是……毫無曖昧之意,倒有點像是送別人家的孩子《一課一練》之類的吧。太后考慮到底周到,知道她根本沒錢也沒什麼東西好送,還記得替她準備禮物。
  
  「清溪,你莫非已經想好送什麼了?」太后見葉清溪盯著硯台不說話,不由得問道。
  
  葉清溪忙回神,仰頭對太后展顏一笑:「不是,多謝太后,我正煩惱該送什麼合適呢。」
  
  可是送這個硯台,真的合適嗎?蕭洌一看這個就會明白這不是她準備的,想當然會意識到這禮物來自他的母后。按照她和蕭洌的約定,他們二人都會在表面上屈服於太后的安排,可那次逃課後,他明明還是對她傾向於太后一事很不滿。那麼在知道她並沒有用心準備禮物,只是將太后準備的禮物轉送給他後,他會不會生氣呢?
  
  大概……會的吧。
  
  葉清溪接了硯台回到自己屋子,拿出那半成品荷包盯了許久,另一隻手裡握住了剪子。
  
  片刻後,她新拿了塊大點的布,在硯臺上比劃。她不做荷包,她給硯台做個套總行吧?禮物總要有禮物的樣子,怎麼能沒有包裝袋呢?!
  
  曾經揚言「拿回去餵豬都比給你吃好」的馬萍兒在萬壽節前三日又來找了葉清溪一回,這回她依然拿著食盒,不過卻故意擺在石桌上,自己吃著香噴噴的糕點,遙遙望著被她叫開了門的葉清溪。
  
  葉清溪看她那故意吃得炫耀的樣子,不由得無語。她承認,馬萍兒做的糕點是挺好吃的,可她又不缺這一口吃的,用得著炫耀給她看嗎?
  
  在葉清溪打算關門前,馬萍兒面帶得意地說:「太后娘娘已同意帶我去御苑。」
  
  原來她想炫耀的是這個啊。
  
  葉清溪只不過頓了頓,便一聲未吭地關上了門。
  
  馬萍兒氣得差點跳起來,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緒,她快步走到葉清溪房門前,抱著胸故作不在意地說:「我都還沒去跟太后說呢,她老人家便主動尋了我去。」
  
  葉清溪並不意外,或許是見蕭洌這段日子真的好了很多,太后的心思又活了吧。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在皇上面前作壞,不讓我跟去!」馬萍兒道。
  
  葉清溪扶額,這麼害怕她從中作梗的話,那就不要提前跟她說啊!
  
  「放心,我會當不知道的,你回去吧。」葉清溪道。
  
  得了葉清溪保證的馬萍兒卻不滿地拍了拍門:「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嗎?覺得我不配當你的對手?」
  
  「……那你想要怎樣?」葉清溪已經不知道馬萍兒究竟是來做什麼的了。
  
  「你要怎樣,我怎麼知道?」馬萍兒理直氣壯地反問,又道,「你若害怕我跟著去會搶了皇上的歡心而跟皇上說不讓我去,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同我比,你還是差了些,皇上對你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吃慣了大魚大肉,總想吃些清粥小菜,可清粥畢竟是清粥,吃多了嘴裡寡淡得很,總還是要多吃些肉的。」
  
  葉清溪聽了會兒,忽然打開門。
  
  馬萍兒說得起勁,冷不防葉清溪開了門,嚇得面色一變,差點沒站穩。
  
  「你怎麼突然開門?嚇死我了!」馬萍兒抱怨道。
  
  葉清溪目光詭異地看著她,忽然問道:「一個人待在永和宮,是不是很無聊?」
  
  馬萍兒一愣。
  
  葉清溪穿越而來後,從沒有討厭過什麼人,即便是跟她有過點糾葛的馬萍兒。馬萍兒並不是多麼惡毒的人,而她自己做的事也並不都是高大全的好事,她跟馬萍兒之間若說是誰欠誰,也說不好。即便馬萍兒曾經來跟她宣戰過,後來討好她失敗放過狠話,抑或今日來「耀武揚威」,葉清溪都沒有因此而多討厭馬萍兒一分。她之前還只是覺得,馬萍兒這樣的挑釁手段實在是有些低幼了,放在普通宮鬥文裡活不到一章。可如今,她忽然意識到,或許馬萍兒只是……太無聊了。
  
  整個皇宮裡只有馬萍兒一個有位份的,可蕭洌從不會去找她,太后也不讓她去蕭洌面前亂晃,一個人待在永和宮,每日裡大概真的是相當寂寞了。
  
  ……然而這不是馬萍兒理所應當地纏著她不放的理由啊!
  
  「抱歉……我挺忙的,沒時間陪你玩。」葉清溪無奈道。
  
  馬萍兒漲紅了臉道:「誰、誰要你陪我玩了?你我之間又不是無話不談的姐妹,哪來的玩鬧情誼?」
  
  她說著整了整臉色,冷笑道:「你我是敵人,不與你鬥個你死我活,我是不會罷休的!」
  
  「我認輸。」葉清溪飛快道。
  
  馬萍兒死死盯著葉清溪,瞪圓了眼睛恨聲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遲早會後悔的!」
  
  她說完,又冷哼了一聲,轉頭便去收拾了石桌上的東西,憤憤然離開了。
  
  葉清溪望著馬萍兒離去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要是能跟馬萍兒換個位置,每天無聊得發黴,而不是要操心自己的小命,那她就真是做夢都要笑出聲來了。
  
  萬壽節前一天,葉清溪在下課後將自己的禮物送給了蕭洌。
  
  她拿出自己做的一個大布袋子,裡頭裝了太后給她的新硯台,遞給蕭洌。
  
  蕭洌開心地接過布袋子,打開之後盯著硯台看了會兒,抬頭看她時神情有些莫測。
  
  「母后給的?」
  
  葉清溪早有準備,點點頭,又指著布袋子道:「裡面還有個贈品……是我自己做的荷包。」
  
  蕭洌掏出葉清溪所說的荷包,做工不大精緻,可他卻霎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表哥,這個做得不大好,只是一個小小的心意……你可別用它。」葉清溪忙道。
  
  蕭洌將荷包拿在手中,愛不釋手地翻來覆去地看,聞言隨口道:「怕被母后看到?」
  
  「……有點怕。」葉清溪沒法否認。她又有些後悔了,作為一個治療師,自己做個荷包送給病人算怎麼回事啊!
  
  她心裡充滿憂愁地嘆息著,真的只是怕蕭洌生氣嗎?
  
  蕭洌將荷包貼身放好,望著葉清溪笑得眉眼彎彎:「我不會讓母后看到的,這是你我之間的小秘密。」
  
  他說著握住葉清溪的手,低頭在她纖細的指尖輕吻,低笑道:「表妹辛苦了。」
  
  葉清溪只覺得手上被他吻的皮膚似有一陣難言的顫慄傳來,她想縮回手,卻被蕭洌按住而不得。
  
  他將她的手翻過來,盯著她的指腹細細地看,又一根根親吻過去,雙眼卻盯著她看,眼裡的光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吞下去。
  
  葉清溪別開視線,身子不由得僵硬。心臟跳得飛快,連呼吸都不禁急促了幾分,她滿心憂懼,下意識想逃離他的目光。
  
  大概,太后擔心的事,果真有了失控的跡象吧。
  
  六月二十五,萬壽節,普天同慶。
  
  葉清溪沒資格出席萬壽宴,也成功勸阻了蕭洌非要為她爭取一事。
  
  結果這天中午,一個人在自己屋子裡吃飯時的她迎來了一臉憐憫的馬萍兒。
  
  「看來皇上也沒有多寵愛你嘛,這樣大的日子,還不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兒吃飯?」馬萍兒面上故帶憐憫,實則挑釁道。
  
  葉清溪看了眼馬萍兒,沒理會她的挑釁,只問道:「要坐下一起吃嗎?」
  
  馬萍兒一愣:「誰要跟你一起吃啊!我可是吃過了來的!別將我跟你混為一談!」
  
  葉清溪道:「那就算了。」她自顧自地吃飯。
  
  馬萍兒站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終氣惱地坐了下來:「我就在這兒看著你吃,看你有多淒涼!」
  
  葉清溪:「……請便。」
  
  馬萍兒果然說到做到,盯著葉清溪吃完了飯,隨後又跟著她出去走路消食,邊走邊不忘諷刺她:「說不定這時候皇上身邊已經有佳人相伴了呢!今日可是會有官員帶家中女眷出席的!」
  
  「皇上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以為你看得住他嗎?皇上遲早會左擁右抱,而你?就會被忘到不知哪個角落了!」
  
  「你也就只能囂張那麼一會兒了,今後這宮裡的主子,還不知是誰!你猜猜皇上今後的皇后會是怎樣的女子?說不定根本容不得你的存在呢!」
  
  「你真以為太后將來會護著你嗎?你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馬萍兒絮絮叨叨說了許久,葉清溪偶爾應一聲,實則頗有些心不在焉,最後見馬萍兒似乎說累了,她遞過去一杯茶水。
  
  馬萍兒正好渴了,根本沒想到這是葉清溪遞過來的茶水,接過一口氣喝了下去。
  
  葉清溪道:「我在茶裡下藥了,你今後再也無法說話了。」
  
  馬萍兒一愣,差點跳起來,忙想要將茶水都吐出來,可嘔了半天,什麼都沒能吐出來。她惡狠狠地指著葉清溪道:「你真狠毒!我就知道你的不爭不搶,你的所謂雲淡風輕都是裝出來的!你早把我看做眼中釘肉中刺,想害我想了很久了吧?之前你都是為了降低我的戒心……你真是好毒的心!」
  
  葉清溪只是看著她微笑。
  
  馬萍兒罵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還能說話,再看葉清溪的笑容,便明白自己是被耍了,她漲紅了臉,丟下句沒什麼力量的狠話便跑了:「你給我等著!」
  
  或許是在萬壽宴上多喝了幾杯,下午蕭洌並沒來找葉清溪。等到了相當於「家宴」的晚飯時,葉清溪被太后叫了過去,算是家裡人為蕭洌慶生。
  
  一年一次的好日子,沒人提掃興的事,大家其樂融融,連葉清溪也不免喝了幾杯酒。
  
  太后喝了些酒有些微醺,散了後便自顧自去歇著了。蕭洌趁機送葉清溪回去,沒讓人跟著。路途不長,蕭洌說了些萬壽宴上的趣事,便到了葉清溪屋子門口。
  
  「今後的萬壽宴,我都要你坐在我身邊。」蕭洌面帶紅光,低頭在葉清溪耳邊呢喃。
  
  萬壽宴上有資格與他同坐的女人,只有皇后。
  
  以往蕭洌說這種話,葉清溪只會覺得無奈,覺得煩惱,可如今聽他這樣說,隱約明白自己心思的她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難過。
  
  不可能的呀。
  
  她輕輕推開蕭洌,對他淺笑,又催促他道:「夜深了,快回去歇著吧。」
  
  蕭洌並未察覺什麼,只是仗著酒意,飛快地在她唇上親了親,又低聲說了句:「我說到做到,等我。」才暢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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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真表妹

  如今天氣已經很熱,按照往年的傳統,在蕭洌過完生辰後,便要去距離京城四百里外的御苑避暑了。因那兒有山有水,夏日溫度比其餘地方要低上不少,前朝時便是避暑勝地,特別熱的那些年份,必去避暑。
  
  準備早在萬壽節前就開始了,按照太后的安排,萬壽節後三日便動身,路上大概要花三日,之後會在御苑待上大約兩個月,等入秋了再回來。
  
  葉清溪沒什麼太多的東西要收拾,反倒成了最清閒的幾人之一,而蕭洌自然包括在內。如今他已滿十八歲,本來隨著他歲數增大而越來越多的催婚奏章,在他如今多了個昭儀後就少了些,但依然有部分固執的老臣認為他應該盡快大婚,立后之後親政。太后自然把所有的聲音都壓了回去,而蕭洌每日去學習處理政事一事也安撫了攝政王蕭栩,因此太后又多了些時間可以替蕭洌治病。
  
  照常的幾日上課後,皇宮中的部分人,加上一部分官員及其家屬,便踏上了去御苑的旅程。
  
  葉清溪身份尷尬,不過皇宮是太后說了算,因此她所乘坐的馬車不算豪華卻很舒適,出發後沒多久她就在微微的顛簸中睡了過去,這一覺便到了中午。
  
  每年避暑之旅都已經成了制度,因此這一路的配套設施早已相當完備。中午隨行兵士就地安營紮寨生火做飯,而以太后為首的老闆們則在驛站裡歇息,食物也是從宮裡帶出來的,由御廚操刀,說是簡單地做一下不耽誤趕路,但皇家的事,再簡單也堪稱豐盛奢華。
  
  如今人多眼雜,葉清溪也沒法像在乾清宮時那樣不守規矩,因此跟太后蕭洌共進午餐什麼的就沒她份了。她一個人吃過還算可以的午飯,便又回了自己的馬車上。
  
  車隊行進了沒多久,葉清溪正昏昏欲睡時,她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有人在外頭小聲道:「葉姑娘,馬昭儀的馬車壞了,可否借你的馬車與你同行?」
  
  葉清溪:「……」
  
  她掀開車簾,只見一個怯生生的小宮女正站在外頭,見她出來,一臉怕被拒絕的恐慌模樣。
  
  「她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葉清溪問道。
  
  小宮女慌忙搖頭:「其他的,都、都不大合適……」
  
  太后跟蕭洌的馬車肯定不能讓馬萍兒去,太妃的也不合適,官員和家屬的就更不行了,一個宮妃怎麼好跑去跟官員親眷混一塊兒?算來算去,確實只有葉清溪這個不是宮妃勝似宮妃的人才最合適跟馬萍兒共乘一輛車。
  
  然而自從那日葉清溪騙馬萍兒說自己下藥害她把她氣走之後,二人還沒有再見過,想必馬萍兒再見自己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吧。
  
  葉清溪不想讓這個小宮女難做,便只好點頭道:「那就讓她過來吧。」
  
  馬萍兒上車時板著一張臉,彷彿葉清溪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葉清溪也不理她,舒舒服服地靠在靠墊上繼續她的昏睡大業。就在她半夢半醒間,馬萍兒忽然道:「你這姿態也太不雅了,也不怕被人看到!」
  
  葉清溪呼吸平緩,似乎並未聽到。
  
  馬萍兒哼了一聲,繼續道:「鄉野村婦就是鄉野村婦!」
  
  葉清溪依然一動不動。
  
  馬萍兒終於忍不住了,用力推了葉清溪一下道:「說你呢,葉清溪!」
  
  葉清溪不得不睜開雙眼,本來在車上就很無聊,除了睡無事可做,偏偏還有個馬萍兒在一旁聒噪,實在令人厭煩。
  
  葉清溪望著馬萍兒無奈道:「馬昭儀,你要爭寵,得從皇上那邊著手,來我跟前晃是沒用的。你不是很清楚嗎?皇上未來會有皇后,不用皇后動手我自己就會離得遠遠的了,你又何必跟我糾纏呢?這不過是做無用功罷了。」
  
  「你說得倒是輕巧,真到了那一日,只怕你會用盡一切方法想要留在皇上身邊吧!」馬萍兒不屑道,「依照皇上如今對你的癡迷,即便你一丁點兒家世也無,封你個嬪位也不過是隨口一句話罷了。然而如今你卻依然保持著現狀…只怕是想等著皇上親政那一天,你便可以不用再受太后掣肘,想怎樣就怎樣了吧!」
  
  葉清溪覺得,馬萍兒倒看得還算清楚,至少明白了蕭洌此刻抱有的想法。
  
  「你若這麼認為,我也沒辦法。」葉清溪一臉我不同你爭的模樣,話說得頗有些模棱兩可。
  
  百般挑釁卻沒能引來葉清溪的任何反應,馬萍兒不由得心生挫敗。她憤恨地盯著葉清溪看了許久,見她打了個呵欠又閉眼睡過去,心中的那股火氣怎麼都憋不下去了。她忽然想到前兩日聽到的一個消息,忽然心情變好,笑道:「你對外自稱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口口聲聲叫皇上表哥……可你不過是個冒牌貨!」
  
  葉清溪沒睜眼,對馬萍兒的話頗為贊同,她可不就是個冒牌貨麼。
  
  馬萍兒這會兒也不像先前那般急躁,只慢悠悠地說:「太后娘娘可有個親侄女。」
  
  葉清溪眉頭微動。太后好像只有一個親哥哥,那麼說來,徐威有個妹妹?她似乎並未聽太后說起過,也從未見太后將人召進宮來見過。可這也不奇怪,太后或許根本不喜歡她那個侄女呢?
  
  「聽說那位小姐身子一直不好,很少出門,有見過她模樣的,都說她如同仙女下凡,即便病弱卻不掩她的傾國傾城。」馬萍兒不遺餘力地誇著那個只在傳說中的人,語氣裡不免帶上些許酸意。
  
  「所以你想說什麼?」葉清溪看向馬萍兒。
  
  馬萍兒道:「自古表哥表妹一家親,太后娘娘一直不為皇上娶后,說不定就是在等那位小姐的身子能好些。如今我聽說那小姐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若不是她母親反倒病了她要留在家侍疾,這回只怕她也會一道來的呢!」
  
  葉清溪確定自己的記憶中並沒有這位表小姐的印象,沒人跟她提過,連蕭洌都沒有一次提到,可見蕭洌是真跟對方不熟,而太后也大概沒想過讓自己的侄女跟兒子結親?太后畢竟是現代人,那在現代看來可是亂倫,後代生出來便不健康的機率是旁人的好多倍,太后就算不考慮倫理關係,應當也會考慮下這個皇朝的未來吧。
  
  「太后的想法,又豈是我們能胡亂揣測的?」葉清溪隨口回了一句,倒頭就睡,「我睏了,你別再來吵我,否則我不得不請你下去。」
  
  馬萍兒急道:「你真就一點都不擔心那個人?她跟太后可是親的,等她上位,就沒你什麼事了!」
  
  葉清溪最後睜眼對馬萍兒道:「我急有什麼用?所有的事,選擇權都不在我。」
  
  馬萍兒一怔,終於就此沉默下來。
  
  葉清溪閉眼想了會兒那位真表妹的模樣,忍不住將林妹妹的形象覆蓋了上去。她是有些好奇,然而這與她也沒太大關係,就如同她跟馬萍兒說的這樣,她從來都沒得選。
  
  在馬車的顛簸中,葉清溪沉沉地睡了過去。
  
  「……喂!快醒醒!」
  
  馬萍兒的聲音彷彿從遠方傳來,好一會兒才終於傳入葉清溪的耳中,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看到眼前一張大臉時,她嚇得差點給了對方一巴掌。
  
  「你真是睡得跟豬一樣,怎麼都叫不醒!」馬萍兒抱怨道。
  
  葉清溪慢慢坐起來,揉了揉有些脹的太陽穴。
  
  馬萍兒像是終於回過神來,扯了扯她的手臂道:「你還愣著做什麼?皇上來了!」
  
  「……誰?」葉清溪還有些迷糊。
  
  「皇上!」馬萍兒咬了咬下唇道,「你快下去!不然太后還以為我是故意出現在皇上面前的呢!」
  
  葉清溪被馬萍兒用力推了一把,差點摔倒,她的瞌睡徹底被嚇醒,也沒時間跟馬萍兒瞎扯,準備下馬車。
  
  後頭馬萍兒小聲地威脅道:「你別害我,千萬不要讓皇上看到我!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葉清溪手朝後擺了擺,馬萍兒也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此刻又到了下一個驛站,四處都是忙忙碌碌的景象,葉清溪一眼便看到前方那被眾人圍繞卻依然鶴立雞群般的蕭洌。他模樣英俊自不必說,面無表情時還有一種不怒自威令人心悸的氣質,萬千人之中依然出挑,任誰都能一眼就看到他。
  
  蕭洌見了葉清溪,眼睛一亮,飛快走過來,葉清溪根本沒來得及提醒他,便被他牽起了手。
  
  蕭洌仔細地打量葉清溪,蹙眉道:「一整日都沒見到清溪,我都瘦了。」
  
  「不,我怎麼……」葉清溪剛想說她怎麼可能一天就有肉眼可見的體重減輕,他的話在她腦子裡轉了一圈,她陡然意識到他根本沒按套路出牌,說的是他自己瘦了……
  
  「那表……表哥你多吃點。」葉清溪喊表哥時忍不住想起了馬萍兒所說的那位真正的表妹,不由得卡了殼,差點沒能叫出來。她先前還覺得隨馬萍兒瞎說好了,她無視對方便不會受影響,可馬萍兒的這些「垃圾話」,終究還是影響到她了。
  
  她深吸了口氣,清爽的空氣進入胸腔,她只覺得精神一振,將那些不該有的多愁善感的情緒都壓了回去。馬萍兒如今表現得挺無害,但說不定她就是故意如此來接近自己,那些嘮嘮叨叨的話裡,誰知藏了哪些刻意安排好的話術?她可不能上了馬萍兒的當!
  
  「清溪不在,我食不下嚥。」蕭洌想著白日裡沒有葉清溪陪著有多無聊,便冷哼一聲道,「明日清溪你與我同車,我看誰敢說什麼! 」
  
  「表哥,你冷靜些!如今不是在乾清宮也不是在上書房,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呢,表哥你得做出克己復禮的明君模樣來。」葉清溪說到這裡只覺得渾身如同芒刺在背,好像暗地裡有無數雙眼睛正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們。
  
  太過高調被人盯上了準沒好事,她可一點都不想成為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一個馬萍兒已經夠她煩的了,將來極大可能還會有太后,有蕭洌……如今她實在不想當個活靶子樹敵太多。
  
  蕭洌垂眸看著葉清溪,後者也盯著他,二人彷彿在作著無聲的較量。
  
  「此刻我只想跟清溪在一起……讓所謂的明君見鬼去吧。」蕭洌眉頭一揚,反手抓住葉清溪的手腕便往驛站裡走。
  
  葉清溪欲哭無淚,他這不是讓明君見鬼去,是想讓她見鬼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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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禮物

  葉清溪知道自己很難掙脫蕭洌,而在那麼多人的盯視下撒潑打滾未免太過難看了些,她只得低著頭小媳婦似的跟在蕭洌身邊,企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驛站裡早清了場,乾清宮伺候的宮人們先行進去整理了一番,此刻絲毫不顯髒亂。蕭洌抓著葉清溪的手一路走去,並不將誰的關注放在心上。
  
  「表哥,這裡不只有宮裡人,被旁人看到了真的不太好啊。」進了驛站感覺窺探的視線少了些,葉清溪連忙說道。
  
  蕭洌一臉的無所謂:「管那些人做什麼?我是皇帝,做什麼哪裡用得著管旁人怎麼看?」
  
  「可是人言可畏……」葉清溪道,眼看著她的治療一切順利,就不能讓她輕輕鬆鬆低調地做下去嗎?
  
  蕭洌停下腳步,微微低頭看著葉清溪道:「若誰敢在你面前說三道四,朕誅他九族。」
  
  葉清溪不知自己是該欣慰還是該驚懼不安,誅九族就算了吧……可他這樣維護寬慰她,讓她心緒難定。
  
  她面前的這個人是這個帝國的皇帝,她註定不可能低調的。
  
  「那可不行,我又不是什麼說不得的人。」葉清溪想明白便放開了,對蕭洌淺淺一笑,反倒走快了些拉著他往前走。
  
  蕭洌低著看著二人交握的手,眼底染上燦然笑意,快走兩步追上她,卻又像是剛想起了什麼,問道:「那馬萍兒是不是找你麻煩了?」
  
  葉清溪側頭看他,見他面色微沉似乎在想著什麼,忙道:「沒有啊。」
  
  蕭洌道:「她不是故意坐到了你的馬車上?」他想了想道,「明日你來與我同乘。」
  
  「這……」葉清溪不大願意,她待在自己馬車上可以睡得東倒西歪,可要是去了他的車上,她會很累的。
  
  沒等蕭洌因為自己的猶豫說些什麼,葉清溪便忙道:「表哥,到了御苑我們有的是時間,何必急在這兩天?」她湊過去小聲道,「可不要讓表姑母太不高興呀。表哥你不怕表姑母,我卻是怕的……」
  
  蕭洌皺了皺眉,不大滿意地說:「清溪,你何必如此怕母后?我如今跟她已有了約定,我不提娶你的事,她怎麼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你沒必要怕母后。」他彎腰在她耳邊低聲道,「再堅持些日子,今後誰也動不了你。」
  
  「怕這種事,忍不住呀。」葉清溪搖搖頭,若真做出聽了蕭洌的話後不再怕太后的模樣,誰知道蕭洌之後要拉著她做什麼啊。況且,她如今是真怕太后,蕭洌的話也不能給她一丁點安慰。將來最想動她的人,反倒是他也不一定。
  
  不想讓蕭洌再提這事,葉清溪扯了扯他的衣袖道:「表哥,這事你就讓我慢慢來吧,好不好?」
  
  葉清溪難得跟自己撒嬌,蕭洌心裡一動,不想讓她為難,便執起她的手笑道:「表妹說什麼便是什麼。」
  
  葉清溪眼睛亮閃閃的:「多謝表哥。」
  
  「對了,還有一事。」蕭洌面上忽然多了一分赧然,愈發湊近了葉清溪,小聲道,「你之前送我的荷包……我今日在車上把玩,竟不慎弄破了。晚上你幫我修修。」
  
  她那個做工毛糙的荷包?他玩什麼玩那麼激烈弄破了?還是說是因為她做得太差了其實是荷包先動的手?
  
  葉清溪伸手過去,同樣小聲道:「給我吧。」
  
  隨後葉清溪只覺得手上一暖,依然帶著蕭洌體溫的荷包便到了她掌心,她忙掌心一翻,藏入了腰帶裡。好像有一點點硌,不過這東西可不能讓別人特別是太后看到了,小心為上。
  
  「洌兒,清溪。」
  
  太后完全經不起念叨,葉清溪才剛想到她,就聽身後傳來了太后的聲音。
  
  葉清溪急忙退開些許距離,站直了身體回頭對太后行禮:「表姑母。」
  
  蕭洌不大高興地看了眼怕太后怕成那樣的葉清溪,臉色微沉:「母后。」他頓了頓,再道,「行了一整日,身子可還安好?」
  
  太后面上稍稍綻開一絲笑:「尚可,洌兒不必掛心。」
  
  一來就看到洌兒跟清溪頭對頭不知在說些什麼,那親密的姿態看得她心中升起淡淡的不悅,只是想到這一個多月來,洌兒確實表現得跟她更親近了些,她便忍了下去。有成效便好,另外的事,不急。
  
  葉清溪剛偷藏了荷包,見到太后著實有些心虛,默默退後了幾步,跟著二人緩步往裡走去。
  
  這日的晚飯便是三人一道吃的,吃完後葉清溪便告退離開,連蕭洌的臉都不敢多看一眼。
  
  回到給自己安排的房間,葉清溪便將荷包取出,開始細細檢查是哪裡脫線了。然而她才剛將荷包的口子打開,就有東西掉了出來,她手忙腳亂地接住一看,竟然是個珍珠耳環!
  
  葉清溪一怔,試著翻找了一下,果然在荷包裡找到了另一個跟它配對的耳環。什、什麼啊,他騙她說荷包壞了,就是為了給她這麼個驚喜嗎?
  
  葉清溪將這對耳環放在手心細細地看,耳環很小,兩顆珍珠也不大,但難得的是圓潤光澤,大小一樣,銀絲包裹著它們,形成了鏤空的美麗紋樣。
  
  她走到銅鏡前,小心地戴上了這對耳環,左看右看,只覺得好看得不行。蕭洌太有眼光了,這對耳環相當適合她。
  
  許久之後,葉清溪戀戀不捨地將耳環取下,藏進了自己的荷包裡。蕭洌暗度陳倉這樣送她東西,她確實覺得驚喜,但太后應該會對蕭洌的東西有數,其實讓太后知道也沒什麼,但她就是莫名的不願意。
  
  她正想將蕭洌送回來的荷包收起來,忽然發覺一邊的縫線確實鬆開了……好吧,蕭洌在這事上還真沒騙她,應當就是她技術不過關,沒弄好。
  
  返修也不太麻煩,很快葉清溪便將所有縫線都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其他問題後,便收了起來,只等明日找機會給蕭洌。
  
  再跟他說聲謝謝,告訴他,她很喜歡他送的耳環。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一行人便再度出發了。
  
  葉清溪早上沒能找到送回荷包的機會,倒也不心急,安心地回到自己的馬車上。馬萍兒照舊跟她同車,也依然很聒噪。
  
  「你沒跟皇上說我的壞話吧?」馬萍兒質問道。
  
  葉清溪看她一眼:「沒有。」
  
  「呵,你騙誰啊?」馬萍兒冷笑,「你昨日不是很想把我趕下車的嗎?只怕早跟皇上哭訴去了!」
  
  葉清溪沉默了會兒,開口:「好吧我說了,皇上很生氣。」
  
  馬萍兒急得跳了起來,差點撞到馬車壁,惱怒地說:「你怎麼能這麼狠毒!非要害死我不可嗎? !」
  
  她情急說完了這幾句話,忽然意識到什麼,又氣勢洶洶地坐了回去,冷冷盯著葉清溪道:「你又誆我,是不是?你根本沒跟皇上說過!」
  
  葉清溪瞥她一眼,一臉無奈:「我說什麼你都不信,何必問呢?」
  
  「我信與不信,同你說沒說,是兩碼事!」馬萍兒理直氣壯地說。
  
  葉清溪很想說一句,你走,我不想跟你說話了。可大概這也會換來馬萍兒的無理取鬧,她乾脆半句話也不說,閉眼就睡。
  
  「你幹什麼啊!誰許你睡覺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快起來!」
  
  耳邊雖然是馬萍兒的聒噪聲,然而習慣了之後也就成了背景音,葉清溪慢慢的有些迷糊了。
  
  把她叫醒的人,自然還是馬萍兒,她見葉清溪睜眼迷茫地看過來,冷哼一聲道:「太后娘娘讓你過去!」
  
  葉清溪一個激靈,瞌睡徹底沒了。
  
  她也不問馬萍兒究竟什麼事,想也知道不會得到什麼好答案,她急忙收拾了自己,便下了馬車。
  
  車隊暫時停了下來,葉清溪見叫她的人是翠微,心裡有了不大好的預感,快步跟著翠微往前走,小聲問:「翠微姑姑,怎麼了?」
  
  「皇上犯病了。」翠微同樣低聲道,「差點從車上摔下來。」
  
  葉清溪一怔,忙加快了腳步。
  
  治療開始後,蕭洌情緒極為波動的時刻自然還是有的,有時候她不在,但也能聽到太后事後轉述,而她在的時候,總會盡量引導蕭洌,幫助他盡快平復情緒,效果還算有些,近些日子,他都能在極短的時間讓他那來無影去無蹤的激烈情緒平息下去。所以他這又是怎麼了?一個人,所以變嚴重了?
  
  葉清溪心裡想著有的沒的,很快便到了御駕處,而太后就在一旁的馬車上,見她過來,沉著臉道:「清溪,你進去看看。」
  
  葉清溪也不多話,點點頭便爬上禦駕,然而她剛一進去,就被人重重抱住,隨即她聽到清爽曖昧的聲音略帶得意地在她耳旁低笑:「表妹,你還不是要來與我同乘?」
  
  葉清溪愣了好一會兒,才陡然意識道,蕭洌他……居然學會了裝病!他裝病把她騙了過來!
  
  「表哥,你……你沒事?」葉清溪聲音裡的驚訝抑制不住。
  
  蕭洌在她的頸窩蹭了蹭道:「當然有事。見不著表妹,我心裡難受。」
  
  「我不是說這個……翠微姑姑說,你差點從車上掉下去了!」葉清溪道。
  
  蕭洌鬆開葉清溪,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嘴角一勾,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我騙他們的。」
  
  他輕輕捏了捏葉清溪的面頰,又是一笑:「好了,這回輪到你了。」
  
  「……我?」讓她幹什麼?
  
  「清溪,該你去騙母后了。如此你才好留下啊。」蕭洌咧嘴一笑,板過她的肩膀讓她面向外頭,低低在她耳邊蠱惑似的說,「去吧,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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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好騙

  葉清溪回過神便立即抓住了蕭洌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免得他突然將她推出去。
  
  在她教蕭洌那些控制情緒的方法時,她並沒有說過他這是病,而他也從來沒問過她的那些古怪方法從何而來。但她記得,從前蕭洌過於消沉時,她為了安撫他,曾不止一次說過他只是病了,那不是真正的他之類的話,從他過去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有那段時間的記憶的。但他從未就此跟她談過,或許是並不在意,只當那是她當時的寬慰之語,但也可能是先記下了,卻不動聲色,只等著她有意無意地洩露更多。
  
  然而,這個時代的人可能有瘋了的概念,卻不會知道精神疾病是什麼,更不會明白喜怒無常其實也可能是精神疾病的一種表現,蕭洌應當不會就此明白,她一開始接近他,只是為了替他治病。
  
  ——即便如此,葉清溪此刻心中依然泛上一陣涼意。萬一……蕭洌確實猜到了什麼,如今是在試探她呢?他裝病,還把她推出去,說到了她去騙太后的時候。目前他已經明確了他的那些表現是一種「病」嗎?若不明確,他怎麼會有偽裝的意思?若明確了,他豈不是輕易便能聯想到她出現在他身邊的意圖?
  
  葉清溪轉頭一臉迷茫地看著蕭洌道:「表哥,我、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蕭洌深邃的眼望著葉清溪,片刻後咧嘴一笑:「表妹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嗎?從前我失控時也唯有表妹能幫我,我們是天生的緣分。」
  
  葉清溪因他的話而心中狂跳,偏偏這話又太過模棱兩可,她也無法判斷他究竟有沒有別的意思。
  
  「去告訴母后,你得留在這兒陪我,不然我之後說不定真會從車上掉下去。」蕭洌低聲鼓勵著,雙眸微瞇成一個代表笑的弧度,「清溪,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我去試試。」葉清溪只得點頭。
  
  蕭洌輕笑:「這才是我的好表妹。」
  
  葉清溪背對蕭洌時,面上的為難變成了恐慌。
  
  蕭洌這邊只要他不攤牌,她就當他什麼都不知道了,大概率他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很可能只是她多想。如今她要做的,可是在蕭洌的授意下,向太后撒謊。若蕭洌確實不知她接近他的目的,他為什麼非逼她跟太后撒謊呢?他明明可以在她來了後就抱著她不撒手,那太后自然沒什麼辦法,只能讓她留在這兒讓整個車隊繼續出發。但他,偏偏不選擇最優策略,反而讓她去騙太后。
  
  莫非是因為……她以前在他面前表現得太怕太后,所以他打算一點點培養她對太后的反抗精神?如今在被蕭洌發現她接近他的原因的可能性威脅下,她倒寧願是這個理由了。
  
  葉清溪在外頭見到了太后,太后將所有人都支開,皺眉問她:「洌兒如何了?」
  
  「……不算很嚴重。」葉清溪垂著視線道,「目前他稍微平靜了些,我再幫他回憶些情緒控制法,他應該很快就能好。」
  
  太后點頭道:「那便好。需要的時間久嗎?」
  
  「我也不太確定,得看他的狀態。」葉清溪道。
  
  太后想了想道:「清溪,那你便先去車上陪著他,這日程不好耽擱,我們得出發了。」
  
  這正是蕭洌讓葉清溪來達成的目的,葉清溪忙道:「好吧。」她沒有去看太后。
  
  在蕭洌的事上,葉清溪不是沒有說過謊,比如她沒有跟太后說過蕭洌只想娶一人的決心,她沒跟太后說過她親手做了荷包送給蕭洌,更不會說他通過荷包悄悄送了她一對耳環,然而這一次,是蕭洌讓她來騙太后。即使是上一次蕭洌從報國寺回來哄好他時,她都沒有騙太后,將她與蕭洌的話幾乎都說給了太后聽,可這一次,蕭洌裝病一事不過從她喉嚨裡轉了一圈,就被她咽了回去。不能說,至少,暫時還不能說。
  
  出來一日多,太后有些疲憊,也沒太注意葉清溪的模樣,只讓她快回去看著蕭洌。
  
  葉清溪如蒙大赦,很快便又回到了蕭洌的御駕上。
  
  蕭洌含笑看著她伸出手來,等葉清溪走到他身邊,而車隊也開始動了起來,他輕輕一摟她,讚道:「這不是做得很好嗎?母后沒懷疑什麼吧? 」
  
  「沒有。」葉清溪道。
  
  蕭洌笑道:「清溪你瞧,母后也沒那麼嚇人,以後你不必如此怕她。你今日可是成功騙過她了。」
  
  葉清溪沒有說話,聽到蕭洌這些話,她忍不住想鬆一口氣,他果真只是想逼著她直面太后,讓她將來不至於那麼怕太后嗎?
  
  「耳環,看到了嗎?」蕭洌愛不釋手地摸著葉清溪那頭手感很好的長髮,語態輕鬆地問道。
  
  聽他自己轉開了話題,葉清溪決定暫時將自己的懼意壓在心底,她先推開蕭洌,拿出修補好的荷包遞過去:「表哥給你,這個已經補好了。」
  
  蕭洌接過,放在鼻腔下輕輕嗅了嗅,笑道:「有表妹的味道。」
  
  他說著話,眼睛卻看著葉清溪,滿含笑意的雙眸裡似含挑逗之意。
  
  葉清溪慌忙低頭拿耳環,耳朵憋不住有些紅了。因她的羞窘慌亂,拿出耳環時手抖了下,那對耳環便落了下去,她忙彎腰去撿,車子卻在此時震了震,她一聲驚呼便就著彎腰的姿勢趴在了蕭洌腿上。
  
  蕭洌穩穩地扶住葉清溪的肩膀:「撿起來了嗎?」
  
  「是,撿起來了……」葉清溪攥緊手中的耳環,想自己起來,話音剛落卻被蕭洌扶起了上身。
  
  「喜歡嗎?」蕭洌問道。
  
  「喜歡的……很好看。」葉清溪攤開手,那對耳環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怎麼不戴?」蕭洌忽然促狹地笑道,「哦,我明白了,表妹這是等著我替你戴上。」
  
  「不……」
  
  沒等葉清溪解釋,本來就別有用心的蕭洌已拿了她掌心的耳環,口中說著「別動」,將她困在了自己懷裡。
  
  蕭洌溫熱的呼吸就在耳邊,葉清溪一動不敢動,耳垂上有輕微的牽拉感,她連呼吸都不敢幅度太大,只怔怔地感受著他在她耳朵上的動作。像是怕弄疼她,他的動作很輕,先將她原先戴著的耳環摘下來,再替她換上新的。很快,兩邊都弄好了,蕭洌稍稍鬆開她,欣賞了好一會兒,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臉都紅了,才笑道:「清溪,你真美。」
  
  葉清溪當然知道自己這會兒不能說「表哥,你也很帥」,這就變成商業互吹了。這時候,她只要低頭裝害羞就可以了。或者說,不用裝。
  
  就在此時,蕭洌牽起了葉清溪的手,語氣疼惜:「清溪,你這兒都紅了。」
  
  葉清溪之前撿到耳環時車剛好震了下,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手,因此硬質的耳環便在她柔嫩的掌心留下了幾道紅色印記。
  
  「沒關係的……」她剛要拿另一隻手去揉紅的地方,卻見蕭洌握著她的手抬了起來,同時他低了頭,竟吻了上去。
  
  輕柔溫熱的吻落在她的掌心,讓她情不自禁地一僵。
  
  下一刻,他直起身,原本就拉著她的手輕輕一拽,她便被他雙手圈住了腰,他稍稍轉過身體,技巧性地將她壓在他與車壁之間,低頭便去尋她的唇。
  
  葉清溪下意識地扭過了頭。
  
  蕭洌的呼吸停在她面頰近在咫尺的位置,他似乎有些意外。
  
  葉清溪心頭一跳,在過去的一個多月,他們之間這樣類似的親密動作少得屈指可數,她如今做出了這樣拒絕的舉動,他會不會生氣?
  
  「就這麼害羞?」蕭洌低笑道。
  
  葉清溪正愁不知怎麼面對他的怒氣,見他送上個理由,忙點頭:「表哥……還、還是不要……」
  
  蕭洌空出隻手捏著葉清溪的下巴讓她不得不面向他,那麼近的距離,葉清溪勉強能看到他的神情。
  
  「表妹要快些習慣才好啊。」蕭洌慢悠悠地笑道,「我喜歡對表妹親親抱抱,若一日不碰到表妹,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葉清溪雙眼微睜,怔怔地看著蕭洌。他眼裡有星辰,星空是暗的,他眼底的星溫和而不過於耀眼。
  
  下一秒星光被遮掩,他垂眸,雙唇貼到了她唇上,低喃:「我還想對表妹做更多,表妹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葉清溪驚得吸了口氣,之後便沒能正常吐出來。
  
  她的呼吸被他掌控,嘴唇不是自己的了,身體不是自己的,甚至連大腦都要罷工。
  
  他不是沒有親過她,可這次是不一樣的。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對蕭洌除了同情就只剩下懼怕的她了。
  
  同情懼怕依然有,但還多了別的情感。她深深地察覺到了這種不同。
  
  許久之後蕭洌才心滿意足地鬆開葉清溪,他面頰上暈了極淺的紅暈,呼吸稍顯急促,唇上也染了些許紅色,那是葉清溪今晨塗的口脂。
  
  他倚在靠墊上,臂彎裡圈著急劇喘息的葉清溪。
  
  此刻的蕭洌心情格外平靜,他微微仰頭,在馬車的顛簸中視線也隨之無意識地四處遊蕩,片刻後他說道:「不知母后幾時才能還政於我。清溪,你說,我是不是該再做些什麼?」
  
  葉清溪一驚,被蕭洌灼熱的氣息吻散的理智終於回歸。蕭洌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想做些什麼?不肯慢慢來,打算暴力推翻太后的權力統治嗎?他一個人一定是辦不到的,莫非他想聯合攝政王?
  
  這一瞬間,葉清溪想了許多許多,她的第一反應是絕不能讓蕭洌這麼想這麼做,可下一刻她又有些遲疑。對她來說,蕭洌若能拿回屬於他的權力,其實是一件好事吧?她再也不用害怕太后了。而她如今也不是之前的她了,在知道蕭洌只會想娶一個女人的情況下,真跟他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選項。
  
  只是,她還記得她跟太后說過的話,每次太后試探她時,她都會跟太后表決心,說她並不喜歡蕭洌,也不想待在皇宮裡。那時候的她也並沒有說謊。如今,她若真任由蕭洌搶回屬於他的權力,嫁給了蕭洌,就是應驗了太后的擔憂……那她算什麼呢?太后對她的信任或許並沒有她想的那麼多,可至少在治療蕭洌這事上,太后是因為信任她,才讓她接近蕭洌,為了治好蕭洌,太后給了她太多的便利。若她利用這樣的信任,明知蕭洌有異心的情況下還樂見其成,那她成了什麼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蕭洌如今表現出來對她的喜歡,不過是移情罷了,她要做的不是放任自己去幻想跟他在一起的可能性,而是收好她的心。
  
  「如今偷偷摸摸的雖然刺激,可總覺欠缺了些什麼。」蕭洌似乎並沒有真要葉清溪支招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得從別的人事上想想辦法了。」
  
  葉清溪心臟跳得飛快,她仰頭看著蕭洌,沒讓自己的急切顯露出來,只刻意地不解道:「表哥,不是說好了等表姑母認同你嗎?如今表哥你表現得那麼好,孟太傅還一直誇你,想來要不了多久,表姑母便能發現,表哥已能獨當一面。」
  
  「從前我不在意這皇宮是誰說了算,可如今我有了你。」蕭洌道,「便是為了表妹,我也要當個真正的皇帝。」
  
  葉清溪心裡急得不行,蕭洌真的要造自己親娘的反了麼!
  
  「表哥,我……我不想看到任何衝突……如今這樣不是很好嗎?一切順理成章,沒人會為難,最後皆大歡喜。」葉清溪盡力鎮定,努力規勸又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迫切。
  
  蕭洌視線往下一掃便看到了葉清溪因緊握他的衣角而微微露出青筋的手背,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眉頭微微皺起,回憶片刻後突然笑道:「清溪,莫非你以為我想直接將母后趕走?」
  
  葉清溪一怔。不、不是嗎?
  
  蕭洌看她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回想之前她盡力勸自己時那明明慌張卻不敢顯露的模樣,他摸了摸她的臉道:「清溪,你還是這麼怕母后。」
  
  葉清溪一直不太敢在蕭洌面前表現自己對太后的維護,被他戳穿心思後正心虛,聽他這麼說,她忙垂下視線當默認了。
  
  蕭洌嘴角一勾:「表妹倒真是提醒我了,還有這法子。皇叔一直跟母后不對付,想來很樂意幫我,從前是我自己不在乎此事,如今若得知我的想法,皇叔定會全力相助。」
  
  葉清溪整個人都不好了,感情蕭洌本來沒有暴力推翻太后的念頭,還是她提醒的?
  
  看葉清溪驚得瞪大雙眼的模樣,蕭洌忽然抱住她,笑得不可抑制:「清溪,你可真好騙,我說笑呢。」
  
  葉清溪一怔。
  
  蕭洌那含著複雜情感的聲音就在她耳旁響起:「那畢竟是我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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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惹人憐愛

  葉清溪呆了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扶在蕭洌的肩膀。是她想多誤會了,然而那可真是太好了,再怎樣蕭洌都不會對太后不利,他心中依然有割捨不下的情感,真好。
  
  「表哥,你真討厭,我都被你嚇到了。」葉清溪的抱怨帶了幾分真情實意,她確實被蕭洌的話嚇得夠嗆。幸好,他只是在開玩笑。
  
  「清溪,你的膽子著實小了些。」蕭洌鬆開葉清溪,調侃了一句,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後,又把她摟在了懷裡。
  
  「昨夜沒睡好,我睏了。」蕭洌身子往後一靠,不容葉清溪反駁地說,「陪我睡會兒。」
  
  葉清溪視線微微上抬卻只能看到他光潔的下巴,她心裡微嘆,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手輕輕抓著他的衣襟,閉上了雙眼。
  
  就讓她放縱一回吧。反正,她也沒辦法掙脫蕭洌的懷抱。
  
  馬車漸漸停下時,本來就睡得比較淺的葉清溪便醒了過來,她一動,蕭洌便出了聲:「醒了?」
  
  「嗯……」葉清溪含糊地應了一聲,坐直了身體。
  
  蕭洌極有興致地點了點葉清溪的鼻子,笑道:「你剛醒的時候像兔子一樣,真是惹人憐愛。」
  
  葉清溪側過頭來看他,有些好奇地問道:「表哥養過兔子?」
  
  「是啊,小時候養過。」蕭洌勾起了唇,「真是好吃極了。」
  
  葉清溪:「……」……好吃是什麼鬼?兔兔辣麼可愛他為什麼要吃兔兔!
  
  大概是看葉清溪呆怔的模樣覺得好笑,蕭洌又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道:「不過表妹的滋味比兔子好多了。」
  
  葉清溪驀地扭過頭去,心裡忍不住嘆息,雖然從心理年齡上來看她肯定比蕭洌大,然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為什麼他這個年紀的少年還能這麼撩,真是煩死了啊!
  
  蕭洌卻偏偏不放過她,捧著她的臉讓她看向他,表情愉悅:「清溪,你臉紅了。」
  
  被點明之後,葉清溪臉更紅了。
  
  「表哥,你、你快鬆開……要下車了。」葉清溪慶幸此刻車停了。
  
  蕭洌雙眼微微瞇起,似乎思索了會兒道:「我不下去,不然母后覺得我好了,下午便不讓你繼續陪著我了。」
  
  「那……」
  
  蕭洌退後了一點,這兒足夠寬敞到能躺下他整個人,他乾脆半身躺到了葉清溪的腿上,摟著她的腰,得意笑道:「一會兒他們過來,便說我睡了。」
  
  「可是表哥,午間不吃東西會餓的。」葉清溪勸他。
  
  蕭洌道:「讓他們將午飯端過來。」
  
  他稍微調整了下姿勢,圈著她腰的手緊了緊,整個人幾乎貼在她腹部。
  
  葉清溪覺得那兒似乎能感受到他噴出的熱氣,讓她渾身緊繃,連腦子都要亂了。
  
  片刻後,有人在車外輕聲道:「皇上,該用膳了。」
  
  葉清溪聽出那是翠微的聲音,忙小聲道:「翠微姑姑,你進來一下。」
  
  外頭靜了片刻,隨後翠微便進來了,見到兩人此刻的姿態,她微微一怔。
  
  葉清溪故作鎮定地看著翠微,一臉無奈道:「翠微姑姑,麻煩您拿些吃的過來。」
  
  翠微不知蕭洌此刻是睡是醒,出於謹慎她並沒有多問,只低聲道:「葉姑娘稍等。」
  
  葉清溪見翠微出去了,心裡便忍不住去想她會怎麼跟太后匯報,希望太后不要太在意了……
  
  不久後翠微弄了些吃的上來,怕吵到蕭洌,她沒叫人進來,就自己來來回回地送,大概送了十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這才離去。
  
  等確定翠微不會再過來了,葉清溪輕輕碰了碰蕭洌的肩膀:「表哥,翠微姑姑出去了。」
  
  沒想到蕭洌還真睡著了,他被葉清溪搖醒,手撐她身側慢慢直起身,太過近的距離讓葉清溪下意識地往後靠,拉開的距離也令她更清楚地看到了他剛醒來的慵懶與……性感。她的眼睛不自覺地往他敞開的衣襟那兒瞥了眼,在不小心看到誘人的鎖骨後又立即撇了開去。
  
  好在蕭洌並沒有注意到葉清溪的異樣,他起來後便拉著葉清溪吃東西,偶爾極有興致地非要餵她吃,被她躲了幾次後終於不再鬧。
  
  吃過飯後,翠微來將東西撤走,蕭洌畢竟起來吃過東西了,也不好再裝睡,就乾脆抱著葉清溪不撒手,只是木著臉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葉清溪看得暗暗心驚,他連這種樣子都裝得惟妙惟肖,她今後該怎麼分辨?或者說,他以前有沒有裝過?就算讓她現在回想,她也想不出任何破綻。難道說,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偽裝?那也太過於驚世駭俗的厲害了吧?他怎麼可能連邊緣型人格障礙的症狀都模仿得那麼像?
  
  這一個下午葉清溪都忍不住胡思亂想,好在蕭洌也沒再鬧什麼,偶爾玩玩她的手,跟她說說話,並不涉及什麼敏感的內容,累了就睡會兒。一直到了驛站。
  
  「真不想你走。」蕭洌拉著葉清溪的手戀戀不捨。
  
  「明日就到御苑,之後我與表哥又能天天見面了。」葉清溪道,畢竟學業不可荒廢,避暑也還是要上課的,她想了想忍不住勸他,「明日在路上,表哥別再像今日這樣了……表姑母會懷疑的。」
  
  她敢說,今天一整天兩人都膩在車裡,太后只怕已經多想了。
  
  蕭洌並沒有立即答應。
  
  葉清溪輕輕扯了扯蕭洌的衣角,尾調微微上揚:「表哥……」
  
  「我知道了。」蕭洌笑著搖頭,「膽子這麼小,教我怎麼放心讓你離開眼前?」
  
  葉清溪赧然一笑,剛想下車,忽然想起耳朵上的那對耳環,便抬手去摘。
  
  蕭洌眉頭一皺:「清溪,你幹什麼?」
  
  葉清溪側頭看他,將早就想好的答案說了出來:「表哥送我的,我不想讓其他人看到,這是我與表哥之間的秘密,就像那個荷包一樣。」
  
  之前翠微來時她忘記耳環的事了,可後來一想,裡頭光線不如外面亮,而蕭洌當時又那樣抱著她,任誰來注意力都跑他身上去了,哪還能注意到她耳朵上的小小配飾?即便注意到了,或許也認不出來吧。但她出於謹慎,還是不願意光明正大地在外面戴。但或許,也有她跟蕭洌說的原因。
  
  蕭洌眉頭一挑:「那……今後你與我單獨在一起時,都要戴這個。」
  
  他湊近了替她將耳環取下,低低地說了句什麼,葉清溪一開始沒聽清楚,等過了幾秒想明白了,臉頓時又紅了。
  
  她逃似的下了車,偏偏在外頭看到了翠微,只得在她的示意下跟著去見太后。
  
  太后憂心忡忡地問道:「洌兒發病了一整天,可是又反復了?」
  
  目前看來,蕭洌反復的幅度並不大,因此葉清溪一直持樂觀態度,如今聽太后這麼問,她只覺心虛,只得盡力安慰她:「還好,不太嚴重。這都是正常現象,畢竟治療才進行了一個多月。」
  
  見葉清溪似乎態度放鬆,擔憂了許久的太后也安下心來。
  
  葉清溪道:「還有一事……今日我誤以為皇上會想別的法子逼您放下權力,但他說,他絕對不會那麼做。因為,您是他的母后。」
  
  太后聞言一怔: 「他……洌兒他真那麼說的?」
  
  「千真萬確。」葉清溪鄭重道。
  
  太后眼眶登時便紅了,她像是想笑,又像是要哭,最後卻平復了情緒,望著葉清溪柔聲道:「清溪,謝謝你。」
  
  「應該的。」葉清溪笑得釋然。好在,她還沒有忘記她最初的使命,她要治好蕭洌,讓他們母子能消除隔閡,不再有那些本不該有的猜忌。
  
  「清溪,你是個好姑娘。」太後手搭在葉清溪的肩上,對她笑得如同慈母一般,「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你定能好好的,那是你應得的。」
  
  葉清溪有些詫異地望著太后,後者卻已收回手側過身子,讓她再也無法窺探些什麼。
  
  太后的話,可是有什麼別的意思?太后是不是已經看穿了她的懼怕,所以說了這些話告訴她,不用怕?這算是一種承諾,還是故意說來讓她放鬆警惕的?
  
  葉清溪並不太確信,她告退後回了自己的住處,忍不住還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還記得最初的時候她見到太后時的親切,從感性上來說,她更想相信前者。可理性卻讓她不要太過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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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20:51:55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不高興

  第二天路上,葉清溪一開始還有些提心吊膽,然而過了許久也不見蕭洌那邊做些什麼,她才放鬆下來。
  
  這期間,自然少不了馬萍兒的聒噪。昨日葉清溪去跟蕭洌待了一天,可給馬萍兒帶來了不少的談資。
  
  葉清溪只當沒聽到,偶爾覺得馬萍兒說得太過分時忍不住回上那麼一兩句,即便如此也顯得心不在焉的。
  
  太后的事,蕭洌的事,還有她自己的事,她有太多的要煩惱,實在沒心思再去搭理別人。
  
  車隊於當日下午抵達了目的地,御苑。下車時,葉清溪只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在外人面前,馬萍兒自然不會說那麼多話,事實上,一下車她就閉了嘴變得沉默,彷彿車上那個聒噪的人不是她似的。
  
  御苑很大,跟皇宮不同的是,裡面的庭園設計更具有江南風,山水特別多,各種院子之間以長廊假山,亭台樓榭分隔,還有內外院之分。葉清溪等人,自然是跟著蕭洌一起住進了內院,她就被安排在太后和蕭洌住的富雲居旁邊的踏雪軒,而馬萍兒,則被打發到了遠些的地方,跟太妃們住得更近些。
  
  晚上葉清溪跟太后和蕭洌一道吃了晚飯,之後便早早回去睡了。三日的舟車勞頓,確實辛苦,這一覺睡得還算踏實。
  
  第二天,除了所處位置不同,所有人該做的事幾乎完全複製了過來,不過早朝便簡化了,都是有事便上題本。太后上午領著蕭洌聽政一事也並未放下,不過攝政王暫時還在京中,要過短時間才會來。下午的課程也沒落下,孟太傅除了第一日因長途坐車有些精神萎靡,之後便恢復了精神,上課時如同過去般認真負責。
  
  在御苑待了幾日後,葉清溪也漸漸習慣了在這兒生活。
  
  御苑的護衛跟皇宮時差不多嚴,不過蕭洌要帶著葉清溪去外院逛逛,比在京城時出宮方便多了。每年皇家來這兒避暑確實是有理由的,這兒的溫度比京城低了好些度數,最熱的時候依然要用冰,但晚上溫度適中,睡覺時不覺得悶熱,光這點就比京城要好上許多。
  
  在待了七日後,葉清溪一開始的新鮮勁也過去了,每日只是陪著蕭洌上課。陶修和項恆也是隨車隊一起來的,被允許進入內院,照舊履行他們作為伴讀的職責。
  
  這一日清晨,葉清溪被外頭的嘈雜聲吵醒,聽到那混亂中夾雜著驚訝甚至是恐懼的聲音,她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
  
  在皇宮時,葉清溪本就身份尷尬,而且也早習慣了自力更生,因此身邊沒有宮女伺候,到了這兒,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一個人稍顯冷清了些,因此太后撥了兩個宮女過來。而此刻,院子門口除了這兩個宮女,還有別人,他們圍著不知什麼東西,議論紛紛。
  
  葉清溪湊上去時還沒人注意到她,她從人群縫隙間往裡看去,卻只看到一樣黑色的東西。
  
  「這是不祥之兆,應當報告給太后娘娘!」有人激動道。
  
  「怕是有人故意丟這兒的吧?昨夜還沒有的!」也有人猜測道。
  
  葉清溪終於擠開前面的人到了前方,而看到了她的人紛紛閉嘴。
  
  她終於看清楚了他們圍著的,是一隻死去的黑貓。
  
  這麼久以來,葉清溪知道黑貓在這裡的文化中代表著靈性,代表著吉祥,因此一隻死去的黑貓也就意味著不祥。而且,如今這黑貓,還被丟到了她院子門口。
  
  葉清溪當然不迷信,她對自己宮裡的人說:「好生處理了吧。」她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個地方埋了,或許這其中還有什麼避諱,她自己不信不代表別人不信,她還是別蹚這趟渾水了。
  
  只是,這黑貓突然死在她門前,怕不是什麼好的預兆吧——這說明很可能有人正打算對付她,就用類似這種方法來給她增加心理壓力,讓她背上不祥之名之類的。
  
  葉清溪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馬萍兒,畢竟她能稱得上「敵人」的也就馬萍兒了,而且御苑內院的巡邏守衛跟在皇宮裡也差不多,不住內院的人做這種事十分困難,也就內院的能有機會。而像什麼武俠小說裡的飛簷走壁,在這個時代都是不存在的。
  
  宮女們聽到葉清溪的吩咐,互相看了看,終於還是應了是,小心翼翼地處理去了。
  
  葉清溪給自己提了個醒,但卻沒太將這事放在心上。然而,踏雪軒門口出現死去黑貓的消息,卻還是不脛而走。葉清溪自己沒聽到別人到她面前說什麼,卻覺得旁人看她的目光似乎不大對,她想,大概很多人都在暗地裡傳她是個不祥之人吧。
  
  在黑貓事件後的第三日,馬萍兒趁著早上蕭洌不會出現在踏雪軒的機會又跑來找葉清溪「玩」。
  
  「聽說黑貓特意跑來死你屋子裡了?」馬萍兒笑呵呵地說,「好嚇人哦!」
  
  葉清溪一陣無語,果然啊,謠言一傳起來,就跟事實沒太大關係了,或許不出幾日,就要變成她是黑貓精變的?
  
  「那你還敢來?」葉清溪翻著昨日孟太傅佈置的作業,不打算寫,就只是看看打發時間。
  
  馬萍兒被噎了一下,很快又堆起笑來:「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什麼?倒是你呀,可得小心些。」
  
  葉清溪轉頭看她:「莫非……是你把黑貓丟我門口的?」
  
  馬萍兒皺了皺眉:「不是在你屋子……算了反正不是我做的,你汙衊不到我身上。」
  
  葉清溪慢吞吞地說:「這事我還沒來得及跟皇上說。你知道的,如今我說什麼,皇上便信什麼。」
  
  馬萍兒漸漸漲紅了臉,怒極:「你別想汙衊我!我上哪兒弄黑貓去?反正不是我做的,你別在皇上面前胡說八道!」
  
  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馬萍兒說完就離開了。
  
  葉清溪感受著難得的寧靜,長舒了口氣,今天終於又成功把馬萍兒趕跑了。她才不會在蕭洌面前說這種事啊,白添麻煩,而且那隻死掉的黑貓,說不定只是巧合,沒有進一步的發展,她就不准備做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太后那邊終於聽到了內院傳播的流言,太后處理了兩個亂嚼舌根的宮女,之後謠言似乎就此歇了下來,不過葉清溪卻明顯感覺到了他人對自己的避讓,想想自己過去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好人緣就因為一隻黑貓瞬間變成零,她難免有些唏噓。
  
  這日上午葉清溪正在自己房間裡休息看書,房門突然被敲響,她心裡一沉,覺得大概是馬萍兒又來了,根本不想搭理,每日任務這種事,做多了總是煩的。只是房門只敲了一次就歇了,跟馬萍兒慣常不敲到她開門就不放棄的行為模式差得太遠了些,葉清溪疑惑地起身去開門,然而門外卻沒人。
  
  她正想關門,忽然發現地上有一張小紙條。
  
  葉清溪撿起來展開,紙條上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知是誰將黑貓丟你門口,速來曲水園。
  
  曲水園不遠,裡頭幾乎就是個大池子,池面上造了不少的水上長廊和亭子,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假山將曲水園分成了好幾塊區域,若是去裡頭玩捉迷藏,藏的人怕是穩贏。
  
  葉清溪想,怎麼會有人看到這種詭異的字條就赴約的,實在太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了。這字條,明顯就是個陷阱,怕是有人埋伏在那邊想對她不利。那邊水多,該不會想偽造她失足落水的假像吧?
  
  葉清溪退回來關上房門,盯著這字條出神。之前只是黑貓事件,太后將流言壓下去後也沒找她說什麼,她自然也不主動提,在她看來那很可能是件巧合。但現在事情不一樣了,有人竟然有害她的行動了!那麼,會不會是她被害妄想了,會不會寫紙條的人真想跟她說黑貓的事?可如果這樣,又何必約個地方見面呢?直接寫在紙條上不是更方便?暗處的那人不會暴露自己,也能將真相告訴她。
  
  在意識到自己可能遇到來自除蕭洌和太后之外的威脅後,葉清溪忍不住冥思苦想起來。馬萍兒的嫌疑如今看來暫時還不能排除,但她直覺可能不是馬萍兒幹的,那麼還有誰呢?皇宮人員簡單,除了太后蕭洌,就是幾個太妃,馬萍兒,剩下的都不是什麼主子。太后蕭洌即便對她的安全構成了威脅,也不是現在,更不可能用這種暗戳戳的方法,那幾個太妃她都沒怎麼見過,想來也不會得罪她們吧?馬萍兒倒是個真正的敵人,但目前也就煩人了點,倒是還沒做什麼……
  
  葉清溪想了許久也想不到究竟是誰想對她不利,她決定晚點將紙條給太后看看。總體上來說,太后依然是她目前最能仰仗的人,這事交給太后,她也能安心。
  
  打定注意後,葉清溪便躲在自己房間不出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人來敲門,這回葉清溪開門飛快,那略有些氣勢洶洶的模樣看得來人一驚,葉清溪低頭看到對方手裡的食盒才意識到,原來是送飯的來了。
  
  下午,葉清溪照常去上課,蕭洌這幾日心情不錯,她的壓力也小了些。孟太傅還沒來之前,蕭洌突然在她耳朵上摸了摸,又湊過來低聲道:「好幾天沒見你戴我送你的耳環了。」
  
  畢竟兩人獨處的時間也有限,葉清溪後來就沒怎麼戴過了。更何況,每次蕭洌一提耳環的事,她就忍不住想起他那次分開前在她耳邊說的話,這就讓她更不自在了,經常故意把耳環忘在屋子裡。
  
  「今日帶來了嗎?」蕭洌問她。
  
  「我忘了」三個字在葉清溪喉嚨口卡了許久也沒敢說出來。在幾次問過葉清溪,卻都得到「忘了」的答案後,昨日蕭洌就對葉清溪說了,如果她今日還忘了,他會幫她長長記性。這話他當時雖然是笑著說的,語氣又淡淡的似乎沒什麼殺傷力,可看著蕭洌的眼神,她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蕭洌曾經在她耳邊說的話。
  
  我想看你只戴這個。
  
  ——這話,她真是這輩子都忘不了了!每次看到那對耳環,就能想起來加深記憶。
  
  出於莫名的羞恥恐慌,今日她記得把耳環帶來了,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蕭洌會怎麼讓她長記性。
  
  「帶來了。」葉清溪低聲道。
  
  蕭洌笑道:「那就好。」他低笑,「課後我們去曲水園。」
  
  曲水園啊。
  
  葉清溪剛想說什麼,孟太傅到了,她便將自己的話咽了回去。紙條是上午收到的,就算有人想對害她,也不至於等那麼久吧?早該知道被她放鴿子了。
  
  今日太傅下課早了些,等太傅一走,蕭洌便拉著葉清溪走了,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跟項恆和陶修二人說聲再見。
  
  曲水園不遠,蕭洌不讓人跟進去,領著葉清溪來到院子正中的亭子裡。這兒視野開闊,一眼就能看到目之所及並沒有其他人。葉清溪在蕭洌期待的視線下拿出耳環,又僵著身子任由蕭洌替她戴上。
  
  她總覺得,這對耳環可能成了蕭洌某些幻想的開關,所以他才會那麼在意……不行,她不能繼續細想了!
  
  蕭洌避的人,一直都是太后,若在其他宮女內侍面前,他基本都懶得掩飾這樣對葉清溪的親密姿態,因此曲水園裡有沒有宮女對他來說不是任何問題,他抱著葉清溪,低聲道:「昨夜我夢見你了。」
  
  葉清溪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他,他夢見什麼了啊!不是他之前說的那話吧……只是隨便想了一下,她就忍不住臉紅了。
  
  好在此刻蕭洌抱著葉清溪,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彎起眉眼笑道:「我夢見我們成親了。」
  
  葉清溪一怔,這麼……這麼正經的夢?啊,不對,成親什麼的,不是還包括洞房麼……
  
  「夢裡,我們生了好多孩子。」蕭洌接著說道。
  
  葉清溪頓時鬆了口氣,又覺得有些好笑,果然還是很正經,跳過了洞房環節,直接小孩子都有了。
  
  「我夢見,我是個很好的父皇,你也是個很好的母后,孩子們一個個都很出色,也很敬重我們。」蕭洌笑道。
  
  葉清溪沒有打斷他,此刻她沒有說到生孩子什麼的該有的羞澀,只是在想,他所缺失的,便打算補償給他的孩子們,將來他或許真會成為一個好的父親。
  
  不過,大概她是沒什麼機會見證了。
  
  「清溪,你說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叫什麼?」
  
  葉清溪正暗自出神,忽然聽到蕭洌的問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八字都還沒一撇呢,這都哪跟哪啊!
  
  「表哥,現在說這個還為時尚早吧!」葉清溪紅著臉低聲道。
  
  蕭洌道:「不早了,夢裡我們一成親你就有喜了。孩子很快就會有的。」
  
  葉清溪真的一點都不想跟蕭洌討論這個問題,偏偏蕭洌不肯轉移話題,最後葉清溪被纏得沒辦法,只得說:「那就叫大寶!」
  
  誰知蕭洌還真認真地思索起來,片刻後道:「大寶……做小名倒也可行。」
  
  葉清溪:「……」皇帝的第一個兒子卻擁有一個護膚品名字,想想也挺心酸的。或者說,挺接地氣……
  
  「那第二個呢?」蕭洌再問。
  
  葉清溪差點就脫口而出「二哈」,推了推蕭洌道:「我已經起過一個,輪到表哥你了。」
  
  蕭洌為難地想了好一會兒,認真道:「起名不是兒戲,待我再仔細想想。」
  
  葉清溪看他如臨大敵似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第一個孩子都沒影呢!
  
  「那第三個,到清溪了。」蕭洌把問題又踢了回來。
  
  「第二個都沒起,怎麼就到第三個了?」葉清溪不滿道。
  
  「我是皇上,我說了算,快起。」蕭洌大概是想不到什麼站得住腳的理由,直接耍起了皇帝威風。
  
  一名內侍過來時,蕭洌和葉清溪正在討論第七個孩子叫「七喜」的可行性。
  
  太后那邊有事找蕭洌,二人的清閒時光到此結束了。
  
  蕭洌送葉清溪回到了踏雪軒,隨後才去找太后。
  
  葉清溪在屋子裡坐了會兒,想著剛才跟蕭洌一本正經地爭論不存在的事,心裡又酸澀又覺得好笑,下意識摸了下耳垂,隨即她發覺,耳環少了一隻。
  
  蕭洌送她的珍珠耳環,她在曲水園時戴上,但離開時沒注意這事,大概率是掉在那個亭子裡。
  
  想到之前的紙條,葉清溪就不太願意在蕭洌不在的情況下去曲水園,但蕭洌今日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完事,她若太晚了去找他也不大好,大張旗鼓地尋找在太后看來並不值錢也不特別的耳環實在是解釋不清……若等到明日,曲水園裡人來人往,被誰撿去了她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葉清溪出了房間,找到她院子裡的兩個宮女,說自己有東西落在曲水園了,讓兩人陪著自己去找。多兩個人,那就安全了吧?至少,誰也別想做出她落水的假像了。
  
  此刻天還亮著,三人來到曲水園,直奔那個亭子。只是三人把亭子的角角落落地翻遍了,也沒有看到耳環的蹤跡,葉清溪越找便越是心焦,想了想對那兩宮女道:「你們沿著那兩條路分別去找。 」
  
  亭子視野開闊,若有什麼人過來,她也能一眼看到,做好防禦措施。然而她此刻指的兩條路視野卻不大好,那就交給她們了。
  
  葉清溪保持著應有的警惕,在那兩個宮女去找後,她一邊繼續在亭子裡翻找,一邊分出一點精力關註四週。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是不是太安靜了些?
  
  葉清溪試探性地輕輕叫了叫那兩個宮女的名字,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頓時待在亭子裡不敢動了。
  
  那兩個宮女,難道就是暗中要害她的人?但這種概率,是不是太低了些?如果真是她們,她們有太多的機會,根本不必專門等到這種時候吧?因為謹慎,為了擺脫嫌疑?然而她若出了事,她們二人怎麼都沒辦法脫身的啊。那難道說,想害她的人,先把那兩個宮女制服了,再打算來對付她?然而所謂的宮鬥,真的會玩這種粗暴的手段麼?
  
  葉清溪待在亭子中央不敢動,過了會兒沒人現身,她倒是安心了些。只要不是來硬的,她就不怕。那種所謂的陰謀詭計,在她靠山是太后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葉清溪正想再喊兩聲引些人過來,便聽到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
  
  她心頭一喜,只見前方的小路上,不少人飛快地走了過來,而其中最顯眼的,便是她此刻特別魂牽夢縈的太后。
  
  葉清溪長長地舒了口氣,她不必再擔心了,誰也沒可能在太后的眼皮底下把她弄死的。
  
  太后一眼便看到了亭子裡孤零零站著的葉清溪,腳步一頓。二人離得遠,葉清溪並沒有看到,太后腳步匆匆趕來時是隱忍著怒氣的。
  
  太后快步走向葉清溪,問道:「清溪,你在這兒做什麼?」
  
  葉清溪正想回答,有人匆匆跑到太后身邊低聲說了一句。
  
  太后看了眼葉清溪,神情有些驚訝,又似乎有著恍然和欣慰。
  
  「把他帶過來。」太后道。
  
  很快葉清溪便看到,侍衛們將一人帶了過來。
  
  是項恆。
  
  太后看著葉清溪道:「清溪,項恆一表人才,哀家也知你難免心動……但,你也沒必要如此心急,洌兒若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
  
  這話,太后只低低地跟葉清溪說,旁人都沒聽到。
  
  葉清溪懵了,這算什麼?那紙條就是為了讓她陷入宮鬥戲裡常見的被捉姦戲碼?可她跟項恆?他們連完整的話都沒說過幾句!
  
  但……不對,哪裡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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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要

  葉清溪首先想到的是,那張紙條是上午送來的,如果要對她不利,想必早就佈置好了,怎麼會一直等到現在?這也太有毅力了點,這其中還得加上運氣的成分,萬一她的耳環沒丟呢?萬一她就算丟了耳環也不過來找呢?萬一她來找時找了一大群人陪著呢?萬一她自己不來找只讓別人過來找呢?
  
  而項恆也是個問題。她跟項恆沒什麼交情,他一直給她一個高冷的印象,他會主動參與這種小家子氣的陷害嗎?還是說他是被人害了?誰能害到他?
  
  而且,太后怎麼就剛好來這裡……不對,她帶了一批人來,感覺目的似乎相當明確,似乎就是衝著她來的……也不對,太后應該確實是衝著什麼人來的,但看著不像是她,畢竟看到她時,太后表現得有些詫異,但那或許是演出來的也不一定。仔細想想,如果這一切是太后做的似乎也說得過去,太后本來就不樂意她跟蕭洌感情那麼親密,故意做出這事稍微破壞一下她和蕭洌的感情或許……但等等,太后明知蕭洌的病情距離完全治好還早,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之前太后是拿馬萍兒搞過事,但被她提醒過後就警告過馬萍兒了,而從馬萍兒真的不敢往蕭洌面前去的表現來看,太后並沒有玩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把戲。但,如果太后只是走個過場演這麼一齣戲,但暫時攔著不讓蕭洌知道,等今後有必要了再把這個舊賬翻出來就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而且因為時間久遠,也不會讓蕭洌懷疑什麼。畢竟是太后,想來項恆就算再高冷,也願意配合的吧。
  
  這麼一想,黑貓事件,說不定也是太后做的。太后並不需要事情如今就奏效,只是想先埋線,弄個伏筆,給她蓋上一個不祥之人的章,等將來蕭洌提什麼要求,太后就能將這些陳年舊事都翻出來作為反對的理由。所以,在當初流言的處置上,太后的做法才會那麼粗糙,只因為那就是太后想要的。
  
  然而,葉清溪卻依然覺得,這裡面有哪裡說不通。就說紙條的問題……太后想要把她騙到曲水園,用紙條這招,實在太粗劣了。
  
  太后就在眼前,葉清溪沒辦法繼續深想下去。她該認下太后的話,還是不認?若認了,就代表她懂了太后的意思,不然怎麼會認下這種無中生有的事?這也算是一種示好,讓太后能更安心。若不認,太后肯定也有辦法,不是還有個項恆嗎?項恆絕對可以咬她一口,她單方面的否認有用嗎?她帶來的那兩個宮女的失蹤也有瞭解釋,一定是太后授意的,她也可以想見,那兩個宮女會如何附和項恆的話。
  
  也就是說,她其實還是沒得選,只能先認下了。反正這事要發揮作用,要很久以後了,而且,說不定蕭洌病好了就自然不會如同現在一樣粘她,那麼今日的佈置其實也派不上用場。
  
  「對不起,我今後會小……」
  
  葉清溪低了頭,正打算認下,卻聽到了一陣問安的聲音,對象是……蕭洌。
  
  ——蕭洌?!他怎麼會來了?
  
  按照葉清溪之前的猜測,此刻太后應該早就將蕭洌安排好了,怎麼會讓他出現在這裡?如果蕭洌來了,那她就絕對不能認了!
  
  葉清溪不禁慶幸自己想得多說得慢,這會兒還有機會反悔。
  
  而太后,見到蕭洌的到來,不禁皺了皺眉,又看了葉清溪一眼,見後者雙唇緊閉不打算繼續先前的話,稍稍鬆了口氣。
  
  蕭洌匆匆而來,眼神往現場一掃,在項恆身上停了停,眉頭皺起。
  
  「母后,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蕭洌說著卻看向項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見蕭洌先問項恆,葉清溪先是緊張地看了過去,隨即又望向太后,她就希望太后有跟項恆約定好細節,知道出意外情況了該怎麼應對。
  
  誰知太后竟也看著她,眸中似暗含深意。
  
  葉清溪忽然心生不好的預感。
  
  「臣……有罪,請皇上發落。」項恆低頭道。
  
  葉清溪心裡一沉,他該不會想承認吧?這會兒蕭洌可什麼都不知道呢,瞞過去就過去了!
  
  蕭洌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抓住一旁的一個內侍,冷冷地問他:「你說,怎麼回事?」
  
  那內侍被嚇得哆嗦,下意識想去看太后,可蕭洌所站的位置剛好將他的視線擋住,那內侍嚇得牙齒打顫,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蕭洌道:「不說的話,現在朕就可以賜你去死。」
  
  「洌兒!」太后忙出聲道,「你想知道什麼,母后說給你聽。」
  
  蕭洌回頭看了眼,嘴角勾起個笑來:「母后說的,大約只是我想聽的。」
  
  他的手掐上那內侍的脖子,漸漸收緊,那歲數不大的內侍頓時面色發白,戰戰兢兢地說:「回、回皇上的話,奴婢……奴婢只知道,奴婢等人來曲水園時,園裡只有葉姑娘,後來、後來還找到了躲起來的項公子……」
  
  蕭洌把人一甩,那內侍摔在地上卻一聲不吭,匆忙起身站到一旁,似乎想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蕭洌的目光在太后,葉清溪,以及項恆身上打量。
  
  那內侍雖然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可他的平直描述,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洌兒,你莫多想,母后來時,清溪一個人在亭子裡呢。」太后道。
  
  聽到太后的話,葉清溪剛才提起的心稍稍落了些下去。她還以為太后這次就想怎樣了呢,還好只是她多想了。
  
  「表哥,我是來找東西的,跟我一起來的兩個宮女能證明。」葉清溪道,既然太后還站在她這邊,那麼那兩個宮女就可以拿出來用了。而在太后幫她說話之後,想來項恆也該明白了什麼吧?
  
  蕭洌望向葉清溪,罕見地沒有任何表情,那不帶絲毫溫度的視線看得葉清溪一陣心寒。
  
  太后往一旁看了看,之前跟著葉清溪的兩個宮女便走上前來。二人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聽太后問她們葉清溪的話可是真的,二人吩咐應是。
  
  葉清溪再看向蕭洌,後者卻沒有信或不信的表現,在那兩個宮女說完後,他依然看向項恆,緊逼了一步問道:「項恆,此刻你早該離開,為何會在這裡?」
  
  以往,項恆和陶修二人在上完課後,幾乎都會立即離開內院。然而,此時距離下課已過去了好久,他沒有理由還在內院,至少沒有正當理由如此。
  
  太后盯著項恆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微變。
  
  所有人都盯著項恆,看他會給出個怎樣的答案來。
  
  誰知他突然跪下,竟也不辯解一句,只低頭道:「臣願領罰。」
  
  「領罰?朕若不知你犯了什麼錯,要如何罰你?」蕭洌冷笑,「便是要處死你,也總要有個由頭吧。」
  
  項恆依然低著頭,卻默不作聲。
  
  以往項恆不愛出聲,葉清溪並不覺得如何,相比較於陶修的多話,她反而更欣賞他的沉默。然而此刻,葉清溪卻萬分痛恨他那鋸嘴葫蘆似的表現。隨便找個理由很難嗎?為什麼非要說這種話,簡直像是默認了他和她有什麼不正當關係似的!太后都不打算繼續原先的計劃了,他究竟想幹什麼?
  
  「表哥……」葉清溪剛叫了蕭洌一聲,後者那冰涼的視線便斜了過來,她嚇得噤聲,腳下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蕭洌還真認為她跟項恆暗地裡搞到一起去了嗎?!明明她跟他幾乎天天膩在一起,即便是上課的時候,也幾乎不會跟項恆說話,他怎麼能這麼想她?猜她跟陶修搞到一起去了,都比猜她跟項恆還有些道理啊!
  
  一時間,葉清溪心裡又怕又委屈,沒有再試圖說什麼。
  
  「洌兒,此事怕是有什麼苦衷,你莫激動,我們慢慢問。」太后勸道。
  
  蕭洌笑道:「那母后問吧,看他究竟來做什麼的,為何不肯說。」
  
  見蕭洌讓開,太后也一時間有些踟躕,她深深地看著項恆,心中思量片刻後道:「項恆,你可是來跟人幽會的?」
  
  項恆身側的拳頭驀地收緊。
  
  葉清溪同樣驚訝地看向太后,太后這是想幹什麼?對她的忌憚終於還是超過了想要治好蕭洌的渴望嗎?
  
  「臣……沒有!」項恆低聲道。
  
  太后道:「有人看到了。」
  
  她回頭指了一人,示意對方出列道:「你來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那是個內侍,聞言立刻上前一步恭聲道:「回娘娘,奴婢看到項公子和一個女子幽會,那女子似乎是……似乎是李太妃。」
  
  葉清溪驚得瞪大了雙眼,卻見下一刻項恆立即道:「不是!不是李太妃!」
  
  這是……承認了他跟人在這兒幽會?
  
  這一刻,回想起之前的重重,葉清溪忽然明白過來,是她誤會了太后。起先太后氣勢洶洶地帶人過來,確實是來抓人的,然而抓的不是她,所以看到她時的驚訝是真的。後來太后以為她和項恆搞到一起去了,大概很開心,一次解決了兩個問題——李太妃並沒有做出禍亂宮廷的醜事,而自己的寶貝兒子將來也不怕被人叼走了,因此那時候的欣慰大概也是真的。
  
  而此刻,蕭洌將事情逼到不得不做出決定的時候,太后不能在此時就讓蕭洌和她的關係出問題,因此考量之後,寧願犧牲他人,將醜事在蕭洌面前直接捅出來,只為保下她。
  
  而項恆的沉默,很可能是為了保下李太妃。雖說她也很驚訝,項恆竟然這麼厲害,不聲不響就跟太妃搞到一起去了。就算太妃年紀很輕,也比項恆大很多歲了吧?一個宮內一個宮外,究竟是怎麼好上的?
  
  所以,這一番分析下來,她會處於這樣的處境,還真的只是個無妄之災,只是個倒楣的巧合?
  
  「項恆,哀家也不是不講理之人,你若承認了,哀家自然不會太過為難李太妃。我想,青燈禮佛於她來說,不是什麼壞事。」太后道。她略有些急切,她只希望項恆快把這事認下來,就讓事情那麼過去了,作為回報,她自然會對他們予以寬待。
  
  「不是李太妃。」項恆低著頭,半晌後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臣是在與葉姑娘幽會。」
  
  葉清溪死死地盯著項恆,他怎麼能這麼胡說!就算為了保住他心愛的女子,也不能害她啊!
  
  太后還沒有說什麼,一旁聽著的蕭洌卻突然走上前一步,一腳踹在項恆胸口,氣急敗壞地怒斥道:「胡說八道!表妹怎麼可能跟你幽會!」
  
  他紅著眼死死瞪著項恆,眼裡的怒火像是要將項恆徹底燒成灰。
  
  葉清溪注意到他氣得身側的手指都在微顫,心裡湧上難以言喻的難受。之前項恆沒有明確說什麼時,蕭洌就懷疑她是和項恆幽會,那時他氣得看也不想看她,可在項恆明確說出來時,他卻又不肯相信,甚至將怒火都發洩在了項恆身上。可是她想,他或許已經信了,如今這樣,不過是不敢信罷了。
  
  「項恆,你我同學一場,你怎麼能如此汙衊我?」葉清溪盯著項恆道,「我知道你是想保護某人,可你也不能如此害我啊!」
  
  項恆被蕭洌踹倒後沒有起來,聽到葉清溪的話,他飛快地瞥過來一眼,這一眼滿是歉意,看得葉清溪心裡咯噔一下。
  
  下一刻,項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耳環,抬高了掌心道:「這是葉姑娘送我的。」
  
  太后瞥了眼,那不過是個普通的珍珠耳環,實在看不出什麼,她道:「項恆,這一隻耳環說明不了什麼,與你幽會之人不會是清溪。你……唉,哀家保證不會傷李太妃性命,你又何必如此呢?」
  
  太后的話沒能繼續下去,因為她看到蕭洌飛快地將那耳環搶到了手裡。
  
  葉清溪覺得,自己也太慘了一點,這藏了許久的耳環,還是出現在了太后眼前。而如今,蕭洌也在,還是這樣情緒很可能失控的狀況,想在太后面前否認都不行了。
  
  蕭洌仔細辨認過那耳環後,驀地抬頭看向葉清溪,神情陰冷地問道:「你的耳環呢?」
  
  葉清溪心裡輕嘆了一聲,從懷裡掏出那隻僅存的耳環:「丟了一隻,我過來找的。沒想到是被項恆撿到了。」
  
  太后輕輕皺眉,視線在葉清溪,蕭洌以及那一人一隻握手裡的耳環上打量。她以為只是普通耳環的,沒想到竟然還有別樣的含義。
  
  「偏偏就被他撿到了?真是個巧合。」蕭洌驀地笑了起來,只是無論聲音還是神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反而令人脊背發涼。
  
  「表哥你想想,我怎麼可能跟他幽會?我明明有表哥你了!」葉清溪顧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話有多麼羞恥,急忙說道。其實今天的事,蕭洌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肯定能想通的,可這時候他大概已經被怒火佔據思維失去了理智,或許她怎麼解釋他都聽不進去了。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太后,希望太后也能在這時幫一把,不然……她也不知道事情會鬧成怎樣。
  
  蕭洌一步步走到葉清溪跟前,低頭望著她,二人隔得那麼近,視線與呼吸交纏。
  
  「表妹總是說這些好聽話來哄我。你明明覺得,我哪裡都不如項恆,否則又怎會跟他幽會,是不是?」蕭洌輕輕摸著葉清溪的面頰,神情平靜得嚇人, 「你說啊,表妹,你說出你的心裡話,我就饒過你們,如何?」
  
  葉清溪不信蕭洌此刻真有那麼平靜,她更不信他這什麼饒了他們的鬼話。她敢說,只要她敢點頭承認,她和項恆就會被蕭洌的怒火焚燒殆盡,連點渣都不會留下。
  
  最糟的是,明明這一回,她是被冤枉的。
  
  「表哥,你仔細想想,我平日裡有跟項恆多說過哪怕一句話嗎?」葉清溪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而自信,「在我眼中,表哥是最好的,誰也比不上表哥。耳環是之前我們在這裡時掉了,我發現它不見了,這才來尋找。這是表哥送我的東西,我不能弄丟它。項恆為了保護他想保護的人,無論這兒站的是誰,他都會胡亂攀咬的。表哥,你信我啊。」最後的那句話,葉清溪的尾音裡終於多了絲急切與委屈。
  
  明明就是很簡單,一眼就能看穿的事,他怎麼能繼續為此不分青紅皂白地誤會她?
  
  「洌兒,你別急,母后讓人把李太妃尋來問個清楚。」太后道。
  
  葉清溪心裡一鬆,太后總算幫她了。把李太妃找來,說不定事情會變得很簡單。
  
  項恆聞言脊背一僵,但他克制著沒有出聲。起先他本不想將此事牽扯到葉姑娘身上,只是太后逼得他沒辦法,只能對不起葉姑娘了。如今若把李太妃找來……他所作的一切,或許都會變得徒勞。
  
  「反正,你們都是串通好騙我的。」蕭洌轉頭看向太后,低低笑了聲,「都是騙我的!」
  
  葉清溪知道蕭洌其實是個相當敏銳的人,他這麼說,莫非是因為,她漏了什麼破綻,他早就發覺不對了?
  
  蕭洌突然轉回視線,在葉清溪耳邊低聲道:「清溪,都是你和母后一起聯合起來騙我的吧?我那麼沒用,你又怎麼會喜歡我這樣的廢物呢?」
  
  葉清溪不知道他是在試探還是別的什麼,她驀地推開他直視他的雙眼道:「表哥,你為什麼不肯相信,你自己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呢?你忘了嗎?孟太傅總是誇你字寫得好,說你文章作得好,你怎麼能如此否定自己?還有,我的箭法原先那麼糟,都是表哥你教得好,如今我的箭法才能勉強入眼。表哥,你別把自己看得那麼低,你明明那麼好!」
  
  「這便是好?我的文章和箭法都比不上項恆,難怪表妹會移情別戀了。」蕭洌冷笑,忽然將手一甩,原本捏在掌心的耳環便飛了出去,落地後滾了滾,剛好落入水裡。
  
  葉清溪驚呼:「表哥!」
  
  蕭洌握住葉清溪的手臂,冷嘲道:「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表現得如此在意的模樣?」他的雙眸一瞬間變得深邃,眼底藏著極深的落寞,「……我會信的啊……」
  
  他最後一句說得極輕,然而此時葉清溪早已掙開他追著那耳環而去,根本沒聽到。
  
  水大概有一米多深,清澈見底,水上漂浮著不少荷葉,一片片將這片靜水覆蓋。
  
  葉清溪趴在水邊找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耳環在哪裡,心裡一陣空落落的,她忽然站起身踢掉鞋子,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誰也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跳下水,蕭洌一怔之後立即衝過來,卻被反應過來的內侍們攔住。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救清溪!」蕭洌急得雙目赤紅。
  
  太后扯了下蕭洌道:「洌兒,你冷靜些!你忘了嗎?清溪會水!上回你落水,還是清溪救的你。」
  
  這時候,水裡冒出個腦袋來,正是葉清溪。
  
  她抹了把臉,深吸口氣後又潛了下去。
  
  蕭洌呆呆地站在那兒。
  
  太后見狀,示意內侍鬆開他。
  
  沒過一會兒,葉清溪又上來換氣,隨後再一次紮入水中。
  
  如此來回了五六回,她的喘息聲愈發急促,卻始終不見停下。
  
  蕭洌突然在廊邊趴下,等下一回葉清溪露出水面時,他突然伸手將她抓住。
  
  「清溪……你上來。」蕭洌祈求似的說著,聲音又輕又弱,「不要找了,別找了,那麼小的東西,找不到的。」
  
  葉清溪整個人都濕透了,她望著蕭洌,卻笑了:「表哥不要,我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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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20:52:20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以後不會了

  在蕭洌因葉清溪的話而呆愣住時,她又一次潛入水中。
  
  這水清澈見底,然而耳環畢竟太小,葉清溪只能一塊塊排查。也不知上去換氣又下來了多少次,她終於發現了水底的那一小點閃光,欣喜地游過去一看,果然是她的珍珠耳環!
  
  葉清溪開心地撿起那耳環,在水中蕩滌乾淨,腳下一蹬便回到了水面上。
  
  她攀著廊邊,蕭洌看到她的舉動,眼神猛地一動,終於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回過味來,連忙抓著她的手臂將她拉上來,不顧她身上濕淋淋的,一把將她抱入懷裡。
  
  「清溪,清溪,是我錯了,我錯了……」蕭洌緊緊擁著她,喃喃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彷彿害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
  
  葉清溪嗆咳了幾聲,感覺自己胸腔中舒服了些,這才輕輕推了推蕭洌道:「表哥,我沒事。我已經把耳環找回來了。」
  
  越過蕭洌的脊背,葉清溪看著自己掌心裡的那一隻依然沾著水滴的耳環,把它看做是某種象徵的人或許不只是蕭洌吧。以後她留不住某些東西,可至少還能擁有這個。
  
  「清溪,都是我的不對,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不該懷疑你的,你明明竭盡全力解釋,我卻偏偏不肯聽……」蕭洌緊摟著葉清溪,也不管其餘人在場,聲音哽咽,「方才你落水的那刻,我真以為我要失去你了,若你真離開了,我該怎麼辦……」
  
  葉清溪一時覺得心中酸澀,又一時覺得慶幸不已。剛才跳下水去撿珍珠耳環,確實是她情緒激動之下做出的衝動行為,然而此刻,她無比的慶幸,幸好她那麼做了,之前怎麼都說不通的蕭洌,竟然因此而信了她。
  
  然而尷尬的是,此刻圍著他們的人太多了,這樣一幅詭異的場景,被所有人都看去了。特別是太后,也不知會如何看待蕭洌送她珍珠耳環一事……
  
  蕭洌不分青紅皂白誤會自己一事,葉清溪也沒法計較太多,他本就有精神障礙,不能用常理來推斷他要求他,要是每次有這樣的事她就跟他計較,她大概要被氣死了,也沒辦法繼續進行她的治療工作。
  
  「不會的表哥,我不會離開你的。」葉清溪低聲安撫著蕭洌,又更輕的在他耳旁道,「表哥,快鬆開我吧,表姑母他們都看著呢。 」
  
  蕭洌驀地鬆開葉清溪,卻不是為她的話,而是他想到她身上都濕透了一事。
  
  他拉著葉清溪起身,催促道:「你渾身濕透了,快去換身衣裳。」
  
  「如今天氣熱,沒事的。」葉清溪說著,望向太后。她此刻更在意的是,太后會怎麼看。
  
  「不行,萬一著涼了可怎麼辦?快去!」蕭洌孩子氣上來,拉著葉清溪便要往外走。
  
  這裡事情還沒完呢!
  
  葉清溪急忙扯住蕭洌的手:「表哥,再等一下我就去。」
  
  蕭洌停下腳步,看到葉清溪此刻的神情,他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那些被迫當觀眾看了一場大戲的人。蕭洌對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演了那麼一齣苦情戲毫無羞赧的自覺,他鬆開葉清溪大步向項恆走去,經過一個侍衛時突然拔出他腰側的長刀。
  
  長刀出鞘時的鏗鏘聲嚇壞了不少人,葉清溪更是剎那就明白了蕭洌想幹什麼,急忙向他追過去。
  
  「洌兒,你這是做什麼?快把刀放下。」太后面上神情一緊,忙說道,蕭洌有傷害自己的歷史,她一看他拿刀心裡便怵得慌。
  
  「母后,你讓開。」蕭洌神情冷厲,「汙衊表妹,令朕差點鑄成大錯,這樣的人,不殺不足以平息朕的怒火!」
  
  「洌兒,此事母后定會給你一個說法,你別動手。」太后本就不願蕭洌成為一個嗜殺的暴君,此刻自然得攔著。就算項恆真要死,也不該直接死在蕭洌的手中。
  
  「母后,若連以此種方式侮辱我心愛女子的人我都不能手刃,我還當什麼皇帝!」蕭洌語氣決絕。
  
  「表哥……」葉清溪握住蕭洌持刀的手。
  
  蕭洌回頭看她,承諾道:「清溪,我不會饒過他,讓你白受這等委屈。」
  
  葉清溪扯了扯蕭洌的衣袖,示意他低頭。
  
  蕭洌便彎下腰。
  
  葉清溪低聲耳語:「表哥,項恆也是跟你一樣,不過為了他心愛的女子,才會出此下策。此事便交給表姑母吧,我們不要摻和了。」
  
  蕭洌看了眼項恆,又看向葉清溪,猶不肯輕易妥協:「他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他也是著了別人的道吧。」葉清溪低聲道,「表哥,我們走吧,這事牽扯到太妃呢,便讓表姑母煩去吧。」
  
  蕭洌神情裡猶帶著惱怒,可他最終還是將手中長刀擲於地上,面上漸漸浮上些許笑意:「清溪這樣說,那便這樣吧。」
  
  「謝謝表哥。」葉清溪沖蕭洌甜甜一笑,又道,「表哥,你等我一下,我跟表姑母說兩句話。」
  
  「去吧。」蕭洌眼神溫柔地應道。
  
  葉清溪心懷忐忑地走到太后跟前,後者神情複雜,見她過來,便示意了一下,二人走到一旁。
  
  「皇上應該沒事了。」葉清溪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低聲道,「耳環是我特意留的一個引子,恰好派上用場,不然今日便危險了。您看,項恆是不是故意要害我的?」
  
  照理說,按照蕭洌表現出來的對她的寵溺程度,無論送了她什麼,都沒什麼奇怪的,她沒有向太后報告的行為其實並不算多麼出格。蕭洌要是天天送她東西,她難道要天天去匯報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嗎?然而,她不敢肯定太后一定是這麼想的,因此必須將耳環這事故作輕鬆地說出來,讓太后知道耳環也是治療目的的一個策略,免得太后多想。
  
  太后的神情看不出對耳環一事有多在意,她只是點頭道:「清溪,你做得很好。項恆一事,我會查的,你且安心。」
  
  「謝謝。」葉清溪長舒了口氣道,「剛才我真以為皇上誤會我之後會殺了我……還好耳環的預先佈置生效了。」
  
  太后摸了摸葉清溪的手安撫道:「辛苦了,清溪。」她頓了頓,問道,「若方才洌兒失控了……」
  
  葉清溪沉著臉道:「他的症狀可能會比以前還嚴重。如今我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若連我都背叛了他,他的精神世界可能會就此崩塌。」
  
  她故意將事情往嚴重裡說,也是在隱晦地提醒太后,在她還為蕭洌治病期間,千萬別動不該有的心思,免得玩脫了刺激到蕭洌,最後誰也討不得好。
  
  太后因葉清溪的話而心頭一緊,剛才見兩人那般旁若無人的親密場景而生出的複雜心思也淡了下去。
  
  「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人算不如天算。」太后嘆道,「你先回去換衣裳吧,後頭的事,便交給我。」
  
  「是,那我先回了。」葉清溪衝太后笑了笑,便回頭走向蕭洌。經過項恆時,她側頭看了他一眼,後者卻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她想,人各有命,她也幫不了項恆,每個人總有自己要做的事,自己堅持的事,雖然他差點害死她,她也倒也沒恨他到非要落井下石踩一腳的地步。
  
  葉清溪走到蕭洌跟前,後者牽住她的手,轉身向外走去。
  
  蕭洌一直將葉清溪送回到了踏雪軒,他還想跟進房間,被葉清溪攔住了。
  
  「表哥,我要換衣裳了,你跟進來幹什麼!」葉清溪攔在房門口,不好意思地說,「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蕭洌道:「我不看。」他頓了頓,「我就想……再多陪你一會兒。」
  
  葉清溪覺得,蕭洌的話就跟「我就蹭蹭不進去」一樣不可靠,可他說後一句話時的神情語氣實在有些可憐,他明明說反了,是他想要她多陪他一會兒吧。
  
  她想了想道:「那表哥你等一下,我換好衣裳叫你進來。」
  
  蕭洌只想了下就同意了。
  
  葉清溪換衣服時想到今日的驚險,確實心有餘悸,待換好衣裳放蕭洌進來,她忍不住提醒道:「表哥,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蕭洌道:「我答應你,你說。」
  
  葉清溪道:「今後再有人說我的壞話,表哥你可不可以先來向我求證?能不能,不要聽信一面之詞,也嘗試著相信我說的話?」
  
  蕭洌驀地握住葉清溪的手,頹然道:「今日確實是我的不是。」
  
  「表哥,我這不是在同你秋後算賬。我只是希望,今日的事不會再發生。」葉清溪笑了下,沒忍住心中的酸澀,低著頭道,「被表哥誤會,表哥卻不聽我的解釋,我心裡真的很難受。」
  
  蕭洌下意識地走到葉清溪跟前,長臂一伸將她抱住:「以後不會了……旁人再說你的不是,我也不會信的。」
  
  葉清溪低低地說:「謝謝。」
  
  太后怎麼解決項恆的事,葉清溪不太清楚細節,但隨後幾日,項恆再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陶修竟也從來不問,而那位只聞其名的李太妃,似乎離開御苑回京去了,聽說是出了家。令葉清溪驚奇的是,另一位姓黃的太妃,竟然也同樣出了家。或許,項恆和李太妃的事,就是那位黃太妃抖出來的?
  
  事情的真相如何,葉清溪不得而知,她也不想再去追究。在這次事件之後,她在幫助蕭洌控制情緒一事上更加上心,也更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很清楚,任由自己的情感蔓延,最後只會是個悲劇。
  
  馬萍兒似乎也知道曲水園出了事,好幾日沒來找葉清溪,後來大概是覺得風聲過去了,這日上午,她又一次出現在葉清溪面前。
  
  葉清溪把人放了進來,隨後將之前她收到過的紙條放到馬萍兒跟前:「這是你寫的吧?」
  
  紙條的事葉清溪一直覺得違和,怎麼都跟後來項恆那事對不上,一個上午一個下午,差得太遠了。如果是太后做的還情有可原,太后可以讓項恆隨叫隨到,她什麼時候上當他們就什麼時候開始。但這事跟太后沒關係,項恆和李太妃約定見面的時間只能在他下課後還沒走的那段時間,她那時候只是正好倒楣進去了,事後證明那兩個宮女也是被項恆打暈了,因此紙條這事就是個獨立事件,一切都只是巧合。
  
  把紙條這事單獨摘出來看之後,有機會也有動機那麼做的人,就只剩一個馬萍兒了。
  
  馬萍兒拿起紙條看了會兒,往桌上一放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黑貓的事,我可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黑貓的事,但這並不妨礙你用黑貓的事引我出去。」葉清溪道,黑貓的事,她思來想去就兩個可能,要麼是個巧合,要麼就是太后故意做了壞她名聲的。她之前猜曲水園的事是太后做的是猜錯了,但黑貓一事,她覺得很有道理。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不知道!」馬萍兒起身,「我走了,你別想把髒水潑我身上!」
  
  葉清溪並沒去攔她,只是說道:「紙條的事我暫時還沒有告訴太后。」
  
  馬萍兒驀地停住了腳步,她扭頭瞪著葉清溪:「你威脅我?」
  
  「你承認這紙條是你送來的?」葉清溪道。
  
  馬萍兒默然,只是瞪著眼睛看著葉清溪。
  
  葉清溪把紙條推了過去:「我不想知道你那日想引我過去做什麼。拿走吧,我不會告訴太后,今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馬萍兒咬著下唇望著葉清溪,片刻後她突然將紙條捏在掌心,神情是令人詫異的坦然:「好,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告訴太后。今後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了,別以為你是什麼香餑餑,誰都愛往你跟前湊!」
  
  她快步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回頭看向葉清溪,張揚地笑道:「葉清溪,別以為你能笑到最後。曲水園的事,我都知道了,原來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不是那麼堅不可摧,只要一個小小的誤會,就可以毀掉一切。這次是你運氣好,可下一次,你怕是沒那麼好的運氣了。對了,再白送你一個消息。之前我同你說過的那位太后的親侄女,她母親前些日子病逝了,等處理完她母親的喪事,太后便會將她接過來。到時候,皇上身邊,再沒有你的容身之處,我好歹還有個昭儀的身份,你呢?你什麼都沒有!」
  
  說完,她又是得意地一笑,揚長而去。
  
  「……哦。」葉清溪在馬萍兒走後很久才輕輕地應了一聲,那她還真是要謝謝馬萍兒的消息了。
  
  蕭洌的親表妹啊,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七月底,御苑悄無聲息地迎來了一位新主子,蕭洌的親表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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