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零落成泥 -【暴君有病要我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19-6-24 20:55:12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身世

  葉清溪話說出來才覺得自己的判斷其實也不太妥當。按照薛大叔和薛大嬸的說法,薛齊自小身體就這麼差,說不定這病真是打從娘胎裡帶來的,而他身體完好不見畸形,說不定是比較常見的先天性心臟病,並且算是比較輕微的那種。重症先心出生後不治療要不了多久就會夭折了。
  
  如果真是先天性心臟病,那衛桑還真是沒什麼辦法。有些人會隨著年齡的增加愈發嚴重,並發症也會多起來,而有些人會遇上所謂的「奇蹟」,自癒了。薛齊都已經頑強地活到了十五歲,他的求生意志還是很強的,她覺得說不定他雖然小病不斷,但依然能活下去。
  
  「說不定是先天性的心臟病。」葉清溪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她想了想說,「不如衛大夫你給他開點『神藥』吧。」
  
  衛桑一怔。其實所謂的「神藥」是葉清溪和衛桑等人之間說的「黑話」的一種,專門指安慰劑。用小麥粉做的加點苦瓜汁捏成的丸子,符合「良藥苦口」的觀念,明明半點效果都沒有,卻真的能讓人感覺好很多,不是「神藥」又是什麼?「神藥」的藥效,葉清溪當初上課時拿正好感冒或者哪裡有病痛的人試過,在隱瞞真相的情況下,還真讓人感覺好起來了,因此當她後來揭示真相時,他們都相當吃驚。當然,安慰劑的效果很有限,但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聊勝於無了。
  
  「他的病診不出來也治不了,但看他如今精神狀態都還不錯,不如吃點『神藥』,增加他對抗疾病的信心。」葉清溪道,「說不定就好了呢。」
  
  衛桑道:「我昨日倒是剛做好幾粒『神藥』……」他苦笑道,「然而,此事總讓我覺得自己是招搖撞騙之人。」
  
  「任何先驅者,總會面對常人難以想像的艱難,總要有遠超一般人的意志。」葉清溪望著衛桑笑道,「我相信衛大夫一定能做到。」
  
  過去上課時,衛桑很積極,也很有天賦——快速接受新事物,以及辯證思考的能力。不過他畢竟接受了那麼多年的本時代價值觀的影響,也沒那麼容易改過來,即便如此,他也是所有人中接受度最高、最得葉清溪青睞的「學生」。所以,當他偶爾迷茫需要鼓勵時,她義不容辭。
  
  衛桑驀地挪開視線,臉微微有些泛紅:「葉姑娘過譽了,我……我沒有葉姑娘說得那般高尚。」
  
  「有沒有其實不是我們說了算,歷史都會記住的。」葉清溪笑了笑,大致決定了薛齊的事後,她終於有空閒詢問衛桑近況,「衛大夫,你的醫館不是在桃花鎮嗎?怎麼今日在京城?還有,你們都離宮了?什麼時候的事?」
  
  葉清溪一次性問了好幾個問題,衛桑也不亂,慢慢說道:「那日早晨我們沒見葉姑娘過來,便曉得是發生了什麼事,後來翠微姑姑送來了你的信箋,只說讓我們收拾,過兩日便盡數出宮。當時我們雖不解,但也無可奈何,好在早就定好了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倒也不覺得太過徬徨傷感。離宮後,我先回了一趟桃花鎮向家裡人報平安,隨後便到了蘇和兄家開的醫館,與他共同鑽研。」
  
  蘇和也是當時那些年輕大夫之一,大家聚在一起交流討論確實比單打獨鬥有效率。
  
  葉清溪想,太后一開始召集衛桑等人說讓她傳播循證醫學的理論,可一把她趕出宮,他們也立即步了後塵。可見其實太后一開始的目的不純,她一走,衛桑他們便沒用了,自然要趕出宮來。而所謂的醫學進步,在太后眼裡大概不值一提吧。
  
  「蘇和家人不會跟你們的理念起衝突嗎?」葉清溪斂下心神,好奇地問道。她知道衛桑的父親也是個大夫,只不過早兩年去世了,他家醫館其實就他一個大夫,因此他從醫理念的改變也無人會苛責,但蘇和不同,他家父親和叔叔都在,同樣都是大夫,蘇和起初不過初學者,因為是「年輕大夫」才被太后召選入宮,本身在家裡沒什麼話語權。
  
  衛桑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蘇伯伯二人聽我們說是從宮裡學的,以為是御醫們開創的新流派,即便頗有微詞,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排斥。」
  
  葉清溪忍不住笑了,這就是狐假虎威的好處了。想她當初為了說服這些年輕的大夫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沒想過要憑一己之力改變整個醫術界的現狀,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相信她已經將種子埋下了,遲早會生根發芽的。
  
  「還有一事……」衛桑想到在宮裡最後一日聽到的消息,雖說不知葉姑娘為何會獨自離開皇宮,還是決定將事實相告。
  
  「是什麼事?衛大夫直說便是。」葉清溪直覺衛桑所說之事跟自己有關,忙追問道。
  
  衛桑嘆道:「我們離開那日,有人來太醫院找醫生過去,後來我多嘴詢問了一句,才知是有人觸犯龍顏,自釀大禍。」
  
  葉清溪皺了皺眉,心中湧上擔憂。衛桑口中的「醫生」跟現代不同,是太醫院醫者的最底層階層劃分,之上是醫士,再之上便是御醫,院判院使。醫生去看的病人,地位不會很高到主子那一層級,但也不會太低,太低的即便是生病了,通常也是自己熬著,哪有資格去太醫院找醫生來看病?既然說到觸怒龍顏,那麼應當是蕭洌的身邊人被他的怒氣波及了。
  
  「皇上他……沒事吧?」葉清溪明知衛桑不太可能知道宮裡更多的消息,依然忍不住問道。她在宮裡時就是消息相當不靈通的那種人,如今出了宮,就更不可能知道宮裡的任何消息了。
  
  衛桑果然不出乎葉清溪意料地搖搖頭道:「我也不知。」
  
  葉清溪沉默下來。
  
  此時薛大嬸不安地走出書房,仍然抱著些許希望地問衛桑道:「衛大夫,我兒……可還有別的法子?」
  
  葉清溪斂下情緒,看向衛桑。
  
  衛桑只得輕咳一聲,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薛大嬸道:「雖然我醫術不佳不足以診出令郎的病症,然而我這兒有一瓶藥,謂之『神藥』。它通常會有神秘莫測的功效,乃是我從宮中習來,一月一顆即可。」
  
  薛大嬸激動地接過「神藥」,盯著它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最後的希望般灼熱。隨後她像是猛地醒悟過來,慌忙道:「神藥珍貴,不知……不知要多少銀子一顆?」
  
  衛桑本想說不要銀子,可想起葉清溪的叮囑,「通常人都會認為不要錢的沒好東西」,便道:「一錢銀子一顆,裡頭有六顆,可保半年。」
  
  不能太便宜,顯得這神藥太廉價不值錢,也不能太貴,否則就真成了騙錢了。而衛桑他們在出宮之前就已想好,他們這些人自顧自組成「醫研會」,所有賣出「神藥」所得都會上交醫研會,用作共同研究,轉而造福百姓。
  
  這個價格恰好是薛大嬸承擔得起的,葉清溪先預支了工錢給他們,而他們吃住都在葉清溪這邊,幾乎不用花什麼錢,因此並不會為難。
  
  薛大嬸讓衛桑稍等,跑去拿銀子,衛桑頗有些無奈地看向葉清溪,後者輕聲笑道:「衛大夫就多擔待些,這也是為了所有百姓。」
  
  衛桑點點頭,除了繼續鑽研醫道,讓所有靠「神藥」「騙」來的銀子都有個正經的用途去向,他也不知還能做些什麼了。
  
  「若遇上特別窮困的,也可以減免,衛大夫自己判斷便好,但還需注意保密。」葉清溪笑道,價格歧視這東西,從經濟學上來看是相當合理且應當的,但放在普通群眾中間,就會引發不滿了,「憑什麼同樣的東西,我要花一錢銀子,他卻只要一個銅錢?不公平!」
  
  薛大嬸很快便取了錢過來,衛桑接過碎銀後立即放入藥箱,似乎連多拿在手上一會兒都覺得不妥。
  
  薛大嬸似乎還有話想說,看著衛桑小心翼翼地問道:「衛大夫,你說這藥是從宮裡習來的……那、那莫非種牛痘一法,正是您想出來的?」
  
  衛桑一愣,下意識看向葉清溪。
  
  葉清溪眨眨眼,搶在衛桑之前笑道:「薛大嬸,你沒猜錯,方才衛大夫已經說過了,這是他和他『醫研會』的同伴一道想出來的,之後進獻太后,太后大喜,便全國大範圍推廣。」
  
  薛大嬸面上一陣激動,她家離京城也算近了,種牛痘的法子從京城開始向周邊輻射時,他們是最初的受益者,當時全小鎮人都差不多去接種了,多年前天花肆虐,他們鎮上人十去其三,算是疫情最嚴重的地區之一,不知多少戶人家家破人亡,歲數稍微大點的都記得當時的慘狀,因此聽說有法子能擋住天花又沒有任何性命之憂後,便人人爭相去接種。當然,總有些人不信邪,就是有那麼十幾人不肯去接種,結果,這十幾人裡有五人感染了天花,三人悲慘死去,其餘接種者,竟無一感染!剩下的沒感染的,嚇得趕緊去接種了牛痘。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這發明種牛痘之法的故事便被傳得神乎其神,沒想到救了那麼多人的神醫,竟然只是這樣一個年輕得可以當她兒子的普通大夫!
  
  「衛大夫菩薩心腸啊,不知多少人都因你而得救,衛大夫將來是要白日飛升的啊!」薛大嬸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她當年目睹了天花慘狀,對之十分畏懼,因此能讓人此生都不必再害怕天花之人,於她來說不啻於在世神仙。
  
  衛桑見葉清溪這個真正的發明者將「鍋」往自己身上扣,不好反駁,又聽薛大嬸那過於誇張的讚美,登時便臉上發紅,實在是羞愧難當。
  
  葉清溪見衛桑滿面無措,近日來心中的陰霾一掃而過,忍不住彎眉淺笑起來。她一個外來者,自然沒必要留什麼名字了。就讓衛桑這些「醫研會」的創始人們成為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吧,當然他們那些宛如突降的現代知識,大概會成為後世著重研究卻始終無法勘破的歷史謎團之一吧,想想還挺有趣的。
  
  賣了藥「騙」到了錢之後,衛桑也不好久留,只低聲跟葉清溪說了一句過幾日再來拜訪,便回了蘇家醫館。
  
  過了沒一會兒,薛大叔買完東西回來,聽說薛齊昏倒,頓時急得六神無主,隨後又聽聞有神醫來過,留下神藥,面上又湧現激動希望之色,忙奔去看望薛齊。
  
  薛大叔和薛大嬸一道見過薛齊後便相繼出來,葉清溪沒有放過這次好機會,像是不經意地嘆道:「聽衛大夫說,宮裡的御醫醫術高超,若薛齊出生勳貴便好了,能請動御醫給他看病,說不定能看出什麼來。」
  
  她說完便就不動聲色地看著二人,薛大叔似乎隱有意動,看了眼薛大嬸,薛大嬸與他對視一眼,二人雙雙嘆了口氣。
  
  葉清溪故意問道:「怎麼了?薛大叔,薛大嬸,你們似乎有什麼……」
  
  她故意停頓。
  
  薛大嬸推了下薛大叔,讓他回去書房看著薛齊,隨後才拉著葉清溪走得遠了些道:「唉,不瞞姑娘說,其實齊兒不是我與老伴的親生兒子。」
  
  葉清溪有些吃驚地看著薛大嬸,在薛大嬸看來,這是她對這個事實的驚訝,然而葉清溪自己清楚,她是驚訝於這消息得來的輕易,她不過就是隨口試探一下,沒有想過真能得到什麼消息,可看薛大嬸的架勢,是準備和盤托出了?
  
  葉清溪道:「……哦?這……這可真讓人意外!」她真有些鄙夷自己在過於詫異和驚喜之下的演技。
  
  好在薛大嬸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注意力沒在葉清溪身上,只聽她又是一聲長嘆道:「當時我夫妻二人一直沒孩子,好多年什麼法子都試過了,還是沒能懷上一男半女,那時候我們都不再想了,誰知這時候遇到了齊兒。」
  
  葉清溪雙眸微微睜大,薛大嬸的描述,跟她之前設想的,竟然完全不一樣。根本沒有什麼離宮的宮人帶著小皇子隱居鄉野的劇情,莫非她一直以來都猜錯了,薛齊真的只是跟蕭洌有相貌上的巧合,而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薛大嬸繼續道:「那時候齊兒還在繈褓之中,看著也就幾個月大。是個眼生的男人抱來的,問我們要不要兒子。」她忽然捂著臉哽咽了一聲, 「那就是個天殺的人販子啊,可我們夫妻太想要孩子了,便將他買了下來。」
  
  葉清溪心情複雜,沒想到薛齊的來歷竟然是這樣……她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從當時那繈褓的用料來看,齊兒當是來自富貴之家。」薛大嬸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若當時我們沒鬼迷心竅留下了齊兒,而是將他送交官府,或許便能找到他的家人。他家定是富貴之家,自小肯定能找名醫看病,吃上名貴的藥,或許便不會跟如今一樣虛弱。是我們夫妻不好,硬是留下他吃苦了啊!」
  
  葉清溪見她哭得難受,只得先柔聲安慰道:「至少薛大叔和薛大嬸待薛齊不薄,若他還在那人販子手中,只怕已經死了,或者遇上對他不好的夫妻了吧。」
  
  薛大嬸的講述,到底還是令葉清溪驚訝。薛齊是被人拐賣的,有誰那麼厲害從皇宮裡將他拐出去?
  
  見薛大嬸還沉浸在痛苦之中,葉清溪只能繼續安撫她,等她稍微冷靜了些,才又問道:「那人販子樣貌衣著如何?」
  
  薛大嬸微怔,十多年前的事了,她記憶已有些模糊。
  
  葉清溪又補充道:「看著像是個粗人,還是有些身家的模樣?」
  
  薛大嬸幾乎絞盡腦汁,才猶猶豫豫地說:「好像……好像看著還挺文雅的。」
  
  葉清溪若有所思地點頭。
  
  卻聽薛大嬸又道:「又好像,又好像有些匪氣。」
  
  葉清溪:「……」十多年前的事了,薛大嬸的記憶也不可靠了啊。
  
  薛大嬸見葉清溪不再問那人販子的事,用暗含期待的目光看著葉清溪道:「姑娘,你先前不是說,齊兒與你的舊識有些相像嗎?說不定,說不定那人便是齊兒的親爹!」
  
  葉清溪差點連口水都噴出來,蕭洌當然不可能是薛齊的親爹啊!
  
  她正了正神色道:「薛大嬸,我說的那人歲數不過與薛齊一般大,也就比他年長幾歲,斷不可能是薛齊的爹。」
  
  薛大嬸一陣失望,又想起了什麼,充滿希望地問道:「或許,那是齊兒的兄長?」她見葉姑娘獨自一人便擁有不知底線的銀子,便知葉姑娘很可能出身不凡,只是不知出了什麼變故才淪落至此,葉姑娘的故人,自然也是貴人。若真能尋回齊兒的真正親人,讓他能將病治好,便是從此再也不能跟齊兒相見,她也心甘情願啊!
  
  「此事……晚些時候再說吧,如今我便是想見,也見不到那人。」葉清溪苦笑,她自然沒有透露蕭洌的身份,只道,「衛大夫不是給了『神藥』嗎?先試試,說不定薛齊的病能治好。」
  
  若齊兒的病能治好,他們夫妻二人便不用與齊兒分開了!
  
  薛大嬸連忙點頭,心裡也偏向於先試試神藥,她有些扭捏地說:「齊兒還什麼都不知道……還請姑娘暫且為我夫妻二人保密。」
  
  「我曉得的。」葉清溪鄭重點頭。薛齊身體不好,知道這種消息對他沒好處,況且薛大嬸他們也接觸不到蕭洌,甚至根本不知道薛齊身份的一點端倪,她好歹還有個玉佩可以通過京兆尹聯絡上太后,這斷定薛齊身世的事,說不定還得落在她身上,薛家三人還是不知道線索為好。
  
  她對此躍躍欲試,這或許是她唯一能再接觸到蕭洌的機會。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她也要小心些,別害了薛齊。對薛齊來說,他想要怎樣的身世呢?他會想回到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麼?
  
  葉清溪長長地呼出口氣,聽薛大嬸連連道謝,她只勉強笑了笑。其實薛齊的真正身世究竟如何,她還不知道呢,說不定根本跟蕭洌沒什麼關係。
  
  薛大叔突然從書房跑出來驚喜道:「齊兒醒了!」
  
  薛大嬸連忙往書房跑去,葉清溪落後了一步,連忙跟上。
  
  薛齊還在葉清溪書房的躺椅上躺著,他有些迷茫地望著四周,似乎還在回憶著什麼,當他看到葉清溪時,瞳孔突然一縮,張口便問:「你說的話,可算數?」
  
  葉清溪一愣,想起他昏迷前的事,剛要回以肯定的答案,又怕他再一次激動地暈過去,但也怕說不算數的話,他會因為氣憤而同樣受刺激昏迷,頓時陷入兩難之地。
  
  薛齊見葉清溪不說話,頓時急了,掙扎著坐起來,急匆匆地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怎能出爾反爾!」
  
  「……我沒有出爾反爾。」葉清溪不得不開了口,小心翼翼地說,「如果我說還算數,你該不會再昏過去吧?」
  
  薛齊終於看了眼身下的躺椅,面上浮現一絲惱怒:「當然……不會!」
  
  葉清溪見他如此,便點頭道:「自然是算數的,你隨時都可以取閱。」
  
  她話還沒說完,薛齊便從躺椅上起來,兩眼放光地走到書架前,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心愛的玩具般,欣喜地一一看過去。
  
  葉清溪忍不住感嘆,薛齊果然還只是個孩子。
  
  看到薛齊那欣喜若狂的模樣,薛大嬸又是擔憂又是感激,小聲對葉清溪道:「多謝姑娘。」
  
  「小事一樁。」葉清溪隨口回道。她默默看著薛齊,忽然覺得他對某樣事物入迷的模樣,也跟蕭洌有那麼點相像……
  
  那之後,薛齊開始長時間佔用葉清溪的書房,好在葉清溪更喜歡外頭的鞦韆,因此二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薛齊已吃了一顆「神藥」,他本人沒什麼感覺,但薛大嬸卻偷偷跟葉清溪說過,她感覺薛齊吃藥後精神都好了很多。葉清溪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想——她覺得更可能是看到了夢寐以求的書籍而導致的亢奮吧,畢竟她知道那「神藥」從療效上來說並沒有用。
  
  這一日,葉清溪正在鞦韆架下看書,忽然有人敲門。薛大叔去開了門,回來後說有位姓蕭的公子在外面。
  
  葉清溪猛地丟下手裡的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出了院子,準確地找到停在附近的一輛馬車,不顧院子門口正要說話的男子,驀地跑了過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19-6-24 20:55:23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攝政王

  身後的男子驚訝地望著葉清溪從自己身邊一掠而過,剛要叫住她,忽然見她自己停下了腳步。
  
  葉清溪被冷風一吹,思緒一下冷靜下來,忽然意識到,這個姓蕭的公子絕對不會是蕭洌。其一,她和蕭洌最後一面那麼慘烈,他不會再相信她,那時沒能殺了她,如今不找來殺了她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那麼客客氣氣地讓下人來敲門尋人?其二,退一萬步,就算蕭洌清醒後原諒了她同時也後悔了,他若來必定風風火火,而不會是這樣的溫和做派。其三,蕭洌雖是皇帝,太后移交給他的權力少之又少,他想瞞著太后出宮,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而若讓太后知道了他出宮的目的,太后絕不會放他出來的。
  
  葉清溪望向那輛低調得看不出任何端倪的馬車,一時踟躕。是剛巧有個姓「蕭」的公子找她?還是……裡面的是皇家的另一位蕭姓血脈?
  
  那通報的男子趁著葉清溪停下腳步,忙追了過來道:「葉姑娘,我家主子有請葉姑娘入馬車內一聚。」
  
  葉清溪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是攝政王嗎?」
  
  那男子斂眉低頭道:「葉姑娘過去就知道了。」
  
  葉清溪回頭看了眼,薛大叔正靠在門口緊張地盯著她這邊,像是怕她被人拐跑了似的。
  
  葉清溪道:「我膽小,不知是誰,不敢亂去。」
  
  萬一她上了馬車,對方一關車門綁了她就跑,她上哪兒說理去?好歹她還有那麼一點土豪的自覺,自身的安全必須注重。
  
  那男子沒想到葉清溪如此警覺,無奈只得低聲道:「正是攝政王殿下,還請葉姑娘莫要再耽擱了。」
  
  「我問你,攝政王臉上有幾顆痣?分別在何處?」葉清溪道。
  
  男子愕然。
  
  好在他也算見過大風大浪之人,稍一回味就明白了葉清溪的驗證之意,雖極其彆扭,還是一本正經地回道:「殿下臉上並沒有痣。」他就只想趕緊讓人過去,不然耽擱了這麼久,殿下該覺得他無能了,連個人都請不過來。
  
  「胡說,殿下右眼角明明有一顆淚痣。」葉清溪驀地反駁道。
  
  男子又是一怔,可無論怎麼回想也不記得攝政王的眼角有淚痣啊……
  
  葉清溪循循善誘道:「想起來沒?就是在這個位置的,芝麻大小的一粒。」她說著在自己右邊的眼角下比了比。
  
  男子皺眉思索,許久後終於還是搖頭為難道:「我實在是不記得了……」
  
  葉清溪道:「恭喜你,答對了。」
  
  說完她對薛大叔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這邊沒事,隨即轉頭向馬車走去。而那男子在一個呼吸之後終於明白剛才葉清溪是在詐他,他要真說自己記得,她說不定會拔腿就跑。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趕緊跟了過去。
  
  葉清溪站在馬車外道:「不知王爺找民女有何貴幹?」
  
  馬車裡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葉姑娘,先上來再說吧。」確實是攝政王蕭栩的聲音,而且並不因為多等了這許久而顯露絲毫的煩躁之意。
  
  葉清溪也沒扭捏,順從地上了馬車。
  
  蕭栩一副普通儒生的打扮,只衣料加配飾突出了他那溫和清雋的氣質,令人見之即知不俗。
  
  他伸手示意葉清溪坐下,微笑道:「葉姑娘離宮好突然。」
  
  葉清溪點點頭,順著他的話:「確實。」她不知攝政王的來意是什麼,便打算主要是聽,等他先說。
  
  蕭栩頓了頓,再道:「皇上為了葉姑娘與太后鬧得不可開交之事彷彿還在昨日,怎麼皇上會同意葉姑娘離宮?葉姑娘,你與皇上當是情投意合,又怎會甘願就此與皇上分別兩不相見?」
  
  葉清溪過去跟蕭栩接觸不多,她只知道太后討厭蕭栩,認為蕭栩這個攝政王是在想著屬於蕭洌的江山。對此葉清溪不敢確定有沒有,從前跟蕭栩也幾乎沒有什麼碰面的機會,她本能地認為這事太后自己會處理,跟她無關。
  
  太后雖然心思頗多,在她和蕭洌的關係上做了不少事,難免令她心寒,但畢竟最後太后送她出了宮,還讓她的未來有了保障,那麼在面對蕭栩這個太后認定的敵人時,她自然不能太過老實把什麼都說了。
  
  「此事說來話長……」葉清溪頓了頓,見蕭栩的目光稍稍在她身上凝聚,便又道,「不說也罷。」
  
  蕭栩一怔,卻聽葉清溪繼續道:「如今我已離開皇宮那個是非地,每日裡自由自在,心中極為平靜,實在不想再被捲入什麼事裡了。」
  
  蕭栩靜靜聽葉清溪說完,緩聲道:「即便知道皇上如今很不好,你也不願回宮去?」
  
  葉清溪因「很不好」三個字而提起了心,猜到和真正聽到畢竟是不一樣的。
  
  「如今皇上的事,已經跟民女沒關係了。」葉清溪低著頭,盡量做出平靜的模樣。她不知蕭栩的底細,實在害怕會被蕭栩利用來對付蕭洌,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蕭栩像是沒聽到葉清溪的托詞,繼續道:「前兩日,我問皇上葉姑娘呢?皇上卻像是想了好一會兒才告訴我說,『皇叔說的是表妹啊?她不是好好地在外頭等朕嗎?』」
  
  葉清溪微怔,蕭洌這是……出現幻覺了?
  
  然而蕭栩接下來的話當即便推翻了她的想法。
  
  「當時在外頭等著的人,是太后的侄女,徐媛徐姑娘。」蕭栩道。
  
  葉清溪愣住,蕭洌這是……將徐媛當做了她的替身?這種事……對徐媛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除此之外,皇上也性情大變,行事如同酷吏,本該交由刑部大理寺處理的案子,他不但親自處理,還濫施刑罰,當場便打死了不少官員。」蕭栩面色沉重。
  
  葉清溪聽得揪心,蕭洌因她之事而走了極端,再這樣下去,不但整個朝堂會被弄得烏煙瘴氣,他只怕也要走向自毀!
  
  可出了這種事,最該來找她的太后為什麼不來?之前太后至少表現出了對蕭洌的母愛,難道就為了拆散她和蕭洌,太后的母愛就沒了嗎?
  
  「若葉姑娘願意,我可以幫你見到皇上。」蕭栩見葉清溪很久都沒說話,便說出了自己此來的目的。
  
  葉清溪驀地抬頭看向蕭栩:「王爺,不知您想要什麼?」
  
  蕭栩嘆道:「葉姑娘不必如此戒備,本王只想讓皇上盡快恢復正常罷了。否則,這大樑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葉清溪聽得一怔,攝政王這話的意思,怎麼都不是在說他自己啊,難道……他說的是太后?
  
  「王爺這是懷疑一切都是太后做的?」葉清溪問道。
  
  蕭栩道:「本王一開始確實如此認為。葉姑娘是太后送到皇上身邊的,如今那位徐媛姑娘,亦是太后的人,而在將你送走後,皇上便性情大變,只怕這便是太后等待的最佳時機。」
  
  「那如今呢?」
  
  「如今見了葉姑娘,本王便知葉姑娘對皇上是真心,這其中必有隱情。」蕭栩道,「葉姑娘,本王需要你的幫助,皇上需要你的幫助,大樑亦需要你的幫助!」
  
  葉清溪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王爺想要我幫什麼?」
  
  「去見皇上,讓皇上盡快恢復正常。」蕭栩誠懇道。
  
  葉清溪飛快地看了眼蕭栩,忙又低下頭去。她的心因蕭栩的話而變得蠢蠢欲動,但想到蕭栩是太后的敵人,她便無法答應下來。太后一直認為蕭栩想篡位,而蕭栩也認為太后想當女皇,可從目前她對兩方的接觸來看,他們似乎都沒有類似的意思……但她也沒必要多嘴,要是別人說了就信,這世上該多出多少的冤大頭啊,畢竟人心隔肚皮。
  
  葉清溪穩住情緒,望向蕭栩道:「王爺太過高看民女了,只怕即便我見了皇上,也毫無用處。」
  
  蕭洌連替身都找好了,想必是打算徹底忘記她了吧。更何況那替身比她好上太多,時間一久,說不定會轉正。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蕭栩反問。
  
  葉清溪滿心掙紮,若蕭洌已經能繼續走下去了,或許她就不該再去打擾他。她擔心的是,如今蕭洌的表現不一定是「破而後立」,說不定是自毀的開始,她若什麼都不做,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聽到蕭洌的死訊了。
  
  「我……」
  
  見葉清溪滿臉掙扎之色,蕭栩嘆道:「葉姑娘,我不會過問太后過去與你有過什麼約定,你又知道些什麼,我只想讓皇上早些好起來罷了。」
  
  這何嘗不是她的願望呢?
  
  葉清溪難過地想,可她反而讓他的情況更糟了。
  
  「葉姑娘,你先回去考慮幾日吧。」蕭栩終於退步。
  
  葉清溪如蒙大赦,對蕭栩行禮後,便退出了馬車。此刻她亂得很,實在沒辦法有個清晰的章程。
  
  葉清溪回到自己院子,對薛大叔敷衍地說了幾句,便來到了書房。
  
  薛齊正在書房裡看書,神情專注,並沒有註意到葉清溪進來時的響動。
  
  葉清溪一開始只是無意識地盯著薛齊的臉看,極力想把亂成一團麻的思緒重新整理順暢。
  
  漸漸的,她只覺得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忽然忍不住一顫。
  
  之前她光記著蕭洌了,可方才攝政王來過,讓她發覺了一點——薛齊跟攝政王也很像!說不定,薛齊跟太后那邊沒什麼關係,而是攝政王的兒子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19-6-24 20:55:38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體驗

  許是葉清溪盯著薛齊看得太久,後者突然看了過來,眉頭一皺道:「你看什麼?」
  
  葉清溪此刻因新想法的衝擊而生不出半點被窺破的尷尬,不答反問:「你今後想做什麼?」
  
  薛齊微微一怔,抿唇似是想到了什麼,面上一片陰霾。
  
  他嘲諷道:「我如今這身子,還有什麼今後?」
  
  葉清溪笑道:「不是有宮裡的『神藥』嗎?你要抱著希望,說不定只要數月,你的身體便能好了。」見薛齊神情微動顯露出一絲譏嘲之色,還不等他開口她便繼續道,「即便那『神藥』沒什麼用,那又如何?我聽薛大嬸說,不少大夫都說你活不過十五,可你不也好好地活到如今了嗎?便是虛弱一些又如何,好歹是活著。既然活著,活一天總要有活著的樣子,如此萬一哪日真不幸身亡,你也可以毫不心虛地對自己說一句:這世間我來過,便足夠。長生之道都是騙人的,人生而便要走向死亡,對人來說,這一生的一切均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一有價值的,便是還活著時的體驗。你可以去體驗完成理想過程中的艱難與快樂,可以去體驗親情友情愛情的甜蜜與折磨,可以去體驗一切你不曾體驗過的……」
  
  齊怔怔地望著葉清溪,像是沒想到她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許久之後,他面色複雜地說:「沒想到你年紀不大,倒挺會說大道理的。」
  
  葉清溪心想,他一個比她這身體歲數還小的小屁孩,有什麼資格說她「年紀不大」!
  
  「這不是大道理,這是人生感悟。」葉清溪一臉深沉,「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經歷過大起大落之人,亦出生入死了不知幾回,我把我的寶貴經驗告訴你,不過是我心善,不想見你如此消沉,你愛聽不聽。」
  
  說完葉清溪就故作高深樣,踱步走了出去。
  
  薛齊沒看葉清溪,他扭頭看向書架,那裡的書於他來說彷彿是置身沙海的旅人最渴求的清泉,讓他心心念念,割捨不下。前十五年支撐他的有一半是嫉妒,另一半則是不甘。那些資質愚鈍者卻有著強健的體魄,他天資聰慧卻身體虛弱,憑什麼?明明擁有一副好的身體,他們卻沒有珍惜,統統浪費在無意義之事上,他怨憤嫉妒,他只能時常臥病在床,時時惶恐不知何時大限到來,他不甘!
  
  可今天,那人一番話卻彷彿點醒了自己。
  
  身子虛弱又如何?至少他還或者,還能看,還能思考,上天待他不算太差了!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活好每一日,哪一日註定身死,也不枉費自己來這世上走一遭!
  
  第二日,葉清溪如同往常一樣來自己的書房挑書看,她還沒想好怎麼回復攝政王,決定先放個一日,以免將自己逼得太緊。
  
  薛齊也是如同往常一樣早早就來了,不過與平常不同的是,見到葉清溪,他忽然遞過來一張紙說:「我想看這幾本書。」
  
  葉清溪見紙上是一手清秀小字,比她寫的不知好上多少,不禁略帶了些欣賞之意,直到聽清楚他的話才失語地望著他。她覺得,他可能沒有搞清楚主客之分。
  
  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薛齊突然面上微紅,低著頭聲音猶如蚊吶:「多謝葉姑娘昨日當頭棒喝,我已經明白。我此生所願便是閱盡天下書籍,體悟前人的體悟與人生,便是離不開這方寸之地,也不枉費來這世間一遭。」
  
  葉清溪看著薛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再聽著他聲音中的釋然與堅定,突然有些感慨。其實,她在當心理諮詢師一事上是真有天賦的吧?可因為第一次出手就到蕭洌這等地遇獄難度的任務,讓她差點就完全喪失了信心。不是我方太差,而是敵人太強大,更何況還有豬隊友。當初在徐媛一事上,如今在薛齊一事上,她都展現了強大的說服力量,足以說明她還是有些本事的。
  
  心裡某處彷彿放鬆了些,葉清溪望著薛齊道:「我可以替你去找找看,但不一定買得到。」
  
  薛齊稍抬了抬視線,但像是不敢看葉清溪,最終還是看著地面道:「多謝葉姑娘。」
  
  「沒關係,誰叫我是個好人呢?」葉清溪笑咪咪地說。同時她也下定了決心,薛齊這個人,她還是好好藏起來吧,她不想讓他捲入那些註定充滿了風險的後宮朝堂糾葛。幸好,那一日攝政王並沒有過來看到什麼,知道薛齊可能擁有蕭家血脈的,就只有她一個人。
  
  薛齊終於忍不住詫異地看了眼臉皮比一般女子厚的葉清溪,撇撇嘴,又低下頭掩飾嘴角的些許笑意。
  
  葉清溪答應下來後便直接去了書局找薛齊要的書,好在他要的不是什麼太冷門的書籍,她買下後又挑了不少她之前沒買的,帶回去充盈自己的「圖書館」。說起來,她也算是個圖書管理員了呢……
  
  又過了兩日,在一個細雨霏霏的寒冷日子,攝政王再一次上門,來聽取葉清溪的回復。
  
  葉清溪沒讓他上門,依然如同上回一樣,上了他的馬車,開門見山道:「我願意去試試。但我有一個條件。」
  
  蕭栩面上明顯一喜:「葉姑娘請說。」
  
  葉清溪道:「我希望此事能瞞過太后。」
  
  她出宮前,太后已經說得很清楚也表現得很明白了,不想讓她再見到蕭洌。本來沒有攝政王的幫助,她便是想見也辦不到,然而如今能見到了,她不想讓太后發現。否則,太后自然會想辦法阻撓一切,想來就算她說只是想善後,至少讓蕭洌能恢復到之前的狀態,太后也是不會相信的吧。
  
  蕭栩思考了一會兒道:「我可以嘗試。但若皇上自己告訴了太后,卻是我無法控制的了。」
  
  「這點我明白。」葉清溪點頭道。
  
  之後二人又商量了一陣,按照蕭栩的意思,這段時日葉清溪最好住到靖王府去,如此他才方便帶她出入皇宮。
  
  葉清溪沒什麼意見,約定好三日後請蕭栩來接她後,便告辭了。
  
  目前葉清溪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蕭洌的事,總要先去看看他的情況如何,再做決定。想到這處院子是太后找人置辦的,葉清溪當即便做了安排,讓薛大叔一家再去租了個稍微小點的院子,花了一天時間把東西特別是書都搬了過去,幾人似乎有些不解,但薛大叔和薛大嬸並沒有多問,倒是薛齊問了一句:「不是剛住下,為何要突然搬家?莫非是為了躲避什麼仇家?」
  
  葉清溪心想你這猜得挺對的嘛,隨後道:「當然不是,我就是沒什麼銀子了,想想還是把大院子賣了買個小院子,以求長遠之策。」
  
  薛齊詫異道:「沒銀子了你還買那麼多書?那些書怕是都能賣快一百兩銀子了!」
  
  「我愛書,為了書我願意傾家蕩產。」葉清溪一句話堵了薛齊的嘴。
  
  薛齊沉默下來,忽而低聲道:「你不必為了幫我……而如此。」
  
  葉清溪見他突然變得情緒低落,只好說道:「我當然不是在幫你。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在躲仇家。以後有人找你們,記得說不知道我去哪裡了。」
  
  薛齊聽出她話裡有話,忙問道:「你要去哪裡?」
  
  「不能說。」葉清溪道,「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或許過幾日就會回來,再遲開春也能回了。」
  
  薛齊冷哼道:「我可沒有擔心你。只是我怕你在外什麼不測,旁人會誤以為我薛家人謀財害命後又毀屍滅跡了!」
  
  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葉清溪失笑,還是沒忍住在他柔軟的髮上揉了揉。
  
  薛齊呆滯地看著葉清溪那彷彿對待小孩子的舉動,登時漲紅了臉,想要去把她的手抓下來,她卻已經縮回手,心滿意足地去收拾東西了。
  
  臨走前,葉清溪又去了一次蘇家醫館,將她要暫時回一次皇宮的事告訴衛桑。衛桑對於她此去的目的隱有所覺,想要規勸卻又沒有立場,最終只得說了句珍重。
  
  葉清溪在約定那日下午跟薛大叔幾人說了自己今日就要走,同時給他們留下了一些銀子,作為日常花銷,請他們代她看管這院子。之後她便拿上自己的包裹,回到之前那個兩進的院子門口,等到了蕭栩,坐上馬車同他一道離開。
  
  靖王府佔地寬廣,府內陳設高貴卻內斂,一副端莊大氣的皇家氣派。葉清溪知道第二日便能見到蕭洌,因此頗有些心神不寧,到了自己被安排好的院子後,她便安靜地待著,等待著重逢之日的到來。
  
  第二日,葉清溪換上丫鬟的服飾,以貼身侍女的身份,跟著蕭栩去了皇宮。路上蕭栩說,近幾日太后偶感不適,昨日起便沒有出現在早朝上,早朝後的議事,她可以在太后不在的情況下,見到蕭洌。
  
  葉清溪心臟砰砰極快地跳動起來。她如今已經知道蕭洌之後都幹了些什麼,太后說不定是被他的模樣給氣到了又無可奈何,才會避而不出。但這種狀況應該持續不了多久,太后一定很快就會再度如同過去一樣掩藏蕭洌的異狀。所以,在太后再度出現之前,她見到蕭洌的次數不會很多,她必須把握每一次機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19-6-24 20:55:52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相見

  早朝和議事時葉清溪只能待在文華殿暖閣外的長廊中,安靜又心懷忐忑地等待著。早朝結束時,她遠遠看到了蕭洌的到來,慌忙躲到柱子後,這讓她想起那時候在乾清宮,她不小心跟蕭洌相撞,一害怕就躲到了柱子後,沒想到還真沒被他遷怒。
  
  時過境遷,她依然往柱子後躲,卻沒了害怕的情緒,心中翻騰著的,是一種不顧一切跑他面前去的衝動。但她壓制住了自己的這種不理智,悄悄地望向他。
  
  她跟蕭洌分開不過十幾天,卻覺得彷如隔世,他漫步而來,面上不帶一絲多餘的表情,神情冷冽。這個模樣她曾經見過,但她腦子裡還有他大笑的,撩人的,孩子氣的,委屈的……各種各樣的神態,而不是如這樣,整日都板著臉不得笑顏。
  
  蕭洌並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異狀,徑直入了文華殿平臺暖閣。後頭跟著一些不同品級的官員,葉清溪還看到了攝政王,後者看過來一眼,她稍稍安心,躲了回去,只等著蕭洌結束召對,暖閣裡只有攝政王和蕭洌時,她再過去。
  
  如今只是一面,葉清溪自然看不出來蕭洌究竟是個什麼狀態,在他們分離後的第一次見面,她只得冒一次險。如果蕭洌還是想要殺她……攝政王應該會保她的。
  
  葉清溪也不知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忽然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她悄悄探頭出去一看,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徐媛!
  
  徐媛?她怎麼到這裡來了?
  
  葉清溪眼睜睜地看著徐媛走到一旁,靜靜地站在那兒,面上似乎頗有憂色。
  
  「徐姑娘,您又來啦?」門口守著的小內侍笑嘻嘻地跟徐媛打了聲招呼,「不如去屋子裡歇歇吧,今日啊這風刮在臉上,還有些冷呢!」
  
  「多謝小公公,不必了,我等會兒就好。」徐媛淺笑道。
  
  那內侍似乎已經習慣,也不勉強,只道:「那徐姑娘您靠過來些,這兒擋風!」
  
  徐媛這回接受了他的好意,稍稍往簷下躲了躲。
  
  葉清溪詫異地看著徐媛,腦子裡一片猜測與紛亂。
  
  攝政王並沒有特意提起徐媛,所以她也不知道,徐媛為什麼會來這裡,而且聽那小內侍的意思,徐媛常來?難、難道說,真的像她之前偶爾瞎猜的那樣,蕭洌如今移情到了徐媛身上?還是說,徐媛想當皇后,或者在太后的要求下必須當這個皇后,所以主動湊到蕭洌跟前去?
  
  如果是後者的話,她萬不能讓徐媛發現自己!徐媛發現了她,也就是太后發現了她,那她以後還怎麼玩啊。
  
  葉清溪將自己藏得更隱蔽,偷偷打量著徐媛,她安靜地站在那兒,眉眼間卻有著極為淺淡的憂愁,她的視線落在前方的某處,似乎有些出神。
  
  如果說,徐媛每一次召對後都會過來,那麼她還怎麼再悄然接近蕭洌?
  
  葉清溪踟躕了好一會兒,終於相信自己的判斷,打定了注意,故意弄出些許細小的聲音。
  
  徐媛抬眼看了過來,看到她時面上一愣,而葉清溪立即比了個噓的手勢,再示意徐媛過來。
  
  徐媛看了那內侍和自己身邊的宮女一眼,對宮女道:「我去那兒走走,你們不必過來了。」
  
  徐媛走到葉清溪身邊時刻意擋住了後頭人的視線,再加上廊柱的遮掩,其餘人看不到葉清溪。
  
  「葉姑娘,你怎麼……」徐媛詫異而又低聲地說。
  
  「我聽說皇上的情況不大好,來看看。」葉清溪同樣輕聲道。
  
  徐媛面色一黯:「皇上的情況豈止是不好……葉姑娘,如今皇上似是將我當成了你,姑母讓我暫且順了皇上的意思,可……我真不知,過去你是如何與皇上相處下去的。」她說到這兒長長地嘆了口氣,眉宇間的憂愁再也化不開。
  
  葉清溪想,這不怪徐媛,便是她,跟蕭洌相處起來也是困難重重的,她不也差點死在蕭洌手裡,還不止一次嗎!
  
  不過,按照徐媛所述,她的猜測算是一半成了真,蕭洌這也算是「移情」的一種了吧?
  
  「那太后究竟是什麼意思?」葉清溪問道,「太后想讓你……成為皇后嗎?」如果真是這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為如果徐媛也願意,今後說不得蕭洌會在跟徐媛的相處中好起來。
  
  徐媛像是被嚇了一跳,忙道:「沒有。即便姑母有這樣的意思,我也是不願的。」她目光微微閃動,似有些難以啟齒,片刻後還是開了口,「葉姑娘,皇上想要的,還是你。你……你若可以回到皇上身邊,他會很高興的。」
  
  葉清溪沉默,如今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太后不願意。
  
  徐媛咬了咬下唇道:「葉姑娘,其實……我知我不該勸你回來。此話有些大逆不道,可你我皆知,與皇上相處有多艱難。我已有些承受不來了。」
  
  葉清溪這才看清楚,徐媛的眼睛下方有著極淡的青黑色,顯然這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
  
  葉清溪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徐姑娘,你知道當初我為何會離開嗎?」
  
  徐媛搖了搖頭:「姑母不願說。」
  
  葉清溪道:「因為某些原因,皇上認為我騙了他,不是真心喜歡他,上回我差點被他掐死。」
  
  徐媛一臉詫異,雙眼也因這事而不禁瞪大了,不過幾個呼吸,她皺起眉頭道:「既如此,你便不能回來。皇上他如今……性情多變,實在是……」
  
  徐媛到底不敢在背後說蕭洌如何,但葉清溪早已經通過攝政王之口瞭解不少,心裡難免多了些負疚感。她微微彎了彎嘴角,想要藉此安撫徐媛:「徐姑娘,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須回來。不過,還請徐姑娘詳細跟我說說,皇上是如何將你當做我的,又是如何對待他差點殺了我一事?」
  
  徐媛看著葉清溪面色複雜,許久後長嘆一聲道:「我知道了。可是攝政王帶你入宮的?我也會替你保密,不會讓姑母知道你來過了。」
  
  「多謝。」葉清溪感激一笑。
  
  徐媛深深吸了口氣才道:「皇上……似乎不記得他差點殺了你一事。」
  
  葉清溪微微皺眉,是那日的事對他來說太過激烈,因此他刻意遺忘了嗎?可他性情變得暴虐,卻又是實打實的。
  
  「我認為皇上將我看成了你,是因為他一直叫我『表妹』,從不叫我的名字,而且每次他看我時,我總覺得他在透過我看著別的什麼人。」徐媛慢慢回憶道,「另外,他對我最親近的舉動,不過隔著衣物牽我的手,我想他一定隱約記得什麼,心裡某處知道我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個表妹。」
  
  這些話對葉清溪來說是很有用的觀察,她邊聽邊記,正想再問些什麼,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個說不上是溫和還是陰鷙的聲音。
  
  「表妹。」
  
  徐媛背對著那聲音,葉清溪可以清晰地看到徐媛微微一僵,隨即面上便露出一絲慌亂。
  
  同樣慌亂的人,還有葉清溪,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這麼快出現在蕭洌面前,她甚至猜不到蕭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蕭洌大踏步走了過來,手一抬便牽住了徐媛的手腕,帶著笑意的聲音聽來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表妹,你怎麼在這裡?莫非背著朕跟什麼野男人幽會?」
  
  前半句還是帶著笑的,到後半句卻陰森極了。
  
  他說著,眼神往旁邊一瞥。
  
  那裡是空的。
  
  ——在反應過來前葉清溪的身體便自己做出了反應,正如同那次一樣,身體一轉躲到了廊柱後頭。
  
  蕭洌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楞住,半晌他露出笑容:「原來沒別人。表妹可不要讓朕失望。」沒看到別人,他滿意地拉著徐媛轉身便走。
  
  要不要、要不要現在就到蕭洌跟前見他?
  
  葉清溪緊貼在廊柱後頭,因為忐忑驚懼有些腿軟,身子忍不住往下滑。
  
  原本拉著徐媛往前走的蕭洌突然停下腳步,在徐媛心中一驚時他鬆開了她,驀地拔出身上佩劍,掉頭回去猛地砍在廊柱上。
  
  葉清溪驚恐地看著去而復返的蕭洌,她頭上方不過十公分的位置,他的佩劍砍出些許木屑,飄飄蕩盪往下落,而他,如邪神天降,滿是殺氣的雙眼死死地註視著她。
  
  他……他發現了她!
  
  他記得她,他還想殺她!
  
  葉清溪原本身體只往下滑了不到一半,也是這一半,正好讓她躲開了蕭洌那砍過來的一劍。如今被他這一嚇,她整個人便坐到了地上,仰頭滿眼驚懼地望著蕭洌。
  
  蕭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很久,久到葉清溪感覺身體發僵。
  
  他突然鬆開手,任由那把劍釘在廊柱上,慢慢在葉清溪跟前蹲下,輕輕拂去她髮上的木屑,像是釋然又像是自語:「朕還以為是表妹的相好呢。」
  
  葉清溪緊張地盯著蕭洌,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快離開胸腔。
  
  蕭洌的手順著葉清溪的面頰往下,視線緊隨,一寸寸劃過,最後他的手在她的下巴處略停了停,正當她以為他可能再次掐住她脖子時,他突然收回手,起身走回去牽起徐媛,慢慢離開。
  
  徐媛驚恐莫名,回頭看了眼葉清溪,終究什麼都沒敢說,沉默地跟著蕭洌走了。
  
  葉清溪依然坐在原地,他的那個眼神不停在她眼前重播,她竟然還是不確定,他就究竟有沒有想起一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19-6-24 20:56:08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再見

  葉清溪慢慢扶著廊柱站了起來,那柄劍還釘在廊柱上,刀鋒鋒利,映出她略有些倉惶的臉來。
  
  回想起蕭洌先前的表現,葉清溪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應該記得的吧?不然,他的表現也太反常了些。雖說,他的反應,確實出乎她意料的平靜,但這不正是一種反常嗎?在宮裡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不是宮女也不是太監,還跟徐媛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他竟然問都不問她,就帶著徐媛走了。
  
  那麼現在蕭洌究竟是個什麼狀態?
  
  根據攝政王和徐媛的描述綜合來看,蕭洌如今變得極其殘暴,似乎有一種不管不顧孤注一擲的決絕。而在面對徐媛時,他卻是一種詭異的溫柔——按照徐媛所說,讓她只覺毛骨悚然。他只叫徐媛「表妹」,略顯刻意地隔著衣服才碰她,對她展現出一種強烈的佔有慾,但又不像當初對自己那樣肯聽勸。
  
  或許,蕭洌如今也可以算是「移情」,但與她那時候不同。她那時候,蕭洌是將情感從太后身上轉移到她身上,將她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而對徐媛呢,「救命稻草」的地位沒變,但人換了,他刻意將徐媛當做她的替身,想要自我欺騙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因為他接受不了她接近他另有目的,她根本不是他真正的「救命稻草」,所以他自欺欺人,將徐媛拉扯進來,成就他安慰自身不至於完全崩潰的目的。
  
  那麼他對她如今又是怎樣的態度呢?
  
  她的出現,顯然會破壞他如今自洽的想法,讓他無所適從,所以他必定不願意看到她。
  
  葉清溪深深地吸了口氣。如果徐媛願意跟蕭洌在一起,或許她就此遠走更好,長久的相處,說不定真能由量變產生質變。然而徐媛並不願意,她甚至很害怕蕭洌。想到徐媛是無辜被牽扯入這件事裡的,她便無法釋然。追究事情一開始是怎麼到瞭如今這樣已經沒有意義,她必須想辦法解決。
  
  就算要像剛才那樣面對蕭洌的殺意,她都得繼續前進,這是她的責任。
  
  攝政王不知何時走到了葉清溪身邊,他嘆了口氣道:「先隨我出宮吧。」
  
  葉清溪點點頭,默然跟著攝政王離開。
  
  當然,她還會回去的。
  
  攝政王之前看到了那一幕,當蕭洌突然動手時他還沒反應過來,後來見葉清溪並沒有生命危險,他便駐足等待。他自然明白有些事非一夕之功,第一天的失敗並不意味著什麼。
  
  第二日,葉清溪照舊跟著攝政王一起入了宮,同樣躲了起來。這回蕭洌來時她沒敢偷看,默默躲到廊柱後。昨日她被嚇住了,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至少今日,她得先跟他道個歉。
  
  葉清溪腦中正模擬著該如何道歉,忽然察覺身邊有哪裡不對,她下意識地回頭,卻驟然看到蕭洌離得極近,幾乎就在她身後的臉。
  
  葉清溪容易受驚嚇的毛病始終沒有好轉,登時便嚇得面色蒼白,驀地後退了好幾步。
  
  蕭洌身姿挺拔地站在微暖的日光下,面上似乎無悲無喜。他和朝臣們一起進了暖閣,然而他卻丟下了他們,獨自走了出來。
  
  葉清溪來不及安撫狂跳的心臟,想到之前演練的,她忙道:「表哥……」
  
  「你再敢亂叫,朕便殺了你。」蕭洌冷不丁地打斷了她。
  
  葉清溪一怔,她本也不在乎稱呼問題,便忙改了口道:「皇上,我很抱歉,我沒有一開始就……」
  
  「真膽大,昨日差點死在朕的劍下,今日還敢入宮。」蕭洌忽然勾了勾唇。
  
  葉清溪驀地停下,怔怔地看著他。
  
  蕭洌一步步走過來,面上浮現古怪的笑意:「朕還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了呢。是皇叔吧?」
  
  葉清溪下意識退後,直到脊背撞上另一根廊柱,再也無法後退。
  
  「我想來,跟你說一聲抱歉。」葉清溪想要繼續被打斷的話,誰知下一刻蕭洌的拳頭便突然砸了過來,她心裡一慌,下意識閉上眼睛,耳旁頓時一陣風刮過。
  
  她睜開眼,蕭洌的一拳砸在了她耳旁的廊柱上,此刻他的臉離她那麼近,她看到他的眼裡蘊滿如同烈火翻滾般的掙扎與痛苦。
  
  「為什麼要回來?不是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嗎?」與面上似乎即將崩潰的神情不同,蕭洌的聲音很冷,又彷佛穩如泰山,「為什麼要回來?」
  
  「我……」
  
  蕭洌卻沒給葉清溪說話的機會,聲音陡然壓低,宛如呢喃:「我已經有了『表妹』,她絕不會背叛我欺騙我,為什麼你要回來呢?」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葉清溪語調哽咽,她可以感覺到,蕭洌真的很痛苦。
  
  不知是不是葉清溪一再的話刺激到了蕭洌,他突然用力又重複地砸著廊柱,狀若癲狂,嘴裡一直在喃喃著什麼,直到他的手上滿是鮮血,直到葉清溪陡然回神,連忙抱住他的小臂。
  
  蕭洌冷眼看著葉清溪的舉動,似乎她的話她的一舉一動再也不能影響到他,他已經有他的「表妹」了。
  
  「明日再讓朕看到你,朕會親手殺了你。」蕭洌輕輕地對葉清溪說了一句。
  
  葉清溪下意識地抱住他要抽回去的手。
  
  蕭洌深邃的雙眸望著葉清溪,突然笑了起來。
  
  「皇叔許你什麼好處?」
  
  葉清溪一怔。
  
  蕭洌似是嘲諷地輕聲道:「母后和皇叔都想讓朕當個好皇帝,可當好皇帝有什麼意思?又不能隨心所欲。這幾日母后被朕氣得不輕卻又無可奈何,多有趣啊,你說是不是?皇叔找到你,莫不是答應了你天大的好處,你才肯入宮來,想再像過去一樣,將朕玩弄於股掌之間。」
  
  見葉清溪似乎張嘴想說什麼,蕭洌登時便伸出食指搭在她唇上:「噓……你說的話,朕一個字都不信。」
  
  葉清溪說不出話來。
  
  蕭洌再笑:「別再來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裡竟然有了那麼一絲祈求的味道。
  
  他似有些懷念:「你我好歹恩愛過一場,你是假,可到底做出了幾分真來,朕長到這麼大,還沒有那麼快活過。朕也不是不念舊情的人,別再來煩朕,朕也不怪你了,可好?」
  
  葉清溪忍不住哭了起來。
  
  蕭洌語氣愈發溫柔:「哭什麼呢?捨不得朕本可給你的榮華富貴成了旁人的?」
  
  葉清溪想說不是的,她只是在心疼他。但她知道,他此刻一定不信的。
  
  「對不起……」她哽咽道。
  
  蕭洌斂下笑容,沉沉地望著她哭得梨花帶雨。
  
  「別哭了。」他突然冷冷地說了一句。
  
  葉清溪強迫自己忍住眼淚。
  
  「你總是那麼聰明,曉得如何讓朕心軟。」蕭洌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在如今朕有了『表妹』,不會再受你蠱惑。」
  
  他伸手,似乎想去摸她眼角的淚,可到了半途卻突然停下收了回去。
  
  他退後一步,面無表情地盯著葉清溪看了好一會兒,又一次重複道:「明日,朕再看到你,真的會親手殺了你,免得再被你欺騙一回。」
  
  蕭洌說完,便回了暖閣內。
  
  議事這才在蕭洌的到來之後開始,包括攝政王在內,沒人會出來。
  
  葉清溪一個人躲在一旁,無聲地哭了好一會兒,終於將眼淚擦乾。她現在是很難過,她想,蕭洌說那些話,其中一個目的,或許是出於報復想傷害她,她可以難過一時,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前途是很艱險,但她必須要迎難而上,無論是為了誰。
  
  葉清溪自己出不去皇宮,只能繼續在外頭等著,順便回復自己的情緒。不一會兒,徐媛到了,看到葉清溪那略顯紅腫的雙眼,她有些驚詫。
  
  葉清溪只說蕭洌剛才說了些話嚇到她了,並沒有多說。
  
  徐媛沉默許久,突然道:「葉姑娘……你別再來了。」
  
  葉清溪驚訝地看著徐媛。
  
  徐媛艱澀地說:「皇上昨日回去後,很是發了一通脾氣。他……他可能真的會對你動手。」她覺得自己先前的請求,似乎太過強人所難了些。
  
  葉清溪握住了徐媛的手道:「謝謝你。但此事由我而起,我不能讓你代我受過。除非……你是真心想要嫁給皇上。」
  
  徐媛咬了咬下唇,沒能應聲。她自己知道這些日子她過得有多壓抑,自然不願意今後這一生都過這樣的日子。
  
  葉清溪笑道:「所以,我們是各取所需啊。還請徐姑娘暫時當我的內應……順便若能想辦法讓太后改變主意,那便最好了。」
  
  「葉姑娘……」徐媛怔怔地望著葉清溪,忽然反握她的手,鄭重道,「我會盡全力,有需要我做的,儘管說。」
  
  「多謝。」葉清溪彎起眉眼笑道。
  
  蕭洌不讓她明日來,那就不來了,她後天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19-6-24 21:02:29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斷個乾淨

    攝政王出來見到葉清溪時, 她已經恢復了正常模樣,再沒有先前被蕭洌逼到痛哭失聲的狼狽。

    攝政王並沒有多說,等上了馬車, 葉清溪才道:“王爺, 皇上之事, 並非一朝一夕能有效果, 今日他很是發了一通脾氣, 明日我若再來怕反而激怒他,等過兩日再來皇宮吧。”

    攝政王點頭應下,皇上那邊他不是沒有說過大道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什麼沒做過?可依然不見效, 他如今只得將希望放在葉清溪身上。

    攝政王讓一位嬤嬤和兩個侍女伺候葉清溪, 她沒事也不會到處亂跑。而按照這位被安排來照顧葉清溪的陸嬤嬤的意思, 她在王府裡亂跑也不是什麼大事, 撞不到什麼要命的主子。葉清溪狀若無意地多問了幾句, 大概確實不是什麼隱秘的事, 陸嬤嬤告訴她,自從前王妃十多年前去世後, 攝政王就沒有再續弦, 再後來妾室也病逝後,王府裡就連個女主子都沒了, 攝政王似乎在女色上沒有多大的興趣, 每日裡只忙著公務, 府裡沒有小世子,只有一位體弱的小郡主,因為常生病的緣故,幾乎從不出門,葉清溪就算想見到她都難。

    從前葉清溪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蕭洌身上,本身跟攝政王沒什麼接觸,瞭解不多,更沒有心力去主動探究,因此他的家庭情況,她本並不清楚。但她過去隱約聽翠微說過,太后一直疑心攝政王要篡位,而在外人看來,攝政王膝下無子,府裡連個女人都沒有,篡位來做什麼?但太后顯然不這麼想。按照太后的想法,攝政王說不定有私生子在外,就是為了隱瞞他的真正目的,讓旁人以為他忠心不二,或者,目前無子根本不重要,攝政王還年富力強,等搶了皇位再生兒子也來得及。

    葉清溪覺得,太后說不定真猜對了那麼一點——攝政王有兒子,但還沒相認。但她並沒有做多餘的事,不過是閒聊似的瞭解了些許。

    第二日,葉清溪果然如同自己計畫的並沒有前去,只是請攝政王代為注意蕭洌的表現。

    蕭洌昨日對她的態度,也不算太出乎她的意料。在他看來,她欺騙他,利用他,不過是為了一點好處,如今再度出現,他有所懷疑再正常不過。上次一別,他惱怒之下差點殺了她,而這次,他依然展現了他的怒意,但更多的是對她的怨憤和冷嘲熱諷,但他並沒有真正動手,只不過是言語威脅。是他對她的心意還留有那麼一絲希望?還是他真的如同他所說的念舊情,放她一條生路?

    當初葉清溪接近他,慢慢引導他感化他,花費了那麼多時間,最後卻一朝回到解放前,萬事皆休,就像是將即將攀爬到頂峰的自己重新拋回山腳,她怎麼可能不望山興歎?但她能將近成功一次,就能再成功一次,只是這次可能要費更多的時間,可她不怕。在答應了攝政王的那日起,她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攝政王回來後便將葉清溪找去,沉聲對她道:“皇上今日似乎不知被誰惹怒,比以往還獨斷專行了些。”

    葉清溪心思一動,忙問道:“他在入暖閣前,可有異樣?”

    攝政王回想了一番,頗為肯定道:“皇上似是往旁看了眼。”

    葉清溪心裡泛上些許喜意。雖說了威脅要殺她的話,但見她果真不去了,他反倒更生氣了吧?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歎息一聲。越是這樣,她越是難過。

    又過了一日,葉清溪又去了宮裡,還是在老位置等待。

    蕭洌一馬當先,其餘官員包括攝政王跟在後頭。走近暖閣時,他似乎下意識地往廊柱這邊瞥了眼,剛好將葉清溪的半個身影收入眼中。

    他腳步一頓,不顧臣子還在旁,噔噔噔疾行過去。攝政王見狀,立即招呼其餘的官員先行入暖閣。

    “朕同你說過什麼?”蕭洌陰冷的目光落在葉清溪臉上,宛若實質般泛著涼意。

    葉清溪正色道:“‘明日’已過,今日已是‘後日’。”

    蕭洌一怔。

    沒等蕭洌反應過來,葉清溪又低下頭輕聲道:“況且,民女想起有些事尚未了斷乾淨。”

    蕭洌登時冷笑:“莫非你想以死謝罪了斷?朕願意成全你!”

    “不是。”葉清溪冷靜地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樣事物,用帕子包著的長條形事物。

    蕭洌瞳孔微縮。

    葉清溪慢慢將帕子攤開,裡面正是蕭洌曾經親手做了送她的梨花木簪子。

    “這是皇上親手所雕,民女不敢擅自處置,還請皇上示下。”葉清溪視線微斂,靜靜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發簪。

    蕭洌顧不得葉清溪那在他聽來彆扭極了的態度,只死死地盯著被潔白帕子襯得愈發樸素的發簪,關於它的一幕幕從自己腦海中掠過,他漸漸咬緊了牙根,眼底慢慢湧上冰涼的怒火,似乎隨時都要噴射而出傷人。

    葉清溪不退反進,往蕭洌的怒火中踏進一步,微微仰頭看著他道:“無論你信與不信,我都要告訴你。即便一開始的目的不純,但之後我的情意,同你一樣真,沒有作假。我本待慢慢告訴你實情,沒想到被太后搶先了一步。”

    她頓了頓,望著蕭洌那不知情緒的面龐,她聲音放柔,輕聲道:“起先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除了聽太后擺佈別無生路,但我也是有感情的人,相處越久就越發控制不住不該有的感情……”

    她忽然覺得有些說不下去了。

    如果她現在對蕭洌並沒有男女之情,她還會秉承責任感,千方百計入宮想要治好他嗎?她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事未臨頭,誰也不知道,人的態度想法,或許只能解釋人類一半的行為。所以“如果”沒有意義,她已經站在了這兒,便要竭盡所能。

    葉清溪深吸一口氣,壓下聲音裡的顫意,讓自己露出一絲笑來:“表哥,我喜歡你的,這點我沒有騙你。”

    葉清溪話音剛落,蕭洌便忽然抬手一揚,她掌心的發簪劃過一道弧線,最終啪的一聲落了地,斷成兩截。

    葉清溪一怔,慌忙過去撿起那已損毀的發簪,一點點擦乾淨放回到帕子裡。

    “拿去燒了。”蕭洌慢慢踱步至葉清溪的身邊,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葉清溪手微微一頓,隨後驀地握緊,徒勞地將帕子藏到身後,對蕭洌搖了搖頭。

    蕭洌忽然伸手去奪,仗著體力的優勢輕易便從葉清溪手裡將斷成兩截的發簪拿了回來,轉頭吩咐門口值守的內侍端來火盆。

    葉清溪忙抓住他的手腕,哀求地看著他:“皇上,不要這樣,好不好?它都已經斷了,就還給我吧。”

    蕭洌扭頭冷笑道:“既要斷,便斷個乾淨,如此惺惺作態,還當朕會上當不成?”

    “我不是……”

    蕭洌冷哼一聲,眼神往發簪上瞥了眼,像是看透了葉清溪的花招般盯著她冷然道:“先是拿出這東西,妄想勾起朕的回憶,再巧言令色,妄圖令朕再被你的謊言所蠱惑。你當朕便是那麼好騙?上回朕問你皇叔給了你什麼好處,你不答,那便讓朕猜猜。可是皇叔見朕隨心所欲,像母后一樣擔心蕭家天下因而不保,想找個能對朕有掣肘之用的人,比如你?他答應了你什麼?雖說財帛動人心,但母后當初想必給了你不少好處,你必定看不上了吧?出宮住了這些日子,可是更想念宮裡的錦衣玉食,想念曾被朕捧在手心的那些逍遙日子?”

    葉清溪說了幾次不是,可蕭洌氣勢壓過了她,又接連不停地猜測著,她甚至沒辦法打斷他。

    “你跟皇叔的約定條件,可是你重獲朕的寵愛,‘看管’住朕,而皇叔助你登上後位?”蕭洌一雙眼睛似乎不帶絲毫感情而又充滿壓迫地盯著葉清溪。

    “不是!”葉清溪終於斬釘截鐵地應了一句。

    然而蕭洌顯然不信,他咧嘴一笑:“朕若再信你半句,便真的是蠢到無臉見人了。”

    這時候,內侍匆匆搬了個火盆過來。

    葉清溪還要攔他,匆匆道:“你若不信,可以問攝政王,我與他真的沒有你說的約定!當初太后強逼我出宮,我不願意但也無可奈何,如今攝政王找來,這是我唯一再見到你的機會,我對你真的是真……”

    蕭洌並沒有聽葉清溪將話說完,他輕輕抬手,掌中的帕子包著那斷成兩截的發簪,便落入了火盆中,登時帕子燃燒,冒出黑煙,漸漸扭曲變形,那兩截梨花木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蕭洌盯著葉清溪此刻怔忡的神情,慢慢走近她,低下頭輕聲對她笑道:“朕可以告訴你,朕根本不在乎這蕭家江山。若它在朕手中亡了,也別有一番趣味。”他頓了頓,笑容擴大,“再過些時日,母后會為朕選妃,不過,朕誰也不要,只要表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19-6-24 21:04:47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些許進展

    葉清溪當然知道, 此刻蕭洌口中的表妹,不是自己,從真正意義上來說,也不是徐媛,而是他心中那個真心實意愛護他,絕不會背叛他的“表妹”。

    葉清溪答應攝政王回宮接觸蕭洌,自然有私心, 她也不過是最普通的人, 怎麼可能一點私心都不帶?但她也算看得開, 若私心真達不成,她亦不會為此要死要活。首要目的是讓蕭洌的病能好轉, 其次再考慮與他在一起的事。

    她深深地看著蕭洌, 溫言細語道:“只要你能真正放開心結, 怎樣都好。我入宮來不為別的, 只想告訴你,起初騙你並非我所願, 我是真心的。”

    她想讓蕭洌能再一次信任自己, 想跟他重新站到同一戰線上,一起對抗太后。可如果竭盡全力後,他依然不信自己, 她也只能黯然離去了。但在這個過程中, 能讓蕭洌感受到哪怕一點她的真心, 能讓他有那麼一點好轉, 她便滿意了。

    蕭洌沉沉地望著葉清溪許久, 忽而嘲諷道:“真心?”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手一抬指著不遠處的火盆,冷笑道,“那就像你當初為蒙蔽朕而跳水取耳環時那般,從火中將發簪取回來啊?”

    葉清溪目光隨著蕭洌的視線而看了過去,如今那兩截發簪還在火盆中若隱若現,即便搶救回來,也已成為了木炭吧,可以當炭筆用了。

    她心裡歎息了一聲,忽然朝那火盆走去。

    眼看著葉清溪快碰到火盆,甚至已經有了個下蹲的起始動作,蕭洌突然腦中劃過一個畫面,隨之而來的心悸登時侵佔他的全身,他眼神一變,驀地沖過去一把扯過葉清溪的手臂,滿腔怒火在胸膛處徘徊,一句咆哮即將出口時卻聽一旁砰的一聲,與此同時,葉清溪驚訝地抬起頭怔怔看著他。

    蕭洌快出口的話暫時咽了回去,他慢慢轉頭,便看到那火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翻倒,裡頭的木炭包括那兩截如今早已經不成樣子的梨花木發簪落了一地。

    一片寂靜。

    葉清溪腦子一轉就反應過來蕭洌是為了什麼攔自己,他怕自己被燙傷!可她當然不會傻到直接用手火中取栗,她當然是拿腳把火盆踹翻等發簪冷卻下來啊!可蕭洌拉住她時,她已經出了腳,到底是快了些……

    她面上浮現些許笑意,正想說話,便見蕭洌像是陡然回神,面上神情一變再變,怒氣衝衝地說:“朕改變主意了!無論你做什麼,朕都不會信你的!”

    葉清溪嘴張了張,心裡頓時湧上一陣懊喪,她果然動作太快了,否則此刻火盆沒翻的話,蕭洌也不可能知道她原來並不打算用手。可現在,他阻止了她,卻在什麼都沒說之前發現了她原來只想踹翻火盆而不是如同他所想的用手拿,為了面子大概就必須嘴硬到底了。

    自從重新回宮以來,葉清溪還沒有這麼高興過,那一絲絲承載著欣喜的細流一點點在她周身遊蕩,讓她仿佛壓力都去了些。

    即便蕭洌口中並不願意服軟,但他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雖然提出了苛刻的要求,然而他還是攔著她不想讓她傷害自己!

    葉清溪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明白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因此如今才幾天便有了這樣的進展,她心裡滿意極了。

    唯一擔心的,便只是在有更多進展之前,太后會介入。之前她很小心翼翼,但今日這陣仗有些大,太后十有八九會知道。

    蕭洌覺得此刻葉清溪的笑容很是礙眼,突然斥道:“不許笑!”

    葉清溪也不跟他對著來,收起了嘴角的笑,只是眉眼依然帶著點點笑意,比單純的彎唇淺笑還讓人心中泛暖。

    蕭洌望著葉清溪許久,心中起伏不定,似有兩個人在他腦子裡激烈地爭執糾纏,他身子微抖,下意識地想起了自己寢宮床頭板上的浮雲花紋,那種快讓他腦子炸掉的爭吵聲終於弱了下去。

    他沉聲冷漠道:“還有朕當初瞎了眼送你的珍珠耳環,一併還給朕。”

    他攤開手,大有她不交出來便不甘休的架勢。

    葉清溪驀地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我沒帶身上。”她默默補充了一句,帶了也不給。

    她的視線瞥向如今已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發簪,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難受的。若將來她註定沒法成功,那便是她僅能留下的紀念物了。以後老了還能跟人說,她年輕時也是風華絕代了不起的人物,曾經迷得皇上神魂顛倒,當真是傾國傾城。

    但她並不後悔今日帶發簪進宮,因為她由此看到了一絲希望。

    “那好,明日帶來還給朕!”蕭洌道,但轉瞬他又沉下臉色,“你不許再進宮,讓皇叔交給朕便好!”

    葉清溪看了眼火盆,似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今日這事,想必定會傳到太后耳中去,明日我便是想入宮也不行了。”

    蕭洌知道,至少這句話是真的。他母后這幾日說是偶感風寒沒來,但他自然知道母后是因他而煩惱,大概是想著眼不見為淨吧。他想,這樣也好,至少母后不用親眼見著他如何將這朝堂弄得風聲鶴唳。

    “那正合朕的心意。”蕭洌似嘲諷似暢快地說道。

    葉清溪卻搖了搖頭:“但我還會來的。”她頓了頓又道,“不帶耳環,我藏得太好,如今暫時找不到了。”

    她隨口說著理由,反正也不指望蕭洌相信。

    蕭洌沒再糾纏耳環的事,只冷下臉道:“朕會下令,明日你進不了宮。”

    說完他轉身,拂袖離去。

    葉清溪心裡長歎一聲,看來她又得過個幾日再來了。

    她慢慢走到火盆那些翻倒出來的銀絲炭旁,蹲下輕輕地伸手靠近那兩截發簪殘骸,察覺到難以抵抗的熱量,她只得縮回手,想了想又以手為扇,輕輕擺動著,希望它們能儘快降溫。

    蕭洌進門前不知怎麼的突然停頓了下,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只見葉清溪安靜地蹲在那兩截梨花木前,因為姿勢的緣故,看起來瘦弱無助,他瞳孔一縮,推門的手僵了僵,最終還是咬著牙進了暖閣。

    他放過她已是極大的恩惠,怎麼能再被她所欺騙?

    葉清溪等發簪終於降了溫,便拿衣袖將這兩截梨花木包好,等攝政王出來後,隨他一同離宮。當攝政王略有些擔憂地問起今日情形如何時,葉清溪回道:“有了些許進展……但太后怕是很快會知道了。”

    攝政王道:“不必擔心,今日值守之人,本王已經打點過了。”

    葉清溪略微有些詫異地看著攝政王,他的反應倒是真快。不過,以他這樣的縝密心思去取信他人,若真有別的想法的話,要當皇帝大概不會特別難?但他真有那心思的話,就沒必要讓她出面幫助蕭洌了,任由蕭洌這樣放縱自毀下去,曾經口中說過為了蕭家江山的太后,說不定也會支持換攝政王登位,畢竟對太后來說,不是皇帝的蕭洌,其行為更好掌控些,不至於自毀得太徹底。

    眾多想法不過一閃而過,葉清溪點點頭,並未多語。其他人的心思她管不了,至少目前所做之事對蕭洌有好處,那便夠了。

    因為蕭洌的話,葉清溪想了想還是決定過幾日再入宮。她跟攝政王說了想法,並決定回去看看薛齊他們。攝政王沒有阻攔,他看得出來她是個頗有主見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葉清溪沒讓攝政王的人送,離開皇宮後沒多遠就下馬車自己走回了新搬的小院子。

    院子門沒有關,葉清溪一進去便看到薛齊坐在從舊院子搬過來的秋千椅上,腰後墊著靠墊,身子隨著椅子的前後擺動而微微搖晃,他手上捧著一本書,正如癡如醉地看著,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了。

    葉清溪看到他這模樣稍稍有些欣慰,才十五六歲的少年,怎麼能整日那麼頹廢呢?人若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她就喜歡看到他這種上進的模樣。

    “姑娘?你回來了?”先發現葉清溪的,是薛大嬸,她驚喜地叫了一聲,薛齊便也受了驚似的抬頭望過來,太過匆忙下沒能掩飾住眼底的那絲驚喜。

    葉清溪笑著走過去道:“是啊,我回來住幾天。”

    薛大嬸聽出她話裡的意思,驚訝道:“還沒完事麼?”

    “才剛開始呢。”葉清溪一開始就瞞著他們自己要做什麼,這會兒自然也不可能洩露。

    薛大嬸先是有些失望,隨即笑道:“正好快到飯點了,姑娘你稍坐會兒,等下就能吃了。”她說著看了薛齊一眼,嗔道,“齊兒,還不快站起來把這地兒還給姑娘!”

    沒等薛齊反應,葉清溪忙擺手道:“不用了,我要先回房一趟。”

    薛大嬸依然不滿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訕訕笑著回了廚房。

    葉清溪探頭過去想看薛齊在看什麼,薛齊卻忙將書往背後一塞,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葉清溪道:“如此不願給人看到……莫非你在看什麼不該你這個年紀看的書?”

    “誰、誰說的!”薛齊矢口否認,催促道,“你不是要回房嗎?還不快走!”

    葉清溪並不逼迫,只露出意味深長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笑容,隨後回了房。

    薛齊羞惱得很,偏什麼都不能說,只得恨恨地收回目光。

    葉清溪將已經不成樣子的兩截發簪稍微擦了擦,不過有部分已經燒成黑色,越擦越髒,她也沒再勉強,隨後包好藏進錦盒裡。流傳下去不爛的話,指不定還能當傳家寶什麼的呢。

    珍珠耳環她並沒有帶去靖王府,這會兒忍不住拿出來把玩了會兒,才又依依不捨地放了回去。

    發簪已經毀了,她不後悔但還是心疼,這珍珠耳環,暫時她是絕不會再帶到蕭洌面前去了,免得再被他毀了。而過兩天,她還會再回到蕭洌跟前去。既然暫時他還捨不得“毀”她這個人,她就必須抓住一切機會。今日她已經看到了希望,最好能做到什麼地步,就看她的發揮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19-6-24 21:05:33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撞個正著

    乾清宮內。

    蕭洌沉著臉在一杯杯喝著悶酒,一旁的徐媛被他強拉著作陪, 只得戰戰兢兢地坐在一旁, 想勸說他少喝些,然而看到他的神色, 湧到喉嚨口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今日她去文華殿暖閣外時,並沒有看到葉清溪, 地上留有些許痕跡,她悄然問了內侍, 才知道葉清溪跟蕭洌起了爭執, 似乎鬧得還有些嚴重。

    徐媛面沉如水, 心中天人交戰, 見蕭洌漸漸喝多了些, 終於鼓起勇氣輕聲道:“表哥,為何……為何不給葉姑娘一個陳述自身的機會?”

    她話音剛落, 蕭洌那飲酒後更充滿戾氣的雙眸便看了過來,他似乎不怒反笑,眼睛盯著徐媛道:“表妹, 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徐媛面色發白,那陣寒意讓她心中鼓起的勇氣潰散大半,可想起過去,想到將來,她低下頭避開蕭洌的視線, 以增強勇氣:“表哥, 當初之事我略有耳聞。您也知姑母的性子, 葉姑娘並沒有太多選擇。”

    蕭洌驀地將手中的酒杯砸到了地上,兇狠地怒斥道:“閉嘴!”

    徐媛面色更白,連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可勇氣或許只有這一回能有,她不管不顧地繼續說道:“我與葉姑娘交往不多,卻知她有真性情,體貼入微,善良機敏,有這樣的性情卻又被迫處於那樣的境遇,只怕那時候她自己亦是痛苦萬分。”

    在蕭洌的瞪視之下,徐媛終於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完。

    蕭洌面上浮現嘲諷之色:“她倒是好手段,讓你為她說話,她給了你什麼?”

    徐媛沉默不語,事情自然不是蕭洌說的這樣,但要說她說這樣的話一點好處都沒有,卻也不是的。

    想到今後或許再沒有這樣一舒己見的機會,徐媛繼續道:“表哥,我知你對葉姑娘的情義,為何不趁著還不算太晚,讓自己將來不後悔呢?葉姑娘畢竟是個女子,不可能永遠等著表哥,若哪一日她心灰意冷,表哥怕是會追悔莫及了。”

    “閉嘴!再多說一句,朕絕不輕饒了你!”蕭洌說著卻驀地起身,一腳踢翻了身下的凳子,帶著一身火氣揚長而去。

    徐媛緊繃的身子驀地放鬆下來,她長歎一聲,面上浮現愁苦之色。

    葉清溪在屬於自己的地盤之中待了幾日。這些日子她也沒閑著,時不時出去採購一些書籍回來,空下來就看會兒書,時不時想想蕭洌的事。

    薛齊的身體似乎好了許久,葉清溪在的時候就沒見他再發過病,而按照薛大叔和薛大嬸所說,她不在時他也沒有發病的跡象。或許是“神藥”這安慰劑起了效果,或許是他自己有了生活的目標,精神上的變化引發了身體上的變化,無論哪種可能,葉清溪都覺喜聞樂見。

    這日下午,葉清溪收拾了下東西,準備回靖王府去。

    薛齊這些日子偶爾會跟她說說話閒聊,如今見她又要走,他突然說了一句:“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雖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好歹能幫你出出主意。”

    這就是他身為一個過目不忘的天才少年的驕傲了。

    葉清溪揚起笑臉:“謝謝,如果有必要,我會向你求教的。”

    薛齊驕矜地哼了一聲,又將視線落回了書本之上。

    葉清溪回靖王府時心情不錯,最近薛齊狀態很好,她也漸漸覺得,或許真沒必要節外生枝,就讓薛齊這樣平淡卻幸福地過下去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稍晚的時候,攝政王將葉清溪請了過去,說了下這幾日的事。在她沒去的第一日,他入宮時遇到了檢查,說是不讓他帶侍女入宮。不過這檢查,到了第三日便撤了。

    葉清溪聽了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如果她之前沒把蕭洌的話當回事,那一日可能就要傻兮兮地等在宮牆外頭,或者自己徒步回去了。

    “既然撤了,那明日我一起去吧。”葉清溪道。不過檢查了兩日就撤了,是因為蕭洌認為她不會來了所以就把人撤了呢,還是說,這檢查的撤除是個暗示——“快入宮啊我都把檢查撤了你怎麼還不入宮?”

    葉清溪想到後者忍不住笑了笑,她覺得,一定是後者吧。他雖表現得一點都不信她的話,但她說的那些,他一定聽進去了一些,怕是在期待更多,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她一定能讓他再度給予她信任!

    第二日葉清溪跟著攝政王一起入宮時,果然沒遇到檢查。她依然在老位置等待著,看到蕭洌來時,她甚至稍稍探出頭去,沖他輕輕揮了揮手。

    蕭洌只是往她這邊瞥了眼,便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目不斜視地領著眾臣進了暖閣。

    葉清溪並不心急,安靜地等著他事情結束後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葉清溪本以為會先遇到的徐媛並沒有過來,她有些困惑,偷偷問了問門口看著的內侍,才得知徐媛已經有幾日沒來了。

    是蕭洌的命令麼?

    葉清溪暗自琢磨了會兒,便見暖閣門大開,群臣一個個走了出去。

    她又等了會兒,便見蕭洌也漫步而出。

    葉清溪依然待在廊柱這兒,並沒有立即追過去。時間是很緊迫,但也不好逼得太緊,時不時刷個存在感,只要他沒有把她趕出去就好。

    蕭洌像是沒注意到葉清溪似的,徑直邁步往外走。

    葉清溪準備好跟隨攝政王回去了,卻見蕭洌仿佛想起了什麼,一個轉身便走了回來,居高臨下冷冷望著葉清溪道:“朕差點忘了,那珍珠耳環呢?”

    葉清溪還是用著上次的理由:“換了地方時東西不知放哪兒去了,一時間找不著。”

    蕭洌這時候本該掉頭就走,但他依然站在那兒,臉色往下沉:“朕說過,不許你再入宮,你竟抗旨不遵?”

    “不敢。”葉清溪低著頭道,“畢竟已過了好幾日,我想著皇上可能已經消氣了,便來問問。”

    “消氣?”蕭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裡驀地閃過厲色,“在你眼中,便只是‘消氣’如此輕描淡寫?”

    葉清溪慢慢抬頭凝望蕭洌,眼神深邃而聲音溫和:“過於起伏的情緒是理智的大敵,非是我輕描淡寫,而是任何事都該在‘消氣’後再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觀感。”

    蕭洌盯著葉清溪看了好一會兒,眼底的戾氣竟然一點點散了,但他並沒有說什麼,轉頭便走,似乎沒有一絲留戀。

    葉清溪在他身後露出很淺的笑容,隨後跟著攝政王回去。

    再過一日,宮門口依然沒人攔著葉清溪不讓她進去,她心裡的喜悅便多了一分,跟著攝政王入宮後便還是到了老位置待著,並在蕭洌過來時照舊對他揮了揮手。這回蕭洌依然當沒看到她,連個表情都欠奉。

    葉清溪心裡卻高興得很,積少成多,聚沙成塔。

    接下來幾日,蕭洌並沒有再主動找過葉清溪說話。他當然知道葉清溪天天來,但也不知是不是賭氣比誰更能堅持,他頂多就是看她一眼,似乎想弄清楚這樣的日子她還能堅持多久。

    葉清溪從主觀上認為自己至少能堅持個一年半載的,但客觀上總有不可抗力讓她無法達成起先的目標。

    這日她本靠坐在廊柱後等著蕭洌結束召對後出來,有些昏昏欲睡的,耳朵中突然聽到了什麼,醒過來時依然有些困倦,稍稍探出頭去便看到一行人匆匆而來,當她看清楚裡頭有些什麼人時,當時她便被嚇清醒了,慌忙縮回廊柱後。

    竟然是太后!

    這幾日不見太后,蕭洌這邊看著又還算順利,葉清溪難免心生希望,甚至希望太后一直別來最好。當然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太后即便讓自己的情緒放放假,也不可能離開太久。

    太后腳步微頓,視線瞥向廊柱的方向,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那邊有漏出的些許衣料,若不是起先便知道那邊有人,怕是會忽略過去。

    她沉著臉,一步比一步沉重,等到了廊柱邊,她突然歎息一聲道:“清溪,出來吧。”

    葉清溪心裡的僥倖隨著太后這句話而煙消雲散。這並未出乎她的意料,太后依然掌控著皇宮,攝政王的觸手便是能伸進來,也不可能遮蔽太久,太后遲早會發現她的回歸。

    葉清溪繞過廊柱,大大方方地站在太后跟前,規規矩矩地行禮:“民女見過太后娘娘。”

    她望向太后,只見這個原本雍容華貴的女人,這些時日看著瘦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神情略顯憔悴,面上的粉似乎都因為想要掩蓋臉色而多塗了一層。

    太后雖是聽到有人回報才得知清溪回宮之事的,可真見了人,她的臉色依然一點點沉了下去。

    “攝政王帶你回宮的?”太后腦子隨便一轉就有了答案。

    “是。”葉清溪自然沒否認,“不過民女並未告訴王爺他無需知道的事。”她這是在跟太后說,不用擔心,太后想要保守的秘密,依然是秘密。

    太后微微頷首,隨即道:“你不該回來。”

    葉清溪低下頭,像是個做錯了事被家長批評的小女孩般低聲道:“若不是聽說了皇上的一些情況,民女也不會回來。”

    這兒實在不適合說一些話,太后沉默許久道:“你先隨我去乾清宮。”

    葉清溪沒有拒絕,事實上她也沒有說不的權利。既然見到太后是不可避免的,那她便要趁著這個機會說服太后,即便知道成功說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當初太后既然能說出那樣刺激蕭洌的話讓他病情加重,這會兒便不太可能吃回頭草。

    然而就在葉清溪跟著太后離開時,暖閣的門突然打開,攝政王匆匆走了出來,見葉清溪正要跟著太后離開,他幾步走過來,風度翩翩地一笑:“不知娘娘這是要帶本王的侍女去哪兒?”

    “這是皇宮,哀家之事,難道還要件件向王爺報備不成?”太后一見攝政王便沒什麼好臉色,反唇相譏道。

    攝政王早習慣了也不在意,依然微笑道:“娘娘要帶旁人離去本王自然管不著,然而這是本王的侍女,自然是本王說了算。”

    “你的侍女?”太后冷笑,“誰不知她是哀家的表侄女?”

    攝政王面不改色道:“娘娘怕是認錯人了。”

    “哀家怎會認錯人?”太後跟攝政王杠上了,今日還非把葉清溪帶走不可,“王爺秘密將哀家的表侄女帶入皇宮,究竟有何圖謀?”

    攝政王道:“太后究竟有沒有認錯人,問她自己便可。”

    突然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葉清溪身上,等著她給出一個答案。

    葉清溪頓覺為難,攝政王帶她入宮,此刻她自然是該站在他這邊,可這樣便會得罪了太后,如今太后還沒有徹底跟她撕破臉,她還有說服太后的機會,因此不想將事情做太絕。可若是站到太后那邊去,太后是勝利了可以帶著她揚長而去,但她也就因此得罪了攝政王,若沒能說服太后,她今後便再也入不了宮了。

    正當葉清溪頗為舉棋不定,因為她的遲疑氣氛變得越來越緊繃時,暖閣裡又走出一人,閒庭散步似的走了過來。

    正是蕭洌。

    太后見蕭洌竟然出來了,眉頭輕輕一皺,但沒有立即開口。

    蕭洌一直走到距離葉清溪不過兩步遠才停下,慢吞吞地掃視了眾人一圈,才突然笑道:“母后,你跟皇叔怎麼又吵起來了?”

    這話說得太后面色微青,攝政王倒是垂著視線看不出太大反應。兩人懟歸懟,但這事能做不能說,不然成何體統?

    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蕭洌這個皇帝,自然誰也說不出什麼來。其餘人都低著頭當做什麼都沒聽到,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躲藏。先前還只是太后和攝政王二人吵,如今看著竟然還要多加個皇上,這近身伺候的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洌兒,你這邊可是談完了?”太后總算先開了口,卻絕口不提跟攝政王的爭執,勉強笑道,“正好母后也有幾日沒好好跟洌兒吃過飯了……”

    然而太后還沒說完,卻見蕭洌揚起抹燦爛的笑,不緊不慢地說:“母后,朕聽到了你與皇叔的爭執。”

    太后頓時抿唇,抬眼看向蕭洌。

    蕭洌突然拉過葉清溪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拍了拍,笑眯眯地說:“她哪是母后的表侄女啊。她確實是皇叔的侍女,不過朕正打算向皇叔要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19-6-24 21:06:19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會好的

    沒人料到蕭洌會說這種話, 包括葉清溪在內。不過看了他一眼, 葉清溪便明白了蕭洌的用意——跟他母后對著幹。

    當初蕭洌從太后口中知道了她接近他的最初目的,太后自己在其中的作用也脫不開。他因受騙一事恨她, 自然不可能不恨他母后, 因此他如今這麼做, 很可能便是為了報復太后。就像最初時,太后不高興,他表面上是高興了。

    太后似是沒想到蕭洌會這麼說,驚疑不定的目光在蕭洌和葉清溪之間打轉, 不過就幾日而已,清溪便重新哄好了洌兒?

    攝政王早就知道葉清溪前些日子一直在碰壁,進展有但很少, 因此見蕭洌此刻的表現,亦覺詫異。

    偏蕭洌自己不覺得哪裡不對,視線一轉看向攝政王道:“皇叔,你可願意割愛?”

    按照攝政王的想法, 葉清溪能在蕭洌身邊時時規勸他最好不過,然而想到了什麼,他微笑道:“皇上難得想要什麼,臣自然願雙手奉上,只是此事,還請皇上問她, 臣是做不了主的。”

    於是所有的視線又一次回到了葉清溪身上, 比之前那次更灼熱。

    葉清溪沒敢去看太后的視線, 她低下頭,視線中蕭洌還牽著她的手,血氣方剛的男子手又大又熱,捂得她身上都快冒汗。

    要怎麼做?明知道蕭洌在氣他母后,配合他?還是繼續按照她原先的想法行事?

    這樣的問題,葉清溪覺得至少得給她一天時間考慮,可如今她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覺,小小地退了半步道:“回皇上,回王爺,民女自知粗鄙,無法貼身服侍皇上。”

    其一,她如今跟隨攝政王出入皇宮,雖然要見到蕭洌不太方便,但勝在有機動性。而蕭洌這時候並不是真原諒了她,說不定他為了氣他母后把她要回去後,就總將她關起來,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刺激刺激太后呢?她就是自陷牢籠,反而不利於她的目標。其二,如今她跟太后還沒有徹底撕破臉,她還希望太后能看在蕭洌如今狀況的情況下能想開,同意她再為蕭洌治療,自然不好順著蕭洌的意思氣太后,免得太后遷怒她,甚至以為她別有用心。其三,至於說她拒絕蕭洌可能會刺激他這事……她覺得反而是拒絕更好。蕭洌之前已經在猜她回來的意圖,懷疑她是為了什麼好處甚至是當皇后才回來,她若答應了,豈不是加重了他的懷疑?她就是要讓蕭洌明白,她是來道歉的,只需要他的重新信任而已,並沒有別的圖謀。

    聽到葉清溪的話,攝政王神情不變,在將決定權交給葉清溪時他就猜到她可能有這樣的反應。太后眉頭稍稍舒展,隨後複雜地看了眼葉清溪。

    蕭洌盯著葉清溪,面色漸漸沉下來,道:“你不願意?”

    葉清溪抽回自己的手,低著頭沉默地行了一禮,隨後才柔聲道:“民女說過,民女別無所求。”

    蕭洌看了葉清溪幾秒,視線隨後落在自己的手上,又轉頭怔怔地看了一圈,最後再次看向葉清溪,不知想到了什麼,胸膛激烈地起伏不定。他動了動嘴唇,終於喃喃出聲:“不是……你不是表妹……”

    他突然推開眾人,像是被什麼怪物追似的,落荒而逃。

    太后忙吩咐人追過去,別讓蕭洌出事了。

    隨後她才看向攝政王,抿唇道:“哀家對王爺的侍女一見如故,想與她說幾句,王爺不會如此小氣不肯吧?”

    攝政王看了眼葉清溪,見她沒反對,便攤手笑道:“娘娘請。”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臣就在這兒等著。”

    太后冷哼一聲,示意葉清溪跟她走。

    葉清溪隨著太后來到了外頭不遠的一處遊廊間的小亭子,宮人們都離得很遠,二人稍稍放低了聲音說話,便不會讓不相干的人聽去。

    在太后的示意下,二人相對而坐。

    上回太后沒殺她滅口而是送她出宮後,葉清溪面對太后的膽子也稍微大了些,她想只要別做得太過分,太后對她或許還是有幾分老鄉情誼的。

    “你聽攝政王都說了些什麼?”太后先開了口。

    葉清溪簡單道:“他說皇上近來狀況不太好,殺了不少官員。”

    太后冷笑道:“他怕是別有用心。”她說著望向葉清溪,似乎打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攝政王心思深沉,不知要如何害洌兒,清溪,我對你應當還算過得去,你怎能幫著攝政王來害洌兒?”

    “娘娘,您真覺得,您如今這樣才是在幫皇上嗎?”葉清溪望著太后,萬分誠懇道,“您之前也看到了,我對他的治療有一定的效果,他正在慢慢好起來,如今雖有了反復,但這都是正常的,只要繼續治療,他會好起來的!”

    葉清溪刻意不提太后在這其中做的事,她不想激怒太后,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提過去是誰的錯對目前問題的解決沒有益處,重要的是儘快齊心協力幫助蕭洌。

    太后視線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她突然說:“清溪,我沒有說不治了。只是,不需要你了。”她這才轉過視線望著葉清溪,“有我,有媛媛,洌兒會好起來的。”她頓了頓,聲音又堅定了一分,“他會好起來的。”

    葉清溪想,她這個專業課才學了不到一年,只不過課外書看得多了些才大致知道些辦法的半吊子都做得磕磕絆絆,像太后和徐媛這種完全的門外漢,要怎麼把蕭洌治好?

    她想了好一會兒,終究不願跟太后鬧得太僵,只好道:“娘娘,至少,要讓皇上再次給予我信任。這次的事,對他傷害很大,若不去除,會成為他心中永遠無法拔除的刺,我怕你們的努力會因此而沒有任何效果。”

    這麼多年來,蕭洌被太后無形傷害,或許還從沒有這麼主動地伸手抓住過他人,可偏偏她起初接近他的目的不純,又被他親耳聽到她在太后引導下不得不說出的違心之語,那對他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讓他怎麼再脫離他的外殼,主動接觸另一個人?她當然可以放棄離開,她回到宮裡本也沒想怎樣,只是至少要讓蕭洌能明白,她對他是真心的,她從沒有“拋棄”過他。

    然而,太后似乎早已打定了主意,她起身,略微低頭望著葉清溪,神情平靜:“不過需要多些時間罷了,我們都耗得起。”

    “可是現在皇上的狀況……”

    “清溪,”太后沒等葉清溪繼續爭辯便略略提高嗓音打算了她,“洌兒現在很好,像是個真正的皇帝,殺伐果斷,極有魄力,你無需擔心,這也不是你該擔心的事。”

    葉清溪失望極了,就算太后為了防她,也不該如此不顧蕭洌的精神狀態吧?或許,太后並沒有她曾經以為的那麼愛蕭洌。

    葉清溪同樣起身,先對太后行禮,才輕聲卻堅定地說:“這事也算因我而起,我不會半途放棄的。只要皇上有再度敞開心扉的可能性,我便會離開,在那之前,請恕我無法置之不理。”

    “你……”太后似乎不敢相信曾經那樣唯唯諾諾,不敢跟自己對著來的葉清溪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面說這些話,怔怔地看著她。

    “娘娘,我與您同樣,也希望皇上能好起來。”葉清溪笑了笑,“王爺該等急了,民女告退。”

    葉清溪離開後,太后又獨自坐了許久,似乎有什麼難題拿不定主意。

    回去的路上,葉清溪回想著蕭洌最後離開時的模樣,心裡不太緊張。他的表現不算太激烈,至於他當時說的話……是覺得她跟他以往認定的模樣不太一樣嗎?她覺得這事問題不大,具體如何就看下一回見蕭洌時他的表現了。

    難辦的是太后。太后就真的不顧蕭洌的好壞了嗎?若有太后從中阻撓,她的目標就更是路漫漫了。

    蕭洌沒去管身後跟著他的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乾清宮,就在自己的寢宮前撞上了徐媛。

    他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抓住徐媛的手臂,盯著她問道:“表妹,你怎能變得如此……”

    徐媛不知情況,只看到了蕭洌仿若平靜的雙眸下的癲狂,她努力思索著該如何回答,終於還是低聲道:“表哥,我一直便是如此,從未變過。你眼中的表妹,並不是我……”

    “不該這樣的!”蕭洌像是根本沒聽到徐媛在說些什麼,兀自喃喃道,“你怎麼能對旁人如此卑微?你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

    徐媛沒聽清楚蕭洌在說些什麼,剛要問,卻見蕭洌突然鬆開她,越過她跑入了寢宮。

    太后回來後得知了蕭洌的情況,匆匆入了寢宮看蕭洌。

    蕭洌縮在牆角,對所有事都不聞不問,只是說著旁人聽不清聽不懂的話,太后在一旁站了好一會兒,又默默地離開。

    第二日葉清溪隨著攝政王再入宮,然而在宮門處,她被攔下了,對方說是太后的懿旨。

    攝政王若要利用他作為攝政王的權力和威嚴帶葉清溪入宮不算難,但葉清溪卻阻止了他,自己在宮門口下車,慢悠悠走了回去。

    太后果然還是開始阻撓了,既然如此,她只好利用這一點了。蕭洌如今對太后自然是滿腹怨氣,而對她,或許是看不到就想看到,但看到又會想起她騙過他的那種矛盾狀態,他自己下令不讓她入宮也就算了,若是太后的意思,他會怎麼做呢?

    葉清溪思來想去,決定先安心地等待幾日。

    葉清溪沒在靖王府等待,而是回了自家的院子,結果看到她這麼快回來,薛齊雖什麼都沒說,卻一臉嫌棄。

    葉清溪走過去不客氣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在看書呢,真乖。”

    薛齊頓時滿臉通紅,氣惱地瞪向葉清溪:“男女授受不親,你做什麼!”

    葉清溪想了想道:“我剛在想,不如我認你做義弟如何?”

    薛齊一怔,扭過頭冷哼:“不敢高攀!”

    葉清溪心道,還不定誰高攀誰呢。

    她再勸道:“我們都不過是平民老百姓,哪有誰高攀誰的說法。”

    “我不要,你讓開,擋著我看書了。”薛齊擺擺手,一副一點都不想聽葉清溪多說的樣子。

    葉清溪也不勉強,只笑道:“你不願意就算了……啊,那我就跟薛大叔結拜為異姓兄妹好了,你可以叫我姑母。”

    薛齊瞪大眼,似乎沒想到還有葉清溪這種操作,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葉清溪沒忍住笑了起來:“我說笑的。不打擾你看書了,我回屋了。”

    眼見葉清溪擺擺手離開,薛齊依然惱怒地往那個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低下頭。

    葉清溪在自己的院子住了兩天,便回了靖王府。她雖跟攝政王說過自己住在哪裡,但儘量不讓對方有機會派人過來,怕有人看到薛齊的模樣感覺詫異,從而惹出什麼事端。

    攝政王告訴葉清溪,這兩日,蕭洌沒有上朝,更沒有議事,每次來的都是太后。

    葉清溪想了會兒,只說再等等看。

    之後葉清溪差不多在靖王府又待了三日,這日她本已經目送攝政王離開,誰知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原本載著攝政王去的馬車又回來了,是來接葉清溪的,因為蕭洌的命令。

    葉清溪心頭一振,忙上了馬車入宮。看來她所期待的變化,終於來了。

    葉清溪最後被帶到了乾清宮。

    她跟著人進去時有些擔心會碰到太后,沒忍住多問了一句,才知道原來太后去了文華殿平臺暖閣,如今乾清宮裡的主子就一個蕭洌,一個徐媛。

    但直到來到蕭洌的寢宮,葉清溪都沒有碰到徐媛。

    而讓葉清溪稍稍有些心驚是,蕭洌是刻意裝作無力議政的模樣騙太后離開,隨後再聯合攝政王將她叫進來的麼?那麼,蕭洌難道也已經開始撬太后牆角,慢慢收服乾清宮裡的下人了麼?這對蕭洌這個正宗皇帝來說,不算難事,端看他有沒有這個想法。

    內侍領著葉清溪到寢宮門口便停下了腳步,讓她自己進去。

    葉清溪慢慢進入這個曾經充滿了回憶的地方,一眼便看到蕭洌正坐在那張龍床上,低著頭不知在看些什麼。

    “皇上。”葉清溪出聲彰顯自己的存在。

    蕭洌將手裡的東西往枕頭下一塞,起身望了過來。

    在葉清溪看來,此刻的蕭洌並無任何犯病的跡象。他長身玉立,面容端肅,神情似乎高高在上,又微微低下頭,眼神輕飄飄地落在葉清溪身上。

    一時間,葉清溪也猜不到,蕭洌叫她來究竟想說些什麼。

    “朕聽說,母后這幾日都攔著不讓你入宮。”蕭洌終於開了口。

    葉清溪應道:“是有這事。”

    蕭洌往前走了兩步,似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與母后的關係,何時這麼差了?”

    葉清溪聽出他的話裡帶著諷刺的意味,低著頭沒有回答。他不需要她的回答。

    蕭洌又往前兩步,終於站到了葉清溪跟前,冷聲道:“留在朕身邊,幫朕氣氣母后,這是你欠朕的。”

    葉清溪微楞,仰頭望著蕭洌,出乎蕭洌意料的,緩緩搖了搖頭:“不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19-6-24 21:07:12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一個約定

    蕭洌起先驚異地望著葉清溪, 隨後雙眸驀地一沉。

    葉清溪繼續道:“我並不願皇上與太后敵對。如果談的是另一件事,或許可以一談。”

    蕭洌道:“你沒有與朕談條件的資格。”

    葉清溪道:“皇上連聽都不想聽一下麼?”

    蕭洌沉默片刻, 轉過身去, 聲音平靜得過分:“你想說什麼?”

    葉清溪道:“給我一段時間,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的真心。我雖不會主動去氣太后, 但若她因我的存在而不悅,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葉清溪並不想針對太后, 可若是非要二者選一,她自然更傾向于蕭洌,太后一直以來對蕭洌做的,即便不是有意的,也太過分了些。

    蕭洌原本背對著葉清溪,葉清溪亦緊張地望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他微微側過身子,微勾的嘴角似乎藏著一抹不屑。

    “憑什麼?”

    憑什麼, 他要給她這個機會?

    葉清溪深吸了口氣, 緩緩道來:“因為,你不甘心。憑什麼, 你付出了真心真意, 得到的卻是欺騙和背叛?這不是你該得的。以你的聰明才智,必定能撥開迷霧看到真實, 而無論那是什麼, 直到那時你才能釋然。”

    蕭洌驀地轉頭看她, 深邃的雙眸裡仿佛藏著一整個宇宙,恒星凝聚燃燒又寂滅,他慢慢綻開個似帶著挑釁的笑容:“好,朕便給你這個機會。當朕得到答案時,朕也不保證會做什麼。”

    葉清溪相信以真心能換回真心,這會兒毫無恐懼地點頭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二人對視著,誰也沒有先移開視線,直到外頭有人匆忙道:“皇上,太后娘娘快回了!”

    蕭洌扯了扯嘴角:“無妨。”

    葉清溪想起一事道:“皇上,我想……”

    “清溪,你忘了該怎麼叫我?”蕭洌打斷了她。

    葉清溪頓了頓,從善如流:“表哥。”這個稱呼,對葉清溪來說代表了奇妙的過去,說出口時甚至有種帶著苦澀的甜意,同樣的,她也想起了與這稱呼相關的事,便道,“那徐姑娘……”

    “她與你何干?”蕭洌似乎並不想聽葉清溪提徐媛。

    葉清溪便沒再提,有她這邊吸引火力,徐媛那邊,應當會稍微輕鬆些。

    “還有一事……表哥。我希望能保持目前的狀況。太后只要見表哥與我仿佛恢復了過去的關係,必定容不下我,唯有攝政王能保我。”葉清溪道,她得先說清楚,不能住在乾清宮,不然處處受太后掣肘,說不定什麼時候太后看她不順眼了,直接對她下手,她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蕭洌諷笑:“清溪還真是一點兒都看不起朕。”

    葉清溪道:“表哥,不是看不起,是我們不能枉顧事實。我相信表哥能保我無恙的一日遲早到來。”

    蕭洌道:“確實。但那一日朕還願不願意保你,便說不準了。”

    “我明白。”葉清溪不意外地應道,她忽而笑了笑,如春花盛開,“謝謝表哥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蕭洌眸光閃動,萬分艱辛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乾脆轉頭不去看她,聲音平淡:“你回吧。”

    明知蕭洌看不到自己,葉清溪依然對他笑了笑:“明日見,表哥。”

    她轉身,腳步聲逐漸遠去。

    蕭洌腦子裡回想的是他並沒有真正看到的,葉清溪說“明日見”時的明媚笑容。

    明日見,明日見。

    心臟砰砰砰直跳個不停,蕭洌忽然跪倒在床前,手下意識地摸到枕頭底下,觸手的絲滑讓他稍稍安心。

    他喜歡這個約定。

    葉清溪怕會跟太后撞個正著,便沒等攝政王,先讓人將她送了回去。她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開心!經過那次的事情之後,蕭洌還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她根本便不會在乎他說了什麼諷刺的話。而這一次,她會很小心很小心,絕不會再一次傷害到他!

    晚些時候攝政王回來了,葉清溪並沒有告訴他太過詳細的內容,只是稍微說了下蕭洌態度的軟化,而這已是極大的進展。

    攝政王自是對此相當滿意,還特意提了句會更多注意她的安全,這讓葉清溪稍稍有些感動。

    第二天,葉清溪精神抖擻地隨攝政王入宮。侍衛們依然堅持不讓葉清溪入宮,不過這回被攝政王殘酷打壓了。從今日起,葉清溪知道即便心裡沒那個打算,但從行為上來說,她已算是跟太后宣戰,因此她亦必須小心來自太后那邊的暗算。好在太后與攝政王分庭抗禮,只要攝政王願意保她,太后就沒法對她做什麼。

    葉清溪依然在老地方等著蕭洌,不過這一回,蕭洌一看到她便旁若無人地說:“你隨朕進來。”

    葉清溪只當沒看到那些臣子們或好奇或怪異的視線,默默跟了過去。

    之前葉清溪還沒有進過這個暖閣,如今看來,倒沒什麼太特別的。難以想像,一個帝國的軍政大事,都是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地方決定的。

    按照葉清溪的想法,蕭洌這段時間著實當了回正兒八經的“暴君”,在群臣間應當很有威懾力了,然而令人吃驚的是,有個上了歲數的老臣突然厲聲開口道:“皇上,臣有一諫!”

    一行人都還沒完整地進入,因此有些人便詫異地看向這位太過提前的老臣。

    蕭洌瞥了他一眼道:“退下,朕不想聽。”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對方想說什麼,只是讓人退下而不是別的什麼,已是他今日開恩了。

    “皇上,在這暖閣中之事,事關機密,怎能讓來歷不明的人聽到?”那位老臣似乎並沒有想過觸怒蕭洌的後果,義正辭嚴地說道。

    蕭洌腳步一頓,回頭望向那老臣,似笑非笑道:“愛卿說得有理。朕倒是想起,朕對愛卿也不大瞭解啊……不用朕請你出去吧?”

    那老臣一怔,明白了蕭洌是拿他自己的話來擠兌他。再想想不過是為了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他面色變了變,依然大聲道:“皇上,為了大樑,還請皇上莫要意氣用事!”

    蕭洌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他低低地說:“一個個非要跟朕作對麼?朕這個皇帝當的,可真沒什麼意思啊。”

    “白尚書說得是。”眾人身後傳來一道端莊中透出些許威嚴的聲音,赫然便是太后。

    葉清溪低著頭,沒有往那邊看。

    蕭洌抬眼望向太后,突然笑道:“在母后眼裡,朕便是如此無能麼?意氣用事……好,朕便意氣用事一回,總不好教母后失望!”

    他冷下臉色,揚聲道:“白尚書對朕大不敬,將他拖出去打二十杖!”

    “洌兒!”太后眉頭緊皺,聲音略微有些刺耳,“白尚書乃三朝元老,你怎能如此!”

    “三朝元老又如何?三朝元老,便能對朕不敬?”蕭洌道。

    大概想起跟蕭洌針鋒相對反而會起反效果,太后終於緩下語氣道:“洌兒,白尚書亦是為你好。”

    蕭洌和太后起了爭執時,其餘人都噤若寒蟬,沒有不要命的心,沒人敢進入這對母子的爭執漩渦之中。

    蕭洌哈哈大笑:“母后,白尚書不過是為了出聲證明他三朝元老的身份,讓旁人看看他的話還是算數的,母后倒真會往他臉上貼金。”

    白尚書面色有些難看,卻垂下視線沒有應聲。

    太后道:“洌兒,你莫如此胡亂揣測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你祖父,你父皇都得他們輔佐才能有了大樑的如今。”

    “如此,便能狹恩圖報了不成?”蕭洌冷笑,“那要不要,這江山送給他來坐?”

    白尚書聽到這裡慌忙下跪,連聲道:“臣不敢!臣絕沒有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望皇上明鑒啊!”

    蕭洌眉眼間滿是諷意,不出聲,就那麼冷冷地看著白尚書一副受驚的模樣。

    “皇上,白尚書年紀大了,實在經不起嚇。”攝政王像是看夠了戲,終於站出來道。

    蕭洌道:“皇叔說的是,白尚書畢竟這麼大年紀了,朕真該心疼心疼三朝元老。”他嘴角一勾,“白尚書,你便告老還鄉吧。”

    白尚書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出言一諫卻得了這樣的結果,剛要開口,卻聽蕭洌擺擺手道:“不必多說,朕意已決。”

    他轉身往裡走,剛走出兩步又回頭道:“從此刻開始,白尚書,莫留戀了。”他語氣倒是舒緩,然而眼神裡的冷厲教人膽戰心驚。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葉清溪本以為自己可能會見證又一場血腥事件,或者她可能必須做點什麼阻止這一切,可沒想到最後竟然以這樣的結局落幕了!

    她悄然望向走在前方的蕭洌,他的背影高大威嚴,與那皇座相得益彰。

    大概,她在這次事件裡也是蕭洌安排好的一枚棋子,故意引白尚書出頭,便是為了除去對方。而攝政王,亦是參與其中。再看太后的臉色……回想昨日蕭洌避開太后帶她回乾清宮一事,葉清溪明白,蕭洌的奪權之路,已經慢慢拉開了帷幕。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8 17:0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