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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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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零落成泥 -【暴君有病要我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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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24:37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o.o!

  葉清溪企圖讓太后打消主意:「可是那樣他一人獨大,沒有誰能制得住他了。 」
  
  「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並不容易。讓翠微陪你去吧。」太后微沉的面色表達了她決定的不可更改,見葉清溪面容灰敗,她又緩聲安撫道,「清溪,你且放心,事情並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這段時日,你好好治洌兒的病,我唯有你可以指望了。」
  
  她已有些心急了,如今葉清溪入宮也不過十來日,即便明知此事急不得,她心中的焦慮卻越來越重。如今整個朝堂的平穩不過是一種脆弱的假像,說不定什麼時候情勢便會急轉直下,她希望洌兒能盡快好起來,如此局勢不至於再糟下去,她身為太后總是把持朝政不肯放權,遲早要弄出亂子來的。
  
  葉清溪聽出了太后話語中的無奈和焦急,同情太后的同時,也同樣焦慮於自己的命運。可前路並無岔道,她除了鼓起勇氣一往直前,也確實毫無他法。
  
  「好,我會盡力而為!」葉清溪鄭重點頭,她是在給太后信心,也是在給自己力量,她一定行的……不行也得硬著頭皮上啊!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太后讚賞地笑道,「事成之後,我之前的承諾定會實現。」
  
  只不過令人糾結的是,葉清溪這邊答應跟蕭洌一道出宮了,然而蕭洌卻又不肯了。
  
  「這是朕的乾清宮,朕不走!」
  
  葉清溪到的時候,就聽蕭洌冷冷地對太后說了一句。
  
  「洌兒,如今疫病來勢洶洶,母后亦是為你著想。等疫病穩定下來了,你自然得回來。」太后耐心地解釋道。
  
  蕭洌看了太后一眼,眼底猶豫了片刻,像是有什麼話想說,然而最後他卻抓緊了身上蓋的錦被,大義凜然道:「朕是皇帝,自然要與黎民天下共進退!」
  
  太后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繃著臉肅然道:「這天下還沒到需要你這九五之尊以身試險的地步。唯有你保全了自己,這天下才不會亂。你想要冒著將這天下拱手送人的危險繼續任性妄為麼?」
  
  蕭洌不語,但看得出來,太后的話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太后無奈地嘆息一聲,轉頭看到葉清溪,她眉頭微挑,又對蕭洌道:「清溪也會同你一道去,你不會悶的。」
  
  蕭洌聞言抬頭看了葉清溪一眼,又垂下視線,仍然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葉清溪隱約明白蕭洌不肯去的原因,她走到太後身邊低聲道:「太后,先讓宮人都出去吧,我來勸勸他。」
  
  太后也沒多問,示意其餘人都退下,她站了會兒,對葉清溪點點頭,也先出去了。
  
  蕭洌見其餘人包括他的母后都退了出去,不禁看向獨自留下的葉清溪。
  
  葉清溪走上前來,微微彎腰望著蕭洌道:「表哥,表姑母這並非想要拋棄你。她是擔心你感染疫病,才讓你去宮外人少之處避開,而她自己則冒著風險留在宮內替你看好這蕭家江山。」
  
  蕭洌的瞳孔微微擴大,不可思議地瞪著葉清溪。
  
  葉清溪脊背僵直,生生控制住轉身就逃的衝動,甚至彎起唇角笑道:「你的母后從前虧欠了你,她一直很後悔。如今她想補償你,請給她一個機會。」
  
  蕭洌死死地望著葉清溪,忽然驀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暴怒道:「你懂什麼?胡說八道!你又知道什麼?」
  
  葉清溪慌忙抓住蕭洌掐自己的手腕,好在他大病還未好,此刻氣力不濟,她在窒息前終於掰開了他的手,驀地後退了好幾步。
  
  她心臟砰砰直跳,見蕭洌沒有追過來,驚魂未定地平緩自己的呼吸。
  
  「你這個騙子!你跟我母后是一夥的!你懂什麼,你懂什麼!」蕭洌忽然手腳並用從床上翻下來,嚇得葉清溪忙向門口逃了幾步,此時身後卻傳來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卻見蕭洌根本沒有來追她的意思,他瘋了似的將寢宮裡的飾品一樣樣砸爛,在他轉身的瞬息之間,她竟看到了他面上的淚水。
  
  她呆呆地站在門口,而匆匆循聲進來的太后見到這一幕,不禁問道:「洌兒這又是怎麼了?」
  
  「大概是我說了什麼話刺激到他了吧。」葉清溪有些自責地說。
  
  太后無聲地拍了拍葉清溪的肩膀,她倒不怪葉清溪,洌兒無緣無故便暴怒的時候多了,也說不好是不是葉清溪的錯。她正想上前,卻見蕭洌忽然背對她們停下了動作,靜靜地站在屋子中央,如同無生命的雕塑。
  
  「洌兒?」太后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蕭洌沉默了片刻道:「母后不用再費神,孩兒願意出宮。」
  
  太后看著這滿地的狼藉,明智地沒問他忽然改變主意的理由,只笑道:「你想通了便好,快回床上歇息去,母后讓人進來收拾。」
  
  蕭洌悄無聲息地爬進了他的被窩中,一聲未吭。
  
  太后與葉清溪出了寢宮,便吩咐宮人進去打掃,必須輕手輕腳。宮人們早習慣了蕭洌的破壞欲,見怪不怪地進入寢宮,各司其職打掃起來。
  
  「清溪,你同洌兒說了什麼?他怎麼氣成這模樣,卻還是改了主意?」太后詢問道。
  
  葉清溪還沒有將她對於蕭洌缺愛的想法告訴太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后即便知道了原因,若是過於急功近利,或許反而會有反效果。但她要是不說原因,也不好解釋他為什麼突然暴怒。
  
  「他怎麼會變了主意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會生氣,確實應該是因為我的話。」葉清溪還是決定暫且隱瞞一部分,「我跟他說,您很後悔過去對他的虧欠,如今想要補償他。」
  
  太后怔楞,片刻後苦笑:「沒想到他竟連聽也聽不得。」
  
  葉清溪摸了摸脖子沒說話,蕭洌認為太后絕不可能愛他這個兒子,她這個外人這麼說,自然是往傷口上撒鹽。真是又往鬼門關走了一圈,這回還是她自己作的。這叫啥?在作死的邊緣來回試探。但就結果來說,效果似乎還可以,至少他願意出宮了。但或許,她這也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也說不定……
  
  搞定了蕭洌之後,太后便雷厲風行地確定了隨行人員。她多找的是從前得過天花沒死的,不過宮裡這樣的免疫人群畢竟不多,其餘人也只能挑了身強體壯的湊合。而在護衛蕭洌方面她也不含糊,找的是她娘家親戚,她親哥的兒子徐威,正正經經應當叫她姑母的。
  
  太后不想讓人抓著她把柄,因此平日裡對她娘家的恩寵很有限,好在她哥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多年來十分配合地保持低調,沒讓人抓著一絲一毫的把柄。唯有禁衛軍統領一職,她堅持交給了她的侄兒,唯有讓親人守衛皇宮內外,她才能睡得著。
  
  如今蕭洌要出宮,太后自然要選擇信得過的人,這事便落到了徐威頭上。
  
  不過準備了兩日,太后便頂住靖王那邊的壓力,派人將蕭洌和葉清溪打包送出皇宮。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外的報國寺,那是皇家寺廟,唯有皇家之人才能去參拜,如今皇帝親臨,自然要將它徹底封鎖起來,再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出。
  
  葉清溪跟翠微同坐一輛馬車,入宮這麼多日來重新回到宮外看到她熟悉的集市,心中頗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在馬車駛出城外時,車隊忽然停了下來,前面有人來傳話,說是蕭洌請葉清溪過去。
  
  葉清溪一臉求救地看向翠微。
  
  翠微道:「葉姑娘不必擔心,奴婢隨姑娘一道過去。」
  
  「多謝姑姑。」葉清溪感激地道了謝。那天被蕭洌又殺人未遂了一次後,她便沒再往他跟前湊,直到如今。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蕭洌所乘坐的車馬前。這一次出行算是半公開的形式,蕭洌乘坐的馬車很大很豪華,但並非禦製。
  
  二人先後上了馬車,馬車內蕭洌盯著二人上來,在看到翠微時他面色微微一變道:「朕沒讓你過來。」
  
  他的話也沒指明是誰,葉清溪的心弦原本一直緊繃著,聞言立刻轉身就要下去,蕭洌頓時叫道:「站住!」
  
  葉清溪脊背一僵,與跟她面對面的翠微相視苦笑。
  
  翠微微微頷首以示鼓勵,輕聲道:「陛下,奴婢告退。」
  
  葉清溪心想,太后讓翠微陪她一起來有什麼卵用!
  
  葉清溪在翠微離開後便認了命,轉身離得蕭洌遠遠的,防備他萬一再想對她動手。她是真的幹得出來跳車逃跑這種事的,她發誓!
  
  蕭洌下令車隊繼續,斜眼看著葉清溪。好一會兒他都沒出聲,直看得葉清溪頭皮發麻。
  
  「表妹,坐過來些。」蕭洌溫聲道,和風細雨似的柔。
  
  葉清溪只能挪動著往他那邊靠了靠。
  
  在蕭洌將手伸過來時,她條件反射似的一僵,便聽蕭洌道:「前兩日我失手傷了你,疼不疼?」
  
  葉清溪僵笑:「……不,不疼。 」
  
  「怎麼會不疼呢?我當時沒太控制力道。」蕭洌說著側抬她的下巴,仔細去看她的脖子。
  
  不疼是假的,可到底沒傷到,葉清溪也不想跟個精神病人計較,她剛抬手抓著蕭洌的手想拿開,眼角餘光便瞥到黑影一閃,隨後她便覺得脖子忽然變得濕熱。
  
  葉清溪的大腦懵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蕭洌居然在親她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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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25:40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說句心裡話

  葉清溪剎那間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意識到蕭洌的行為之後她立即雙手並用驀地推開他,手腳並用爬到角落,轉身警惕地看著蕭洌。要不是馬車在動,她可能已經跳車逃跑了。
  
  蕭洌似有些驚訝地望著葉清溪,皺眉道:「表妹,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離你越遠越好啊!
  
  葉清溪乾笑:「表哥,你方才之舉,似有些不妥。」
  
  蕭洌道:「有何不妥?表妹可是忘記了,你遲早要嫁給我的。」
  
  太后真是坑死人了!
  
  葉清溪低著頭有些委屈地說:「表哥,清溪雖父母雙亡,但也是清白人家出來的,怎能如此放浪?怕是會羞窘欲死。還請表哥……憐惜些。」
  
  她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擔心沒有多餘,太后說答應蕭洌只是權宜之計,可一旦答應下來,她就會處於相當被動的地位,蕭洌想一齣是一齣,她不但要艱難應對他,還要想法子弄清他的病情,簡直是難上加難的地獄模式。
  
  「母后讓你陪著我出宮避難,不就是指望著你我二人在這些日子裡多多相處嗎?」蕭洌說著對葉清溪伸出了手,「表妹過來,別拂了母后的好意。 」
  
  你母后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葉清溪僵在那兒沒動,她怎麼有膽子過去啊,太嚇人了好不好!就沒聽說過給人治個病還會把自己賠上的!
  
  蕭洌見葉清溪不過來,嘆了口氣道:「之前幾次都是表哥的不是,我不該隨意發火傷了你,我今後不會了。」
  
  葉清溪沒應聲,那幾次她確實嚇得夠嗆,不過他的保證她也是不敢信的,他控制不住脾氣的,她要是不小心又招惹了他,他該發火還是會發火,受傷害的反正總是她。
  
  見葉清溪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蕭洌眼底微沉,忽然站起身走過來:「表妹不肯過來,那我過去好了。」
  
  你那屬於帝王的威嚴呢?這麼紆尊降貴做什麼!
  
  葉清溪在跳車和被蕭洌抓到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之間果斷選擇了前者,只是她的決心還是來得太晚了,馬車的車門還沒打開呢,她的手上就覆了隻略帶涼意的手。
  
  「表妹,你想去哪兒?」背後響起幽幽的聲音。
  
  哪怕是天涯海角都好,只要是沒有你的地方!
  
  葉清溪結結巴巴地說:「清溪覺得……清溪留在車上,不大,不大合規矩,還是下去為好。」
  
  「馬車跑得那麼快,表妹此刻要下去,也不怕摔斷了腿?」蕭洌握著葉清溪的手微微用力,將車門打開一道縫,「看,表妹。」
  
  馬車的速度其實不算快,只是從車內往外看地上,那迅速後退的路面還是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蕭洌很快又關上車門,牽著葉清溪回到了靠裡的座位坐下,沒有什麼更過分的舉動,卻牽著她的手不放。
  
  蕭洌看了葉清溪一眼,見她似乎有些神遊天外,他手上微微用力,見掐疼了她她驀地回神,他才笑了笑道:「表妹,你先前的心上人是怎樣一個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葉清溪咽了嚥口水,她上哪變出這麼個人來?而且,他突然問起那個她所謂的心上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他……我記不清了。」葉清溪硬著頭皮道。她感覺不太好,總不能隨便編一個,萬一真的誤打誤撞上一個人,害了人可不行。
  
  蕭洌愣了愣,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表妹這麼快就把心上人給忘了啊。」
  
  「是啊……我一向沒什麼良心。」葉清溪順著應道,把自己說得不堪點,能讓蕭洌少點興趣嗎?
  
  「可這樣的表妹卻將我從水裡救了上來。」蕭洌似是笑得更開心了。
  
  「畢竟表哥是皇上啊。」葉清溪勉強笑道。
  
  「卻是個沒人要的皇上。」蕭洌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葉清溪的手,表情落寞,「連我的母后都不要我。」
  
  「怎麼會呢?太后她……」葉清溪頓了頓,想起前兩日發生的事,她又有點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表妹跟母后真是很親近呢。」蕭洌側頭望著葉清溪道,「那表妹可知母后都是怎麼對我的?」
  
  葉清溪心跳微微加快,以往都是採取逃避態度的蕭洌,如今看著像是願意敞開心扉了嗎?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要弄清楚蕭洌的病情,光聽太后說怎麼夠,她必須聽他自己說,聽他說清楚他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我不知道,但表哥可以說給我聽,我會認真聽著的。」葉清溪反手抓住蕭洌的手,語氣鄭重充滿了力量。
  
  蕭洌靜靜望著葉清溪,片刻後說道:「在那之前,我有一事想知道。表妹與我母后,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母后嘴上說你只是來陪她的,卻總將你往我跟前推?」
  
  葉清溪為難地看著蕭洌,她真的很想聽聽蕭洌自己說他是怎麼看待他母親的,可說實話告訴蕭洌,她是他母后為他治腦子裡的病特意找來宮裡的?想想那畫面她都想哆嗦。
  
  「表姑母說……想看看這麼多年過去,表哥是否因長期不近女色而生出什麼變化,但此事又不能讓他人知曉……清溪卑賤,配不上表哥,即便壞了名聲也不要緊,表姑母答應我,事成之後會讓我擁有這輩子花不完的錢物。」葉清溪硬生生編了個理由出來,至於能不能站住腳,就另說了。
  
  「後來母后又為何答應我了呢?」蕭洌也不知有沒有對葉清溪的回答生疑,追問道。
  
  「表姑母說,先應下……等這陣疫病過去,便為表哥廣納後宮,屆時諸多美人環肥燕瘦,表哥必定會挑花了眼,再不會惦記我。」葉清溪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表哥也知表姑母做事自有章法,不會允許有人不按她的預想去做……若表哥不忍心見清溪死在一個無人之處,還請表哥別再跟表姑母對著幹。」
  
  太后對她這兒子看得很重,葉清溪跟在太后身邊越久,就越有些不安,蕭洌做出的那些對她的深情是假,太后一開始是知道的,可時間久了,說不定會疑心呢?她可一點都不想成為太后的眼中釘。雖說跟蕭洌講道理不一定有用,但萬一呢?
  
  「原來表妹跟母后也沒我想得那麼親近。」蕭洌嘴角一勾笑開,他勾起葉清溪的下巴道,「那正好。清溪表妹從今日起便同我一條心好不好?我定保你平安。」
  
  ……咦?
  
  葉清溪忽然有些困惑,蕭洌這是在挑撥她和太后的關係?為什麼?她還記得最開始,蕭洌故意對她曖昧,就是為了藉太后的手除掉她,這是太后說的,當她觀察到蕭洌對太后的矛盾情感之後,她也很贊同太后的這種說法。現在呢?蕭洌想把她從太后身邊挑撥走,又是為了什麼?怎麼想都跟太后有關啊,想必目的還是差不多,他想讓她背叛太后,好讓太后傷心?
  
  果然她就是個炮灰!
  
  葉清溪如今也習慣被蕭洌當成他和太后之間博弈的工具,此刻若說不,怕會惹怒了他,她還等著他從他的角度說說他跟太后之間的事呢。
  
  「表哥……我、我一時間沒法做決定,請容我再想想。」葉清溪猶豫著說道。
  
  蕭洌笑道:「無妨……我們有的是時間。」
  
  葉清溪正想著怎麼把話題轉回去,卻聽蕭洌接著說道:「或許,表妹聽聽看母后的所作所為,便會定下決心吧。」
  
  正合她意啊!
  
  「表哥,我聽著呢。」葉清溪忙道,她努力地將欣喜壓在了心底。
  
  蕭洌摸摸葉清溪的面頰,卻問道:「表妹,你猜我是幾歲開始記事的?」
  
  葉清溪極力無視臉上的觸感,想了想說:「四五歲吧?」除非他是穿越或者重生的,可以還沒生下來就能記事。
  
  「更早。」蕭洌道,「一歲至今的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葉清溪忽然想起了太后那次說杖斃了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宮女時所說的「我以為他不會記得」,可他不但記得,還記得分明。
  
  太后說過,在蕭洌出生後,她的地位還不穩,整日裡便忙著爭寵,對他的成長很忽略。葉清溪那時候就覺得太后的話可能有些過於輕描淡寫了,也不知此刻會從蕭洌口中得到怎樣的真相。
  
  「一歲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可一歲後,我記得母后但凡受了委屈,便會來我這兒哭,她把所有人都趕走,哭一會兒罵一會兒,有時罵那些妃嬪,有時罵我的父皇,有時候罵我。我那時還小,不知道她罵的是什麼,但長大些就明白了。她根本不願要我,嫌我來得不是時候,她剛得了些父皇的寵愛便懷上了我,之後父皇便很少來了,總是去別的女人那兒,讓她們得了寵。」蕭洌望著葉清溪道,「母后很後悔生下我。因為我的存在,她模樣憔悴,體態變形,不得不重新開始,花了五六年時間才重新得到父皇的寵愛。在那幾年時間裡,她罵我,罵得狠了還會打我,見我疼得大哭,她便開懷大笑。」
  
  「我再長大些,開始跟著太傅開蒙,無論我多優秀,母后都不滿意。她說我這樣不配當個皇子,更做不了皇帝,要我更努力些。可我已竭盡全力了,做功課時難過得邊做邊哭,可也不敢讓母后知道。」
  
  葉清溪怔怔聽著,沒有打斷他。
  
  蕭洌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道:「表妹,母后不要我,那我也不要她。你不會跟母后一樣的,對吧?」

  **********************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歡迎收看今日的皇家羅生門事件,太后和皇帝,究竟誰說的是真的?還是兩個人說的都是假的,或者二人所說都是真的?敬請期待後文,後文並沒有答案,畢竟這是羅生門事件【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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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25:59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遷怒

  「……不、不會的。」
  
  葉清溪看著蕭洌那幽深的雙眸,下意識地回答道。除了這個答案,她根本不敢說別的,總覺得說別的可能會死……
  
  而對於蕭洌說的那些往事,葉清溪也不知該信還是不信。蕭洌雖然有精神疾病,但他的智商絕對不低,在意識到蕭洌想要挑撥她和太后關係的時候,她就覺得連他這些自曝過去的話都顯得那麼可疑。
  
  但……要說他說的都是假的,也不能那麼武斷。他變成如今的模樣,想來太后在這其中是「出過力」的,按照他所說的,他童年那樣過來,如今變成了這樣,挺合理的……
  
  如果他沒有說謊,她在聽的時候就覺得,太后在生下他後的模樣,說不定是得了產後抑鬱。在人類歷史上,弒嬰比例可不低,不少便是母親做的,產後沒有經濟能力撫養孩子,產後導致的跟家人之間的矛盾等等問題,從古至今都影響著母親的心理健康。到了現代社會,因為文明的發展,母親產後抑鬱弒嬰的比例已經下降很多了,但每年總還是會發生那麼幾百起。
  
  「那便好,我信你。」蕭洌開心地說,「從今日起,表妹便是我的人了,你可別同我母后太過親近,否則我可是會難過的。」
  
  正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蕭洌一難過,他母后肯定沒事,她就慘了,太后能不能保下她可說不好。
  
  葉清溪僵笑道:「我……我盡量。只是我也不能完全不理會表姑母……」
  
  「那無妨,只要清溪表妹的心在我這裡便好。」蕭洌高興時表現得很大度。
  
  「那是自然……」葉清溪還能說什麼?只能言不由衷地應下了。等方便的時候她就先跟翠微說一下蕭洌挑撥一事留個證據,等回到皇宮之後再跟太后匯報一次,想來太后肯定能理解並配合,為了蕭洌的病情而做出被他成功挑撥了的樣子。還好她跟太后並不是蕭洌所想的樣子,否則現在的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得了葉清溪的保證,蕭洌喜形於色,歡喜地捏著她的手無意識撫摸,愛不釋手的模樣。
  
  面對蕭洌的這種表現,葉清溪腦中彷彿有什麼一閃而過,不過畢竟並不確信,她必須再仔細觀察再下定論。
  
  蕭洌並沒有其他的舉動,葉清溪也就老老實實地陪他一起沉默,看他饒有興致地抓著她的手翻來覆去地玩弄,直到車隊忽然停了下來。
  
  蕭洌眉頭微皺,面上有被打擾的不悅,他打開車門看向外頭,正好看到前方似乎有個婦人,而葉清溪也湊到了他身邊向外看去。
  
  徐威本想趕緊俐落地將事情解決,沒想到蕭洌會出來查看,他只得丟下人,快步跑來向蕭洌匯報。
  
  「回皇上,是個腳崴傷的婦人,因擋著路了,以致車隊停下,臣這便將她趕走。」徐威恭敬地回報導。
  
  蕭洌聞言也沒當回事,可在他又瞥了眼之後,他原本平靜的面容上忽然升起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他忽然暴跳如雷道:「攔阻聖駕是死罪,說不定這還是為了行刺故意設的局,你為何要偏幫她?說,你與她是不是一夥的?」
  
  徐威萬萬沒想到竟會被皇上冠上這樣的罪名,他也沒多想,只當是皇上多疑,忙下跪道:「皇上,臣對皇上忠心耿耿,並無一絲異心,還請皇上明鑑!」
  
  「沒有異心?那好啊,把心剖出來給朕看看!」蕭洌冷哼道。
  
  徐威一怔,面色隱隱發白。
  
  「表哥……」
  
  葉清溪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得小聲叫蕭洌。根本沒人招惹他,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發火還要殺人,他這又是發病了吧!
  
  蕭洌轉頭看向葉清溪,想了想把她往裡一推:「表妹,免得嚇著了你,你先進去。」
  
  ……進去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才可怕好嗎!
  
  葉清溪真覺得太后把蕭洌一個人送出宮這招做得不對,如今沒了管束,他就是最大的,這種時候翠微有什麼用?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徐統領不是要自剖心肝表明忠心嗎?你們還不快來幫幫他?要朕自己動手嗎?」蕭洌朝周圍的禁衛軍侍衛大吼道。
  
  沒人明白發生了什麼,幾乎個個都是一臉懵逼的狀況,可被皇帝這麼一吼,就有人下意識地走上前來。
  
  「表哥,我胸口疼……」葉清溪忽然扯住了蕭洌的衣袖,滿臉痛苦地說,「咱們快上路去報國寺好不好?」
  
  蕭洌轉頭盯著葉清溪,見她額頭似有汗水,頓時緊張地說:「表妹,你……你要不要緊?你不能死,不要丟下朕!」
  
  葉清溪:「……」哪有那麼嚴重!麻煩也注意下後半句好不好啊……
  
  她只得重複了一遍:「表哥,咱們快去報國寺吧……待到了那兒,再找人給我看看,如今我還撐得住。」
  
  「好,好!」蕭洌立即轉頭衝外頭叫道,「你們還等什麼?快啟程!」
  
  竟再也不提剖心之事。
  
  徐威感激地看了葉清溪一眼,忙應聲起了身,命令車隊立即啟程,在那婦人的事上,他猶豫了片刻,見皇上再不提及,他低聲吩咐了一人離隊將那婦人送回家。
  
  葉清溪被蕭洌小心翼翼地扶回車廂內時正好看到外頭徐威的舉動,也在剎那看清楚了那婦人的模樣,有什麼東西驀地擊中了她。
  
  那婦人或許就三十來歲吧,滿面惶恐,兩鬢染上了勞苦的歲月風霜,任誰來看,她不過就是個普通的下層婦人而已。可葉清溪卻從她臉上看到了幾分熟悉的味道,她稍一回想恍然大悟,那人的模樣,長得竟然有幾分跟太后相像。
  
  葉清溪忽然明白過來,蕭洌並非無緣無故發火,他是看到那婦人跟他母后長得有些像,才會如此。之前她就覺得,蕭洌對太后是又愛又恨,但從平日來看,這兩種情感都是很壓抑的,他從來沒有動手傷過太后,或許如今見了這個跟太后有些像的婦人,他便遷怒了吧。他不能傷害太后,難道也不能傷害個普通平民嗎?而徐威的無妄之災,或許也跟他與太后的親戚關係有關。
  
  葉清溪瞥了眼蕭洌,從前她只覺得他的行為很難琢磨,如今在稍微猜測瞭解了他一些之後,她發現自己竟然能理解一些他的行為模式了,頓時有種將一道數學難題解決了一小部分的欣喜。
  
  「表妹,過來,我給你揉揉。」蕭洌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葉清溪是為了替那二人解圍才故意裝胸口疼,皺眉拉著她的手要把她抱懷裡。
  
  葉清溪:「……」她疼的是哪裡他就揉揉!那裡是能隨便揉的嗎!
  
  「不、不用了,我歇會兒就好。」葉清溪忙搖頭。
  
  蕭洌緊皺的眉並沒有鬆開,他的手勁不小,直接將葉清溪按在懷裡,態度強硬:「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表妹受苦……是這裡,還是這裡?」
  
  葉清溪僵硬著身體看蕭洌摸來摸去,腦子裡只有四個碩大的字加一個感嘆號:自掘墳墓!她都忍不住想,蕭洌是不是故意被她轉移了注意力就為了這一齣的?
  
  不過,他的動作絲毫不含挑逗之意,額頭似還急得冒出了冷汗,這讓葉清溪微微有些愧疚。
  
  「我沒事,表哥不要擔心,這會兒已經不痛了。」葉清溪抓住蕭洌的手腕阻止他繼續亂動,忍不住柔聲安撫道。
  
  「真的?」蕭洌驀地抬眼望她,眼底似有幾分恐慌。
  
  「真的,如今已經不疼了。」葉清溪笑了笑。
  
  蕭洌忽然一把將她抱住,聲線裡藏了幾分顫意:「太好了……表妹,不要離開朕,不要……」
  
  葉清溪沒有掙扎,二人身子緊貼,她便能察覺到蕭洌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他如今的表現,不太像是作假。
  
  可曾經還想藉太后之手除掉她的蕭洌,為什麼短短的時間就突然變得這麼關心她,依賴她?
  
  此刻葉清溪給自己之前的判斷加了一分,同時心中隱隱升起憂愁。如果說蕭洌真是她認為的那種心理障礙,那她的處境將會很微妙了啊。不如說,如今已經隱隱有這種徵兆了。只希望將來跟太后解釋時她能理解吧……
  
  蕭洌如同牛皮糖似的,抱了葉清溪就不肯撒手,直到葉清溪實在被抱得難受,推了推他,他才稍微鬆開她,換了個姿勢,依然把她摟在懷裡。
  
  只要蕭洌安安靜靜的,葉清溪也就隨他去了,反正讓他離她遠點的話她是沒膽子說的,只能忍著了。
  
  報國寺建在半山腰,通往寺廟的道路修建得相當平整,車隊一路前行,直到寺院門口才放緩速度,繞過正門,往後院行去。
  
  最後車子在後邊院子中停下,蕭洌護著葉清溪下了馬車,那黏糊勁弄得作為當事人的葉清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看到翠微瞥過來的探究視線,她只能坦蕩盪地先無奈地看回去。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
  
  報國寺的住持正恭敬地等候蕭洌,沒想到蕭洌直接衝上去說道:「有大夫嗎?快找來給朕的表妹看看!」
  
  住持一愣,忙道:「貧僧略通歧黃之術。」
  
  皇帝眉頭一皺:「略通就不要拿出來說了,看壞朕的表妹怎麼辦?」
  
  住持楞在那兒,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葉清溪也是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不就是個自謙之詞麼親愛的皇上,您這是在做什麼啊!
  
  「表哥,我真不要緊了。」葉清溪扯扯蕭洌的衣袖,又看向主持道,「早就聽聞住持醫術精湛,麻煩住持幫我看看,好讓表哥不必再憂心。」
  
  住持的尷尬因葉清溪的話而緩解不少,他忙道:「不敢不敢,姑娘可先安頓下來,貧僧再為姑娘細細診治。」
  
  「多謝住持。」葉清溪看向蕭洌,「表哥,咱們先把東西收拾下吧。」
  
  蕭洌便不再跟住持為難,轉頭示意眾人收拾東西。
  
  報國寺是皇家寺廟,最初修建時便考慮到皇家來祈福時的需求,因此報國寺前院是寶相莊嚴的幾大殿,而後院則比照小行宮的標準建造,與皇宮的富麗堂皇是沒得比,反正跟「清修」二字是完全搭不上邊的。
  
  蕭洌自然是住最大的房間,而葉清溪則被安排到了他邊上。宮人們收拾的時候,住持來給葉清溪把脈,最後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在葉清溪和住持二人的雙重證明下,蕭洌終於半信半疑地信了葉清溪沒事,不會突然離他而去。
  
  一行人出發時並不早,到了後便歇下了,葉清溪簡單地跟翠微解釋了一番蕭洌的挑撥意圖,不管翠微信不信,反正她是盡到告知義務了。第一晚安然無恙,然而第二天,蕭洌不肯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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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9-6-23 23:26:24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不要離開我

  蕭洌對自己態度的轉變讓葉清溪很不安,但想到這樣反而對她的治療有幫助,她便決定硬著頭皮配合蕭洌。因此第二天一早,她便去給蕭洌請安,順便想著趁著天氣好拉他出去走走。
  
  然而跟著來服侍的內侍卻告訴她,蕭洌雖然醒了,但一直躺在床上,並未叫人進去服侍。
  
  其實剛離宮時蕭洌的病情還沒有完全好,葉清溪擔心是他的病情又反復了,聞言立即走了進去,先站在床邊的帷幔後低低叫了一聲:「表哥?」
  
  裡頭一片寂靜,直到葉清溪覺得不安想進去時,才聽蕭洌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清溪……」
  
  「表哥,你是不是身子又不適了?我去請住持來給你看看。」葉清溪忙道。
  
  蕭洌卻慢悠悠地說:「不用了。表妹,你過來。」
  
  葉清溪心裡頓時升起警惕,但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掀開帷幔走至床邊。
  
  蕭洌懶散地側趴著,見到葉清溪,他終於吃力地撐著床爬起來:「表妹。」
  
  他的一頭黑色長髮並未挽起,隨著他的動作滑落肩頭,彷彿一片黑色的浪潮。
  
  「表哥,你是不是又發燒了?」葉清溪湊上前去摸他的額頭,不過他似乎並沒有發熱。
  
  蕭洌沒有任何躲閃的動作,任由葉清溪觸碰了他,然後在她的手離去之前握住,如同毛毛蟲蠕動似的又縮回被窩裡,手中還拉著葉清溪的手不放,害得她差點摔倒。
  
  「表妹,陪我睡覺。」蕭洌道。
  
  葉清溪心頭一跳,瞪大眼睛看蕭洌,卻見他眼神澄澈,實在不像是在說她想的那個意思。
  
  「該起了,表哥。今日陽光明媚,正是個遊覽踏青的好日子。」葉清溪道。
  
  「不去。」蕭洌語氣不太強硬,態度卻很堅定。
  
  他另一隻手拍拍身邊空出的位置,語氣中似乎帶上了一絲哀求:「表妹,陪我躺一會兒……我不想起來。」
  
  他看起來實在可憐,葉清溪只得脫鞋爬上床,只不過躺在了被子外。如今的這個蕭洌,看著似乎又進入了抑鬱期呢。
  
  見葉清溪聽話地躺下了,蕭洌咧嘴笑了笑,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沒一會兒葉清溪發覺他似乎睡著了。
  
  蕭洌睡著的時候顯得很無辜,他原本就是個容貌頂尖的男孩,又養尊處優,皮膚光潔細膩,睫毛纖長挺翹,略薄的唇微微抿著,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顫動。
  
  葉清溪不知道蕭洌對她的傾訴有多少是真,她想,即便麵對蕭洌的是一個正經的心理諮詢師,也會覺得相當棘手,他完全沒有任何配合的意思,他說的話很可能都是謊言,她還難以分辨。心理諮詢又不是讀心術,是有一系列系統方法進行的,即便她真成了個心理諮詢師,也不可能判斷出患者每一句話是真是假。心理諮詢本就應當是自願原則,而且患者和心理諮詢師之間應當建立起一定的信任,否則根本進行不下去。
  
  不過有一點葉清溪越來越清晰了,在蕭洌的所有情感之中,有一個關鍵詞:拋棄。或者說,害怕被拋棄。再加上他一直以來表現出的情緒變化,她現在懷疑他是邊緣型人格障礙,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好消息是,不像鬱躁症那種沒有藥物協助幾乎很難控制的精神障礙,這種障礙可以通過辯證行為療法治療,還是有可能治癒的。而壞消息是對她來說的,患邊緣型人格障礙的患者通常被稱為「諮詢師殺手」。當然作為諮詢師不該如此看待自己的患者,但事實上,此類患者對情感需求高,又極擅長操縱他人情感,很容易把諮詢師帶溝裡去,再加上重症邊緣型人格障礙自殺自殘的概括很高,治療的時間又以數年計,這就使得不少諮詢師在面對此類患者時心裡發虛。
  
  葉清溪還沒真正當上心理諮詢師呢,可如今面對蕭洌時,她也確實常常力不從心,她不知道他給她看讓她知道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即便心中有疑惑,她依然會因為他表現出來的痛苦而感同身受。無論他是不是邊緣性人格障礙患者,他無疑是個操縱情緒的高手,或者說,至少是有天賦有潛力的。
  
  而除了邊緣性人格障礙,他或許還有抑鬱障礙,以及其他的、她難以判斷出來的精神障礙。正因為這些摻和在一起,讓她這個半吊子很難下決斷。
  
  葉清溪睜著眼回憶著。邊緣型人格障礙與鬱躁症有些相像,但前者是普遍性、持久性、病態性的,會突然發火、抑鬱,焦慮,持續時間一般不長,幾小時或一整天,而且並不像鬱躁症還有正常時期。蕭洌的抑鬱期總是出乎意料的長,而他那些情緒劇烈波動的時期又持續不久,她便意識到可能他還有抑鬱障礙,合在一起影響了表現特徵,這才讓她難以判斷。除了情緒的劇烈變化之外,這種人格障礙還有自我傷害等相關行為。而正如前面所述,它的核心是對被遺棄的深深恐懼。而這,也正是蕭洌對他母后的執念。或者說,如今他表現出的對她的依賴,是因為從他母后那邊得不到「不會被拋棄」的,所以移情轉向了她?
  
  葉清溪頭疼地揉了揉臉頰,所以說,她這個判斷是對的,還是先前認為蕭洌是為了挑撥她和太后的關係的判斷是對的?或者,兩者都對?畢竟蕭洌並不笨,來個一箭雙雕也不是沒可能,或者他只是無意識地做出了他認為對的事卻因為天賦而達到了相當不錯的效果?
  
  葉清溪想得入神,卻因眼前的動靜而猛地回過神來。
  
  蕭洌正在哭。
  
  「表哥,表哥……」葉清溪見他雖閉著眼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忙推了推他。
  
  蕭洌緩緩睜開雙眼,無神而茫然地盯著葉清溪看了好一會兒,他怔怔道:「表妹,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沒用的人,根本不該活在這世上?」
  
  葉清溪握緊了他睡著也沒鬆開她的手,堅定地搖頭道:「不是。表哥很好的,除了我以外,還有很多人在關心你。」
  
  「但我配不上他們的期待。」蕭洌咧嘴笑了起來,眼淚卻繼續無聲地流淌,「母后,皇叔,還有那些重臣……他們都看不起我,都覺得我為蕭家丟人了。我也不想的啊,可我就是這麼沒用,我一點用都沒有……」
  
  「不是的,不是的……」葉清溪見他如此難過,聲音也忍不住有些哽咽,「清溪沒有那些人對表哥的期待,清溪只知道表哥對清溪很好。」
  
  「連你也騙我。」蕭洌難過地說,「你說過的啊,連將我從水裡救出來,也只是因為我是皇帝罷了。而且,我還曾經傷過你,你一定恨死我了,怎麼會覺得我對你好呢?」
  
  葉清溪一愣,昨日在馬車上她不過是隨意應對的一句話,當時他完全沒有在意,沒想到這時候卻翻了出來,還記得那麼清楚。他雖在抑鬱期,然而很多事都依然記得很清晰。
  
  「我知道表哥不是故意的。」葉清溪道,「就像現在這樣,表哥只是生病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不怪你。」
  
  「不是……不是啊,我只是個無能又殘暴的帝王……」蕭洌自我否定著,低著頭慢慢挪到葉清溪肩窩旁,抵著她的肩喃喃哭泣,「真的是生病嗎?不是的,我就是個該死的沒用皇帝……不,不是的……」
  
  葉清溪幾乎聽不清蕭洌後來說了些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不過是個多看了幾本書的心理學肄業生而已,她什麼都做不了。她真希望她穿來時已是個經驗豐富的心理諮詢師,而不至於面對蕭洌的情況卻束手無策。
  
  蕭洌哭了會兒便又漸漸睡了過去,葉清溪任由他靠在肩頭,心裡只有無計可施的難過。
  
  蕭洌直睡到下午才再度醒來,而這時候葉清溪早已半邊肩膀麻木,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葉清溪見他醒來,微微紅腫的雙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上去情緒穩定,便試探性地說:「表哥,我們吃點東西吧?」
  
  「我不想吃。」蕭洌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
  
  「可是我餓了,表哥陪我吃點好不好?」葉清溪僵硬地撒嬌道。
  
  蕭洌嘴唇動了動,還是應道:「好。」
  
  葉清溪推了推蕭洌,見他不動,她只好說道:「表哥,你讓讓我,我要起來了。」
  
  蕭洌下意識地握緊了葉清溪的手,許久才終於鬆開,在葉清溪艱難地坐起身時,他在她身後小聲道:「表妹,不要離開我。」
  
  葉清溪轉頭對他笑道:「我只是去吩咐人拿點吃的來,一會兒就回來。」
  
  「真的嗎?」蕭洌眼底的驚惶與某種小動物如出一轍。
  
  「我保證。」葉清溪也只能哄孩子似的哄他。
  
  蕭洌終於點點頭道:「我會一直等你的。」
  
  葉清溪出去時,遇到了正在外頭焦急等待的翠微。見她出來,翠微忙迎上來道:「皇上他……」翠微邊說邊下意識地上下打量葉清溪。
  
  葉清溪很清楚自己在蕭洌的屋子裡與他單獨待了快一整日會給人怎樣的誤會,她也清楚她不需要跟別人解釋,也無法解釋,但翠微這兒還是需要說清楚的。
  
  葉清溪將翠微拉到一旁,低聲道:「今日皇上很不開心,不願意起床也不願意吃東西,剛才還哭過了,哭累了又睡了過去。」
  
  見葉清溪神色坦蕩,翠微也不再有什麼懷疑,點頭道:「太后娘娘一直很信任葉姑娘,皇上這樣時很難勸,還請葉姑娘多費心了。」
  
  「應該的,我這就讓人弄點吃的來,好歹讓皇上吃點下去。」葉清溪應道。
  
  「我去吧,你還是回去陪著皇上吧。」翠微攬下了差事,催促葉清溪趕緊回去。
  
  葉清溪也有些擔心蕭洌,點點頭便回去了。
  
  葉清溪回到屋內,卻驚訝地發現床上居然是空的。
  
  人呢?!
  
  她環顧一圈,終於在床另一頭的邊緣發現正蜷縮著蹲在地上的蕭洌,忙走過去道:「表哥,你怎麼坐地上了?地上涼,快起來吧。」
  
  蕭洌慢慢抬起頭來,他哀傷又怨憤地看著葉清溪道:「你明明說過不會離開我的。」
  
  葉清溪:「……我、我沒有啊!」
  
  「你說過的!」蕭洌語氣重了起來。
  
  葉清溪意識到自己話裡的歧義,忙道:「是是,我說過的,我是說,我並沒有離開你呀。」
  
  「你拋下我,離開了那麼久。」蕭洌咬牙,轉頭看向另一邊。他的側臉線條分明,倔強又難過。
  
  葉清溪覺得自己真是委屈死了,她就離開了不到三分鐘吧,怎麼到他嘴裡就成了「那麼久」?他跟她不是一個時間維度的生物嗎!
  
  到底意識到眼前這位是病人,總不能甩袖離去,葉清溪只得走上前去在他身邊蹲下,柔聲道:「抱歉,是我不對,我離開得太久了。」
  
  聽到葉清溪這滿含誠意的道歉,蕭洌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些,他轉回視線定定地望著葉清溪道:「既然你最終還是回來了,這回我便原諒你了,但不可以有下一次。」
  
  「好好好,我答應你。」葉清溪忙點頭應著,心裡卻想著蕭洌這抑鬱時期快過去吧,她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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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9-6-23 23:26:38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陪伴

  勸說得到蕭洌的「原諒」之後,葉清溪又把他哄回了床上。
  
  翠微很快便命人送來了一些吃食,畢竟也算清楚此刻的蕭洌最好不要太打擾,來送吃食的宮人數量不多,一個個安靜極了,腳下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更是不往蕭洌和葉清溪的方向看,將東西放下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包括翠微。
  
  翠微走之前看了眼葉清溪,後者趁著蕭洌不注意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翠微便安心地先退下了。
  
  然而葉清溪只是在逞強而已,翠微一走,她就有些心累地看著看上去對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的蕭洌。
  
  毫無疑問,這飯,也是要她餵的……反正之前她已經做過一次了,這就算是熟能生巧了吧。
  
  葉清溪破罐破摔地想著,便最後嘗試了一番把自己拯救出去的努力,她小聲對蕭洌道:「表哥,來用飯了。」
  
  蕭洌看她一眼,應道:「好。」
  
  葉清溪心裡一陣振奮,不用她餵了吧?
  
  然而蕭洌不過是應了她一聲而已,並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
  
  ……所以呢?那聲「好」是白應的嗎?
  
  「表哥,過來這邊。」葉清溪只能示意他去桌旁。
  
  蕭洌道:「好。」
  
  他一邊應著但仍舊不動。
  
  葉清溪無奈地過來抓住了他的手,結果他順從地跟著起了身,被她牽到了桌旁。
  
  有那麼一瞬間,葉清溪懷疑蕭洌的這一切都是偽裝的,說不定他現在正看她笑話。在意識到蕭洌的天賦之後,她覺得這太有可能了。可萬一他是真的沒有任何偽裝,她這樣想他,又會忍不住心生懷疑他的愧疚。
  
  無論怎樣,她都將成為最大輸家……
  
  等坐到了桌邊,葉清溪夾了些吃的放在蕭洌眼前,與其說是催促,不如說是鼓勵地說:「表哥,快吃吧。」她有種自己是在哄幼托園孩子自己吃飯的錯覺。
  
  蕭洌看著眼前豐富的飯菜,許久之後有些難過地說:「我吃這些,與浪費又有何異?」
  
  ……又來了嗎!
  
  葉清溪深吸口氣,盡量將自己從心底湧上來的煩躁情緒壓回去。她知道剎那的情緒是很難控制的,但如何對待情緒卻是她的選擇了。她過去雖還只是個學生,卻不止一次聽上專業課的老師說,精神障礙患者的家屬是很痛苦的,有時候為患者勞心勞力,或許還得不到對方的理解,絕望到想放棄也是有的。就像是久病床前無孝子,付出的情感一時間得不到回應甚至被曲解或許能忍上那麼一段時間,可長期下來,難免倦怠,甚至可能忘記了自己的家人正在生病,而埋怨對方怎麼那麼矯情。在這個時代,能幫助蕭洌的或許就只有她一個人了,她知道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也會產生厭倦不耐煩的情緒,可她必須時刻提醒自己,在情緒上來時審視自己的情緒,盡快將之消彌於無形。
  
  「表哥,我明白你現在很討厭自己,你覺得自己沒有價值,但事實不是這樣的,這只是你生病了給自己的錯覺。」葉清溪耐著性子微笑道,她的語氣平緩而有力,讓蕭洌看到她的篤定。
  
  蕭洌看著她,淡淡地笑了下,沒有應聲,但卻慢悠悠地拿起了筷子。
  
  葉清溪見他終於開始吃東西,長舒了口氣,她自己本也餓了,便跟他一道吃了起來。雖說是挺心累的,然而真的有那麼一點小成果之後,那種喜悅感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蕭洌胃口不太好,吃了些便不太吃得下去了,葉清溪也沒有勉強他,讓人進來收拾了東西,又問他:「外頭風景正好,表哥可願意出去走走?就當是陪我了。」
  
  蕭洌想了會兒,面上顯出些許為難之色,但最後他還是點頭了。
  
  葉清溪心中一喜,忙讓人稍作準備,便和蕭洌一道出門了。
  
  報國寺位於青靈山上,由於這是皇家寺院,平日裡也不讓百姓過來,整座山也屬於報國寺的後山範圍。後院有一條修整後的青石板路通往青靈山,往外蜿蜒出不短的距離。這青靈山風景秀麗,山水相伴,景色極好,因此很適合人走路踏青。
  
  如今皇帝來了,這座平日便禁止普通百姓上山的青靈山下便被封起來了,閒雜人等一律不得出入。因此一行人上山就如同在自家後花園一樣,甚至不用清場。
  
  葉清溪陪著蕭洌走走停停,也不說話,只是無聲地欣賞這春夏相交時的美景。自然風光充滿了生機,滿眼都是令人心神愉悅的綠色,間或點綴著紅色粉色淡紫,面對此情此景還心懷負能量的話,彷彿便是一種褻瀆。
  
  「表哥,你看,好看嗎?」葉清溪張開雙臂,感受著清風拂過面頰,想要吟詩一首,可惜語文古詩詞早在高考結束之後便還給了語文老師,斷斷續續地還能記得不少,有命題時卻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了。
  
  「好看。」蕭洌答得很快。
  
  葉清溪回頭看他,卻發現他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想來那句「好看」是說的她?
  
  葉清溪最初就知道自己的模樣相當吻合了蕭洌的審美觀,剛開始相遇時她說自己好看他還贊同來著。
  
  因面對蕭洌時的心態畢竟與普通女子不同,被他這樣直白地誇獎,葉清溪也沒什麼羞窘的情緒,她指指前方的一汪淺潭,上方水柱衝擊而下,濺起的水珠在空氣中折射出絢麗的光彩。
  
  「表哥,看那個!」
  
  蕭洌順著葉清溪的指向看過去,那飛濺的水珠在她背後成了煙花炸開似的背景,他恍惚了一下,忽然上前抓著葉清溪的手臂帶著她離那淺潭遠了些。
  
  「怎麼了?」葉清溪奇怪地看向面上似乎隱隱多了絲焦躁的蕭洌。
  
  蕭洌道:「我怕表妹摔下去。」
  
  葉清溪看了眼那不過到人腰部的淺潭,頗有些無語,他這是拿她當小孩子看啊?
  
  「謝謝表哥,那我們離那兒遠些。」葉清溪順著蕭洌的話道。
  
  蕭洌鬆了口氣,卻沒鬆開葉清溪的手,拉著她一起往前走。
  
  葉清溪偷偷瞥了眼一道跟來的翠微,心裡微嘆,她這也是為了蕭洌的病情著想,希望翠微姑姑不要誤會才好。其實她也很無奈,最開始要不是太后假意答應了蕭洌,她也不至於如此……
  
  逛了些時候,蕭洌面上現出明顯的疲憊之色,葉清溪知道他這是已經到極限了,便沒有再強留,提議回去時他如釋重負。
  
  隨後住持過來替蕭洌查看身體,蕭洌那副懨懨的樣子似乎令住持有些不安,葉清溪只得偷偷跟對方說今日皇上有些不大高興,不是對住持的,他才稍稍安心離去。昨日蕭洌的「略通你出來說什麼」看來對住持造成了不小的心靈衝擊,見皇上身體無恙便匆匆告退離去,蕭洌自然沒有阻攔。
  
  剩下的時間裡,葉清溪一直任勞任怨地陪著蕭洌,陪他看書,陪他寫字,甚至陪他一起發呆。她盡量不讓他感覺到被強迫的不適,但也不放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直到天色漸晚,主要是動的心思比較多因而感覺十分疲憊的葉清溪也有些扛不住了,她正要跟蕭洌說聲晚安去睡覺,誰知先一步發現她意圖的蕭洌忽然直勾勾地看著她說:「表妹,你終於還是要離開我了嗎?」
  
  葉清溪:「……」啥?他還想幹嘛?讓她繼續陪著一起睡覺嗎?!
  
  便聽蕭洌道:「你不許走。今晚陪我。」
  
  葉清溪:「……」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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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26:51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於禮不合

  「表哥……這於禮不合。」葉清溪在怔楞片刻後說道,「我跟表哥畢竟還未成親,怎能今晚陪你?表哥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緩了緩語氣道,「表哥放心,明日早上你一睜眼,便能見到我。」
  
  蕭洌皺了皺眉道:「白日裡我與表妹同床共枕,也沒見表妹反對。」
  
  ……那時他哭得那麼慘,她哪裡狠得下心!
  
  「白日是白日,晚上是晚上。」葉清溪斬釘截鐵地說,「表哥還是一個人睡吧。」
  
  反正她已經弄不清楚蕭洌所表現出來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索性全部當真的來看待,只是與此同時必須堅定她的原則,有些事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她確實不像這個時代的姑娘一樣不得不在乎名節,不然她早就可以自盡了,但她也不能傻傻的把自己放入危險之中。就算蕭洌根本就沒往那方面去想,就算蕭洌答應她什麼都不會做,她能信嗎?管不了別人,總管得了自己吧。
  
  因著葉清溪的拒絕,蕭洌目光沉沉地望著她,許久後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表妹的承諾果然都是騙人的,我竟信了表妹,實在是可笑。」
  
  「……我沒有騙你啊,只是我也得顧及綱常倫理,還請表哥不要為難我。」葉清溪不打算退步,真要一步步退下去,她遲早連骨頭都不剩。
  
  「明明是你不信守承諾!」蕭洌冷瞪著葉清溪,無論是話語裡還是神情中都帶著一絲委屈。
  
  「我真沒有啊表哥,我就是回去睡一覺,明日再過來。」葉清溪無力地解釋道,她都想叫他大爺了。
  
  「你騙我!」蕭洌怒聲道,「在這兒明明也可以睡覺,為何非要回去?你今日若離去了,以後就都不要再過來!」
  
  葉清溪默默看著被氣得直喘粗氣的蕭洌,簡直想給他跪了,要不要說出這種沒有轉圜餘地的話?
  
  葉清溪進退兩難,她不能讓自己先前的努力付諸東流,可真讓她跟他一起睡覺……她完全做不到好嗎!
  
  「表哥,我就在這裡看著你入睡,等你睡著了我再走,可不可以?」葉清溪還是退了一小步。
  
  然而蕭洌卻並不領情,甚至在聽到她的提議之後惱怒得渾身發抖:「你還是想趁著我入睡後離開……」
  
  葉清溪揉了揉太陽穴,他扭曲她的意思扭曲得很開心嘛。
  
  「我再說一次,我真沒有。表哥若不信,那便算了。清溪先退下了,表哥晚安。」葉清溪隨意地行了禮,轉身向外走去。她邊走便豎起耳朵聽後頭的動靜,沒聽到蕭洌說什麼也沒聽他追來,她鬆了口氣。
  
  先把這關給過了,第二天她再來找他,他自然知道她並沒有拋棄他。現在的他,真是沒有絲毫道理可講。
  
  葉清溪走出去時剛好跟徐威撞上,徐威之前承了她的情,對她相當客氣,剛對她笑了笑,忽然面色一僵,對葉清溪身後躬身行禮:「臣參見皇上!」
  
  葉清溪一愣,便聽身後之人冷聲道:「給朕攔住她!」
  
  徐威為難地瞥了葉清溪一眼,到底不敢違逆皇帝的命令,只得身子一側,擋在葉清溪前進的路上,就當是攔了。
  
  葉清溪回頭,卻見蕭洌站在門口,雙手背在身後,威風凜凜地盯著她說道:「表妹不肯答應,便不要走了。徐統領,你若敢放她走,朕賜你死罪! 」
  
  「臣不敢!」徐威自然不知道葉清溪究竟哪裡得罪了皇上,也無意探聽什麼,應下後便無奈地看向葉清溪。他不知道皇上想要葉姑娘答應什麼,但此刻,答應下來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葉清溪覺得,她上輩子可能是把蕭洌的祖墳給挖了,他才會如此折騰她。
  
  她的脾氣也上來了,沒跟蕭洌服軟,兀自轉回視線,看著徐威不吭聲。
  
  徐威被她看得冷汗直冒,他真希望這位葉姑娘別再盯著他看了。
  
  蕭洌等了會兒沒等到葉清溪服軟,冷哼一聲,轉身回去了。
  
  徐威看著蕭洌消失,想起他之前的話,小聲道:「葉姑娘,皇上令臣不得放走姑娘,還請姑娘恕罪。」
  
  「我理解的。」葉清溪點點頭,退回到屋簷下,在一旁的石階上坐下。她不去他屋裡睡覺就別睡覺了,他是這個意思嗎?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熊孩子真是太討厭了!
  
  葉清溪自我安慰,如今夜色正好,她就當自己是來觀星的好了。她沒在台階上坐多久,得到通報的翠微便匆匆趕來了。
  
  「葉姑娘,白日你與皇上不是相處得很融洽嗎?怎麼如今……」翠微皺眉不解道。
  
  葉清溪湊到翠微耳邊小聲道:「他想跟我一起睡覺。」
  
  翠微震驚地瞪大了雙眼,卻聽葉清溪道:「大概不是那個意思……但即便蓋被子什麼都不做,我也不能由他啊,翠微姑姑,你說是不是?」
  
  葉清溪此刻暫時多了幾分甩手掌櫃的意思。太后把她丟出來跟蕭洌在一起,還把翠微派來給她,可翠微派上什麼用場了嗎?她覺得此刻就該是翠微頂上去的時候!
  
  「這個……確實。」翠微思忖片刻道,「葉姑娘稍候,奴婢進去同皇上說說。」
  
  「勞煩翠微姑姑了。」葉清溪點頭道。她現在睏得要死,只想回她的床躺下就睡。
  
  蕭洌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委屈、憤怒、恐慌等等情緒從他面上一閃而過,他握緊了身側的拳頭。忽然聽到有動靜傳來,他立即站起身,期待地看向房門。
  
  然而進來的人卻是翠微。
  
  巨大的失望擊中了蕭洌,也在片刻之後全部轉化成了憤怒。
  
  「皇上,還請不要太過為難葉姑娘。她畢竟是清白人家出來的姑娘,太后雖然答應將她給您,可到底還未真給您,皇上不可如此輕慢於她。」翠微不緊不慢地說。
  
  「這是朕與清溪的事,你來做什麼?」蕭洌根本不接翠微的話,一副冷冰冰趕人的架勢。
  
  翠微道:「臨行前太后將葉姑娘託付給了奴婢,奴婢需護得葉姑娘周全。」
  
  「太后太后,你眼裡除了母后,可還有朕這個皇帝?」蕭洌眼底染上戾氣,毫不留情面地斥道。
  
  「奴婢自是不敢不聽皇上的話,只是求皇上對葉姑娘能有所垂憐。」翠微不卑不亢地說。
  
  「垂憐?」蕭洌冷笑,「清溪表妹如今是朕的人,你一個下人還是莫管太多的好!」
  
  翠微道:「皇上若不想葉姑娘恨您,還是不要如此逼迫她為好。」
  
  恨……?
  
  蕭洌面色一僵,怔怔道:「她怎麼可以恨我?怎麼可以……」
  
  翠微不動聲色地抬眼看了看蕭洌,對於自己這些話的效果,她也不知究竟能有多少。太后讓她一道過來,除了明面上告訴葉姑娘的保護理由,另一個原因則是太后到底還是不大放心,一對年輕男女朝夕相對,萬一真弄出點什麼來呢?因此她絕不能讓葉清溪今晚睡在這個屋子裡,即便按照葉清溪所猜測的那樣,皇上什麼都不會做。
  
  「來人!」蕭洌忽然揚聲叫道。
  
  徐威立即走進來。
  
  蕭洌指著翠微道:「把她給朕抓去柴房關著。」
  
  翠微面色一怔,徐威也有些愣神。
  
  蕭洌淡淡道:「朕連你都指揮不動了?」
  
  「不、不是,臣遵旨!」徐威趕忙應道。
  
  徐威跟翠微自然是老相識了,如今互相對視一眼後,翠微無奈地示意徐威聽皇上的。看來能治得住皇上的人,唯有葉姑娘了。
  
  翠微被徐威帶了出去,蕭洌耳根得了清淨,卻並沒有立即坐下,他望向外頭,雖然被屏風擋著什麼都看不到,但他知道,葉清溪就在那裡。
  
  葉清溪依然坐在外頭的石階上,見徐威進去後將翠微帶了出來,她眼巴巴地看了過去。翠微輕輕說了聲抱歉,跟著徐威指定的侍衛離去。
  
  葉清溪揉了揉臉,今夜,她大概真要獨坐到天明了。
  
  她嘆了口氣,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了一道黑影,她驀地轉頭的同時,手臂卻被人用力抓著提了起來。她被迫踉蹌起身,還未站穩,便被身前之人拖著往屋裡走。
  
  「表哥,表哥你做什麼?」葉清溪用力掙扎,可惜雙方力量太過懸殊,她一步步被迫往屋裡挪去。
  
  蕭洌並沒有出聲。
  
  在被拖進屋子裡之前,葉清溪驀地向外看去,徐威對上她的視線,惶惑愧疚地垂下視線,隨後屋子門便被蕭洌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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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27:07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犧牲小我

  蕭洌把人拖進屋子後就鬆開了葉清溪,轉過身來沉默地望著她。他面上沉沉,嘴角不滿地抿著,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葉清溪一時看不懂他的情緒。她只是警惕地退後著,口中道:「表哥,你別這樣,我很害怕……」
  
  蕭洌走近一步,見葉清溪隨著他的動作而後退了一步,他面上戾氣一閃而過,呼吸變得急促,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又緊緊地抿著唇。
  
  「表哥,翠微姑姑是不是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她畢竟是表姑母跟前最得力的人,平日裡對表哥也很關心,將她關入柴房是不是有些不大妥當? 」葉清溪見蕭洌不吭聲,又說。
  
  蕭洌終於開口道:「表妹答應今晚留下,我就讓徐威把人放了。」
  
  葉清溪簡直要瘋了,他究竟能不能好了!
  
  「我要是不答應呢?」葉清溪試探問道。
  
  蕭洌道:「那表妹便不要出去了。」
  
  葉清溪:「……」所以答應不答應,對她來說有什麼區別嗎?
  
  「表妹,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卻為何不信守承諾?」蕭洌又一次質問道。
  
  葉清溪覺得蕭洌目前有些偏執,跟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而如今太后不在,她唯一能依靠的翠微在皇帝的威勢前實際上也沒有任何用處,她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除了妥協似乎並沒有其他出路了。
  
  其實她能感覺到,蕭洌要把她留下並沒有特殊的意圖,只不過是過分擔心她拋棄他,這是一種病態,他控制不了。只是想想她一個不合格的治療師居然要面對這種糟心事,便覺得滿心的煩躁。
  
  「那……好吧。」葉清溪最終還是應了下來,反正蕭洌就沒給她選擇的機會。
  
  見蕭洌面上立即揚起了笑容,葉清溪就覺得有種犧牲一人成全大家的自我感動,雖說是被逼的,她這也算是偉大了吧……
  
  蕭洌在這種時候還算遵守承諾,他開門對依然守在門外的徐威道:「去把翠微放了。誰都不許來打擾朕!」
  
  他說完便啪的一聲把房門關上,聽到他說話的葉清溪有些欲哭無淚,聽聽他說的話,別人聽到真是不多想也得多想了啊。
  
  蕭洌這回向葉清溪走去時,她沒有再退,他欣喜地牽起她的手走到床邊,在握著她手的情況下率先爬上了床,趴在床上眼睛往上仰視著葉清溪,語氣裡帶了一絲絲的小心翼翼和期待歡喜:「表妹,快上來。」
  
  葉清溪只得心裡暗嘆一聲,爬上床在距離蕭洌一個身子的位置平躺下。可惜蕭洌正緊握她的手,不然她很想側過身背對他。
  
  蕭洌見葉清溪離自己有些遠,也沒多想,身子一扭便蹭了過來,近到葉清溪呼吸陡然一窒。
  
  蕭洌偏還一副毫無所覺的模樣,心滿意足地望著葉清溪。
  
  葉清溪被蕭洌盯得渾身難受,忍不住開口道:「表哥,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好,表妹也快些睡。」蕭洌嘴上應著,雙眼卻沒閉上,依然一眨不眨地看著葉清溪。
  
  葉清溪只得先把雙眼閉上,盡量放緩呼吸,指望著蕭洌早點看厭了好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在這一片靜謐之中葉清溪真的有些昏昏欲睡時,耳旁忽然響起蕭洌輕柔的聲音:「表妹,不要離開朕。朕不想傷害你,別給朕這個機會。 」
  
  葉清溪聽得心裡一個哆嗦,下一刻感覺到蕭洌溫熱的呼吸將將噴在她耳旁,他竟又靠近了她一分,緊貼著她躺下了!她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滯,很快又強迫自己恢復正常,只當自己睡著了,沒有接蕭洌的話,心裡叫苦不迭。
  
  她真是被太后坑慘了啊,如今她唯有盡全力治好蕭洌一條路可走,否則他處於精神障礙發作的情況下,只怕不會輕易放走她的!
  
  被蕭洌一句話嚇醒之後,葉清溪又清醒了好一會兒,直到身邊傳來平緩的呼吸聲,她才漸漸放鬆下來,又往外挪了挪離蕭洌遠了些,才因疲憊而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前一晚睡得不大安穩的葉清溪早早便醒了,她發現自己已經躲到了床的邊緣,而蕭洌依然擠在她身邊,再往外動動就能把她踢下床了。
  
  蕭洌還在睡覺,纖長的睫毛讓他的睡顏看起來孩子氣十足,葉清溪稍稍動了動,發覺自己的手還被他緊握著不放,也不敢太用力,睜眼看著上方的床幔,苦苦哀嘆這剛到報國寺沒幾天就這麼苦逼了,今後的時間該怎麼過?
  
  「表妹,你醒了?」蕭洌不知何時睜了眼,正睡眼惺忪地望著葉清溪,他稍稍直起身,終於鬆開了原本握住葉清溪的手。
  
  葉清溪鬆了口氣,忙將手縮了回來。
  
  下一刻,蕭洌伸懶腰似的張開雙臂,身子往下一沉便半邊身子壓在了葉清溪身上,心滿意足地在她耳邊呢喃:「醒來時表妹還在,真好。」
  
  葉清溪欲哭無淚,被他死死拽著,她還能去哪兒呢?
  
  「表哥,起了吧,我都餓了。」葉清溪出聲提議道。蕭洌比她高大,即便只是一半身體重量,也壓得她難受,更何況他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如此肌膚相親,實在是太尷尬了。
  
  「不,再躺會兒。」蕭洌貓兒似的在葉清溪面頰上蹭了蹭,舒爽地喟嘆一聲,「表妹一定是水做的吧,好軟,抱起來真舒服。」
  
  葉清溪:「 ……」大家的身體內水含量都在百分之七十左右好不好……
  
  察覺到蕭洌身子扭動,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識的佔便宜行為,葉清溪一把抓住他的雙臂,故作難受道:「表哥,你快下去,我要被你壓扁了。」她本想說得更難聽點,免得無端生出曖昧的氣氛,可到底說不出口,只得折中一下了。
  
  蕭洌聞言不動了,湊到葉清溪耳邊輕笑道:「哪裡扁了呀?」
  
  葉清溪驀地回想起來時馬車上揉揉的那一幕,當時她故作不在意,也不知蕭洌是故意還是無意,但這會兒,她知道他就是故意這麼問的。
  
  「我……我被壓得要喘不上氣了。」葉清溪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難受地蹙著眉。
  
  葉清溪話音剛落,便感覺身上一輕,蕭洌雙手撐在她身子兩側挺起了身子。
  
  這姿勢跟剛才相比,尷尬度上甚至更上一層樓。
  
  葉清溪不大敢看正上方的英俊面孔,側過頭看著房間裡的裝飾花瓶,試圖鎖起身子從他身下爬出去。
  
  「表妹,你是不是想逃?」蕭洌忽然問道。
  
  葉清溪頓時身子一僵,不敢動了。不知道蕭洌口中的逃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她都不好接話。
  
  「表哥,不是要起了嗎?」葉清溪只得裝無辜,「我只是想起來罷了。」
  
  蕭洌看著下方困在方寸之間的葉清溪,想了想說道:「表妹,你只要答上來一個問題,我便放你起來。」
  
  「……表哥請講。」葉清溪也沒什麼糾纏就應下了,反正她也沒有什麼選擇。
  
  蕭洌道:「表妹猜猜看我此刻是為什麼高興?若猜錯了,表妹便要親我一下,若猜對了,我親表妹一下。」
  
  葉清溪:「……」這有區別嗎?!
  
  葉清溪若不是抱著瞭解蕭洌,治療他的心思,這種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她可能就直接親他了,反正花心思猜他的心思沒有意義。
  
  葉清溪想了好一會兒,恬不知恥地說:「表哥是高興於一早起來就能看到清溪。」
  
  蕭洌頓時眉開眼笑,沒等葉清溪反應過來便低頭在她面頰上重重親了一口,放聲笑道:「這是獎賞表妹猜對了。」
  
  他親完卻不離開,卻抵著葉清溪的額頭輕快地說:「第一次見到表妹,我就知道表妹一定是最懂我的人。真好。」
  
  葉清溪忍著沒去擦自己的面頰,只慶幸蕭洌所謂的親只是親一下臉而已。她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正在折騰一個宮女,那時候他都沒有正眼看她,更別說對她有任何特殊的表示了,真是睜眼說瞎話啊。
  
  「……這是清溪之幸。」葉清溪忙道。睜眼說瞎話,她也會的。
  
  蕭洌開心地摟著葉清溪在床上滾了半圈,自己躺在床上,而讓她趴在他胸口。
  
  「表妹,從前我都不知與人心意相通是多歡喜的事,還好表妹進宮了。」蕭洌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傳到了正抵在他胸口穩定身體的葉清溪手上,她只覺得手上麻麻的,這話聽到心裡也多出幾分奇特的滋味。
  
  蕭洌以前一定是很寂寞的吧,跟太后間關係複雜,乾清宮的宮人又不可能跟他發展出什麼友誼,有什麼想要傾訴的心裡話,也只能憋著。只不過,被一個精神障礙患者說成是與他「心意相通」,不禁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得病了——即便此刻沒得病,天天在太后和蕭洌的夾縫間艱難求生,她也遲早要得病的。
  
  「那今後表哥便多跟我說說心裡話,我想更瞭解表哥一些。」葉清溪順著蕭洌的話道。
  
  「好,」蕭洌笑得暢快,「我把心都剖出來給你看。」
  
  「說……說就可以了。」葉清溪忙道。別人說這話她無所謂,可蕭洌說這話,她還真怕他萬一腦子一抽做出來了……
  
  「好好,表妹想聽什麼,我都說給你聽。」蕭洌笑道。
  
  葉清溪此刻只要得了他這一句承諾就好,也不急在這一時,便說道:「以後再說吧,該起了,我快餓昏過去了。」
  
  蕭洌這回終於沒再瞎折騰,應聲後便讓葉清溪從他身上爬了下去。
  
  昨夜葉清溪是穿著外衣睡的,此刻衣服早變得皺巴巴的,她跟蕭洌說自己要去隔壁換衣服時還有些忐忑,怕他這樣也不肯,沒想到他今早還挺好說話,竟放她去了,只叮囑她要快點回來。
  
  葉清溪怕蕭洌等急了又跑來找她,換衣服洗漱時幾乎用上當年軍訓時爭分奪秒的速度,可算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門。
  
  翠微正等在外頭。
  
  「翠微姑姑,你沒事吧?」葉清溪忙問道。雖說她是親耳聽到蕭洌吩咐徐威的,但沒見到人,她到底還是有些忐忑。
  
  翠微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濟,但看著並不像吃過苦的模樣。
  
  「奴婢無事,多謝葉姑娘關心了。」翠微行了一禮後才猶豫著說道,「聽說……昨夜葉姑娘是宿在皇上屋裡的。」
  
  葉清溪不願在翠微面前做什麼雷鋒,且她也需要翠微替她在太后跟前美言幾句,便愁眉苦臉地說:「昨夜皇上把我拽進屋子後給我兩個選擇,一是我答應留下,他便放了翠微姑姑,二是我不答應留下,他便不放我出門。我也沒得選。」
  
  翠微一怔。
  
  葉清溪忙道:「不過好在皇上只是小孩心性,只是想與我同塌而眠,並沒有做其他的事。」
  
  翠微見葉清溪說這話時目光坦然,面上並沒有任何羞窘之色,一邊想著葉清溪的話應當是真的,另一邊卻想葉清溪也真是個奇女子,談起自己的名節時也如此不甚在意的模樣。
  
  想到自己剛進柴房不久就被放了出來,這都是葉清溪的功勞,而代價是賠上她的名聲,翠微便覺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她沒將自己的複雜情緒表現出來,只是點頭道:「葉姑娘受累了。」
  
  葉清溪莞爾一笑:「為了太后娘娘,一切都是值得的。」
  
  二人正說著話,隔壁房門忽然被打開,原來是等不及的蕭洌大步走了出來。此刻他也已換了身普通的玄色長袍,看著跟個風雅的富貴公子沒什麼差別。
  
  「表妹。」蕭洌一眼便看到了葉清溪,快步朝她走來。
  
  翠微忙行禮。
  
  蕭洌不在意地揮揮手,上來便牽起葉清溪的手拉著她往外跑:「今日表妹可要陪我好好走走。」
  
  葉清溪被拉得踉蹌了兩步,忙扯著他說道:「還沒吃飯呢!」
  
  蕭洌驀地停下腳步,笑咪咪地看著葉清溪道:「都怪表妹秀色可餐,我都忘了這事。」
  
  葉清溪:「……」這還成了她的錯啊?
  
  今日天朗氣清,微風徐徐,早飯便擺在了院子裡。
  
  在眾目睽睽之下,蕭洌毫不收斂,為葉清溪夾菜夾糕點,甚至還想餵她,被她堅決拒絕了。
  
  等用完早飯,蕭洌便拉著葉清溪往後山去,以徐威為首的一行人忙浩浩蕩蕩地跟了上來。只是翠微也要跟來時被記仇的蕭洌給排除在外了。
  
  今日恢復了精神的蕭洌跟得葉清溪有些吃力,他在陽光下爽朗愉快地笑著,完全看不出那個憂鬱的模樣。
  
  在逛了些許時間後,蕭洌忽然回頭道:「你們統統留在這兒,不許跟來。」
  
  徐威忙道:「臣需護衛皇上,怎可擅離職守?還請皇上以聖體為重!」
  
  蕭洌眉頭一豎:「這報國寺所在的青靈山都是我皇家之地,山下山上圍了裡三層外三層,能有什麼危險?朕讓你們別跟來,都不許跟來,若是攪了朕與表妹的興致,朕砍你們的頭!」
  
  葉清溪:「……」能不能別把她扯進來?別讓人誤會她要跟他在野外做什麼不正當的事可以嗎?
  
  「皇上,請三思啊!」徐威出行前得了太后的千叮嚀萬囑咐,此刻自然不敢輕易答應蕭洌的胡鬧行為。
  
  「表哥……還是要以安全為重啊。這山裡頭不知有什麼,我會害怕。」葉清溪自然也不想看到蕭洌亂來,忙說道。
  
  蕭洌對她微微一笑:「表妹放心,朕的一身武藝不是白學的,定能護你周全。」
  
  葉清溪回想了一下,除了知道蕭洌射箭技術好,她並沒有看到他有什麼別的特別值得誇耀的武藝啊,他打過的拳好看歸好看,誰知道是不是花架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表哥,還是穩妥些為好。」葉清溪繼續勸。
  
  蕭洌忽而湊近她低聲道:「表妹,你若再多說一句,我便當著所有人的面親你了。」
  
  葉清溪立即緊閉雙唇不吭聲,給了徐威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徐威見葉清溪似乎不打算再管了,只得跪下道:「皇上,請讓臣隨行!」
  
  蕭洌也不理徐威,只隨性地站在那兒,冷冷地笑道:「你們誰若不信邪,便跟來看看。朕親手弄死的那些人,便是你們的前車之鑑!」
  
  他說完便拉著葉清溪往前走去,似乎完全不擔心他們會跟上來。
  
  葉清溪被蕭洌拉扯著往前,不一會兒便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她回頭看去,視野中只有鬱鬱蔥蔥的高大植物,已經看不到徐威他們了。
  
  蕭洌拉著葉清溪一路前行,忽而興致勃勃地說:「表妹,今日我們私奔吧。」
  
  葉清溪一臉震驚地看向蕭洌:「……什麼?」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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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27:19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失控

  葉清溪當然知道蕭洌病得不輕,可她沒想到他能這麼病!好好的皇帝不當,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去私奔?真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小皇帝啊!她在現代時是沒吃過苦,但她見識廣,自然明白沒飯吃是怎樣的一種慘狀,就說她自己,剛穿來的時候不也差點餓死街頭嗎?
  
  「表、表哥,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表姑母又沒有要棒打鴛鴦的意思,這私奔是為了什麼啊?」葉清溪面露不解,同時也努力想要打消蕭洌的想法。說起來怪不得今天他那麼強硬地不想讓人跟著,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宮裡待著太沒勁了,我想出去走走。」蕭洌笑道,滿不在乎的模樣,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多麼驚世駭俗。
  
  「這……」葉清溪有些無語了,他還真是想一齣是一齣,就因為無聊所以打算私奔……按照他的意思,他這所謂的私奔只是暫時性的吧?等看夠玩夠了,還得回來。
  
  「表哥的意思是,出去玩一圈,就回來?」葉清溪問道。
  
  蕭洌笑道:「表妹果然懂我。就今日,只有我們二人,私奔去過過普通人家的日子。」他說著掏出一錠金子,「我可不是毫無準備,看。」
  
  … …普通人家可不會隨隨便便就拿出一錠金子來好嗎?
  
  葉清溪來到這個時代後是在民間生活過三個月的,她知道這個朝代的金銀開採量跟後世相比都不算多,主流的貨幣還是銅錢,銀子也能作為貨幣使用,但普通百姓平常並不太用,而金子就更少見了,這麼一塊看著得有五兩重,至少得先去換成銀子甚至銅錢才方便用,而在換取過程中,說不定會被什麼人盯上。
  
  葉清溪一瞬間想到了許多,她驀地回神,有些懊惱,她和蕭洌根本就不會「私奔」什麼的,怕什麼被盯上啊。
  
  「原來表哥只是想出去玩,那就叫上徐大人一起啊。」葉清溪忙道,「表哥你可是皇上,就我們兩人,萬一出了什麼差池,這大樑可怎麼辦?」
  
  「你不說,我不說,誰能曉得?」蕭洌越說越有興致,「若叫上徐威,他管東管西,哪裡能讓朕體察民情?」
  
  想玩就想玩,給自己戴什麼體察民情的好皇帝高帽啊!
  
  「那至少得跟他們說一聲,不然他們找不著我們,只怕要急死了。」葉清溪表面上退了一步,只要去跟徐威說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蕭洌走的。
  
  「表妹,別跟我玩什麼心機啊。」蕭洌親暱地點了點葉清溪的鼻子,「去跟徐威說了,我們便走不了了。」
  
  葉清溪又一次確認,蕭洌發病和胡鬧的時候,智商其實一直都在線的,只不過有時候注意力會變狹窄,有時候想法與常人迥異,這才讓他看起來有些奇怪。
  
  「可……表哥是否忘記了表姑母讓表哥來報國寺的目的?」葉清溪忽然想到了一個理由,「如今外頭天花肆虐,表哥你又沒有得過,萬一被感染豈不是危險了?」
  
  「母后不過是危言聳聽。」蕭洌嗤笑了一聲,「表妹你膽子也太小了。正好我這回帶你出去練練膽。」
  
  葉清溪:「……膽子什麼時候都可以練,何必挑這種要命的時候呢?」
  
  「表妹放心,我會護著你的。」蕭洌道。
  
  葉清溪想,你又不是疫苗,你準備怎麼護我?
  
  她只得皺眉道:「可是我害怕……表哥,我們還是等天花過去了再偷溜出去吧。」
  
  「表妹這是又跟我玩心眼呢?」蕭洌笑了笑,「先拖延過今日,之後再想偷溜出去,只怕沒可能了。」
  
  葉清溪看著蕭洌竟說不出否認的話。
  
  然而蕭洌並不怪罪葉清溪的小心思,他抓起她的手向林子深處走去,邊走邊道:「表妹,今日你非得跟我去不可了。」
  
  葉清溪回頭看去,茂密的樹冠擋住了她的視線,連報國寺都看不到了,更別說徐威等人。
  
  耳邊忽然一熱,蕭洌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低聲笑道:「表妹,你想在這兒喊人過來嗎?」
  
  葉清溪嚇了一跳,差點真叫出聲來。
  
  察覺到蕭洌緊握她的手加大了力道,也明白他隨時都能伸手摀住她的嘴,葉清溪只得搖頭道:「不是……我就是有些害怕。」
  
  「走吧,我牽著你,你什麼都不用怕。」蕭洌安撫了她一句,便繼續往前走去。
  
  葉清溪無奈地跟著蕭洌走入這幽深的林子,走了一段路後她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表哥,你認識下山的路嗎?」
  
  「這裡我小時候來過。」蕭洌語出驚人。
  
  葉清溪驚訝道:「表哥你還記得路?」
  
  蕭洌指著前方:「轉過這道彎,有一處峭壁,遠看是一整塊,實際上下方有一道細縫,走過去之後便是離京城最近的桃花鎮了。」
  
  ……您小時候就這麼皮了啊。
  
  葉清溪本想萬一去的是京城集市,人多的地方被感染的可能性就高,如今若只是周邊的一個小鎮子,人應該相對較少,她和蕭洌去溜達一圈滿足他的「體察民情」願望,之後立即勸他回去,說不定徐威他們還不知道這個頑皮的皇帝出去過了。
  
  葉清溪感覺自己真是要被蕭洌玩壞了,一次次設立原則,一次次又被迫後退到原則線後……這就是他操縱人心的天賦麼?
  
  唉,不如說是因為他是個皇帝。
  
  在葉清溪煩惱的時候,二人已經走過了蕭洌所說的彎口,面前豁然開朗起來。
  
  出現在葉清溪面前的是一面被植物覆蓋的綠色牆壁,足有二十來米高,而它的厚度從她這邊無論如何都看不到盡頭。
  
  「這裡。」蕭洌瞇眼看了會兒,指向一處道。
  
  葉清溪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那處長滿了綠色的藤蔓,實在看不出細縫的存在。
  
  蕭洌卻滿面喜色地跑了過去,將藤蔓扯開,露出下方的一個黑洞。
  
  「表妹你瞧,就是這裡!」他回頭興奮地招招手。
  
  葉清溪看到他手上被藤蔓拉扯得都是細小的擦傷,可他卻渾然不覺,只一個勁兒地笑著。
  
  彷彿自由就在前方似的。
  
  葉清溪緩緩走過去,蕭洌已經蹲下身子準備開始鑽洞了。
  
  然而,片刻之後蕭洌怔怔地直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道縫隙,詫異道:「怎麼會鑽不過去?」
  
  葉清溪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蕭洌花式鑽洞,然而無論是頭先進還是腳先進,到中間總是會卡住。她剛剛升起的傷感情緒瞬間消失無蹤,掐著自己大腿才沒有笑出聲來。
  
  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啊,這道縫,蕭洌鑽不過去!
  
  葉清溪拉住還想再試的蕭洌,強忍著笑出聲來的慾望,解釋道:「表哥,當年你還是個小孩定然是能鑽過去的,可如今你身量漸長,自然過不去了。」
  
  她還沒說出「所以我們還是回去吧」之類的勸說,忽見蕭洌一圈砸在石壁上,惱怒地低吼:「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塊小小的石頭也跟朕作對!」
  
  他一拳拳砸向石壁,看得葉清溪心驚肉跳,怕被誤傷,葉清溪不敢過去,只得隔著三米的距離喊道:「表哥,你冷靜些,跟塊石頭置什麼氣!你的手都流血了!」
  
  蕭洌卻充耳未聞,對這麼塊石頭拳打腳踢起來。他的手上濺出刺目的鮮血,然而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用著想將石頭打穿的氣勢惡狠狠地衝著石壁發洩。
  
  葉清溪慌得不行,終於鼓起勇氣衝上去要制止他的自殘舉動時,她赫然發現在蕭洌的拉扯之中,離他近的石壁上的藤蔓都被扯了下來,露出一道稍大的縫隙,就在那道蕭洌鑽不過去的縫隙正上方!
  
  「表哥,你快看啊!」葉清溪叫了蕭洌一聲,她本心是不想提醒蕭洌的,可看他這樣自殘停不下來,她不得不用這個辦法將他安撫下來。
  
  可蕭洌卻彷彿沒聽到似的,依然自顧自砸著石壁。葉清溪只得咬咬牙衝上去,從他身後一把抱住他,大喊道:「表哥,你快冷靜下來,有出路了!」
  
  蕭洌起先還掙扎了片刻,不過葉清溪在他背後,他一時間沒法把人弄開,又聽她喊了幾句,終於注意到眼前那道近在咫尺的細縫。
  
  察覺到蕭洌變回平靜的模樣,葉清溪這才鬆開他。他的手背上滿是鮮血,看著著實嚇人。
  
  「表哥,我們先回去處理傷口吧。」葉清溪輕輕抓著蕭洌的手,光看著就覺得自己的手彷彿也痛了起來。
  
  蕭洌甩了甩手道:「這不過是小傷而已。」
  
  他興奮地在眼前的細縫上比劃,暢快地笑了起來:「這裡能過去!」
  
  他回頭,見葉清溪依然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便扶著她的雙肩望著她道:「嚇著表妹了?方才我有些失控了,表妹別見怪。」
  
  有些……失控……那簡直是發瘋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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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23:27:33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你走!

  葉清溪此刻依然為之前那恐怖的一幕而心有餘悸,自然也不敢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刺激到蕭洌,因此只能小聲道:「沒事。只是表哥,你這傷……看著著實嚇人,若不處理,傷口萬一惡化了可如何是好?」
  
  蕭洌看了眼自己的拳頭,卻問葉清溪:「你身上帶帕子了嗎?」
  
  葉清溪自然是帶了的,見他這麼問她也知道他絕不會回去,只得掏出帕子來,先給他受傷比較嚴重的右手包紮好。
  
  蕭洌看著葉清溪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不禁說道:「表妹真是蕙質蘭心。」
  
  葉清溪心裡微微一嘆,她要是真有他說的這麼聰明,也不至於沒辦法攔住他啊。
  
  「表哥謬讚了。」她隨口客氣了一句。
  
  蕭洌的身手相當敏捷,到他胸口高度的裂縫,他腳踩石壁,手抓垂下的藤蔓,三兩下便上去了。
  
  裂縫入口小,可裡頭的空間卻很大,有點像紡錘形。蕭洌從另一邊下去後,轉過身來便示意葉清溪也趕緊爬過去。
  
  葉清溪體力不如蕭洌,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堪堪在蕭洌的幫助下爬上裂縫,又撐著他的手臂下了地。
  
  前方一片昏暗,只三不五時的有頭頂天光洩露下來,照亮了些許前進的道路。
  
  葉清溪抓著蕭洌的衣袖,緊張地問道:「表哥,這裡面,該不會有蛇吧?」
  
  「表妹害怕?」蕭洌在前頭走著,聞言不甚在意地回道。
  
  葉清溪毫不掩飾地說道:「怕死了!」一想到那長條形的滑溜溜的冷血動物,她就不寒而慄。這地方又昏暗陰冷,她要是蛇她都喜歡待在這種地方……
  
  蕭洌哈哈大笑:「放心,表哥護著你。」
  
  葉清溪一點也沒有放下心來,她對蕭洌能護著她這事一點都沒有信任感。
  
  這道縫隙長長的,彷彿看不到盡頭,腳下石頭濕滑,又漸漸往下,著實有些難走,葉清溪扶著兩邊的石壁,一點都不敢分心,緊跟在蕭洌身後。
  
  蕭洌不知是不是舊地重遊談興變濃,走在前方帶路,嘴裡說個不停:「表妹,我小時來這報國寺祈福,那一群人跟著我,卻被我耍得團團轉,我順著這條小道一直下了山,就到了我從未來過的一個小鎮。其實如此說也不對,那時候的我是第一回出宮,更是第一回到外頭來,只是外頭實在太髒亂了些,我只看上了幾眼便回去了。宮裡的那些人也著實蠢笨,直到我回去也沒人發覺我已下過山,還在滿山地尋我。」
  
  葉清溪聽蕭洌說得得意,也忍不住笑了下,他的膽子也真夠大的,那時候若有個什麼閃失,這世道只怕就完全不是現在的模樣了。
  
  「那時候我見母后找到我時雙目含淚,差點以為她在擔心我,可她不過是在擔心她會失去仰仗罷了。」蕭洌隨意地說著,聲音裡暗含諷意,「那次可真是嚇壞母后了吧,為此她將我身邊的人都換了個徹底。」
  
  葉清溪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表哥,表姑母畢竟是你的母后,母子連心,或許她確實是在擔心會失去仰仗,但我想應當不止如此,至少她也當是擔心過你的安危的。」
  
  蕭洌停下腳步,回頭時面色沉沉的:「表妹,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朕不喜歡聽。」
  
  葉清溪心中一驚,忙點頭道:「我以後不說了!」
  
  蕭洌這才滿意地轉過頭去,繼續邊走便說:「只可惜當年我沒能多探探那個鎮子,如今可算能多瞧上幾眼了。平日裡我總是聽太傅說起什麼民間疾苦,卻沒有機會自己出來瞧瞧,如今可算能如願了。」
  
  葉清溪沒想到蕭洌還有這樣的想法,倒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如果蕭洌精神上沒什麼毛病的話,現在已經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了也說不定。
  
  「表哥,外頭畢竟不比宮裡,你可要當心些,別輕易洩露了自己的身份。」想想只有他們二人,葉清溪便覺得一絲安全感也沒有,「還有盡量少去人多的地方,你的手受傷了,更容易感染病毒……我是說更容易被天花侵襲入體。」
  
  「知道了,表妹,我平日裡怎麼沒發現你是如此嘮叨?」蕭洌不耐地揮了揮手,有些興奮地加快了腳步。
  
  葉清溪只得趕緊跟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葉清溪只覺得兩腿酸脹,快要走不動時,她忽然聽到前方蕭洌驚喜地說道:「到了!」
  
  葉清溪抬眼望去,前方便是一道狹小的光芒,光暈散開,柔和的光映入人的眼中瞬間給人帶來無窮的希望。她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跟著蕭洌來到近前。
  
  等快到了葉清溪才醒悟過來她實在不該如此高興,她應當指望著這出口也同樣狹小,蕭洌出不去那就只好跟她一起回去了。
  
  然而事與願違,此處出口比他們進來的口子還略大一些,蕭洌只是簡單地將出口的植被往旁邊揮開,都不用側過身子便輕鬆地出去了。

  蕭洌出來後便興奮地四處查看,葉清溪先是四下看了看,見肉眼所見之處並沒有他人,便又將他們出來的洞口用一些植物枝葉堵住了。她牢牢記下這處地方,便催促蕭洌道:「表哥,我們先去找個醫館看看你的傷吧。」

  蕭洌擺擺手:「無事。」

  葉清溪見他不肯去,又知道自己不可能命令他,只得拉了他的衣袖捨去臉面撒嬌道:「表哥,你這樣清溪真的很難過的,不要讓清溪擔心好不好?」
  
  剛出去便是一陣清風拂面,葉清溪即便心存擔憂,也彷彿聞到了一絲自由的氣息。她回頭看去,他們出來的這處山壁從遠處看絕看不出什麼異樣,誰能知道這一牆之隔,別有洞天呢?
  
  葉清溪差點被自己做作的語調弄吐了,可蕭洌卻似乎很吃這一套,摸了摸葉清溪的頭道:「既然表妹如此憂心,那便去醫館看看吧。」
  
  葉清溪長舒了口氣,看來蕭洌雖然腦子有問題,但本質上還是女性一撒嬌就抵擋不了的直男……
  
  此處還未到桃花鎮上,而蕭洌的記憶力果真如同他曾經說過的那樣好,怎麼去桃花鎮的路記得清清楚楚,領著葉清溪走了不一會兒,便看到了人群聚集的小鎮。
  
  二人的到來並未引來多大的注意,葉清溪問過鎮上醫館的方向後便拉著蕭洌匆匆趕去。
  
  桃花鎮靠近京城,受其影響也是個繁華之地,鎮上的醫館不止一個,二人就近找了一家,坐診的是個年輕的大夫。
  
  那大夫看著不過二十出頭,二人到時他正在溫聲替一位老婦人開藥,細心叮囑著什麼。
  
  葉清溪見此刻醫館內人不多,又仔細查看,沒發現有人有疑似會傳染的疾病症狀,卻依然小心翼翼地隔開蕭洌與其餘人,直到那位年輕大夫送走那老婦人後看向二人。

  衛大夫看了眼蕭洌的手,眉頭微蹙,倒也沒問什麼,讓二人跟著他去內室。在問過他拿出的白布是煮過曬乾的之後,葉清溪才稍稍放心讓他替蕭洌包紮。

  蕭洌見葉清溪為他事事操心,眉眼柔和地彎了起來,真心實意地笑道:「表妹,我怎麼沒早些遇到你?」

  葉清溪見衛大夫詫異地抬眼看了過來,面上的笑就有些掛不住了。表哥表妹的稱呼本來就夠曖昧的了,蕭洌還說這種話,不是沒事找事麼!

  她不吭聲,假裝沒聽到,只是專注地看著衛大夫幫忙處理蕭洌的傷口。
  
  葉清溪已問清楚這位大夫姓衛,她不讓蕭洌說話,搶在他前面說:「衛大夫,我表哥手傷著了,你這兒能替他上藥包一下嗎?」

  可蕭洌卻沒明白葉清溪的意思,或者說即便明白也不肯配合,他已經處理好傷口的那隻手碰上葉清溪頰邊的一束頭髮,笑道:「等回去我們便成親吧。」
  
  葉清溪:「……」
  
  她看了眼那衛大夫,對方也正有些驚訝地抬頭,剛好與她對上視線。他有些尷尬,隨即溫和地笑道:「已經好了。」
  
  葉清溪忙道:「多謝衛大夫。」
  
  她也懶得解釋什麼了,這個時代表哥表妹成親多正常?反正他們與這位大夫見過一次就不用再見了,何必說太多?況且她也不敢瞎解釋,萬一說得不對惹惱了蕭洌,那才是真正麻煩的。
  
  衛大夫客氣地說了聲不必謝便站起身,可蕭洌沒得到葉清溪的回應很不爽,稍加了些力氣扯痛了她的頭髮,語氣略重:「表妹,你不肯?」
  
  「沒有,只是這種事我們沒必要在外頭說,我會害羞的。」葉清溪見躲不過去,只得找了個最正常不過的藉口。
  
  蕭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晚上回去我們就成親。」
  
  葉清溪覺得蕭洌這想一齣是一齣的毛病真是沒法改了,這會兒倒也不敢跟他反著來,只能敷衍地點了頭,準備等回去後找翠微姑姑幫忙,什麼「不能委屈了葉姑娘」之類的理由,讓翠微姑姑說出來會更有說服力,因此她目前倒不怎麼擔心這個。
  
  衛大夫大約很少見到如此直白的在他人面前談論嫁娶之事的男女,又忍不住詫異地看了眼二人,只是事情與他無關,他也不可能說什麼,只道: 「到外頭來付診金吧。」
  
  葉清溪身上平時會揣一些碎銀,這會兒自然用不著蕭洌的金錠,忙跟著衛大夫向外走。
  
  外頭卻已不復先前的平靜。
  
  葉清溪剛跟著衛大夫走出去便見到一個身著宮裡內侍服的站在醫館門口,還偏偏是她在乾清宮看到過的,不太熟悉但絕對混了個臉熟的小太監!
  
  她下意識往後一退,剛好撞在跟在她身後出來的蕭洌身上,又用了些力氣,推著他一起躲到了門背後。
  
  那小太監是發現他倆不見了尋來了?等等,不對啊,跟著來報國寺的人裡面可沒有這個小太監,如果說報國寺的侍從們發現他們二人不見了,等他們通知宮裡,宮裡再來人尋找,怎麼都不可能這麼快找到這裡來啊!
  
  不對,無論是不是宮裡來尋人的,她似乎沒必要躲啊,讓人把蕭洌發現後強制帶回去不是更好嗎?只是,她想起了蕭洌之前的話,他上一回偷溜,太后便處置了他身邊伺候的人,這次他又偷溜,還溜了那麼遠,太后知道了不知該如何生氣,到時候又有多少人會遭殃?她本想悄無聲息地跟著蕭洌出來,再悄無聲息地帶他回去,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皆大歡喜。
  
  葉清溪正在糾結,便聽外頭那在乾清宮裡唯唯諾諾的小太監此刻趾高氣昂地說:「你就是衛桑衛大夫?隨咱家去一趟!」
  
  ……咦?果然不是來找她和蕭洌的?
  
  那小太監的裝扮和語氣太有辨識度,衛桑也不知自己犯了什麼事,語氣也變得惶恐起來:「不知公公為何尋小人?」
  
  「是當今太后娘娘找你有用,何必問這麼多?還不快收拾了東西隨咱家去?」那小太監的語氣雖然高高在上,倒也沒有太過不客氣。
  
  葉清溪想,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太后這時候找一個大夫去宮裡……或許是跟天花疫苗有關?但,這事宮裡的御醫還不夠用的嗎?
  
  衛桑大概也明白了什麼,只道:「還請公公稍候,小人稍作安排便可隨公公去。」
  
  那小太監道:「還請快些,除了衛大夫,咱家還有幾位大夫要尋呢!」
  
  衛桑喏喏稱是,忙轉頭進了內室。他一走進去,就發現被他一時遺忘的二人竟摟抱在一起,看得他一愣。     

  衛桑好不容易站穩扶好,剛要開口,便見聽到動靜的葉清溪使勁推開蕭洌的手回過頭來,緊張地對他比了個噓。
  
  葉清溪當時下意識就躲了起來,連帶上蕭洌,也來不及跟他解釋什麼。蕭洌沒看到外頭太監的樣子,被葉清溪推到門後牆上時他微微驚訝,之後便只注意到了葉清溪靠在自己身上的柔軟身體,根本沒在意外頭說了些什麼。在靜默了片刻後,他伸手將在他看來「投懷送抱」的葉清溪緊緊摟住,微微往上用勁,令她只能踮起腳尖緊貼在他身上。
  
  察覺到蕭洌的舉動,葉清溪一怔,陡然明白他大概是誤會了什麼,剛要小聲解釋,蕭洌卻已低下頭在她耳旁低聲輕笑:「表妹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並沒有!
  
  蕭洌本打算順勢親親葉清溪,可誰知衛桑卻在此時走了進來,剛好撞破他的「好事」,他登時冷厲地瞥了過去,嚇得衛桑腳下一絆,險些摔個狗啃泥。     

  衛桑咽了嚥口水,莫名感覺自己是個撞破姦情被人威脅的,又大著膽子看了蕭洌,又是那彷彿要殺人的眼神,他忙低了頭,假裝沒看到二人,匆匆走入內室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忙出去了,出去時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葉清溪用力推開蕭洌,努力安撫自己:沒事,反正跟這衛大夫以後便見不著了,她完全不用尷尬的!     

  蕭洌見內室的房門被關上了,竟學著葉清溪的模樣將她抵到牆上,微微彎腰,下巴靠在她肩頭,在她耳旁好奇又期待地說:「我聽人說,洞房花燭夜最是銷魂,表妹,我忽然想立即回報國寺去了。」     

  葉清溪:你走!我不想跟你說話,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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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要他了

  葉清溪當然知道跟蕭洌講道理很難講通,此刻她也不與他爭辯什麼,只當沒聽到他的話——蕭洌有一點好的是,話題被轉移後,他很可能就不會再提及了,她願意賭這種可能性——小聲道:「表哥,外頭有乾清宮的人。」
  
  「乾清宮?」蕭洌聽到葉清溪的話果然稍稍退開身子,他轉頭似乎想要出去,但還沒等葉清溪去攔他,就停下了腳步,輕聲道,「並非來尋我們的。」
  
  「是找衛大夫的。」葉清溪忙接道,她之前聽到了外頭他們的話,不過蕭洌很可能當時注意力不在那上頭沒聽到,但他依然自己得出了這個結論,她就說他的智商一點問題都沒有,反應也很快。
  
  「這個大夫什麼來頭?」蕭洌提了一句,可隨後又像是沒了興趣,將門開了條縫看了眼,下一刻便將房門驀地拉開,「人都走了。」
  
  見蕭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葉清溪也忙跟上。衛大夫是跟著宮裡的人走了,但醫館的夥計還在,葉清溪忙過去付了診金,便追上蕭洌。
  
  可蕭洌剛走到門口,似又想起了什麼,又掉頭走了回去,葉清溪不明所以,只得轉身跟上。蕭洌步子略大,等葉清溪追到他時,他已經進了剛才衛大夫給他處理傷口的內室又走了出來,手上拿著起先簡單拿來包傷口的帕子。
  
  葉清溪一怔,蕭洌卻把沾血的帕子疊好收起來,口中道:「表妹的東西可不能隨意丟在此處,若被旁人拿去那還了得!」
  
  他抬頭見葉清溪跟了回來,也不管旁人如何想,牽起她的手便往外走:「我們體察民情去。」
  
  葉清溪掙扎了下沒掙脫,只得厚著臉皮承受來自周圍的詫異注目禮,微低著頭跟蕭洌往前走。他果然沒再提什麼回去洞房花燭的事,好在他似乎是忘記了……
  
  蕭洌對宮外的世界似乎充滿了興趣,拉著葉清溪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好在他目前還屬於暗中觀察這一掛的,除了拉著葉清溪的手不放,並沒有做出太過離譜的舉動,旁人見到這兩人也只會以為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少爺瞞著家裡的大人溜出來玩了。
  
  葉清溪怕蕭洌的傷口會增加感染可能,有意攔著他往人多的地方去,真攔不住時,她也只能盡量擋在其他人和蕭洌之間,聊勝於無吧。
  
  畢竟是靠近京城的小鎮,桃花鎮佔地不小,集市也是不止一個,二人從醫館出來後很快先到了當地人稱為的東市,蕭洌看中什麼想要時,沒等他把金錠拿出來,葉清溪就先拿之前從醫館換來的銅錢付了,免得弄出不必要的波折來,而蕭洌就跟個頑皮的小孩似的,精力充沛行動力又相當強,葉清溪不一會兒便筋疲力盡。
  
  「表妹,這個梅花簪,你可喜歡?」蕭洌平常用的都是好東西,本是看不上路邊攤的小玩意兒的,可這畢竟是他第一次想要親自挑些東西送給葉清溪,因此興致很濃,甚至在葉清溪的頭上比劃來去。
  
  攤主見蕭洌衣著光鮮,雖有些髒亂,但這並不妨礙他一眼就看出此人周身的貴氣,因此他忙誇讚起來:「這位小少爺,這梅花簪的樣式可是今春最流行的,您的表妹如此出眾,戴在她頭上可謂是相得益彰,漂亮得緊啊!」
  
  蕭洌不等葉清溪拒絕就將梅花簪插在她髮髻上,打量了好一會兒眼睛亮晶晶地笑道: 「表妹,你真好看。」
  
  葉清溪一直知道自己這個樣貌相當符合蕭洌的審美觀,因此他誇她好看她都沒什麼太大感覺,本來她跟他就不是什麼曖昧情侶,她根本臉紅不起來。
  
  「這個多少錢?」葉清溪摸了摸自己剩下的銅錢,問那攤主。反正蕭洌想要的,她就買下來好了,趕緊滿足他,之後勸他回去才是正事。
  
  攤主看看蕭洌又看看葉清溪,一時間竟有些困惑了,說好的富家少爺給心愛的表妹買東西呢,怎麼到後來是表妹問價?好在生意對他來說是最要緊的,不過困惑片刻他就將之拋在腦後,笑嘻嘻地說:「這位姑娘,你看這外頭可是包銀的,姑娘您國色天香,小人便便宜些賣給你,只收你五十文如何?」
  
  葉清溪眉頭一皺:「老闆,你這也太貴了,這種成色樣式的,頂多就二十文。」
  
  「姑娘你這可就不對了,二十文連本錢都沒有的!」攤主有些詫異這位看著頂有錢的姑娘,竟然會還價,還起來還很有一套。
  
  二人經過親切友好的交流之後,終於以一個雙方都相對滿意的價格達成了這筆交易。
  
  蕭洌剛才一直在旁邊饒有興致地盯著葉清溪和攤主還價,彷彿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她,等她將東西收好,他忽然說:「表妹真讓我開眼界。」
  
  葉清溪隨口回道:「清溪原先只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日日都要精打細算,一個銅錢也得算計一番。」
  
  她在周大娘和周初九二人的照料下過得還算不錯,平日裡周大娘也會給她一些銅錢讓她自由支配,那時候她可省了,每次買東西還價也還得不亦樂乎。而到了皇宮之後,所有的東西都不需要用錢,只是有時候讓宮人幫了點什麼忙,總要給人些碎銀,也用不著還價。剛才她不小心沉溺到了過去的日子裡,還價還得倒還蠻開心的。
  
  「我有的是銀子,表妹今後不必替我省錢。」蕭洌忽然說道。
  
  葉清溪想,也輪不到她給他省錢啊,宮裡的一應吃用都有專門的機構去採買,她哪裡用得上還價技能?
  
  「多謝表哥。」葉清溪只是笑了笑,自然不會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跟蕭洌爭辯。
  
  前方忽而一陣騷亂,有人興奮地叫著什麼,葉清溪側耳傾聽,隱約聽到什麼「戲法」之類的詞。
  
  蕭洌眼睛一亮,立即拉上葉清溪隨著人群跑去,葉清溪被迫跟著跑起來,口中叫道:「表哥,別跑了,表哥!我們別過去了!」
  
  都是人,也就意味著未知的危險,她可不願意去冒險!
  
  但蕭洌早將葉清溪先前的那些擔憂忘了個一乾二淨,沒聽進她的話,反倒腳步更快。
  
  葉清溪看這樣不行,只得驀地鬆開蕭洌的手,見他慣性地走出幾步後終於意識到手上空了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她忙道:「表哥,我們別過去湊熱鬧了,太危險了。再去人少的地方走走,我們就回去吧!」
  
  蕭洌沉下臉來:「朕還不想回去。」
  
  葉清溪面色一變,忙四下張望,見沒人注意蕭洌的用詞才鬆了口氣。她放緩了聲音道:「表哥,我累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蕭洌面露猶豫之色,他回頭望了眼人群聚集之處,眼底仍然存著好奇和期待,可再看葉清溪面上顯露的疲憊之色,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一陣煩躁,終於還是決定聽葉清溪的。
  
  就在蕭洌剛抬起腳時,人群忽然變得擁擠,好些人擠到蕭洌和葉清溪之間,推著蕭洌往人群湧動的方向去,他眉頭微皺,扭頭看向葉清溪,可她長得也不高,在他看過去時已被二人間的人牆擋住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葉清溪眼前就失去了蕭洌的蹤跡,她頓時心臟狂跳起來,想要擠開前面的人群去找他,可偏偏擠不過去,只能順著人群往前,好幾次都差點被推倒,等她好不容易擠開人群衝到人稍微少些的路邊,已經完全看不到蕭洌的蹤跡了。
  
  蕭洌被迫跟著人群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稍稍穩定下來,他回頭望去,視線急切的在一個個人之間跳躍,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面色越來越難看,直到他忽然看到那個他一直在搜尋的人。他面上一喜,見她也正望著他的方向,忙揮手,張嘴便喊。
  
  「清溪!」
  
  聽到有人叫自己,葉清溪驀地回頭,她呆了呆才有些詫異地說:「初九哥哥?」
  
  叫她的人,竟然是周初九。
  
  周初九顯然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裡遇到葉清溪,本就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可竟然真的是她!
  
  他正要說些什麼,後頭忽然有人撞過來,險些將他撞到葉清溪身上去。他忙將張開手臂為葉清溪撐開一個小小的空間,護著她往旁邊走:「先去那邊!」
  
  「等、等等!我還要找人!」葉清溪抓著周初九的手不想讓他將自己帶離這裡,可她才剛停下腳步,就有人踩了她一腳,她一聲痛呼,周初九眉頭也皺得極緊,不由分說帶著她往人少的地方去。
  
  蕭洌眼看著葉清溪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忽然不再往回走,而是隨波逐流,人群將他帶到哪裡便是哪裡。
  
  他看到葉清溪跟一個他看不清面貌的男人走了。她明明看到他了,卻裝作沒看到他,跟別人走了!
  
  「初九哥哥,你知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去哪裡?」葉清溪指著激動的人群道。
  
  此刻葉清溪已經被周初九拉出了人群,二人氣喘籲籲,她沒敢多休息,忙追問道。
  
  她把蕭洌弄丟了啊!要是找不回來可怎麼辦?太后那邊沒辦法交代,而蕭洌一個人在外面萬一有什麼閃失怎麼辦?
  
  此刻葉清溪心急如焚,也沒了跟周初九敘舊的心思。
  
  「此鎮的富戶嫁女,擺了流水席,還請了戲班子,要一直擺到晚上。聽說這會兒正在撒錢呢,誰撿到了就是誰的。」周初九還來不及表達一下久別重逢的喜悅,便因葉清溪的焦急而把到嘴的話都咽了回去,將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
  
  「撒幣!」葉清溪氣得罵道。
  
  周初九愣了愣才道:「那家人有錢,確實不在乎撒幾個銅幣出來……」
  
  葉清溪道:「初九哥哥,快帶我過去看看,我跟我的表哥失散了。」
  
  「表哥?」周初九一愣。
  
  「邊走邊說吧!」葉清溪急得不行,忙拉上周初九,讓他帶著自己從另一條人少些的路繞過去。
  
  一路上,葉清溪告訴周初九,自己的家人找來了,她多了個表哥,今日她跟表哥二人一起出來玩,她這個便宜表哥根本不識人間疾苦的,不看著肯定得吃苦。
  
  周初九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大男人能吃什麼苦?倒是清溪,你一個人在人群裡,怕是要吃虧的。」
  
  「初九哥哥你不知道情況……」葉清溪知道自己解釋不清,也不能解釋,只得說,「等到了地方,初九哥哥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周初九沒想到自己才剛跟葉清溪巧遇,她就要匆匆趕自己走,他忍不住說道: 「我、我沒什麼事要做,我陪你去找你的表哥吧!」他忽然有些好奇她的表哥是怎麼個模樣。
  
  「初九哥哥,你來桃花鎮上,應當是有事吧?」葉清溪這時候腦子也轉得飛快,周家的包子舖在京城城內,她在那邊的三個月,也從沒聽說二人在桃花鎮有什麼親戚的。
  
  周初九噎了下,老實的他終於紅著臉說:「我娘……我娘帶我來,來偷偷相看媳婦的。」
  
  「這是大好事啊,初九哥哥!那你給我指個方向就好,我自己找去就行了。找媳婦是人生大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啊!」葉清溪忙道。
  
  周初九見葉清溪忙不迭地催促他,心上一陣失落,可他娘早跟他說過了,若清溪只是個孤女,他們倒還算般配,可如今她已被貴人家人給接走了,便不是他們這等小老百姓能肖想的了。他早已經接受了他娘的勸告,可如今驟然巧遇清溪,他難免激動,一時將他娘的叮囑都忘記了。
  
  他囁喏著,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之前清溪你走得那麼急,也不跟我跟娘說你究竟去了哪裡……」他跟他娘莫名被衙役帶走,又莫名被放了出來,他娘跟他說過,他們二人能平安,說不定就是清溪的貴人家人出手幫忙的,因此他們心存感激就好,其餘的不要再想了。
  
  葉清溪望著周初九那滿含期待的目光,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初九哥哥,很抱歉,我如今的家人不願意我跟過去多有牽扯……」
  
  她如今是陷在皇家的大坑裡出不來了,實在沒必要把曾經救過她的周家母子二人也連累了。即便被周初九誤會她嫌貧愛富也沒辦法了,她還是撇清關係吧。
  
  周初九最終還是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走之前倒是沒忘給葉清溪指了個方向。葉清溪也來不及感傷太久,提心吊膽地去尋蕭洌了。
  
  一處巷子口,有人正蜷縮著坐在那兒,纏著白布的雙手抱著膝蓋,整個人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睡過去了。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好些人在他面前停下,紛紛激動地跪下,領頭之人正是徐威。
  
  蕭洌看也不看他們,無論徐威說什麼也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徐威說得口乾舌燥,他才忽然毫無預兆地站起身道:「回去!」
  
  他此刻面色如霜,聲音冷厲,聽得眾人一陣心驚。
  
  徐威猶豫了會兒還是大著膽子問道:「葉姑娘……」
  
  他後面的話因蕭洌那冷冷瞥過來的一眼而戛然而止,頭上冷汗直冒。他根本不知道為何皇上聽到葉姑娘時會這樣的反應,根本不對啊!不久前二人不是還如膠似漆的嗎?
  
  蕭洌沉聲道:「不用管她!」說完他邁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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