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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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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扶華 -【向師祖獻上鹹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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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這樣的魔蟲,不論在哪裡都是十分棘手的東西,但司馬焦不同,他的靈火是這種東西的剋星,他走了一路,腳邊已經鋪了一層黑灰,那些敢靠近他的魔蟲,屍體都被燒成了灰燼。
  
  這橋上不僅有魔蟲,還有陣法,連套的陣法,每踩一步身邊的景色都在變幻,若是一下踩錯,身前就不是長橋,而是另一個交錯的陣法空間,連環殺陣。
  
  障眼法、魔蟲和陣法,只這三樣,幾乎就能攔下所有的不速之客,換了廖停雁,她都發現不了被人隱藏起來的長橋。
  
  可惜這些都攔不住司馬焦,他動作極快,修長的黑色身影乘了風一般飄過長橋,落進另一個山間。
  
  一腳踩到那山的山石階上,司馬焦眉頭一動,這裡不像方才看到的那個尋常小山峰,從踏進這裡他就發現,這裡竟然是被人憑空造了一個空間,實際上並不在原處。
  
  這一處狹窄的空間裡,連天都是與外面截然不同的赤色,山間的霧嵐也是淡淡的紅,似乎染了一層血腥氣。
  
  師千縷那個老東西,或者說師氏,究竟在這裡藏了什麼東西?
  
  司馬焦只看了兩眼,腳下忽然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那張巨口出現的悄無聲息,一張一合只在瞬間,就要將司馬焦吞進去。
  
  哢一聲,是巨口閉合發出的震顫聲。但是那個本該被巨口咬下去的人卻出現在了空中。
  
  「看門狗?」司馬焦冷笑一聲。
  
  這樣的凶獸很難得,只看它的體型和身上的煞氣就知道,定是從極北深淵裡帶出來的。這樣的凶獸大多喜歡吞吃人肉,養這麼一頭畜生在這裡,難怪血腥氣這麼重。
  
  對別人來說是凶獸,對司馬焦來說,也不過就是隻看門狗。
  
  巨大醜陋的凶獸現出身形,它判斷出眼前的人是闖入者,發出陣陣咆哮,口中腥臭氣息都變成黑雲籠罩在天空。
  
  司馬焦站在空中,抬起手,反手從虛空中抽出了一把兩指寬,通身烏黑的長刀。刀刃平直,刃長三尺,柄長二尺,與一般長刀模樣不太一樣,長的有些邪性。
  
  司馬焦慣常殺人只用手,用兩根白皙的手指就能奪人性命,可面前這畜生實在醜陋又龐大,他懶得用手。而且最近廖停雁總囑咐他手不要用力,他固然可以用手捏碎這畜生腦殼,但總要給在家等他的人一點面子。
  
  烏黑長刀在他手中顯得輕巧,揮下的時候刀光像是電光,有種刺目的白。
  
  凶獸堅硬的背甲在刀光下裂開,它的怒號聲響徹整個獨立起來的空間。司馬焦提著久未用過的長刀,把這條叫聲兇狠的看門狗切了個十幾塊,最後一刀剁爛了它的大腦袋。
  
  凶獸的血是紅色的,這麼大一隻,血流的像小河,噴湧出來的時候難免濺上,司馬焦的刀刃上不沾血,但他的衣擺在往下淅淅瀝瀝滴血。他看了眼,把長刀拍回虛空中,自己踩著剛鋪就的鮮血長河,走近那一座籠在結界下的山。
  
  這最後一道結界,才是最為棘手的,他就算有所掩飾收斂,弄出來的動靜恐怕也已經驚動師千縷了,但這一道結界他想打開還需要一段時間。
  
  既然這樣,那就不打開結界了。不管裡面是什麼,直接毀了就是。
  
  司馬焦理所當然地想。
  
  「進……來……」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山中飄來,這聲音實在太飄渺,被風一吹,宛如樹葉沙沙的響聲,反而不像人聲了。
  
  「……來……」
  
  隨著那聲音,司馬焦面前的結界溶解,留下一道可供他進入的缺口。那幽深的洞口像是誘惑人進去送死的怪物巨口,避過凶獸巨口的司馬焦這一次主動走了進去。
  
  他並不怕裡面有什麼陷阱在等自己,到了他這種修為,對自己的絕對自信和對死亡的毫無畏懼,讓他只會隨心而為。就如師千縷對他的判詞——狂妄且自我。
  
  山間結界內,大如宮殿的黑玉形狀似蓮花,或者說像是奉山血凝花。這朵巨大的黑蓮落於一片血河中。
  
  血河赤紅帶著點碎金,有溫熱的溫度。
  
  司馬焦的神情晦暗,這血河裡的血,有著司馬氏血脈的氣息。他忽然明白,之前自己在百鳳山看到的那些牲畜般被圈養的人,那麼多並不純粹的血液,究竟有什麼用了,大約多半都匯集在了這裡。
  
  這麼多的血,哪怕不純,也有著足夠的能量澆灌出血凝花。甚至,不只是血凝花。
  
  司馬焦渾身的戾氣翻湧起來,就如同他最開始去到百鳳山時一樣,他迫不及待想要毀掉這裡,將這熱氣騰騰的血河全部燒乾。
  
  他走過血河,走向河中那座黑玉石蓮,踩著光滑的石蓮瓣走上去,見到蓮心的石臺上躺著一個人。
  
  石台凹陷,裡面盛滿了血液,這裡的血液顯然比外面血河中的更接近於純粹的司馬氏血脈。
  
  第一眼,司馬焦看到的不是那個石台血水裡躺著的男人模樣,而是他被剖開的心口,那裡長了一朵血凝花,血凝花之上,是一朵小小的火焰。
  
  司馬焦的瞳孔縮緊。
  
  那是奉山靈火,世間本該只有一朵的奉山靈火。他與靈火合二為一,自然能感覺到現在這朵並不大的火苗,不屬於自己的靈火,只有一絲隱約的聯繫。
  
  他們竟然又生生養出了一朵靈火。
  
  這絕不是一代兩代,或者幾百年能做到的事,恐怕從很久之前,他們就已經在做這件事。
  
  司馬焦終於將目光投向那人的臉。那是一張很熟悉的臉,因為與他自己的容貌格外相似,只是容貌相似,氣質卻不太相同,這男人的氣質要更沉穩些。
  
  男人睜開眼睛看著他,緩緩露出一個笑,「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司馬焦看了他一會兒,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問道:「司馬蒔?」
  
  司馬蒔,是司馬萼的哥哥,司馬焦的生父。
  
  這個多年前據說突然瘋了自殺而亡的男人,沒想到並沒有死。
  
  司馬蒔望著他的目光很溫和,是一種長輩看小輩的目光,但司馬焦看他的眼神和看其他路人沒什麼區別。
  
  「萼兒……聽了我的話,將靈火……與你……相融了……你能堅持下來……我很欣慰……」司馬蒔的話斷斷續續,「我要告訴……你……一些事……將手放在……我額心……」
  
  司馬氏有一種特殊血脈能力,可以以神思交流。
  
  司馬焦明白他想做什麼,他雖然聽不到司馬蒔的心聲,但他能辯他人喜惡,也感覺得到司馬蒔對他沒有惡意。沉吟片刻,他還是將手放在司馬蒔額心。
  
  很快,司馬焦的神思與司馬蒔的神思便落在一片純白的世界裡,面對面而立。
  
  司馬蒔的神思比他的靈府和神魂更加凝實。在這裡片特殊的傳承空間裡,時間被無限拉長,對於外面而言,可能就是一眨眼的時間,所以這樣在司馬氏血脈裡流傳的能力,就是用作長輩對晚輩的傳承教導。
  
  這一對父子並不像是父子,相比司馬蒔「父親」的身份,司馬焦對他身上那朵新生靈火更加感興趣。
  
  「說吧,你是怎麼回事?」
  
  司馬蒔一笑,並不在意他的態度。
  
  「我並非只是司馬蒔,更是上一代的司馬顏,多年前,司馬氏日漸衰敗,我察覺到了師氏一族的野心,與他們暗地裡在做的事,可作為司馬顏,我當時沒有更多時間去阻止,因為我天生有疾,壽數短暫,所以最後選擇了寄魂託生,用了特殊的辦法留存記憶,託生於司馬蒔身上,並且瞞過了所有人。」
  
  「我一直在試圖挽救司馬氏,可惜……我做不到。」
  
  司馬蒔嘆息了一聲:「我發現師氏一族試圖培育出新的靈火,也發現他們暗中蒐集了不少司馬氏後代血脈,我甚至潛入過這片血河黑蓮,看到了當時用來培育靈火的一個司馬氏族人。」
  
  他的神色冷沉下來,與司馬焦才有了幾分相似,「當初師氏一族是我們最信任的忠誠僕人,可是,人終究是會變的。因為我們一族的信任,師氏暗中害了不少我們的族人,有好些人都以失蹤或死亡的名義,被帶來這裡培育靈火。」
  
  「我想出了一個辦法,與奉山靈火融合,毀去師氏的陰謀。然而,靈火威力強大,我無法與之融合,嘗試之後,我承受不了那麼巨大的痛苦,只能選擇放棄,轉而有了另一個計劃。」
  
  司馬焦了然:「你裝瘋自殺,果然如願被他們送來了這裡?」
  
  「是。」司馬蒔笑了:「我告訴萼兒與靈火融合的事,她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果然成功了。」
  
  司馬焦一生下來,司馬蒔就欣喜若狂,因為他發現這個孩子是個罕見的返祖血脈,如果他不能承受靈火,這個孩子一定能。
  
  只是連他也不知道的是,司馬萼最開始並不想讓這個孩子與靈火融合,甚至想殺了他。只是後來走到絕境,不得不為,她最終還是選擇用自己的生命淨化了靈火,讓那威力強大的靈火湮滅重生,讓它更容易被司馬焦融合。
  
  司馬蒔:「這麼多年,他們並不知道我的意識還在,對我沒有防備,讓我可以做一些準備。我等待了很久,等到了你的成功,所以控制了一個前來送血的人,讓他把百鳳山的事送到你面前。」
  
  司馬焦挑了一下眉。
  
  原來那個被他搜了魂的師家人,是被司馬蒔安排過來的。
  
  司馬蒔朝他伸出手,眼中有灼熱的光:「我知道你會來,當你來到這裡,就是一切終結的時候。」
  
  司馬焦也笑了聲,「你倒是自信。」
  
  司馬蒔神情中有司馬氏的傲然,「自然,我們是奉山一族,與天地同壽的長生之族。」
  
  司馬焦嗤笑:「醒醒,司馬一族死的就剩我一個了,哦,還有半個你。」
  
  司馬蒔搖頭,眼中狂熱越發明顯,「就剩你一個又如何,只要你千萬年的活下去,只要你不死,奉山一族就永遠都在。」
  
  司馬焦沒有他這種對種族血脈的執著,聞言只是輕輕嗤笑,懶得和他多說。
  
  「他們快要來了。」司馬蒔閉了閉眼,「他們還不知道我能控制這片結界……在他們來之前,你要將我身上那朵靈火吞噬。」
  
  ……
  
  師千縷帶著人匆匆趕來的時候,看到司馬焦站在那座山的結界外,似乎還無法進去。
  
  司馬焦轉身看了他一眼,「來的比我想像的要慢。」
  
  師千縷這回徹底撕碎了那張端莊儒雅的仙府掌門面孔,他的神情沉沉,死死盯著司馬焦,「你現在住手,還能當你的師祖,不然,我不會再任由你繼續囂張下去。」
  
  顯然,面前結界裡的東西就是他的底線。
  
  司馬焦:「我不住手,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再送一批人給我殺著玩?」他話音剛落,腳下舖開赤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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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6: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司馬焦一早就知道師千縷這人沒那麼簡單,之前與他交手,他就察覺到,師千縷並沒有用出全力。
  
  或許是因為從前幾次除了師家人,還有其他宮宮主與長老們在一旁,師千縷能對付司馬氏,自然也會防備其他宮的勢力,因此沒有顯露出自己全部的能力。
  
  而且那時候司馬焦並沒有踩到他的底線,他還覺得有可以平衡的點,才沒有動全力。
  
  可現在不同了。師氏一族多年心血都在這結界中,若是真被司馬焦發瘋毀去,師千縷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
  
  他不再隱藏後,司馬焦對他如今的真實修為也感到了一絲驚訝。師千縷,還真是藏得很深,他的修為恐怕已至大乘。
  
  大乘一過,到了渡劫就要飛升,不論過是不過,都只是一個死罷了。
  
  司馬焦明瞭一向沉得住氣的師千縷為何如此怒形於色,終歸是為了一個長生。師千縷知曉飛升的秘密,也知曉靈火的作用,他還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當然也想像司馬焦一樣,長留於此世萬萬年。
  
  師千縷帶來的十幾人都是師氏的直系血脈,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兩人打鬥起來,那些其餘的師家人只能躲避,順帶守著結界,而後敬畏而恐懼地看向天空的風捲雷雲,那已經完全不是他們能捲入的爭鬥。
  
  司馬焦終究更勝一籌,只是他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殺死師千縷,師千縷比他想的更加難纏。不過司馬焦也不急,與他周旋著,兩人的戰鬥時不時會波及下方,衝擊結界。
  
  司馬焦似乎有意識要藉著他的攻擊一同衝擊下方結界,師千縷則千方百計想要轉移戰圈,以免結界被波及。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
  
  ……
  
  廖停雁回到師餘香的風花城,她有些心緒不寧。修仙人士的心緒不寧,往往就預示著有關係到自身的事情會發生。
  
  莫非,司馬焦這一遭會發生什麼意外?她剛才沒有多問,可是看司馬焦神色也知道那地方不簡單,肯定有秘密。探尋秘密的人,就註定要承受危險。
  
  廖停雁又轉念一想,司馬焦那樣的修為,這世界上能殺他的人恐怕還沒出生,所以哪怕受點傷,他應該不會有大事。
  
  想到這她稍稍放心,坐在了雕刻花鳥的玉窗前,正對著外面的大片花圃。師餘香喜愛花鳥,宮殿迴廊都身處繁花中。
  
  往常這時候,她會靠在這裡看看直播鏡子,吃點小零食,翻翻那本術法大全找兩個感興趣的學一學,不會的還有司馬焦能求助,反正就沒他不會的。小黑蛇這個時候會過來搖頭擺尾,從她的小零食堆裡翻一點東西出去餵鳥。小黑蛇到一個地方就喜歡養不同的寵物,尤其熱愛餵食。
  
  說到這,小黑蛇去哪了?
  
  她回來後一直在想司馬焦的事,都沒注意到小黑蛇,它雖然貪玩,可性格真的和狗沒兩樣,他們回來的時候,小黑蛇總會現身搖著尾巴和他們打招呼的。
  
  「小黑?」
  
  「蛇蛇?」
  
  廖停雁叫了兩聲,感覺不對。周圍有緊繃的氣氛,什麼東西慢慢縮緊。如果要形容的話,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抽這裡的空氣,想把這裡抽成真空。
  
  她站在原地,捏了一把胸前掛著的瓔珞項圈,心想,不慌,說不定是我疑神疑鬼。
  
  「嘶——」
  
  絲弦繃緊聲,廖停雁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反應這麼快,她往後掠去,在反射的光芒中看見了眼前交錯的絲弦。
  
  廖停雁停了下來:「草!!!」
  
  接連不斷的聲音,不僅在她身前響起,還有身後甚至頭頂。廖停雁站在了原地不動了。
  
  無數的絲線把她所有的路全部封住,如果換成司馬焦,他大概一伸手就能把這些絲線當成蜘蛛絲扯掉,可廖停雁……嗯,她覺得自己扯了,會被切成很多塊——不對,有防禦甲在,切碎塊是不存在的,但會被綁成一個蛋,大概。
  
  她扭動腦袋,看向出現在周圍的一群人,目測超過了一百位,全都一副大佬降臨的姿勢,把她圍在中間審視。
  
  好的,沒一個修為她看得穿,都比她修為高,她感覺自己像個可憐的五十級玩家,周圍站了一圈的九十級,這也太慘了吧。為了抓她一個,用得著這麼大陣仗?
  
  「只有她一個?司馬焦不在這裡?」
  
  廖停雁聽到有人問。
  
  「掌門說了,捉不到司馬焦,也務必要把他身邊的那個廖停雁帶回去。」
  
  「區區一個女人,又有什麼用。」
  
  「也不能如此說,能讓司馬焦費心掩飾存在,還帶著一路保護的人,自然是有用的。」
  
  廖停雁:「……」來了!經典的人質情節!接下去她就會被綁起來帶到司馬焦面前,被人抵著脖子威脅他束手就擒!如果是這樣她就放心了,反正只要見到祖宗,就完全不會有事了,所以她真的一點都不慌。
  
  「先將她拿下再說。」一名眼神銳利的老者道。
  
  司馬焦不在,面對一個毫無銳氣的煉虛期修士,他們還有什麼顧忌的,隨便一個人上前就能手到擒來。
  
  圍在廖停雁身邊的那些絲弦收緊,她感覺自己身上的容貌偽裝被人拂去,露出原本的容貌,還有兩根交錯的絲弦帶著凌厲殺氣絞向自己的手臂。
  
  使用絲弦的是個抱著箏的師氏女修,名為師千度,是師千縷的妹妹。她在師家地位不低,自然知曉司馬焦都做了些什麼。
  
  其他不說,只是屠戮百鳳山,壞他們師氏大計一事就足以讓她恨的咬牙切齒。因為百鳳山這一代,是管在她的手中,如今卻被司馬焦徹底毀了!若想再建,還不知要費多少心血與時間。
  
  她前段時間被師千縷遣到各處尋找司馬焦的下落,可惜司馬焦太警惕,沒留下一絲痕跡,她尋人不到,還是月初回之死一事被師千縷找到些蛛絲馬跡,這才讓她由此一步步查到了這裡。
  
  之前對上司馬焦,她們次次無功而返,白白填進不少人,鬧得庚辰仙府內部怨氣沸騰,畢竟那些人可不知道師氏暗中在做些什麼,只看到他們表面上維護司馬焦。
  
  這一次,師千度帶上人前來查探,目標除了司馬焦,就是他身邊名為廖停雁的女人。
  
  師千度雖然不相信司馬焦那種人也會喜歡什麼女人,但查到的東西讓她不得不信,司馬焦對這女子十分好,他幾次逃出都帶上了這人,當初還騙過師千縷營造了這人已死的假像。
  
  再看這女子修為——這入門三年都未滿的小小弟子,如今竟然已經是煉虛期,如此一步登天的修為,讓他們這些苦苦修煉千百年的修士又羨又妒。如此對待,就算不是十分喜愛,多少也會在乎。
  
  她來這裡之前,師千縷便叮囑過她,讓她必須將廖停雁帶回去,只要將這人握在手中,多少能讓司馬焦多考慮幾分。
  
  師千度雖說是準備將人活著帶回去,可心底鬱氣也實在是難以壓下,所以此時,她才會想絞斷廖停雁一隻手臂出口惡氣。
  
  正好司馬焦不在,等他回來,看到廖停雁的斷臂,豈不是有趣。此時的師千度尚不知曉,自己出發前來風花城沒多久,師千縷就被血河的動靜驚動,在那裡對上了司馬焦。
  
  站在這裡的師千度心說,拿司馬焦沒辦法,難道還不能擺弄這麼個玩意嗎。
  
  她的絲弦切向廖停雁的手臂,結果在她身外一尺處停住了,怎麼都無法再向前半寸。
  
  師千度:「!!!」
  
  廖停雁:「……」
  
  防禦甲,祖宗出品,就是這麼牛逼。
  
  師千度不信邪,絲弦隨心而動,從各個角度切向廖停雁,然後果然把她綁成了個蛋。
  
  毫髮無傷,只是動彈不得的廖停雁已經想開了。算了,你們隨便吧,反正抓我可以,傷我不行。
  
  師千度還要再動作,被一人攔住。那是陰之宮的一位長老,在煉器一道上很有見解,他打量廖停雁,道:「她身上有防禦仙器,你破不開,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先將人帶回去。」
  
  師千度這才拉著臉放下手,一揮袖把人抓到身邊。
  
  「我要帶人回去向兄長復命,諸位是要先行離去,還是守在此處,等那司馬焦回來,一舉將他拿下?」師千度問。
  
  這話問的,不少人心中都暗自撇嘴,一舉將人拿下?若是真能拿下,他們至於三番四次的損兵折將,若不是事關生死存亡每一宮都必須來人處理此事,不知有多少人不願來。
  
  「我等還是一同回去,司馬焦若是回到此處發現此人被抓,以他的脾氣定然要打上太玄主峰,我等不若先去準備。」一人出聲道。
  
  餘下眾人紛紛點頭,「正是,我們自當擺個殺陣,以此女為餌,引他前去。」
  
  「這回我們召集精英子弟,在太玄峰布下天羅地網,司馬焦應當還帶著傷,我們定能成功。」
  
  「哪怕是師祖,也不能讓這種濫殺無辜的人一再禍亂仙府,是該有所決斷了。」
  
  眾人肅然談起要將弟子們迅速召集起來,準備用人海戰術,他們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凝重,不少人露出憂慮與恐懼之色。
  
  廖停雁從絲線縫隙裡看到眾人情態,心裡感覺怪怪的。可能是這個正義即將戰勝邪惡,黎明前黑暗的沉重心情,她作為反派陣營感覺不到吧。
  
  她現在是人質,其他人拿她沒辦法,都懶得理會她,她就保持沉默,想著該怎麼辦。
  
  說真的,這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了,在這種陣仗的包圍圈下突破逃走?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就司馬焦一個人能做到。
  
  要是不逃……她現在唯一有點在意的,就是回來之前司馬焦說過讓她不要待在內府中心那一塊,肯定是那邊有什麼危險。
  
  可她真沒辦法,她現在連個消息都發不出去。只能祈禱祖宗發現她被人抓後不要太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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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廖停雁果然被帶到了太玄主峰,等在那裡的還有不少人,痛失愛女的月宮主也在,她神情不善地打量廖停雁:「這就是司馬焦帶在身邊的人?」
  
  師千度道:「就是她。」
  
  月宮主的目光看的廖停雁背後發毛,聽到她狠狠說:「司馬焦殺我女兒,讓我飽受痛苦,我也要讓他承受此痛!」
  
  她說著說著就有些控制不住,召出自己的武器月環劍刺向廖停雁的臉。鐺一聲,月宮主的月環劍被擋開,廖停雁在原地,毫髮無傷,只是還捆在她無形防禦甲外面的絲弦被斬斷了,由此可見月宮主這一下真的完全沒有水分。
  
  師千度阻攔不及,眼見自己的絲弦被斬斷,臉色一黑,語氣重了幾分:「月宮主,大事當前,不可衝動!」
  
  月宮主這才注意到廖停雁身上的防禦之厚,幾劍怕是斬不斷。她不甘地收劍回鞘,帶著怒火拂袖而去。
  
  廖停雁看著四周,這裡已經聚集而來許多人,長老們還在不斷傳訊,佈置下去。她看到天上流星一般墜下來許多匆匆趕到的弟子,看到下方擺出了凝重的陣勢,看到幾位宮主低聲商議爭執……一片混亂。
  
  師千度沒有見到掌門師千縷,只見到了代為處理事務的師真緒,顰眉問:「兄長去了何處?」
  
  師真緒對她恭敬一禮才道:「您離去之後,玉蓮池那邊有異狀,掌門帶人前去,至今還未歸來。」
  
  師千度一聽玉蓮池就再也待不住了,那裡可是有他們師家最不容閃失的東西,她立刻道:「你留在這裡盡快佈置好,看好那廖停雁,她是用來對付司馬焦的,不可讓她有閃失,我先帶些人去看看兄長遇到了什麼。」
  
  時間這樣恰好,她擔心師千縷那邊是遇到了司馬焦。若真是司馬焦,她去了還能幫師千縷周旋一二,現在廖停雁可是在他們手裡。
  
  「切記,千萬看好廖停雁。」
  
  師千度到時,司馬焦與師千縷兩人各有損傷,師千縷明顯落於下風,看上去比司馬焦狼狽許多。
  
  師千縷知曉自己敵不過司馬焦,只是在盡力拖延時間,他知道師千度去抓人了,既然司馬焦在這裡,要抓另一個自然容易。只要師千度回來,就表示他們成功了,到時候就能再與司馬焦好好談一談。
  
  而司馬焦也在等,他比師千縷更有恃無恐。
  
  他原本打算在幾日後祭禮上點燃之前埋下的靈火,將師氏一族聚居的中心和三聖山,以及主峰太玄連同周圍十幾座屬於各宮宮主的靈山,全部變成煉獄。可與司馬蒔的會面,讓他決定提前動手。
  
  司馬蒔那朵新生靈火已經被他吞噬,留在那裡的是他分出的一朵小火苗。這一簇火苗就是即將點燃庚辰仙府內府中心的源頭。
  
  他之前點燃了那些山脈底部的靈池,等到這一簇火焰浸入地下,靈火原本的力量和那些山脈靈池一瞬間全部爆發的力量,還有司馬蒔所在血河的力量,會把地上和地下的一切燒成灰。
  
  有了司馬蒔的幫助,這個計劃的威力更加大了。
  
  他之所以在這裡拖住師千縷,就是在等靈火浸入地下。
  
  司馬焦拿出了砍凶獸的那把長刀,師千縷用的是琴,他的琴音能惑人,擾亂心神,卻對司馬焦沒有任何用處,他不得不用出其他手段。司馬焦感覺時間差不多,也不再和師千縷糾纏,一刀將他那把碎玉長琴砍斷了弦,還在琴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刀痕。
  
  師千縷急退,本命靈琴被斷了弦,他壓抑不住口吐鮮血。恰在此時,他聽到師千度的聲音。
  
  「兄長!我來助你!」師千度飛身上前。
  
  師千縷見她過來,面上一喜,剛想說什麼,瞬間面色大變,他盯著下面的結界,猛然睜大了眼睛。
  
  火焰,金紅色的流漿噴濺出來,轟然的巨響幾乎能震碎神魂。原本尋常的山脈之景如鏡子般碎裂,露出底下猩紅的血河與黑蓮,只是沒等她們看個清楚,那一切就被席捲的火漿吞噬。
  
  師千縷與師千度同時神色大變,他們、他們的黑玉蓮池,他們培養的靈火!
  
  「不!」師千縷立刻想要上前阻止,只是那火是從血河裡燃燒起來的,火漿是司馬氏的血點燃後燒起,不同於一般凡火,所到之處,不論什麼都變成飛灰,連大地都被侵吞了百尺不止。
  
  那場景看在師千縷和師千度眼中,不異於天崩地裂,他們甚至都沒去管自己帶來的那些弟子,那些弟子離得太近避之不及,也被這火漿捲入,瞬間變成火漿河流上的一縷青煙。
  
  「哈哈哈哈哈!」司馬焦勾著那把長刀大笑,他俯視下方血河,捲曲沖天的炙熱氣流將他的長髮和衣擺捲起,他伸手指了指幾乎瘋過去的師千縷,尤不放過他,道:「師千縷,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師千縷仇恨的目光終於射向他,咬著牙,彷彿要將身體裡的內臟全都吐出來一般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
  
  司馬焦微微抬起下巴,睥睨著他,面上帶著漫不經心的諷笑,「你們師氏一族所在的那一片靈山,你們的祭神廟祖墓,包括你的掌門太玄峰,馬上都會和這裡一樣,變成一片火海,今天過後,這些靈山,還有你們那偌大的師氏一族,都將不復存在了。」
  
  他的笑容裡滿是惡意,看的師千縷渾身發冷,他顫抖著看向司馬焦,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
  
  「司馬焦!你會後悔的!」師千度尖叫起來。她的修為還比不上師千縷,在這炙熱的靈火燒灼中勉力支持,她渾身通紅,法衣開始燃燒起來,眼睛裡映照著下方的火光,滿是仇恨與扭曲。
  
  司馬焦不以為意,把玩著那把長刀。他不畏懼靈火,這樣的溫度對他來說也只是尋常,因此他只是淡淡看著面前掙扎的兩人,微微挑了挑眉。
  
  師千度的嗓音因為憤怒與怨恨變得無比尖細,在熱風中扭曲,「太玄峰,你帶在身邊的那個女人也在太玄峰上,我們死,她也要陪著一起死! 」
  
  司馬焦的手指停在了刀刃上,微微一重,那鋒利的刀刃就割開了他的手指,一滴金紅鮮血順著刀刃緩緩滑下刃身。
  
  他猝然投過去一個滿是戾氣的眼神,「你說什麼。」
  
  轟——
  
  就在這時,好像有什麼爆開了,驚天動地的聲響,哪怕在這一個獨立的空間裡,也顯得那麼可怕。
  
  司馬焦曾經想過祭禮上將要發生的那一幕,那一定是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美妙場景,無數靈山在奉山靈火的驅使中自爆,那樣的災難,足以保證那一片範圍內沒有任何人能逃離。
  
  那確實是很盛大的場景,靈氣四溢的蔥籠靈山,眨眼變成另一個模樣,它們一同炸開,翻捲而起的火海與火漿淹沒所見一切。
  
  這片結界空間難以負荷這內外力量的擠壓,徹底碎裂,同時,司馬焦感覺到了一陣難言的心悸,不由伸手摀住了心口。
  
  透過破碎的結界碎片,他豁然回首,看到遠處的太玄主峰。就在他回望的這一眼,太玄主峰在他眼底崩塌,沖天而起的火漿將他的雙眼也染成一片紅色。
  
  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凝固,像是一面斑駁的白牆,碎裂剝落了一層。
  
  他的神情太可怕,師千縷也看出了什麼,他瘋了般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司馬焦,任你千算萬算,又怎麼算到,你會親手殺死在乎的人。你狂妄至此,終得報應。」
  
  他瘋瘋癲癲,又哭又笑。
  
  司馬焦看也沒看他,飛向那已經面目全非的主峰太玄。
  
  ……
  
  師千度匆匆離去,師真緒果然就走到廖停雁身邊,不敢有絲毫懈怠。
  
  廖停雁:「……」你們真的看得太嚴了吧,我是真跑不掉。
  
  她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其他都被限制住,連動一下都難。她癱在那,心想,祖宗半天應該能找過來吧?
  
  這一次過去後,她還是研究一下電話,下次才好遠程聯繫,要不然次次都像現在這樣的陣勢,還怪嚇人的。
  
  許多人在太玄峰上忙碌,廖停雁看到外面黑下來的天色,莫名覺得有些熱。
  
  好像,是從地下傳來的熱度。她忍不住盯著地面看。
  
  她都感覺得到,其他比她修為更高的人自然也能察覺,眾人停下談論,那些不明所以的弟子們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
  
  轟——
  
  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震動,廖停雁看到弟子們驚恐的臉,看到一瞬間翻飛而起的地面,還有火紅的火漿,熾熱的溫度裹挾著爆裂的炎氣與靈氣,沖天而起。
  
  這是怎麼了?
  
  她看到撲向自己的火漿,嚇到炸毛。他娘的是火山噴發啊!!!可這周圍哪裡有火山!!!
  
  ……
  
  夜幕下的火漿河流像人體的血管一樣,連接成了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脈絡,在天上看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司馬焦踩在還未熄滅火焰的大地上,一時竟然還有些茫然。他的靈府裡刺痛,綿綿密密的刺痛讓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太玄主峰沒了,他站在一片平地上,舉目望去,除了火與焦黑的土,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他往前走了一會兒,手動了動,有什麼被他從灰燼和焦土底下翻了出來。
  
  勉強看得出是圓形的東西飄浮在他面前。
  
  有著強大防禦能力的瓔珞項圈完全沒用了,變成眼前這個樣子,而戴著它的人,或許就在他的腳下,變成了一片焦土,或者灰燼,甚至無法被鞠起。
  
  他一手抓住浮在眼前的項圈殘骸,用力一捏,將之捏成灰。
  
  然後他低聲捏了句決,伸手往前一抓,無數瑩亮光點從地下湧出。這些都是剛才死在這裡的人魂魄,若是無人拘住,他們很快就會散去,或者重新投入輪迴。
  
  司馬焦曾對廖停雁說過,只要自己不想她死,她就不會死。
  
  所以他要把她的魂魄拘回來,死了一具身體沒關係,只要魂還在,總能復活的,她還可以繼續懶洋洋地癱在自己身邊,什麼都不做。她應該被嚇到了,復活後可能會哭,但沒關係,他可以跟她保證,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他發了狠似得以一己之力拘住了這一片天地的魂魄,惹得天雷都在隱隱炸響。
  
  司馬焦毫不顧忌這些,分辨著每一個被拘住的魂魄。
  
  並不是所有的魂魄都在這裡,有一些神魂不穩,脆弱的,在剛才那場浩劫裡,會被沖散破碎。
  
  司馬焦想,廖停雁的魂魄不會那麼脆弱,她肯定還在這裡,就在這裡某個角落裡。
  
  他不可能找不到。
  
  可他確實沒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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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6: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往南過一座連綿起伏的紅色都焉山,再過一條水質渾濁碧綠的支岐河,就到了魔域境內。
  
  雖說正道修仙門派與大小靈山,都對魔域很有些仇恨,時常表現得對那種「偏遠山區」不屑一顧,但事實上,魔域與外界相比,除了地方沒那麼大,靈山福地沒有那麼多,物產也不太豐富外,是沒什麼差別的。
  
  魔域內不是只有一群喪心病狂殺人放火的魔修,還生活著不少普通人,在這裡的人雖然沒有外界多,但修煉的總體人數特別多,幾乎全民修煉,能與外面遼闊的修真界與凡人界的修士人數持平。
  
  據說魔域之地最早是另一塊不知從何處飄來的大陸,突兀出現與這個世界接壤融合,在這裡修煉的人天生靈力逆流,與外界不同,而他們的行事作風又更加狠辣不折手段,先前還曾與修仙正道發生過大戰,於是魔域這個名字就應運而生,被打成了人人欲誅之而後快的邪魔外道。
  
  那些魔域之人也沒糟蹋這個名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不少魔修就喜歡搞些什麼童男童女雙修大法,什麼母子煉蠱,魂魄入藥,聽著就嚇人得很。
  
  外界之人聞魔域而色變,但是一旦在魔域生活久了,就知道,這裡就是個管理更加混亂,更加開放隨便,偶爾還有些危險的普通城池。
  
  魔域範圍內的大小城池地界,都被不同的強大魔修劃分,這些城池與外界凡人城池很像。
  
  師雁在魔域住了差不多十年了,先前兩年跟一個病歪歪的老爹和一個老哥一起在魔域週邊住了兩年,之後搬到這個鶴仙城,一住就是八年。
  
  鶴仙城名字聽上去仙氣飄飄,不像是魔域裡的城,倒像是外面那些正道修士的地方,但它只有個名字光鮮,實際上和魔域其他城沒什麼區別。
  
  這城又大又亂糟糟,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起殺人搶劫的命案,衛生狀況也堪憂,街頭巷尾經常能看到些不和諧的東西,大灘鮮血還好,就怕是殘肢斷臂,這城裡也沒什麼環衛人員,經常十天半個月沒人收拾,一旦發臭了,往那過都能聞到一股味。
  
  「這又是哪來的傻逼,殺人不知道處理屍體嗎,丟在人家門口,人家不用出門的是嗎?」師雁出了院門看到門外不遠地方的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和稀巴爛的內臟,忍不住頭疼。
  
  她捏了個法決把那顆頭顱燒了,又用水把一灘血跡擦了擦,收拾好了之後覺得自己真是比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堅強了許多。至少那時候她看到屍體想吐,而現在只會用這種出門遇到亂扔垃圾現象的語氣吐槽。
  
  她出了這一片還算整潔的住宅區,走進主街,那才叫一個亂。
  
  行色匆匆的人橫衝直撞,時不時就要爆發爭執,魔域的人大多脾氣都不好,師雁懷疑這是氣候問題,魔域這邊的氣候真的燥,不好好補水難免火大乾燥。
  
  街邊當街煉屍的人天天都有,就像她從前樓下賣早餐和豆漿的小攤子一樣,那煉屍的爐子和鼎都快擺到街心去了。這些沒有公德心的煉屍魔修攤子上那味道,簡直毒氣,師雁每次經過都要下意識捂鼻子。
  
  最煩的還是那些搞偷雞摸狗產業的魔修,小偷和搶劫犯多的能自成一派,以前在這條街上偷東西的是個能驅使影子的魔修,一不注意身上東西就給摸走了。
  
  師雁也曾經遇上過,被偷了一袋魔石,當時她剛發工資就被偷了,氣的順藤摸瓜找到那個影子魔修,把他狠揍了一頓,給他揍掉了級,眼睛都錘爆一顆。
  
  那傢伙被她打的渾身是血,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立馬收拾東西滾蛋了,不過走了他一個,又有其他人來,只要不偷摸到自己身上,師雁也沒那麼多時間一一去管。
  
  在這裡,修為高的人可以隨意支配他人的性命,沒有任何規則可言,就是打打殺殺,誰強誰有理。
  
  師雁過得還行,因為她的修為在這裡算是很不錯了,化神期。據她那個老爹說,要不是當初受了傷,她原本該是煉虛期的,不過現在的化神期也夠用了。
  
  走過主街,拐一個彎,師雁就來到了鶴仙城裡最大的娛樂場所胭脂台。胭脂台集黃賭毒於一體,是魔域裡的合法產業——魔域裡就沒有不合法的產業,只要有人敢開,不管什麼店都有人敢消費。
  
  胭脂台的營業時間大部分是晚上,到了晚上,這裡燈火通明,徹夜狂歡,那時候胭脂台無數連廊都掛上了紅燈,火樹銀花,看著當真是極樂仙境一般。白日的胭脂台就顯得安靜許多,她是上的白班,每日來看到的都是這個在朝陽下慢慢沉睡的胭脂台。
  
  師雁在這裡工作,她是胭脂台聘用的眾多打手其中一個,用她從前那個世界的職業定位,她是這裡的保安團成員,感謝這具身體原本的武力值,不然她還真混不到這個工作。
  
  在這裡工作久了,前臺和打掃衛生處理屍體的工作人員也熟悉了,師雁從後門進去,正看到負責打掃衛生的人把掃出來的屍體統一處理,準備運出去回收利用。對,胭脂台裡狂歡一晚,最多的垃圾就是屍體,實在是魔域特色。
  
  跟每天處理屍體,搞得自己也一張死人臉的大叔點頭打過招呼,師雁先進去報到,然後巡邏一圈。接著她就可以開始划水摸魚了,一般這個時間胭脂台沒什麼事,她不摸魚也是蹲在屋頂發呆看天。
  
  她早餐還沒吃,準備先溜號去吃個早餐。在這一點上魔域比外界修士好多了,外界正道修士不流行一日三餐,魔修就不一樣了,大多愛滿足口腹之慾。
  
  「唉,呂雁,走走走,我下班了,陪我去吃點東西!」紅樓走出來個花容月貌的紅衣姑娘,見到她就熟稔地招呼,師雁欣然應邀。
  
  在外工作,師雁用的是呂雁這個名字,因為她那個神神道道好像腦子有毛病的老爹說他們師家有個大仇人,還在追殺他們,所以不能用師這個姓。師雁是無所謂,不管姓師還是姓呂,對她都沒區別,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實姓鄒,名叫鄒雁。
  
  「娘的真的是累死老娘了,早知道當初修風月道要這麼累,連個好覺都睡不到,當初我就是去修煉屍也不修風月道。」紅衣姑娘揉著胳膊罵罵咧咧往外走,和師雁一起走到胭脂台外面的早市,選了常去的一家店坐下來點菜。
  
  紅衣姑娘名叫紅螺,是藝名,真名不知。她是胭脂台的工作人員,賣肉的,但她這個不是主業,她的主業是修風月道,就是魔修裡面吸人陽氣用來修煉的一道,修這一道的男男女女要麼成為資深強姦犯,要麼就是在各個風月場所掛牌接客。
  
  一般都會選擇後面這種,畢竟這種的話,不僅能藉機修煉,還能賺錢。大家畢竟都不容易,不管是生活還是修煉,沒錢真的寸步難行,這可太真實了。
  
  師雁跟紅螺相熟,兩人經常在這裡吃早餐,談談工作上遇到的那些傻逼和糟心事。兩人雖然身在不同部門,但也算是同事。
  
  師雁吃的是早餐,紅螺吃的則是晚餐,她吃完就會回去休息,像往常一樣,紅螺吐槽起昨晚上的客人。
  
  「你不知道,我搞了半天那傢伙都硬不起來,傳出去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豈不是要笑話死我,所以我動用了我的本命桃花蠱,這才成事……娘的,有病就去治啊,上什麼妓院!老娘是吸人陽氣的,還要負責給人治不舉嗎?像什麼話!」
  
  師雁嗦了根麵條,噗嗤樂了。
  
  紅螺張大嘴狠狠咬了一口醬肉,還在那吐苦水:「我最近修為停滯不前,都快他娘到瓶頸了,還遇不上幾個品質好的,勞累一晚上,睡了和白睡一樣,你說怎麼就不能讓我遇上個魔將魔主之類的,要是能跟那種修為的睡一晚,我他娘早哧溜過瓶頸了,至於在這跟些沒用的死男人死磕嗎!」
  
  魔主指的是魔域裡面一座大城的城主,能佔據一座大城的,都不是簡單人,修為至少到大乘,魔將是城主手下能力出眾的魔修,一般能管理一座小城,修為至少合體。
  
  若是修風月道,能和這些修為的來幾發,就好比磕了大補丸。
  
  師雁擦了擦嘴:「咱們這城不是也有魔將嗎,你可以去試試,山不來可以就山啊,說不定能成呢。」
  
  紅螺又呸了聲:「鶴仙城連魔主帶魔將都是些老頭,我可睡不下去,怎麼著也得給我來個看著年輕點的吧!」她說著又可惜地看了眼師雁,錘著桌子恨道:「你怎麼就不是個男的呢!你要是男的,我會是這個吊樣,早睡你個千八百遍了!」
  
  師雁習慣了小夥伴這個性格,安撫道:「我要是男的,肯定讓你爽爽,我這不是妹子嗎,而且還破相了。」
  
  紅螺看著她左臉頰上那塊銅錢大小的特殊燒傷,繼續恨道:「你要是沒破相,也能和我做姐妹啊,到時候咱們兩個搞個組合,還怕釣不到修為高的男人,就是在外面遇到好的,直接強來我們兩個的勝算也大很多啊!」
  
  師雁聳聳肩,魔域都是一群這樣的混不吝,紅螺已經算好的了,畢竟她不愛隨便殺人,也不吃人。
  
  她們倆在這一邊吃一邊說,經常讓她想起從前上班的時候,偶爾下班也會和同事這樣一起去聚會吃飯,還怪有親切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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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7: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唉,說來我昨天還聽到個消息。」紅螺突然說:「據說冬城那邊的魔主,最近又燥起來了,好像準備擴大地盤,說不好鶴仙城也在他的攻打範圍裡。」
  
  「是嗎?」師雁嘖嘖兩聲,冬城有個大魔王叫司馬焦,手下地盤超級多,已經快把一半魔域地盤收到麾下了,連師雁這種「平民」都知道,那位大本營在冬城的大魔王,恐怕會在不久後統一魔域。
  
  不過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魔域裡地盤爭來搶去是很尋常的事,她現在和人聊起來,就像在以前世界和人八卦總統選舉,反正不關她屁事。
  
  紅螺倒是很激動,「要是真打過來把地盤搶了就好了,魔主我是想不到,但換幾個好看的魔將過來也行啊,我肯定上去求睡!」
  
  師雁摸完魚吃早餐,回到胭脂台,又度過了碌碌無為的一日,夜幕降臨,她準時下班,路邊的鴨店提醒她今天有新到的修仙界特產醬鴨,她立刻美滋滋地買了不少回去。
  
  踏進院子,她就看到老爹師千縷坐在輪椅上苦大仇深地望天。
  
  見到師雁回來,他就沉下臉看她,臉上寫了幾個大字——恨鐵不成鋼。師雁習以為常,大概當爹媽的看孩子大多都是這樣的臉,她抓了把炒花生米給這個暴躁老爹,「吃不吃?」
  
  師千縷不想吃,狠拍了一把輪椅扶手,冷聲道:「我師家大仇一日未報,我怎麼吃得下去。」
  
  哦,又來了。不吃算了吧,反正也不會餓死。師雁又把東西拿回來,自己吃,順便聽他每日訓話。
  
  從她從這具身體裡醒過來開始,她爹就一直在跟她念叨他們師家當年的風光,和他們的刻骨仇恨,每天說每天說,不厭其煩地說,簡直就是洗腦了。
  
  據說吧,大約在十年前,他們師氏一族是外面修仙界庚辰仙府裡的頂頭老大,十分風光,可惜被大仇人司馬焦搞得家破人亡,家族裡除了些修為很高的勉強逃生,其餘幾乎死光了。
  
  而她爹也由第一仙府的掌門,變成瞭如今這個喪家之犬,還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東躲西藏,非常慘,至於她自己,也是在那場災難裡被打傷破相,還導致失去了記憶——
  
  當初鄒雁剛穿過來,什麼都不知道,她就記得自己前天晚上加班超累倒床上睡覺呢,結果一睜開眼就換了個世界,老爹坐在面前,問她: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這要她怎麼回答,總不能說自己穿越的,所以她就順勢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的演技應該不太好,但這個老爹一下子竟然就相信了,這大概就是親爹吧。接著他理所當然給她介紹身份,最後叮囑她勿忘家仇。
  
  「日後你若是看到司馬焦,必要殺他!」老爹又一次怒氣沖沖地說。
  
  他的身體在當年受了重傷,連腿都沒了,師雁很能體諒他的陰陽怪氣和壞脾氣,聞言假裝乖巧地哦哦點頭。
  
  轉過頭去夾醬鴨的時候她就心想,要是能殺得了,你們當初至於家破人亡嗎。
  
  如果她是原本那個師雁,肯定要身負仇恨,同仇敵愾,但她又不是,她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被莫名牽扯到這個恩怨裡面,報仇是不可能報的,她就想安安靜靜在這裡工作,唯一能替原身做的,大概就是替她的老父親養老送終。
  
  至於去那個冬城大魔王面前送菜報仇,還是算了,人貴有自知之明。
  
  門開了,走進來個年輕人。
  
  師雁看到他,喊了聲哥。
  
  師真緒對她就不像師千縷那麼陰陽怪氣,還挺好的,他養好了傷後就和師雁一樣出門工作了,只是他的工作需要到處走,在外面各個城走多了,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趟。
  
  「回來了,我去給你燒水洗澡。」師雁溜了,藉機逃避老爹的碎碎念。
  
  師雁一走,師真緒就對師千縷行了一禮,「掌門。」
  
  師千縷沉著臉,「嗯,外面如何了?」
  
  師真緒:「冬城那邊,司馬焦確實準備繼續往外擴張地盤,鶴仙城恐怕很快也不安全了,是不是準備帶她離開?」
  
  師千縷簡直痛心疾首:「這個廖停雁真是沒用,給她灌輸了多年的仇恨思想,她還是每日只知道吃吃喝喝,當初明明用秘法洗掉了她的記憶,本想把她培養成對付司馬焦的利器,現在看來,她根本不堪大用!」
  
  師真緒看了眼旁邊桌子上擺的醬鴨,嘴角也是一抽,按了按抽痛的額頭。
  
  早知道,他當年就不用那麼珍貴的保命仙器救她一命了,真是悔不當初。
  
  如果師雁在這裡,她就能準確說出這兩人現在的心理活動——重金買了股,以為能大漲給自己帶來更多利益,結果這股不溫不火,繼續拿在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收益,拋出去又可惜。
  
  這幾年來,兩人不知道為此糾結了多少次。
  
  師雁對這一切陰謀都沒有察覺,她在窗口朝師真緒喊:「老哥,水燒好了來洗澡,順便幫我把醬鴨端進來!」
  
  師真緒沉默片刻,在師千縷沉著臉一揮手後,端著醬鴨擺出一張好哥哥的面孔進了屋裡。
  
  他一進屋,師雁就把他拉到一邊嘿嘿笑,還給他捏了捏背,師真緒給她捏的表情一僵。
  
  「你又怎麼了?」
  
  師雁說:「我工資還沒發下來,最近買了太多吃的,還買了衣服,錢不夠用,嘿嘿,老哥……」
  
  師真緒:我就知道。
  
  他掏出一袋魔石,盡量把自己偽裝成好哥哥,和顏悅色,「拿去用吧。」
  
  師雁又一次被這兄妹情感動了,她在前世就常說國家欠我一個哥哥,到了這個世界,總算是體會到了,像她朋友們那種不肯給妹妹零花錢還要從妹妹那裡拿錢的哥哥簡直是假的哥哥,她這個才是真的親哥啊!
  
  師雁:「哥,你真好。」
  
  師真緒:「呵呵。」
  
  拿著零花錢,師雁又很是逍遙了幾天。
  
  幾天後她下班回家,在家裡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個抱著箏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她爹面前小聲說話。
  
  師雁:驚!暴躁老爹喜迎第二春?!
  
  兩人同時朝她看來,神情都不太好。女修看她的神情尤其不善,像是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
  
  師雁心道,莫非是後媽?一般後媽才會對繼女有這樣的仇恨值吧。天要下雨,爹要續娶,沒辦法的事,她畢竟還不是人家親生女兒。於是她不動聲色,問道:「爹,這位是?」
  
  師千縷給了師千度一個眼色,讓她收斂一點,這才說:「這是我的妹妹,你的姑姑,從前一直在外面,現在找過來了,你不記得她了吧,以前你們關係很好的。」說的和真的一樣。
  
  原來是親姑姑,不過你確定原身和她這個姑姑關係很好?那姑姑眼睛裡的不是仇恨而是親人久別重逢的炙熱嗎?恕她直言,看上去兩人像是塑膠姑侄情那一掛的。
  
  師雁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把抱住師千度的手臂,喊她:「姑姑!」塑膠就塑膠吧,總要給點面子。
  
  師千度的神情都快扭曲了。她拉下師雁的手,「好久沒見了,你還好吧。」
  
  師雁真心實意地點頭:「我挺好的。」
  
  師千度不太好。
  
  師雁感覺這個突然出現的姑姑怪怪的,這天晚上,她有點睡不著,躺在屋頂上看星星,意外撞見了姑姑和老爹在院子角落裡說話。
  
  他們用的隔音符咒,神神秘秘。廖停雁有點好奇,什麼事要在大半夜的角落裡悄悄說?她恰好跟紅螺學了個聽牆角的法子,猶豫了一會兒就用了,側耳去聽兩人說話。
  
  唉,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知道的。
  
  就聽師千度說:「司馬焦當年沒找到人,一直不相信人死了,到處在找,還沒放棄,他懷疑到我們頭上,寧肯錯殺也不肯放過,看到一個師家人就殺一個,我們剩下的人不多,也不敢隨意派到他面前去。」
  
  師雁:哦,原來是在談論師家的那位大仇人司馬焦,難怪這麼小心翼翼的。
  
  每次他們談起這個大魔王,都如臨大敵又恨得咬牙切齒,搞得她在心裡忍不住把那個司馬焦想像成青面獠牙身高兩米八,渾身上下幾十塊肌肉,還愛吃人的形象。
  
  那邊師千度還在說:「我們不能繼續被動下去了,師雁到底能不能用了?」
  
  意外聽到自己的名字,師雁耳朵動了動。
  
  師千縷說:「還不到讓她出動的時候。」
  
  師千度就冷笑,「我是看出來了,就算她沒了記憶,也不想對付司馬焦,這對狗男女!我看她就是個沒用的,當初白救了她!就該直接不管她讓她去死,要是真死了,司馬焦痛失所愛說不定能瘋的徹底一點!」
  
  這一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師雁聽得滿頭問號和感嘆號交替。
  
  她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秘密!
  
  那個他們家的大仇人司馬焦!竟然和她這身體原本的主人師雁!有一腿!他們以前,談過戀愛!
  
  師雁腦海裡一瞬間飛過去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什麼苦命鴛鴦因為身份和家族的原因不得不分開,反目成仇,恩怨糾葛巴拉巴拉。
  
  難怪了,這樣一來所有的事都能解釋清楚了。
  
  為什麼姑姑一看到她就憤怒,因為她的原身當初和仇人談戀愛啊,說不定還在滅族之仇裡偏向了仇人一邊。
  
  老爹為什麼對她的「失憶」從不追究,因為他巴不得自己投敵的女兒失憶了。為什麼天天給她灌輸必須仇視司馬焦,要報仇的思想,就是為了杜絕女兒再和仇人搞到一起啊!
  
  師雁腦補了半天,頭都想禿了。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這是個虐戀情深的劇本,照現在的情勢發展,說不定還有破鏡重圓的戲碼。
  
  可是,她真的好慌,司馬焦和師雁的感情,跟她鄒雁有什麼關係?那個司馬焦,明顯不好惹,是動不動能滅人一族的人,萬一哪天遇上那個大魔王,被他發現自己佔了他女票的身體,她豈不是會死的很難看!
  
  不能想,想就是死。
  
  她連老爹和姑姑的話都沒心思去聽了,回到自己的床上,一晚上沒睡好。她少見的失眠了,連出門時看到家門口有人亂丟屍體都沒心思去搞衛生。
  
  今天紅螺沒上班,她自己一個人慢吞吞吃完早餐,又自己把自己說服了。
  
  沒關係,大魔王和她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基本上見不到的,她還能再苟一苟。
  
  遠處轟的一聲,有人尖叫著喊:「冬城魔主麾下打進鶴仙城了!」
  
  師雁:「……」你媽的,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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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7: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師雁反應很快,她迅速抓住準備丟下攤子逃跑的早餐店老闆,給他把飯錢結了,然後趕回家裡去。
  
  家裡還有個殘疾老父親師千縷呢!雖然不是親爹,而且總對她恨鐵不成鋼,還對她的原身有心結,可好歹相處幾年了,就算是當房東相處,這個時候也不好丟下不管。
  
  她趕回去的途中,看見了遠處城牆那邊的喧鬧場景,違規搭建的高層建築轟隆隆倒下,煙塵四起,半邊天都是密密麻麻的凶獸——據說冬城大魔王什麼東西都瞎養,這樣的凶獸手底下有不少,用來攻城也是財大氣粗。
  
  這要是給這些凶獸進了城,那還不是把貓扔進了魚堆裡,她都能想像到時候場面會有多兇殘。
  
  鶴仙城這塊地盤的老大是鶴叟,魔域的老牌城主了,能把持鶴仙城這麼多年,外圍結界的強大可想而知,然而才這麼一會兒時間,師雁就看到城牆被推倒了一段。
  
  一條比城牆還要粗壯高大的黑色巨蛇昂起腦袋,猙獰的蛇臉帶著天然兇殘的氣息,還有那一雙血紅色的大眼睛,閃著冰冷殘忍的光。就是這位史前巨獸般的凶神,生生用身子撞破了鶴仙城的結界和城牆,師雁隔得老遠也看的清清楚楚。
  
  雖然這是第一次見,但師雁知道這黑色巨蛇是什麼來頭,冬城大魔王司馬焦的寵物和坐騎,巨蛇沒有名字,可它的名聲在魔域和它主人司馬焦一樣響亮,大家都稱呼它為魔龍以示尊敬。
  
  眼見它一個翻身,城北那一塊瞬間塌了一半,師雁倒抽一口涼氣。她真的有點怕蛇,這麼大隻的就更怕了。
  
  巨蛇在煙塵裡翻騰,攪弄出漫天煙塵,搞得好像騰雲駕霧一般。鶴仙城內的眾魔修心驚膽戰目眥欲裂,前來攻打鶴仙城的一些冬城魔將則守在巨蛇身後,沒有進鶴仙城——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得等這個蛇祖宗玩高興了,他們才能動作。
  
  在冬城裡,這條巨大的黑蛇絕對是地位特殊的,他們的魔主司馬焦喜怒無常又心狠手辣,沒有人不怕他,這些年他麾下魔將不知道被他弄死了多少,仍舊有數不清的人前赴後繼要為他效命。
  
  這麼些年過去了,一直能好好待在他身邊的,也就只有這一條黑色巨蛇。
  
  哪怕這條巨蛇腦子不好,喜歡玩鬧,他們也得好好伺候著。這一次魔主沒有親自前來,黑蛇跟來了,若是讓這條黑蛇有了什麼差池,他們這些人回去後恐怕沒什麼好下場。
  
  誰能想到呢,他們在外面看上去風風光光的,回到冬城都只能夾著尾巴做人,還比不上一條靈智未開的蛇。
  
  眾多魔將氣勢凜然領著大群凶獸和魔修,擺出一副威脅的架勢,準備等著大蛇撒完歡就立刻衝進城燒殺。結果沒多久,鶴仙城的魔主鶴叟就帶著魔將出來了,雙方在天上會面,鶴叟乾脆投降說要依附效忠於魔主麾下。
  
  冬城魔將:「……」
  
  該死的怎麼這麼快就投降了!他們其實更希望能打一場,那樣自己進城去燒殺搶掠,不比現在強嗎!
  
  可是人投降都投降了,以後都是同事,還真不好一下子翻臉。鶴叟看出來眾人神情不好,忙招呼眾魔將進城,準備好好招待。
  
  大戰雖然沒了,但鶴仙城內還是亂了一把,不少本地居民惶惶不安。
  
  師雁回到自家院子,看到老爹和老哥都在,兩人正商量著什麼,神情都不太好,那個姑姑倒是不見了。
  
  見了師雁,師千縷立刻冷道:「你收拾東西,我們準備離開這裡。」
  
  師真緒解釋了兩句:「司馬焦的人來的比我們想像中更快,雖然打探到他人並沒有親自過來,但我們不能被發現行蹤,所以恐怕要離開這裡了。」
  
  師雁也不奇怪,師家人對大魔王司馬焦的恐懼簡直是刻在腦門上的,平時不知道罵了多少次,可真遇上對方,又要嚇得趕緊跑。她問:「現在就走?」
  
  師真緒:「不,現下情勢緊張,出去的路都有冬城魔修守著,這時候離開反倒引人注意,我們隔兩日看情況再離開,不過你這兩日就不要離開家門了,好生待在家裡。」
  
  師雁答應了。她找工作的時候也常換地方住,現在要換地方她也沒什麼不適,唯一捨不得的就是小夥伴紅螺。
  
  紅螺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關係不錯的朋友,當初她來到這個世界,許多事都要磨合習慣,師家老爹和哥哥又不許她接觸旁人,看她看的和囚犯似得,魔域也沒什麼適合做朋友的人,所以這麼多年來,她能真正說上話的朋友就這一個。
  
  她現在要離開,真不知道哪天還能再見紅螺,總要跟人打個招呼。
  
  師雁打定主意,可惜家裡一個老爹一個老哥看得太緊,她溜不出去,只好等著機會。
  
  她這些年雖說懶散了點,但總歸還是聽話的,見她在家好好待了一天,睡了一天懶覺,師千縷和師真緒也沒怎麼注意她了,他們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忙。
  
  師雁習慣他們瞞著自己一些事,反正她不在意,還是那句話,畢竟不是親生的。她在第三天清早順利溜出了門,直奔胭脂台。
  
  北城那邊的一片狼藉還沒有人收拾,冬城帶來的人也大多還在城外,不過鶴仙城內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各個囂張跋扈,脾氣比本地人更上一層樓,所以師雁這一路去胭脂台,都沒能碰上什麼小偷小摸和故意找茬,大家都夾著尾巴觀望著。
  
  胭脂台還是和前幾日一樣,彷彿沒有受到這場突然的大事件影響,每日打掃衛生收撿屍體的老哥還是那張死人臉。師雁照常和他點頭打招呼,老哥忽然出聲,說:「留步。」
  
  師雁驚訝地看他一眼。這是她在胭脂台工作這麼久,第二次聽到這位老哥說話。
  
  「有什麼事嗎?」
  
  老哥看她一眼,說:「跟我來。」
  
  他的修為不是很高,還瞎了一隻眼,師雁沒覺得有威脅,就跟著他走了,然後她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具屍體。
  
  將她帶到那具屍體面前,半瞎男人說:「昨晚掃出來的屍體。」示意她帶走。
  
  師雁看著紅螺的屍體,茫然了一會兒,才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上去把紅螺的屍體抱起來離開了。
  
  半瞎男人看著她離開,眼神毫無起伏,回去接著處理那些無人要的屍體。只是他忽然想起這幾年來,這兩個姑娘每日早上嘰嘰喳喳一起經過這扇門的樣子,或許,這就是他特地留下了那具屍體等人來取的原因。
  
  師雁離開胭脂台,走到圍牆外面,又慢慢停住了,她把紅螺放在地上,蹲下去看她冷白腫脹帶著傷的臉。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看過很多很多屍體,從最開始的噁心,到後來的習以為常,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習慣,不管看到多麼噁心的屍體都不會想吐了,可是現在,她看著朋友的屍體,突然感覺一陣胸悶,扶著牆吐了出來。
  
  說不出的噁心。
  
  紅螺總是孤身一人,跟她一起吃早餐的時候,她話多的不行,師雁對於這個陌生的世界很多認知,都是從這個朋友的口中瞭解的,她對紅螺的感情,甚至比對原身的親爹親哥都要深一點。
  
  可能是因為紅螺和她做朋友,只因為她這個人,不管她叫鄒雁、呂雁還是師雁。而師家兩位親人,與她相處,只將她當做師雁。
  
  她扶著牆,在這個有些涼意的清晨,忽然想起幾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清晨,她來上班,在那座華麗的紅樓第九層窗戶邊上看到了紅螺。紅螺當時滿身疲憊,看見她在屋頂上飛來飛去,就朝她招了招手,說:「噯,要是哪天我死在這裡了,你能不能給我收屍啊?我可不想屍體沒人收,被賣出去給煉屍人,誰知道會被他們煉成什麼鬼東西。」
  
  她當時覺得紅螺在開玩笑,這傢伙嘴裡總是騷話連篇,所以她遠遠地朝她比了個ok的姿勢。
  
  她今天準備去和紅螺告別,還想跟她說:我準備搬家了,說不定沒法給你收屍,沒辦法,你只能好好活著,活久一點了。
  
  現在可好,不用說了。
  
  師雁吐完,擦了擦嘴,在紅螺身上翻了翻,把她身上僅剩的一些東西收了起來。一般這樣的屍體,很多東西都是打掃衛生的撿屍人搜過一遍的,紅螺身上一些東西卻還在,看來那位老哥沒動過她。
  
  紅螺的屍體被她燒成了灰,裝進了一個小布袋子裡。
  
  師雁回到了胭脂台。她在這裡工作了好幾年,雖然做的普普通通,並不起眼,但也有幾個相熟的人,花了點魔石,她很快就打聽清楚了紅螺的死是怎麼回事。
  
  前天晚上,胭脂台來了不少冬城的魔將和底下的修士,紅螺就是死在了一對雙生兄弟手裡,不知道為什麼死的。其實哪有什麼為什麼,魔域不就是這樣,人家修為比你更高,能力比你更強,看你不順眼了,你就要死了。
  
  師雁搞清楚了名字長相,離開了胭脂台,她還沒忘記跟胭脂台的一個管事辭職。
  
  鶴仙城就這麼依附了冬城,一群過來搞事情的魔將魔修們都老大不爽,覺得沒能過癮,所以說魔域這個地方水土養出來的人,大多都這麼燥。他們留下一部分在這裡處理其他事情,另一部分則帶著消息和多餘的人準備啟程回冬城去了。
  
  支渾疾和支渾疫兄弟二人就是啟程回冬城復命的,他們二人修為俱在化神期,雖說還未當上魔將,也是有些名號的,支渾氏在魔域是個響亮的姓氏,這兩兄弟能效命冬城一位大魔將麾下,也託了這姓氏的光。
  
  這兄弟二人生的虎背熊腰,乃是魔修裡修魔體一道的路子,他們如今尋常模樣就已經足夠高大,但一旦變成魔體,便如同巨人一般,刀槍不入,力量驚人,防禦驚人。
  
  二人在隊伍中後段,前面是魔將們的坐騎,後方是普通的魔修,這二人高談闊論,離了鶴仙城後,就指著那倒塌的城牆大聲嘲笑鶴仙城無用,語氣非常之囂張。
  
  師雁混跡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魔修隊伍裡,黑布裹著身體,聽著他們大聲談笑。
  
  他們說了很多,還說起了在鶴仙城裡睡的姑娘,不夠帶勁,所以興致上來殺了幾個。
  
  大概紅螺就是那幾個其中一個吧。
  
  師雁不聲不響,隨著他們離開了鶴仙城。他們這一路不休息,直到過了兩三日,才停下來暫時休整,眾人放鬆下來找個地方吃喝。
  
  黃昏時刻,一切都晦暗不明。魔域的山水總是不鮮豔明媚,好像疊加著一層什麼其他的顏色,樹木不綠,群花不艷,只有晚霞,紅的尤其好看。還有人的血也是,新鮮流出來的血格外鮮豔,色澤也正。
  
  師雁擦了下自己手上的血,站起身來。她的腳下躺著兩具屍體,支渾疾和支渾疫兄弟倒在那,腦袋都沒了,脖子上一圈還在淙淙流血,打濕了周圍好大一片黃色的土壤。
  
  這兩日的觀察和跟蹤,還有方才突然爆發的殺人過程讓師雁有點累,她擦著手離開案發現場,腦子裡重播著剛才的一切。
  
  這兩位對自己太自信了,一位不記得名字的偉人曾說過,過度的自信使人滅亡,所以他們連自己的魔體都沒來得及使出來就死翹了。
  
  可能是被她突然逆轉靈力,用出的修仙人士術法給打了個措手不及,總之這一場還算順利。
  
  師雁早就發現,自己和其他魔域魔修不同,她不僅能逆流靈力變成魔修,還能倒過來,使用外界修仙人士用的靈力。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當初自己悶頭研究了很久,總算能兩種都用的不錯,而且她對修仙術法還要熟悉一些,能下意識使用出不少的術法。
  
  在魔域這個世界裡,師雁殺過不少人,她是不喜歡殺人的,可總有些時候不得不去做,因為身邊沒有人真心對待她,讓她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所以為了能舒適一點地生活,只能靠自己。
  
  可是每次殺完人,她還是不太好受。她不動聲色回到那些魔修隊伍裡,一時想著什麼時候尋機脫離隊伍回鶴仙城去,一時想著回去後肯定要被老爹罵的。這時候她那個殺人後遺症又犯了,坐在那不太想思考。
  
  她下意識擦著自己的手指,垂著眼莫名想起了當初第一次殺人的情形。那時候她遇到了個色狼,魔域的變態色狼可不是在地鐵公交上摸摸人家屁股那種,是會當街強暴順便取人性命的。所以她把那個湊過來的傢伙捏碎了腦殼。
  
  說實話她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當時在一片緊張和頭腦空白裡,下意識的殺人方法是捏碎人家腦殼,她好像沒有那麼兇殘的,就因為那事,她對滿手的糊糊留下了陰影,之後都沒再吃過類似糊糊的食物。
  
  那段時間她每天晚上做完噩夢醒來,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內心隱藏著什麼奇怪的一面。
  
  而且,當時她驚惶的不行,滿身虛汗滿臉淚水,看到了原身的親爹和親哥,卻聽到那個爹滿臉失望說:「連殺個人都這幅沒用的樣子,你究竟怎麼回事?」
  
  所以她真的很為原身感到心塞,這都什麼爹。大概後來她和他們親近不起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了。錯誤教育方式,導致子女離心的糟糕典範。
  
  師雁亂七八糟地想著,忽然發覺前方隊伍有些騷亂。她立時警覺起來,看到最前方的那條巨大黑蛇在一群人小心的簇擁下,朝著她的殺人現場去了。
  
  「魔龍察覺到新鮮的血腥氣,肯定是發生了什麼,都給老子注意一點!」有魔將騎著飛獸朝四面大喊。
  
  師雁:「……」你媽的!這黑蛇什麼狗鼻子?不是,蛇能聞到味道嘛?這蛇變異的嗎,隔那麼遠都能察覺到這邊的血腥氣,她都瞞過了前面那些魔將了你這時候跟我說翻車?!
  
  在心底大罵了一頓,師雁趕緊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阿彌陀佛,保佑那大黑蛇查不到自己頭上!
  
  不知道哪路神仙,沒有保佑她,沒過多久,那條猙獰的大黑蛇興奮地吐著蛇信朝她這邊游了過來。
  
  師雁:「……!」別過來!走開啊!
  
  其他人看到巨蛇的動作,也察覺了不對,有魔將大喊什麼,四周都亂起來。師雁忽然往前丟下一片「煙霧彈」。這是她借鑒古往今來各種武俠劇,自製出來的東西,殺人放火,吸引視線必備佳品。
  
  她趁機要逃,剛飛躍往前,就被半空中一張巨大蛇口給咬了個正著。
  
  師雁:「……」天要亡我!吾命休矣!
  
  她被卡在大蛇猙獰變異的牙齒縫裡,一動不能動。大黑蛇咬著她,飛快往前游,搞得一群弄不清狀況的魔將和魔修,帶著一大群凶獸在後面追,師雁還隱約聽見了有魔將在喊:「魔龍!等等我們哪!」
  
  大黑蛇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師雁被它咬在嘴裡,四周一片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魔將魔修凶獸虎視眈眈圍繞,感覺不太妙。
  
  真的很不妙!
  
  不止她覺得不妙,其他魔將們也覺得很不妙,因為他們的魔龍,直接把那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人咬著帶回了冬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隆隆衝塌了冬城的內城圍牆,游進那個禁宮裡去了。
  
  禁宮裡有世界上最可怕的大魔王司馬焦,要是他被魔龍惹怒,死的不是魔龍,而是他們這些可憐的下屬。下屬,寫作下屬,讀作出氣筒。
  
  冬城禁宮,黑色的人影坐在窗邊,他聽到轟轟的動靜,本就不能舒展的眉心皺得更厲害了,他渾身戾氣轉過臉,看向那隻回到禁宮後身形縮小了不少的蠢蛇,見它嘴裡咬了什麼東西,不由罵道:
  
  「小畜生,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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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黑蛇自到了禁宮範圍,就自覺變小了,這會兒的腰大概也就一人高那麼粗,剛好能自由地遊走在禁宮門廊四處。它變小了,師雁終於能從它的牙縫裡脫身,可仍舊有半個身子都在大蛇嘴裡,被它甩的頭暈眼花。
  
  黑蛇根本不在意自己被狗逼主人罵,它現在興奮得不行,搖著尾巴,呸的一聲把嘴裡的小夥伴吐了出來。
  
  「嘶嘶——」這是獻寶呢。
  
  它是什麼意思,司馬焦不知道,他看著滾落在地又爬起來,滿臉懵逼的師雁,和她大眼瞪小眼對看了足有十分鐘。
  
  這誰?師雁腦子裡一冒出這個問題,就同時隱約得出了答案。黑蛇是司馬焦養的,面前這個能罵黑蛇的,肯定就是它主人無疑了。
  
  不是,說好的青面獠牙身高兩米八大魔王呢,司馬焦是眼前這個小白臉?
  
  不,不對。師雁在這個與小白臉對視的時間裡,又緊急記起了最重要的那個設定。司馬焦他和原身的那個師雁是男女朋友關係啊!怎麼辦,他現在是認出她來了?也對,她又沒偽裝,只要眼睛沒壞肯定能看出來的。
  
  這個發展,她是真沒想到。千里迢迢,被送上門,這是怎樣的緣分,她都覺得自己像個快遞。
  
  怎麼辦,她現在要演戲嗎?演一齣情人久別重逢熱淚盈眶欲拒還迎……可是她演技這麼不行肯定會露出破綻的。不然就說自己失憶了,一招失憶走遍天下!也不行,這同樣很考驗演技。
  
  面前這個司馬焦,看著就不是好糊弄的人,總不能她隨隨便便說失憶,他就隨隨便便信了。
  
  看了十分鐘,師雁已經從極速心跳滿腦子胡言亂語慢慢變得平靜下來。沒有辦法,她的緊張一向很難維持長久,這會兒她只能瞪大眼睛。
  
  司馬焦打量了她十分鐘之久,終於有了動作,他的嗓音帶著一點點沙啞,說:「過來。」
  
  師雁沒動。
  
  司馬焦也沒生氣,甚至之前皺起的眉都鬆開了,他自己走到師雁面前,一把將她舉著抱起來。
  
  師雁:「!!!」
  
  你這麼直接的嗎?
  
  她被突然抱起來,本來應該掙扎的,可是身體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腦子沒跟上,總之她都沒掙扎,等她靜了一會兒,再想掙扎又覺得怪尷尬的,只好安慰自己,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制動才是生存良策。
  
  還是假裝自己是具屍體安靜苟著好了,絕不主動開口說話。
  
  疑似司馬焦的小白臉抱著她,動作怪熟練的,一手按著她後腦勺,把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脖頸邊。
  
  師雁突然想起幾年來師家老爹的耳提面命和各種教導,總結起來就一句——有朝一日見到司馬焦,別手軟,殺他丫的。
  
  現在這個師家大仇人就在她跟前,脖子這種脆弱的地方還在她手邊,簡直大好良機。可是非常奇怪的,她被按著腦袋靠在那,嗅到了又淡又乾燥的一點特殊氣味,忍不住想睡覺,那種很睏很睏的感覺一下子把她擊倒了。
  
  她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從沒覺得這麼睏過。感覺像是連續加班三天三夜終於回家一頭栽倒在床上。
  
  莫非這才幾天沒睡覺,她就疲憊成這樣了?不對,肯定是這神秘小白臉身上噴了什麼安眠藥之類的東西!
  
  「想睡覺就睡。」司馬焦側了側腦袋,臉頰在她頭髮上蹭了下,她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按了按自己的後脖子,又順著頭髮脊背往下撫了撫,帶著股自然的安撫之意。
  
  然後師雁就腦袋一歪睡著了。
  
  睡著之前在人家懷裡,睡醒之後還是在人家懷裡,姿勢比之前更加親密。司馬焦坐在那支著腦袋,她的腦袋就抵在他胳膊上,整個窩在他懷裡,連腿都被他的袖子蓋著。
  
  她一睜開眼,就對上司馬焦低頭凝視的目光。眼角還有個蛇頭在搖晃,一條蛇信嘶啦嘶啦把她的目光吸引了過去。接著司馬焦就一腳把那個湊過來的蛇頭踹到了一邊,大黑蛇委委屈屈扭動一陣,還試圖湊過來,又被司馬焦用手推開。
  
  「出去。」司馬焦指著大敞的窗戶。
  
  大黑蛇察覺到主人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平靜,覺得再鬧可能會被揍,於是乖乖爬出去了,看著怪可憐的。
  
  也許是剛醒,腦子還不太清楚,師雁甚至覺得這一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經歷了好多次,氛圍居家極了,是個男朋友和寵物狗的模式。
  
  師雁想到這裡,突然一個激靈。
  
  這不對啊,這哪裡都不對呀!
  
  師雁扯著自己的頭髮。是什麼,是什麼讓她在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小白臉男人懷裡睡死了過去?她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警惕心呢?死掉啦?她雖然睡眠質量一直很好,但也不可能好到這種程度——而且剛才那一覺睡的真香。
  
  她殺人後幾日總會做噩夢的,剛才沒有。
  
  她很有理由懷疑面前這個抱著她玩她頭髮的養蛇男子使用了迷藥等工具。
  
  司馬焦伸手過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
  
  「怎麼呆呆的,睡好了?」
  
  師雁聽著他這個無比熟稔的語氣,有點窒息。別,我其實不是你的女票啊。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說說吧。」司馬焦說。
  
  說……說什麼啊?
  
  司馬焦:「你這些年在哪裡?」
  
  師雁發現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嘴巴有自己意識地吐出來幾個字:「在鶴仙城。」
  
  師雁:這什麼??我是喝了吐真劑還是怎樣?我怎麼不會這個技能啊???
  
  司馬焦:「是不是師家人把你帶走的,師千縷在你身邊?」
  
  師雁:「是。」
  
  司馬焦:「為什麼不回到我身邊?」
  
  師雁:「我不認識你,不知道為什麼要回你身邊。」
  
  三個問題過去,師雁明白了,自閉了,這廝開掛,他會開真話buff。
  
  三個問題,司馬焦差不多猜到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了。
  
  當初他搞了那麼大的動靜到處翻找廖停雁的蹤跡,照他的找法,就是廖停雁的魂魄真碎了,碎成千八百片,他也能收集回去了,但是沒有,一點痕跡都沒有,所以他很快察覺不對。
  
  那時候他根本受不了廖停雁不見了的現實,憤怒之餘就去追殺師氏的人洩憤,在搜尋師家人的過程中,他發現了異樣,便猜測廖停雁是被他們帶走。
  
  同時他還懷疑是不是魔域那邊有人搞事,畢竟廖停雁是魔域的人,可能是派遣她過來的人從中作梗,便是沒有,他們說不定也有能找到廖停雁的辦法。
  
  他什麼都懷疑,任何可能都查證過。
  
  因為這,他搞垮庚辰仙府後,發現被他殺得凋零的師家人有往魔域跑的跡象,就乾脆丟下這個庚辰仙府的爛攤子,前往魔域攪風攪雨。
  
  先搞死了那個當初派遣廖停雁往庚辰仙府打探消息的冬城原魔主,又一路跟著師家人的蹤跡,把跟他們合作的城全都收到麾下……就這幾年,他追得很緊,師家那些倖存者有一個算一個,個個掙扎求生逃命。他都快把師千縷逼得禿頭了,也不怪師千縷每天看著用心當社畜的師雁都那麼暴躁。
  
  師千縷就是死都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把廖停雁藏了這麼多年,到最後不僅沒洗腦成功,還莫名其妙給她自己跑到了司馬焦面前。
  
  堪稱一夜破產,唯有跳樓才能解千愁。
  
  司馬焦自己一個人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他發現廖停雁不記得自己,臉色就一路飄黑,又問了幾個問題,把她套了個乾淨。
  
  現在她叫師雁,師千縷是她爹,十年前失憶。
  
  司馬焦氣笑了,要是師千縷現在在他面前,他能當場把人捅上幾千刀。師家的老東西果然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失憶?怕是那老東西用了師家的洗魂之術,洗掉了廖停雁的所有記憶,想著讓她把他當仇人,用來報復他。那老東西也就會這些伎倆了。
  
  「你,認賊作父,嗯?」他氣都算在師千縷頭上了,對慌張中透著放棄的鹹魚態度則更像個發脾氣的男朋友,整個人就是大寫的「我準備發脾氣了」預告板。
  
  「蠢,那老東西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想當你爹,他配嗎。」司馬焦扣著她的下巴,「你是廖停雁,和那姓師的老東西沒有任何關係,他不過想利用你對付我而已。下回抓到他,我讓他給你當孫子。」
  
  師雁:「哈?」劇情怎麼好像突然有反轉?這一齣比她之前腦補的更複雜啊,她還不太明白……不過再怎麼也跟她鄒雁沒關係。
  
  她回不過神,不知道現在這奇怪的狀況下到底在演些什麼劇情,整個人就很無辜,司馬焦暴躁瞅著她半天,嘖了一聲,在線放棄,撩開她腦門上的頭髮,在上面親了親,終究是沒跟她發脾氣,「都是那老東西可恨。」
  
  雖然是個耳鬢廝磨的親暱姿勢,但他語氣著實陰冷可怕:「等我把他抓回來,連肉身帶魂魄,一絲絲都給他磨碎了為你出氣。」
  
  師雁眼皮一跳:「等下!」
  
  司馬焦馬上變臉:「怎麼,你不相信我,不想讓他被殺?」
  
  好像她點下頭就要立刻發飆暴起殺人。
  
  師雁覺得自己可能是開了熊心豹子膽buff,對著這樣一張可怕的,一言不合要殺人的臉,她竟然……害怕不起來?
  
  就是語氣不自覺有點弱,「嗨呀,我又不知道你們誰說的才是真的,是吧。」
  
  司馬焦想起來她殺個人就嚇得做噩夢的事,「你放心,到時候我自己來,不讓你動手,我知道你怕這些。」說著話,又給她往懷裡抱著塞緊了點,還拍了怕背。
  
  師雁被迫給他當抱枕,心想,媽呀,看來原身還是個小仙女呢,歲月安好不愛打打殺殺類型的,嘖嘖嘖,可能大魔王都比較愛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又善良的小姑娘吧。
  
  可能還是那種「答應我不要再殺人了,忘記仇恨,學會原諒好不好」款的。
  
  她在心裡搞了一個「司馬焦」和「師雁」的愛恨情仇劇,腦補他們因為地位不同身份不同爆發爭執,在嘩嘩大雨中恩斷義絕。「司馬焦」要殺師家人,「師雁」不讓,哭著用倔強的眼神看著情人,毅然決然說:「你要殺就先殺我!」然後「司馬焦」恨得不行,喊著「讓開!不要阻止我!」劈裡啪啦一陣,不小心傷到了「師雁」。
  
  她一路激情澎湃腦補到「師雁」被誤傷後快死了,躺在「司馬焦」懷裡,用的就是他們現在這個姿勢。妹子含著最後一口氣說:「原諒我,我愛……」然後沒說完就腦袋一歪。
  
  師雁激情腦補著,腦袋無意識一歪,看到了司馬焦現在的神情,他不暴躁了,就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眼神很古怪。
  
  師雁:……嗯,他幹什麼這麼看著我?哈哈哈哈總不可能還會讀心術吧……應該不會吧?
  
  司馬焦張開手,遮住她的臉,虛虛往前一抓。
  
  師雁:「?」
  
  司馬焦:「把你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抽出來。」師千縷那個老東西,竟然給她灌輸這樣的身份經歷,是腦子有病嗎。
  
  師千縷:我不是,我沒有!
  
  司馬焦把她拉起來,攬著她的腰問她:「你是不是真的想聽師千縷的,要殺我?」
  
  師雁:「不想不想。」真話buff又來。
  
  司馬焦嗤笑一聲:「你不是相信他們嗎,他們要你殺我,你為什麼不想殺?」他摸著她的臉,看上去是在笑。
  
  為什麼是看上去在笑,因為他眼裡完全沒笑意。
  
  師雁:「因為無冤無仇。」不管劇情到底是怎樣,跟他有仇的是師家人,她又不是,師家老爹總跟她說作為家族一員,家族的興衰榮辱比個人要重要,這個她可不敢苟同。
  
  師千縷最大的失敗,就在於他不知道這其實是個異世之魂,不受這世界天道所限,所以師千縷洗掉的記憶也只有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那段記憶,因此她並沒有變成一張任他塗抹的白紙。
  
  就像司馬焦,其實也並不能在她這裡探聽到有關另一個世界任何的心聲。
  
  聽到了似曾相識的回答,司馬焦稍稍被安撫了一點,還是沉著一張女朋友要鬧分手的黑臉。
  
  「你現在不相信,好,等我把師千縷抓回來,讓你親自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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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7: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魔域與外界不同,沒有濃郁的靈力,也沒有鮮明的四季之分。處處都乾燥,令人有種無言的煩悶。
  
  冬城卻與他處不同,冬城天氣常年乾冷嚴寒,城外連綿起伏的山丘與山林都是一片雪白。只是那白的不是雪,是一種特殊的白色石頭。
  
  城內的人多以這種石頭建造房舍,因此整個冬城看上去就是一片雪城,也才有了冬城這個名號。
  
  師雁站在禁宮的一扇窗前往外眺望的時候,才看清楚了這個冬城真正的樣貌。純潔的白一直蔓延到天邊,看上去和魔域這個地名不太相襯。她被大黑蛇銜過來的途中,也不知道是暈車還是暈蛇,什麼都沒有看清楚。
  
  這地方就景色來說,是比鶴仙城好很多。就是太冷了,她站在這窗邊半天,差點被凍成冰棒。這裡的冷,能讓她一個化神期修士都感覺冷,那是真實厲害了,也不知道這裡的其他低階修士怎麼活。
  
  先前在鶴仙城,她偶爾會聽人說起冬城和司馬焦,只是那時她當成閒話來聽,也沒追究過真假。其實那些說話的人大多也沒來過冬城,以訛傳訛,在他們口中,冬城確實是一個被雪覆蓋的城市。
  
  所以說什麼都是眼見為實,就像還沒見到司馬焦之前,她也不敢相信這個兇名在外的司馬焦,其實是個瘋貓一樣的男人。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興,為了什麼又開始發氣。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才會高興,說些什麼他會更生氣。總之,就是琢磨不透。
  
  師雁:不敢說話jg.
  
  不過好在就算惹他生氣了,他也不把氣撒在她身上。只是用一種「你現在生病了,我不跟你計較,你等著我去撒完氣再回來跟你說話」的表情看她。
  
  其實師雁覺得他這樣還怪有趣的。
  
  她從進了這個禁宮之後就沒能出去。司馬焦的禁宮非常大,又大又空蕩,除了一個穿黑衣的司馬焦和一條到處遊蕩的大黑蛇,就只剩下她這個剛來的,連個侍女都沒有。
  
  這是當魔主應該有的派頭嗎?老實說她之前還以為應該是皇帝待遇,身邊大群人侍奉的。
  
  師雁覺得,以她見到司馬焦第一面的整體印象來說,這位應該不是那種心細如髮的人物,應當也不會照顧別人。所以她在這個要什麼沒有什麼的禁宮裡,恐怕要遭點罪了。
  
  估計得吃不好,睡不好。但這也沒辦法,她就當自己被抓來坐牢了。
  
  然後馬上就被打了臉。
  
  先是有一群戰戰兢兢的魔將抬進來一架超級大的床。床上用品滿滿噹噹整整齊齊。褥子錦被抱枕一樣不缺。師雁目瞪口呆地看著上面紅彤彤的喜字,當然那些魔將的表情也沒能好到哪裡去。
  
  「夫、夫人,這是魔主吩咐我們送來的,您看擺在這裡可以嗎?」一位魔將說道。
  
  師雁記得這個魔將,這是帶兵去攻打鶴仙城的那位主將。先前在路上看到他威風凜凜站在騎獸身上,一揮手就是萬千猙獰魔修齊出的樣子,她還覺得這個大佬看上去是那種會狂笑著剁碎屍體的兇殘類型,手上大刀更是佈滿殺氣。現在呢,他笑的像是太后身邊的老公公。
  
  這個態度變得太快了,可見沒有少被司馬焦調教。
  
  還有那個夫人是什麼鬼?!
  
  不僅有人送床,接下來還有人絡繹不絕送了一大堆的東西進來,什麼屏風坐具和櫃子長榻之類,地上也鋪上了錦繡花紋的地毯。很快就把她所在的這一處宮殿佈置成了一個新婚的婚房。
  
  師雁看著這一切有些頭痛,難道說,司馬焦要和她在這裡結婚?
  
  老天鵝,她這拿的到底是什麼狗血的替身替嫁劇本?前幾天還是胭脂台的一個保安,今天就要成為凶殘的魔主夫人,這個人生經歷也未免太跌宕起伏了。
  
  而且萬一這消息真傳出去,她怕把師家老爹給氣死——她還沒搞清楚來龍去脈,姑且就先還是認師雁這個名字。
  
  師雁在這裡腦補替身劇本,腦補了半天。還想了很久,該怎麼逃婚,或者說該怎麼逃避新婚之夜。結果司馬焦回來看到這一室的紅彤彤,比她還嫌棄,眉頭一皺問她:「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誰搞的?」
  
  師雁心道,你媽的,這不是你吩咐的嗎?
  
  司馬焦這個暴躁老哥很快把那些整理房間的魔將喊了回來,一群魔將乖乖站在他面前等他發話。
  
  司馬焦一句話沒說指了指那些東西,他們就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搬著那些東西火速離開了這裡,又迅速地搬回了另一些正常的傢俱,眼巴巴又誠惶誠恐等著司馬焦的指示。
  
  司馬焦轉頭問師雁:「你覺得怎麼樣?」
  
  師雁: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新婚夫婦一起裝修房間,詢問對方意見的語氣跟我說話?
  
  「……嗯,還行吧。」師雁遲疑地說道。至少是比之前那樣更像是人居住的地方了。
  
  宮殿擺設整理好了,接下來又有人送來吃的。還是那些魔將,他們拿刀拿劍用來砍人的雙手,端著一盤盤菜餚送上。
  
  師雁看得眼睛有點疼,感覺十分魔幻,這個情景要是通俗解釋下,就是皇帝讓他的文武百官心腹大臣們,來做著宮女太監的活。不知道該說這個皇帝操作太騷還是逼格太高。
  
  很明顯,這群魔將自己也不習慣,第一次做這種事,一個個彆扭的像第一次上花轎的大姑娘。
  
  「夫人,魔主吩咐給您送些吃的,您還想吃什麼,儘管吩咐。」長鬍子的魔將很不適應自己的管家新身份,一句話說的太不順。
  
  師雁也不太習慣自己的夫人新身份,不過問她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這她就有話說了。管他到底什麼劇情,民以食為天!
  
  「我想吃赤櫻果。」她鄭重地說。
  
  赤櫻果是一種魔域特產靈果,只在魔域最南邊的幾座城裡才能種植,非常珍貴,拇指大小一個,長得有點像櫻桃。而且這靈果嬌貴,生長不易,運輸不易,到哪裡價格都很高。
  
  她一句話說出去,不過片刻,幾個魔將就送上了一大筐赤櫻果。
  
  「城內暫時只有這些。」那魔將還很有些忐忑,生怕坐在一邊面無表情的司馬焦不滿意自己的辦事能力。
  
  師雁:什麼叫只有這些……赤櫻果在鶴仙城胭脂台那種高消費場合,超多魔石才能買一小碟,一小碟裡不過九枚小小的果子,現在你們用筐裝啊!
  
  在胭脂台工作幾年,都買不起一小碟赤櫻果,沒想到被擄過來後赤櫻果能隨便吃到飽,她現在都有點動搖了。
  
  「赤牢、燴車、九風三城,去給我打下來。」司馬焦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赤牢城、燴車城和九風城,都是種植赤櫻果的魔域南方大城。
  
  眾魔將聞言,霎時精神抖擻。魔域人好戰嗜殺,那絕對不是開玩笑,對他們來說,爭搶地盤和資源,盡情享受生活,就是最重要的事。而且這些依附於司馬焦的魔將,大都有建功立業,統一魔域的偉大理想,就等著司馬焦帶他們去實現了。
  
  要讓他們說,南方那幾座城早該打下來,可是他們這個魔主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不知道在打什麼,他們這些下屬就是急死了也不敢問,現在終於等到了一句準話。
  
  司馬焦一句話,搞的像是皇帝戰前動員,一群魔將興奮的一批,搓著手迫不及待離開了。
  
  師雁:「……」不是為了我吧?
  
  這真的比楊貴妃的荔枝還要誇張。
  
  司馬焦看她,「還想要什麼?」
  
  師雁:我特麼敢說嘛,要是說想吃外界的醬鴨,你怕不是要一統魔域再打出去佔領修仙界。
  
  師雁:「不想了,真的。」
  
  司馬焦就突然笑了下,撓撓她的臉,「還是這樣,喜歡騙我。」
  
  師雁:別別別,可不是我幹的,我可沒騙您老人家,我這膽子哪敢哪。
  
  她覺得臉上被他摸了下的地方癢癢的,也伸手撓了下。
  
  ……等下?
  
  她把手在臉上摸了一會兒,翻出來一面鏡子照了照,頓時驚了,她臉上那塊銅錢大的疤哪去了?
  
  「我疤呢?」因為太驚詫,她下意識愣愣地扭頭去問司馬焦。
  
  這塊疤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有的記號,師家老爹和老哥都說是司馬焦燒的,他的靈火特殊,弄出來的傷用其他方法都無法處理,所以只能一直留著,不然這樣一個傷疤,在修仙人士看來,是很容易治好的。
  
  師雁都習慣了這塊疤的存在,偶爾她照鏡子,用手遮住那塊疤,會驚嘆於這具身體的顏值,可是那塊疤的存在也並不讓她覺得難受,就是偶爾看著她會莫名覺得有點焦急,就好像做夢夢見要去哪裡趕赴一場考試,卻中途遇到事情趕不及,覺得這下子要考砸了那種沮喪感。
  
  結果,她都不知道怎麼的,這塊小小的疤就突然消失了,是她睡著之後那會兒司馬焦給她治好的嗎?
  
  司馬焦看著她,眼裡忽然露出沉鬱之色,像是想到什麼很難以接受的事情,他抬手將廖停雁攬了過來,拇指在她臉上原本有一小塊傷疤的地方輕蹭。
  
  師雁給他微涼的手指蹭的後背一麻,頭皮一緊。
  
  她往後,司馬焦就罩著她的後腦勺把她拖回來,他盯著她的臉看。疤沒了,還有一點淡淡的紅,大概很快就會恢復如初,就像她一樣,總會恢復如初。
  
  司馬焦不太想去回憶起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生來就是獨身一人,日子久了,從不考慮他人,對於廖停雁,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細心。
  
  可他對自己太自信,覺得師千縷不能尋找到自己的蹤跡,他把廖停雁藏得很好,又覺得自己當時在內府弄出那麼大的動靜,足夠吸引所有的目光,廖停雁在風花城,自然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她根本不會有危險。
  
  狂妄如他,修為高絕如他,又怎麼會去考慮「若有萬一」。
  
  他給廖停雁做那個防禦法寶的時候,告訴她就算是讓人打上半天也不會破,足以護她性命,可他沒考慮過,如果是自己的力量,立刻能衝破防禦——因為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去傷她廖停雁。
  
  可事實上,就是他的力量,還有司馬蒔的力量,讓她遭受了一場災難。
  
  後來在尋找廖停雁的過程裡,他想,還有寄魂託生之法,就算人真的死了,他也能再把她復活,一切都不會變。
  
  司馬焦本就對生命不甚在意,何況手中還有使人復活之法,就更不會對死亡有任何敬畏之心。
  
  可是這幾年,他遍尋廖停雁不到,終於慢慢明白,死亡可怕的不是本身,而是它帶來的離別。
  
  十年前他踩在那片焦土上,心裡都是憤怒和各種激烈的情緒,一時想不到其他,後來這些年,心裡才慢慢泛上一點可以稱作「恐懼」的心情。對於失去的恐懼,是他從未有過的。
  
  可是以他的驕傲,他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會害怕什麼,只是顯得更喜怒無常了些而已。
  
  師雁:現在空氣裡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沉痛氣氛!糟糕,看他的表情好像是陷入了什麼糟糕回憶裡,現在兩個人這麼對視,按照一般情況來講接下來肯定要親了,她不敢哪!
  
  司馬焦撫著她臉的手指一重,說:「不許逗我笑。」
  
  師雁:「啊?」我冤枉,我沒有啊!我做什麼了就逗你笑?
  
  司馬焦又摸了摸她臉上那一塊,忽然起身,就直接走出去。
  
  師雁感嘆:你不知道一隻貓為什麼突然跑過來蹭你的手,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又扭頭離開。
  
  但面前有一大堆吃的,超棒的,還是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她吃上了自己一直想吃的赤櫻果,又嚐了嘗其他的菜,覺得冬城諸位的口味真的狂放,魔域傳統的瞎雞薄亂炒亂燉,除了配料不同,烹飪方式一模一樣,毫無創新。在這魔域,也就只有進口修真界的醬鴨,還有一點滋味。
  
  按照以往習慣,她吃完東西,要找個地方休息,以前是胭脂台後花園大樹樹冠上,或者師家的屋頂樹蔭下,到了這裡……往哪睡?
  
  師雁遲疑著進了之前的殿內,發現屋裡沒人,有兩處地方可以睡,一個大床,一個長榻。
  
  她毫不猶豫選擇了長榻,因為大床太整潔了,而長榻看上去更軟,那一個圓滑的弧度非常適合她的腦袋,還有抱枕也很符合她的審美,略帶凌亂的感覺更是讓她覺得睡意濃郁起來。
  
  她躺上去,覺得非常愜意,長舒了一口氣。太合適了,感覺像是恰好對準了一個凹槽能整個陷進去。
  
  司馬焦坐在屏風後的窗邊,毫不意外地看見師雁選了長榻。那是他剛才弄亂的,又丟了幾個抱枕上去,廖停雁以前就喜歡躺在那種地方,看到就想躺。
  
  師雁很快睡了過去,她睡熟後,司馬焦來到她身邊,坐在了榻上,抬起她的腳腕,將一枚腳環扣了上去。
  
  這個新的防禦法寶,他準備很久了,現在終於能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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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一覺醒來,臉上少了一塊疤,再一覺醒來,腳上多了個環。
  
  師雁抬起腿,動作特別不講究,她撥弄了一下腳腕上的那個銀色腳鐲,覺得這腳鐲真的很好看,就是那種渾身上下寫滿了「尊貴」的寶貝。
  
  這姿勢看不仔細,她翻身坐起來,踹翻一個抱枕,掂著那腳鐲翻來覆去地看。是兩個用細鏈串了的銀色細圈,上面複雜的花紋好像是牡丹,又好像是芍藥,鏤空的內芯還嵌著一抹通透沁人的淡淡碧色。
  
  戴在腳上沒有重量一般,也不怎礙事,只有一點淡淡的涼意。師雁以自己幾年來在鶴仙城混出的經驗肯定,這玩意兒是件法寶,品級很高,到底有多高她不清楚,畢竟之前她也沒錢買這麼厲害的法寶。雖然看上去材質是銀和玉,但觸摸起來的感覺不是。
  
  「你覺得這怎麼樣。」
  
  司馬焦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師雁被他唬了一跳,而後撓撓耳朵,「挺好的,就是我不習慣戴腳鐲,不能戴手上嗎?而且這樣的珍貴法寶,送我的?」感覺是傳家寶級別的寶貝,都沒有個贈送儀式什麼的,直接就給套腳上了。
  
  司馬焦看著她,忽然笑了,伸手觸了觸她腳踝上的腳鐲,「扣上認主之後,我也無法取下它。這防禦法寶世間僅此一枚,任何人都不能衝破這個防禦傷到你。」
  
  任何人?師雁一愣,下意識問:「啊,你也不能?」
  
  司馬焦眉毛都沒動,只看著她,有種師雁不太明白的溫柔,「對,我也不能。」
  
  師雁聽的心裡暗草,這特麼不就是個防家暴神器嗎?要是連司馬焦都奈何不了這東西,她豈不是可以橫著走?不止橫著走,恐怕還能躺著走。
  
  問世間,誰能降我!
  
  司馬焦仔細看她的神情,端過她的下巴,「你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師雁:「哪裡不對?」她懵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為什麼是防家暴!她為什麼自然的把司馬焦動手劃分進家暴裡面?!
  
  司馬焦不是這個意思。
  
  他陡然大笑起來,師雁不知道他笑什麼玩意兒,感覺額頭被親了一口,司馬焦彷彿挺高興的,蹭著她的鼻尖問她:「你不覺得我是不懷好意想囚禁你?」
  
  不是不相信我,不是被師千縷那個老東西養了這麼多年,不是不記得我了,為什麼還是相信我?
  
  師雁:我總是因為跟不上這祖宗的腦迴路而感到懵逼,但看他這麼開心我覺得還是閉嘴比較妙。
  
  一覺醒來發現身上多了漂亮的首飾,第一反應當然是收到了禮物,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會聯想到囚禁?她也是不懂。
  
  司馬焦的手指擦過她的下巴,抓起了她的手腕。只是輕輕往前一提,師雁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飄起來,好像身體沒有了重量。而司馬焦拉著她的手腕,帶著她踩在了地上。
  
  師雁都不知道他幹什麼,就突然被他牽著手,往外快步走出去。
  
  禁宮的地面是光滑的黑色,幾乎能清晰倒映出人影,師雁赤腳踩在上面,因為步伐急促,腳腕上的兩個細圈碰撞,發出輕微的叮叮聲。
  
  司馬焦穿著黑色的袍子,他走起路來風馳電掣,就是那種「火花帶閃電」的氣勢,給人感覺彷彿大步子一下子跨出去一米八。師雁被他拉著手腕,幾乎是拖著跑,漆黑的地面映出一黑一青兩團影子。
  
  師雁沒穿鞋,頭髮也沒紮,起來還沒洗臉,自覺像個女鬼,但司馬焦不知道來了什麼樣的興致,拖著她就走,臉說句話的時間都沒給她。
  
  兩人在禁宮裡走了一段,空曠的宮殿裡沒有任何其他人的痕跡,舉目望去,都是支撐穹頂的大柱子和穹頂的各色藻井。
  
  這樣空曠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發出的聲音,有那麼一刻,師雁覺得這樣的場景彷彿有點熟悉。
  
  用科學來解釋,應該叫做大腦的二次記憶。
  
  師雁被司馬焦牽到禁宮中心,那裡有一座金瓦紅牆的高塔,和整個白色的冬城顯得格格不入,顏色艷麗到有點突兀了。
  
  她又覺得隱約的熟悉。
  
  司馬焦帶她走向那座塔。
  
  中間這條路上鋪滿了白色的石頭,散發著寒氣的石頭被嵌在地面上的樣子,讓師雁想起家門口那個公園的小路,也是嵌著石子,總有些鍛煉身體的老年人往那裡反復踩,說能按摩腳底穴位。
  
  師雁表示自己很懷疑,她曾經覺得那個硌人的石子路不能按摩穴位,只能殺人。當然現在她是不會在意這種石子路,以她的修為,就是刀子路也能走得面不改色,一般刀子可紮不破這化神期的身體。
  
  她就稍微一走神,司馬焦扭頭看她。他先是給了她一個疑問的目光,然後才看到她的赤腳。接著他動作很自然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走上了那片嵌著寒氣石頭的路。
  
  師雁:……我真沒這個意思。
  
  不過抱都抱起來了,還是懶得掙扎了。
  
  但她覺得這位大佬肯定很少抱女人,哪有抱一個成年女人,用這樣抱小孩姿勢的,她坐在司馬焦的手臂上,手搭在他肩上,心想,我從七歲後就不這樣坐在我爸胳膊上了。
  
  她那個疑似假爹的師千縷同志,也沒有這樣親密抱過她。這位自稱是男朋友的大佬,給人當爹倒是很熟練。
  
  她感覺自己這身體的反應也挺熟練的,下意識就把手放好了。這可能就是愛情的力量吧,她這個身體後遺症還挺嚴重。
  
  走過那片寒石路,周圍的溫度驟降,司馬焦推開門,將她放了下來,又改為牽著她的手腕。
  
  這塔裡面的地面是鋪了地毯的,非常華麗的那種,繁花似錦的圖案,周圍的牆壁繪有歌舞昇平,仙人飛天圖畫,流光溢彩,靈動非常。
  
  「來。」
  
  師雁踩上樓梯,跟著他往上走。這樓梯很長很長,走了一節還有一節,好像永遠走不到盡頭,她仰頭去看頭頂透進來的光,司馬焦的背影也一同落在她眼底,長長的漆黑的頭髮,還有捲起的袍角,又讓她有種熟悉的眩暈感。
  
  司馬焦忽然轉頭看她,說:「那時候你上高塔,在樓梯上累的差點坐下來,我當時覺得……」
  
  「覺得你真的很弱,我還沒見過比你更弱的人,我隨手養的蛇都比你厲害百倍。」
  
  師雁:這人會不會說話?
  
  真的,原身能跟這祖宗談戀愛,真乃神人也。這樣不會說話的直男,要不是長得好看修為又高,肯定是沒法談戀愛的。
  
  司馬焦語氣裡的笑意忽然就散了,他說:「現在你走這樣的樓梯,不會累成那樣了。」有些師雁不明白的嘆息意味。
  
  師雁覺得自己也不能總不說話,只能乾巴巴地配合了一句:「畢竟化神期修為,爬個樓梯還是沒問題的。」
  
  司馬焦嗯了聲,表情又開始莫測,師雁再次被他抱了起來。她雖然和這位大佬才相處不久,但他想一齣是一齣的性格已經令她有了深刻認知。
  
  被抱小閨女一樣的姿勢抱著,司馬焦整個人往上一躍,腳尖點在漂浮的燈籠上,眨眼連上好幾層。
  
  師雁:嘿,這可比電梯快多了!
  
  樓梯旁有憑空漂浮的燈盞,這些燈盞上都是鏤空的花型,要是點亮,估計會把各種花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很符合師雁的審美。她看著司馬焦毫不客氣踩著它們往上躍,目光就放在那些燈上。
  
  腦袋上一重,司馬焦摸著她的腦袋,「都是你喜歡的燈,塔搬過來後新添上的。」說話間,那些燈就亮了,果然映出各種花影重疊。
  
  他語氣裡有一點自得,好像在說「早就知道你會喜歡」。怎麼講呢,還怪可愛的。
  
  只能感嘆,愛情,使臭大佬變幼稚。
  
  她到了最高的一層,在那個同樣空曠的大殿裡,看到了一汪碧綠的池水。
  
  莫名的,師雁覺得這池子裡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應該有什麼在裡面的。司馬焦上前在水裡一抓,從水底浮出一朵顫顫巍巍的紅色蓮花,花苞慢慢綻開後,露出裡面一簇安靜燃燒的火焰。
  
  如泣如訴的哀怨哭聲迴盪在整個大殿內,嚶嚶嚶嚶聲不絕於耳,小孩子哭泣的聲音如魔音穿腦。
  
  火焰猛然跳躍起來,像是個張牙舞爪的人,朝著司馬焦的方向撲去,小孩子的聲音恨恨罵道:「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你的女人死了關我什麼事!雖然是我的力量又不是我殺的!是你自己傻你自己算計別人結果不小心把她燒死了就知道怪在我身上!還拿水浸我!你有病啊!腦子進水了!你他媽不痛我還痛呢臭傻逼!」
  
  司馬焦一巴掌就把這火焰扇了回去,語氣燥怒:「閉嘴!」
  
  能發出童聲的火苗被扇的一個瑟縮,它大概用光了所有的膽子,終於恢復理智,縮回去繼續嚶嚶嚶哭。
  
  完了它好像終於看到了師雁,大聲說了句髒話,又說:「你把這女人找回來了!」
  
  師雁:驚!這有一朵會罵髒話的火苗!而且這語氣和我罵人的時候怪像的。
  
  司馬焦對她說:「我之前讓你給它澆水,你亂教它說話,它罵人都更不中聽了。」
  
  師雁:真的,別用這種我教壞了家裡鸚鵡的語氣說話了!不是我做的!
  
  師雁覺得自己真的好冤哦。
  
  她自覺自己冤的六月飛雪,司馬焦呵呵冷笑,但轉念一想,又不和她計較了。
  
  他帶她看完了那朵哭個不停的火焰,領著她在這高塔上轉了兩圈,兩人在最高的雲廊上俯視冬城。
  
  「原來這塔在三聖山,三聖山被我毀了後,就把這塔搬到了這裡。」
  
  師雁覺得他好像想和自己談人生,見他看著自己好像要一個回應,於是措辭了一番說:「看來你很喜歡這塔?」
  
  司馬焦:「我厭惡這塔,它囚了我五百年。」
  
  師雁一邊想,你這話我沒法接,話頭給你談滅了,一邊大喊被囚五百年!這不是孫大聖嗎!
  
  司馬焦:「一直被囚在同一個地方,所以我厭惡那些囚禁我的人,一開始就打定主意,等我能離開,就會將他們全都殺了。所以……」
  
  師雁決定當個捧眼,於是她似模似樣的嗯了下,接話道:「所以呢?」
  
  司馬焦話音一轉:「所以你也會這麼厭惡我嗎?」
  
  師雁:「瞧您這是怎麼說的呢,我怎麼聽不懂,要不然請您給大傢伙解釋一番?」
  
  司馬焦:「……」
  
  師雁當自己沒說過之前那句話,回答說:「我覺得還好,你又沒囚禁我。」
  
  司馬焦:「我把你抓來這裡,你不覺得這是囚禁?」
  
  師雁突然指了指遠處的白色山林:「我有點好奇那邊,過兩天能去那邊看看嗎?」
  
  司馬焦隨口答了句:「你要想去,下午去就是。」
  
  師雁點頭哦了聲,心想,你家囚禁是這樣的啊。
  
  她清了清嗓子說:「要是我不願意待在這裡,那就算囚禁,願意的話,就不算囚禁。」
  
  司馬焦一臉被順毛很開心的模樣,低低笑了兩聲,「我知道你心裡更願意相信我。」
  
  師雁覺得,要是這種時候說自己願意留在這裡,一部分是懷疑自己身份想搞清楚,其餘大部分原因,其實是因為這裡待遇好,司馬焦能一怒之下把自己從這最高層推下去。
  
  所以她只能露出一個假笑,「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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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8: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師千縷發現師雁不見了之後,起先並沒有覺得不對。
  
  師雁這個人胸無大志,對修煉也並不怎麼上心,在師千縷看來,是個得過且過不求上進的廢物。哪怕是最開始被洗去記憶,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也有種渾然天成的懶散。
  
  不過好在她這些年總還算聽話,當初為了能徹底控制她,在她失去記憶的前兩年,他一直沒有讓師雁接觸其他的人,這樣才培養出了師雁對他們兩個人的依賴。
  
  只是當她一連一天一夜都沒有回來,師千縷用秘法搜尋她不到,在她身上放的尋蹤之術也被破了,師千縷這才發覺不對。
  
  莫非出現了什麼他不知道的變故?師千縷有不好的預感,立即令師真緒前去尋找師雁,誰知卻得知了一個令他無法接受的消息。師雁竟然在冬城,在他們千方百計想要避開的司馬焦身邊。
  
  這些年來師家倖存下來的人被司馬焦殺了七七八八,師千縷這個家主手中能用的人不多,為防萬一不得不獨自帶著師雁躲避司馬焦的搜尋。
  
  為了掩藏師雁的蹤跡,他佈置許多障眼法,讓剩下的師家人前去擾亂司馬焦的視線,靠著一次又一次的精妙佈置,這才能完全將司馬焦的目光引向他處,藏下了師雁近十年。
  
  而他花費這麼多時間和心力人力,到頭來竟然是白忙一場。
  
  「掌門,或許師雁去了司馬焦身邊,能按照我們多年影響與他動手,就算殺不了他,能傷他也是好的。」師真緒也不想前功盡棄,只得這樣安慰神情難看的掌門。
  
  師千縷當然也想相信有這個可能,可他與師雁相處這麼多年,能不瞭解她嗎?他為什麼遲遲不把師雁這個秘密武器用在司馬焦身上?無非就是不相信她會按照自己所設想的去做。
  
  「不管如何,要盡快查清楚師雁如今在冬城的情況。」
  
  「是,掌門。」師真緒問道:「我們是否要暗中聯繫師雁?」
  
  師千縷沉著臉思索片刻後,道:「如今主動權已經不再掌握在我們手中,司馬焦恐怕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師雁一旦回到他身邊,我們就再也無法動她。這把原本屬於我們的利器,如今恐怕已經沒有了多大用處。」
  
  師千縷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氣血翻湧,甚至有入魔的徵兆。
  
  這些年司馬焦實在是欺師家人太甚,如果說最開始師千縷還想著能光復師家,重振庚辰仙府,殺死司馬焦,那到瞭如今,他只想著能盡量保存師家的血脈,留待日後東山再起。
  
  怕只怕司馬焦連東山再起的機會也不肯給他們留下。
  
  師千縷和師真緒並沒有在鶴仙城多留,在發現師雁失蹤沒多久,師千縷就立刻轉移到了鶴仙城外。等到發現師雁回到了司馬焦的冬城,他更是毅然接連退了幾座城,藏到了魔域南方的幾座城中。
  
  不得不說師千縷十分瞭解司馬焦。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司馬焦派的人已經到達了鶴仙城。這群人速度特別快,還是沒能抓住老奸巨猾的師千縷。
  
  這一回仍是大黑蛇帶著隊伍,十幾位修為到了魔將級別的魔修前來抓捕,人雖不多,各個能與師千縷正面剛。
  
  大黑蛇面對司馬焦時是一臉萌蠢,對師雁這個有主人氣息的飼養者也非常天然。但面對其他人,它的天然就變成了天然兇殘。尤其是有著師家氣息的人,它這些年都不知道咬死了多少。
  
  它對氣息的敏銳,總是能讓它在追捕師家人的過程中如魚得水。在鶴仙城沒有找到師千縷的蹤跡,大黑蛇用它那並不大的腦仁思考過後,覺得自己現在回去可能會被狗逼主人罵,於是它只能耍賴,跟在其他魔將身邊轉道前往南方的赤牢三城。
  
  因為司馬焦一句話,如今南方那三座盛產赤櫻果的城,正被冬城魔將鋪天蓋地包圍,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收入冬城麾下。
  
  這幾年司馬焦收復魔域的腳步勢不可擋,幾乎有些腦子的都知道,他統一這個長久四分五裂的魔域已經成為了大勢所趨。
  
  所有冬城魔域的魔將都做著統一魔域,然後跟隨司馬焦這個魔主一起打進修真界的美夢。然而他們的魔主司馬焦,如今對打地盤沒有什麼興趣,一心只想著失而復得的失憶道侶。
  
  因為師雁哪怕不記得從前的事,對他的態度也並不排斥,所以司馬焦對師雁的失憶其實也並不太在意,甚至覺得這樣還挺有趣。
  
  她經常在心裡腦補一些奇奇怪怪的劇情和場面,每次都能把司馬焦逗笑,而且她還沒反應過來他能在她情緒激烈時聽到她的心聲,所以時常在心裡毫無顧忌地罵他或者誇他,說些奇奇怪怪漫無邊際的話,這些都有趣。
  
  只是這幾天,司馬焦火氣超大,攪得冬城不得安寧。
  
  他為什麼生氣?因為司馬焦知道了師雁這些年殺過不少人,於是怒不可遏——他當初強迫她殺了一回人,她那噩夢連連的樣子至今還記得,而且她還哭成那樣,他當時答應不讓她殺人,意思是不止他自己不會逼她殺人,也會保證她日後不需要殺人。
  
  可是現在呢?她被迫學會殺人了。
  
  師雁說起自己殺的人,語氣平平,眼睛也一點都不紅,沒有要哭的意思,似乎也不害怕了。
  
  司馬焦:我殺師千縷!
  
  他心裡生出天大的戾氣,把來告狀的支渾氏魔將燒成一把灰。
  
  是這位支渾氏的魔將前來稟告他,說支渾氏裡有兩位準魔將被師雁殺了,希望能給出一個說法,司馬焦才知道師雁殺人的事。
  
  支渾氏是魔域裡的大姓,還是冬城之前的老牌家族,難免自覺矜貴,再加上他們修為高的魔將多,司馬焦嫌麻煩重用了他們一些人,導致這位支渾氏魔將有些飄,被某些別有用心想要試探的人一托,就過來摸了這個老虎屁股。
  
  司馬焦把人燒成一把骨灰,灑在了臉色鐵青的支渾氏主臉上。
  
  「求魔主饒恕!」那位修為挺高的支渾氏主二話不說就是賠罪。
  
  本來,魔域就是弱肉強食,人死了問為什麼?哪有為什麼,被殺了就是自己沒用,若是不服氣,能殺就殺回去,可動手的人現在是魔主罩著的,他們動不了,自然就只能算了,閉嘴就是。
  
  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只是總有人覺得可以不守規矩。
  
  師雁這幾日在司馬焦身邊,看到的就是個瘋貓一樣的年輕男人,偶爾還顯得挺可愛,不像別人口中的司馬焦,對他聞名四野的兇殘暴戾並沒有準確認知,直到這回,她才見識到了司馬焦所謂「心狠手辣」是怎麼個狠法。
  
  司馬焦此人和師雁完全不同,是一個動不動就要暴起殺人的男人,對他人的冒犯和惡意,他太過敏感了。師雁有時候看著他都覺得,這位大佬一個人就能包圓暴君和寵姬的所有戲份。既能像寵姬一樣作妖,也能像暴君一樣暴躁。
  
  因為這一時不高興,他決定殺支渾一族洩憤。師雁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她本來不該說話的,大魔王不高興要殺一群魔域魔修,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在她看來,就跟古代帝王要殺人一樣,雖然號稱是因為女人,但實際上跟女人也沒什麼關係,主要還是發洩他自己的憤怒找回自己的面子罷了。這樣的話,她勸也沒用。
  
  只是,她去城外的白山林散步的時候,一群支渾氏的老少婦孺跑過來跪了一大片,哀哀哭泣,都是些在前世坐公交會被讓座的人,哭喊的樣子十分可憐。與自己無關的人死在看不見的地方,沒那麼容易觸動人心,但在眼前的話,就難免令人覺得不忍,所以師雁還是決定為他們說一句話。
  
  只說一句。
  
  「你要是不生氣了,少殺點支渾氏的人行嗎?」她回去後對司馬焦說。
  
  生著氣的司馬焦看了她好一會兒,說:「如果你不想殺,那就算了。」
  
  這個之前還兇殘地要滅人家族的男人又非常寬容地摸著她的頭髮,說:「如果你不想殺其他人,只想殺那兩個已經死了的兄弟洩憤,我可以讓他們復活,再殺他們一次。」
  
  師雁:「???」復活了再殺?她從沒聽過這麼騷的操作。
  
  但這種事,司馬焦不是第一次做,他幾年前殺了師家那麼多人,而師家一些人還未用掉一生一次的寄魂託生機會,所以他們紛紛被親人好友復活。司馬焦沒有阻撓他們復活,而是等他們復活了,找過去再一一殺他們一次。
  
  從前靈氣充沛的庚辰仙府太玄峰,如今沒人敢去,就是因為那裡用柱子掛滿了師家人的人頭,很多都是兩個腦袋串在一起,那就是復活了又被殺,殺了兩次的。
  
  師千縷帶走了廖停雁讓他找不到,司馬焦就把所有殺死的師家人頭顱掛在他們的故地,令師家人甚至不敢前去收屍,只能任他們曝屍荒野。
  
  師雁不知道這些,她找到了重點,一個翻身坐起來:「人死了還能復活!」
  
  「能幫我復活一個人嗎?」師雁迫不及待地問。
  
  司馬焦對她很好,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但師雁除了點吃喝,並沒有向他要求什麼,只把自己當根種錯了地的大蔥,先苟著過就是了,這是她第一次明確想求他什麼事。
  
  「我有一個朋友叫紅螺,對我很好,你能讓她復活嗎?」
  
  司馬焦說起復活別人的時候語氣隨意,顯然並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如今聽師雁說起,他自然答應。
  
  「只要你想,我當然會為你做到,不過小事而已。」
  
  師氏用的寄魂託生,是脫胎於司馬氏當初使用的禁術,由司馬氏一位前輩所創。
  
  用屍身或者死者生前常用的物事,喚出完整的死魂,將之用秘術洗去死氣,用特殊的靈氣滋潤,封入還未生出胎靈的早胎之中,再令孕胎者吞下一枚珍貴的還魂丹,此人就會在出生之後擁有上一世的記憶,也繼承上一世所有的感情,重活一回不過覺得自己恍若大夢一場。
  
  普通投胎轉世,三魂七魄中主記憶與感情的一魂一魄會消散天地,其餘二魂六魄也會在輪迴之中洗滌破碎,與其他魂魄融合,變成一個新的完整魂魄,再世投胎。所以輪迴轉世一說,大都尋不到前世完整的人,只有這寄魂託生之法不同,是真正的逆天之術。
  
  司馬氏專出這些逆天的玩意兒,或許這也是他們一族毀滅的緣由。
  
  司馬焦答應後,很快就解決了這事。寄魂託生之術最好是需要被寄魂孕者與死者有一絲血脈聯繫,可是紅螺沒有親故,只能費了些功夫找了個與她魂魄最相融的孕者,巧合的是,那位與她最相融的孕者,是支渾氏的。
  
  這一族的人奪去她性命,也由這一族的人給予她新的生命。
  
  躲過一劫的支渾氏因為此事一改先前的惶恐,喜氣洋洋,支渾氏主更是保證絕對好好對待那位即將出生的紅螺。
  
  「如果真有你說的那什麼重生,一出生就有我現在的記憶和智力,我肯定不會混成這個鬼樣子!起碼統領一座城當個魔主吧!」紅螺曾經跟她閒聊時,聽她說起過重生穿越這些東西,很有興趣地說了很多。
  
  師雁想起來她那會兒拍桌子的樣子就想笑。
  
  「這麼高興?」司馬焦看著師雁臉上的笑。
  
  師雁也給了他一個笑:「對,她是這些年來唯一真心對我的人。」
  
  司馬焦撩了一下她耳邊的髮,淡聲說:「我也曾真心待你,只是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沒關係,你還在就行。」
  
  她失去的記憶,是給他的教訓,對疏忽她性命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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