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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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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扶華 -【向師祖獻上鹹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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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8: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師雁躺在窗前的榻上,看著窗外一片的雪白建築。鋪天蓋地的白,要是能漆點藍色,就是地中海風格,或許還能冒充一下著名的藍白小鎮,作為一個丟了工作的失業遊民,那她現在就能擁有更加濃厚的度假感了。
  
  她漫無邊際地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享受著什麼也不幹只躺著揮霍光陰的奢侈生活。
  
  遠處天空忽然出現一點黑色,那點黑色越飛越近,最後落在了窗外那一根雕花木欄上。
  
  是一隻小巧的黑鳥,鳥只有巴掌大小,兩隻豆豆眼盯著師雁,彷彿是在審視她,師雁和這鳥對視了一會兒,懷疑自己在那兩隻鳥眼裡看出了智慧的氣息。
  
  她從一邊的小桌子上拿過來一盤瓜子,這東西在魔域其實不叫瓜子,但師雁覺得那樣子和味道都很像,然後聽到這位「魔主夫人」叫這東西瓜子之後,這東西在冬城就改了個名,直接叫了瓜子。
  
  師雁磕了兩顆瓜子餵鳥,黑鳥的鳥喙啄在雕花木欄上,發出嘟嘟的聲響。牠吃下了那兩顆瓜子之後師雁再試圖去摸它的腦袋,它就不動任摸了。
  
  師雁磕了一小把瓜子,餵了一會兒鳥。好像是錯覺,她覺得這鳥吃了一小把瓜子,小身子圓潤了不少。從她身後忽然伸出來一隻蒼白的手,那隻手將圓滾滾的黑鳥一把捉了過去。
  
  師雁扭頭一看,見到司馬焦捏著那隻黑鳥的嘴。然後那隻黑鳥在他掌中化為一團黑氣,又變作一張黑色的紙張。紙上面還有一堆瓜子仁,和剛才黑鳥吃下去的時候沒區別。
  
  師雁隱約看到被瓜子堆遮住的紙面上寫了兩行字。
  
  師雁:「……」原來是隻信鴿?
  
  司馬焦把那一堆瓜子掃到了手心,攤開放在師雁面前,另一隻手拿著那張紙看,說:「魔音鳥,用來送信,還能送一些輕巧的東西。」
  
  剛才聽話是因為在師雁身上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嗑瓜子是因為它以為那是要它送的「信」。
  
  師雁默默把那堆原封不動回來的瓜子仁吃了。心道這鳥厲害了,以她的修為,都沒看出來那其實並不是真鳥。
  
  司馬焦看完信將那張黑色的信紙疊了兩疊,不知怎麼的又將它化為了黑鳥,放到了師雁手掌裡。
  
  「喜歡?拿去玩吧。」
  
  師雁摸了摸手裡那黑鳥光滑的羽毛,捏了捏那圓墩墩的肚子,覺得這觸感有點美妙,可惜不是真鳥。
  
  「下午帶你去看一個人。」司馬焦坐在一邊看她玩了一會兒鳥後這麼說。
  
  「喔。」師雁非常老實,和在師千縷面前時一樣的態度。
  
  司馬焦起身走了。但師雁知道他沒走遠,好像就在周圍某個地方看著她,所以她真的覺得他像貓,暗中觀察的習慣也像。不過司馬焦的氣息掩藏得很好,師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準確感知到他在附近的。
  
  她當做沒發現,捏著那隻乖乖的小黑鳥,等它到了時間後自動散成了一片煙塵。
  
  然後過了沒一會兒,窗外飛過去一群黑鳥,這群黑鳥在一片白色的世界裡顯得異常醒目,而且它們都彷彿有目的一般,繞著這一層飛了一圈後,落在了師雁開著的大窗前,幾乎站滿了外面那一道雕花木欄。
  
  樣子和鴿子差不多,叫聲咕咕咕的,就是顏色不同。這回師雁仔細觀察了,確定這是一群真鳥。說實話她在這裡躺了幾天了,就沒見過一隻鳥敢靠近這個司馬焦所在的禁宮,現在這群突然出現,估計也不是自己飛來的。
  
  估計是大佬看她想餵鳥,就趕了一群過來給她玩,在這方面,這位魔域大佬真的有著和身份名聲完全不同的細心。堂堂魔主,這麼周到的嗎?
  
  師雁想的不錯,就在禁宮底下,一位能驅使魔物和凶獸的魔將,面無表情地召喚著附近無害又可愛的鳥類過來。她,從前召喚的都是些兇殘的食人獸類,哪種兇殘她愛召哪種,現在還是這輩子第一次召喚這種小東西,真是渾身上下都感覺不得勁。
  
  但是沒辦法,魔主有命,只能他娘的幹了。
  
  師雁餵了一上午的鳥,到了下午,她看到一群人送了什麼東西進了禁宮,接著司馬焦就來領她去看人。
  
  人是個熟人,她之前見過一次的姑姑師千度。
  
  這位姑姑被制住了,一動不能動,身上帶傷,狠狠地瞪著她們。
  
  真實的囚禁:關在小空間裡沒有人身自由,沒吃沒喝,被揍很慘,像師千度。虛假的囚禁: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吃啥就能吃啥,還有人千方百計像逗她開心,像師雁。
  
  師千度不能說話,但她想說的都在眼睛裡了,師雁看得出裡面寫了大大的叛徒兩個字。師雁看著這個塑膠情的姑姑,猶豫看了眼旁邊的司馬焦。雖然她沒說話,但司馬焦好像被惹怒了,他怒了,氣就撒在了師千度身上。
  
  師千度額心被司馬焦狠狠一抓,顯出一點縹緲掙扎的光暈,師雁一驚,懷疑這是人的魂魄,她來了這個世界好幾年,還是第一次看見真實人體裡抓出來的魂魄,有點久違地被衝擊到。
  
  司馬焦抓住她的手,握著一把按進了那片扭曲光暈裡。
  
  師雁腦子裡想到「搜魂」兩個字,就感覺視角瞬間變化,身邊走馬燈一樣出現許多畫面,隨即又像被人快速撥動一樣飛速消失,很快停在了一段畫面裡。師雁發現這段畫面裡,有自己出境。
  
  好像是在某個宮殿裡,外面有千傾花圃,屋內也是富麗堂皇,一些人將她包圍,像是要抓她,最後她確實被抓住了,還是師千度動的手。
  
  他們說她區區一個女人沒什麼用,又說她被司馬焦護了一路帶回去肯定能威脅司馬焦,輕輕鬆鬆把她帶走了,帶到了一個叫做太玄峰的地方。許多的人在她眼前轉悠,她還看到了那個經常給她零花錢的兄長師真緒,他奉命看守她。
  
  他們都喊她廖停雁,而不是師雁。
  
  畫面一轉,師雁看到師千度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看到老爹師千縷正在和司馬焦打鬥,只是他明顯打不過,被逼的連連後退,到處都是火焰,噴發的火漿鋪天蓋地。
  
  司馬焦毫無顧忌地開嘲諷,又被師千度一句話給逼的變了臉色。
  
  「你身邊的那個女人,也在太玄峰上,我們死她也要陪著一起死!」
  
  師千度的笑聲在世界末日一般的爆炸與滿目焦土火漿中讓人有些炫目。
  
  師雁感覺眼前一黑,再恢復清醒後,就已經被司馬焦抱在了懷裡,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她的修為比你高,我帶你搜魂,你也只能承受短暫的畫面。」司馬焦冰涼的手指按在她的太陽穴,穩穩托著她的腦袋。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師雁覺得自己一下子好了很多,頭疼的感覺也漸漸消失。
  
  她從司馬焦的懷裡出來,看到師千度目光渾濁,口水橫流,似乎已經沒有了神智。
  
  搜魂一術霸道,要不是施術者比被施術者修為高出許多,是無法成功的,稍不留神還可能被反噬,被搜魂者,輕者癡傻,重者魂飛魄散。可是師雁還沒聽說過能帶著別人一起搜魂的,這種高端操作未免太逆天了!
  
  「現在相信我了?」司馬焦問她。
  
  師雁點頭:「我相信我是廖停雁了。」
  
  她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媽呀還好那個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暴躁老爹師千縷不是親爹,這樣想原來那個廖停雁也不是太可憐,好歹親爹不是那種想讓她當炮灰,給她不停灌輸仇恨的人。
  
  司馬焦看了她半天,看的師雁都覺得自己背後毛毛的。他們離開這裡,走在禁宮的長廊上,司馬焦偶爾用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你好像仍舊不相信自己是廖停雁。」
  
  廖停雁正色:「沒有,我真的相信自己是廖停雁了。」看,她連自稱都改了。
  
  司馬焦突然笑了起來:「你當然是廖停雁,但現在我開始懷疑,廖停雁不是你。」
  
  廖停雁覺得自己應該聽不懂的。
  
  司馬焦:「從我遇到你開始,你就是這個樣子,不管叫什麼名字,我都不會錯認。」他又突然嘆了口氣,「我不會認錯,因為我聰明,而你,搞錯了我也不奇怪。」
  
  廖停雁:「……」?你媽的?你再說一句我就不當這個廖停雁了。
  
  司馬焦:「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會弄錯嗎?」
  
  廖停雁假笑:「為什麼?」
  
  司馬焦當做沒聽見她在心裡罵自己,一指點在她額頭上,神態非常理所當然且傲然:「因為我們是道侶,這份印記在於你的神魂裡。你以為我是誰,難道連區區神魂都會錯認,哪怕你如今在其他的身軀中,我也能認出你。」
  
  廖停雁一愣,心裡有點慌了。那什麼,魂魄?身體不是她的,但魂魄是她沒錯,大佬這麼說幾個意思?
  
  司馬焦聽著她在心裡大喊著穩住不要慌,笑得越發意味深長,「你覺得你為什麼會對我沒有惡意?你應該能感覺得到,你在下意識地依賴我,親近我,就算之前還不知道真相的時候,你的潛意識也更願意相信我。因為你的靈府裡還開著屬於我的花。」
  
  司馬焦覺得她現在的樣子,有點像從前變成水獺後,被人突然按住後脖子僵住的神韻。
  
  靈府,神魂這些基礎操作,廖停雁還是知道的。就因為知道,她才開始覺得不妙了。她是不是太想當然地代入了狗血失憶替身梗?這種高魔玄幻世界,魂魄比身體更高級,這個大佬剛剛還差點空手把人家魂魄從身體裡拽出來,看過這一幕後,她毫不懷疑大佬也能把自己的魂魄拽出身體。
  
  這樣的大佬,會察覺不出自己的女朋友換芯子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脫單了。
  
  司馬焦笑著給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無意似得將手指搭在她的後頸上,問她:「是不是很虛?」
  
  廖停雁假笑都笑不出來了,她確實覺得有點虛,這些天她有多理直氣壯地在心裡大聲逼逼「廖停雁跟我鄒雁有什麼關係」,現在就有多虛。
  
  她突然感覺這幾天的好吃好喝好睡,是司馬焦看在她身陷敵營不容易,所以特地勻出來讓她好好休息,現在她休息好了,他就要開始一次性算賬了。
  
  司馬焦:「你這些天休息好了,有件事也確實應該解決了。」
  
  廖停雁心裡一驚,心想果然!
  
  司馬焦湊近她,按著她的雙肩,在她耳邊啞聲說:「替你恢復修為。」
  
  廖停雁:「……」語氣這麼曖昧,我想到了不太和諧的事,比如雙修什麼的。本來嘛,按照基本法,療傷普遍靠雙修,這是玄幻世界愛情故事標配!
  
  但她還沒準備好,「我是誰?」的終極哲學還沒弄清楚!廖停雁腦內風暴了一堆赤身花叢中雙掌相接的療傷畫面,回過神發現司馬焦扶著旁邊的大柱子在狂笑。
  
  廖停雁:「……」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取向愛好可能是這樣的類型。
  
  她不動聲色腦補了一路的黃色,聽著旁邊的腦內男主角走兩步噗嗤一聲,渾似得了羊癲瘋。
  
  最後……療傷竟然不是靠雙修,而是靠嗑藥。
  
  司馬焦坐在她對面,把藥瓶從高到低擺了三排,說:「吃吧。」
  
  一瓶裡面一顆藥,倒出來還以為是熏了香的珍珠,那麼大個丸子要吞,感覺都能噎死人。
  
  廖停雁看著那一大堆藥瓶,心想,要磕這麼多藥,這還不如雙修呢。
  
  司馬焦推倒了一個瓶子,讓它滾到廖停雁身前,說:「是甜的。」
  
  這個人雖然吃東西不太挑,什麼都愛吃,但苦的她絕對不吃。是個又怕苦又怕疼又怕累的懶貨。
  
  廖停雁:「……」呵,騙小孩呢,丹藥都很苦,我這幾年可也是磕過藥的。
  
  司馬焦又推倒了一個瓶子,施施然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最高品級的丹藥,都是甜的。」
  
  是嗎?廖停雁半信半疑,試著吃了一顆。
  
  竟然真的是甜的!
  
  她並不知道,魔域頂尖的幾位煉藥師,為了滿足魔主無理取鬧的要求,在這短短時日內把這些丹藥搞出甜味,差點愁光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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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8: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作為師雁的那幾年裡,因為這個身體受著傷的原因,她著實吃了些苦苦的丹藥。就最開始那會兒,那位假爹師千縷跟她說,她的修為想要恢復巔峰很困難,恐怕一生都無法回到煉虛期。於是,只給了她一些丹藥療傷,好讓她的修為穩定在化神期不至於下跌。
  
  後來她自己也在鶴仙城尋人看了,雖說可以恢復,但需要一筆天文數字醫藥費,還要請修為比她原本高出一個境界的大能為她打通受傷淤堵的靈脈。她當時一聽那鉅款數額,算算自己的工資,再想想師家敗落成那個樣子,就決定一輩子當個化神期。
  
  反正也不是她自己辛苦修出來的等級,還是得學會知足,化神期就很夠用了嘛。
  
  她那時候怎麼想得到,有朝一日,她能如此快速恢復修為巔峰,只是磕了一些糖豆子一樣的藥而已,全程無痛,甚至還想再來一些糖丸。有一種藥丸還勾起了她的童年回憶,就是小時候吃過的一種白色的疫苗糖丸,好像叫什麼腦脊髓糖丸?
  
  「這個還蠻好吃的,還有嗎?」廖停雁舔了舔唇問。
  
  司馬焦深深凝視了她一眼,令人把那些搓小藥丸的藥師們全都招來了,正在忙著煉生髮丹藥的藥師們只好苦著臉先放下手裡的活,禿著頭去見魔主。
  
  廖停雁心中有些感動,心想,這是什麼寵姬戲份,也太興師動眾了。
  
  就聽到司馬焦指著她對那些藥師們怒聲問:「她吃了那些丹藥後,為什麼會看上去更傻了!」問得非常真情實感,憤怒也是真實的憤怒……就因為這,才更讓人憤怒。
  
  廖停雁:「……」你媽的?!我宣佈你失去你的女朋友了。不管我曾經是不是,現在都不是了。
  
  司馬焦看了她一眼,換了話題說:「那個清丹毒的丹丸,多做一些過來。」
  
  一位藥師穩了穩心態站出來說:「魔主,那一顆解清丸足以消去所有陳年丹毒與淤氣,老朽煉製這解清丸多年,預估的藥效絕不會有錯!夫人吃一枚足矣!」
  
  魔主召他們一群人為這位神秘的夫人煉製丹藥,每人一種,若是其餘人都是一枚見效,他制的丹藥卻必須吃那麼多才見效,他這老臉往哪擱!
  
  廖停雁摀住了臉,不太忍心繼續聽下去。
  
  司馬焦毫不在意:「那就煉製一些沒有解丹毒藥效,但味道一樣的丹丸過來。」
  
  藥師:「???」他終於反應過來了,魔主找他來不是煉丹藥的,是做糖丸的。大概是因為這輩子都沒接過這麼簡單的任務,他很久都沒回過神,似乎有點懷疑人生了。
  
  然後廖停雁就有了吃不完的糖丸,魔域這些人,送東西都有種大氣,不是用筐裝就是用大箱子裝,帶著「拿去吃個飽吧」的豪邁。
  
  司馬焦也嚐了一個糖丸,幽幽看著她半晌,「我遲早抓了師千縷將他殺個痛快。」
  
  廖停雁:「……啊?」突然說師千縷幹什麼?
  
  司馬焦:「這些年,你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吧。」
  
  廖停雁面無表情嗦糖丸,不想再跟這個男的說話了。你還我的童年記憶!還我的一片鄉愁!
  
  司馬焦坐在她身邊,一腳抬著,手臂架在上面撐著腦袋,是個很隨便的姿勢,「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急著向你解釋身份嗎。」邊說,另一隻手摸上了她的肚子,捏了捏。
  
  廖停雁嗦糖丸的動作一停,眼睛追著他的手看,朋友?你的動作未免太自然了?你摸哪呢?我可還沒確定咱們的男女朋友身份呢。
  
  她把手摀在肚子上,不讓自己肚子上的肉給人掂,司馬焦也不在意,順手就摸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手指。
  
  他傾身湊近她,「因為……你很快就會自己發現了。」
  
  廖停雁喀嚓一下咬碎了嘴裡的糖丸。司馬焦離她很近,聽到那個咯吱咯吱嚼糖的聲音了,唇角往上掀了掀。
  
  廖停雁總覺得,他在惹自己生氣的邊緣反復橫跳,不是,你這什麼愛好啊?欠人罵嗎?
  
  她帶著對自己眼光的懷疑入睡,入睡前司馬焦告訴她,等她再睡一覺醒了,修為就完全恢復了。
  
  這個晚上廖停雁睡得特別熟,司馬焦坐在她旁邊,抓著她捏胳膊捏腿揉肚子踩奶……當然是為了配合藥效打通受傷淤堵的靈脈,總之翻來覆去給她揉了一頓,廖停雁都沒醒。
  
  「怎麼還是這麼能睡。」司馬焦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靜靜望著她,臉上的笑就慢慢沒有了。
  
  他很少有這麼平靜的時刻,特別是在失去廖停雁這段日子裡,讓他覺得,恍惚間比三聖山的五百年還要漫長。
  
  沒有血色的蒼白手指勾起廖停雁頰邊的一縷頭髮,緩緩勾了一個捲,那縷長髮又從他手裡落下去。
  
  ……
  
  冬城的早晨與夜晚,都是最冷的時間,白色建築上偶爾會凝出一些霜花,待到太陽升起,這些霜花就迅速融化消散,連最後一絲水汽都會散在空氣裡。
  
  乾冷的冬城令在鶴仙城生活了好幾年的廖停雁不適,所以她所在的宮殿,和外面不一樣,有著陣法護持,溫暖如春,廖停雁還偶爾會主動加濕。
  
  這一日早上,禁宮上空捲起一片陰雲,然後下起了雪。這是因為匯聚起的靈力攪動了天空上的雲,所以才有了這場難得的雪。
  
  廖停雁一醒過來看到窗外大雪紛飛,坐起來跑到窗戶邊上探頭往外看,然後她才意識到那些匯聚在禁宮上的外洩靈力,是因為自己。
  
  她收斂了一下無意識散發的靈力,靠在窗戶邊閉眼內視。與化神期完全不同的感覺,質變產生的量變,讓她覺得自己現在能打二十個從前的自己。
  
  她在熟悉煉虛期修為的時候,發現了自己體內一個開闢的空間。先前她就隱隱有點感覺,只是修為降到化神期,她打不開煉虛期那個封閉的空間,也不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她能感覺清楚,也能打開了。
  
  就好像在家裡發現了一個秘密地下室,廖停雁興致勃勃地開始翻找裡面的東西。
  
  各種吃的用的都有,包含了衣食住行所需的幾乎所有東西,分門別類放著,簡直就是個大型倉庫。這些都是自己以前存的?怎麼像個存橡果的松鼠。
  
  她找到了些好像是以前常用的東西,一面鏡子,不知道怎麼用,她擺弄了一下放在旁邊,又找出來幾個木片小人,小人背後寫了阿拉伯數字123,臉上還畫了顏文字。
  
  啊……這不是我以前常用的顏文字嗎。廖停雁覺得更加慌了,不是吧,以前那個敢跟大佬談戀愛的真的是我嗎?我還有這麼吊的時候嗎?
  
  簡直無法想像。
  
  小木片人放在一邊,繼續翻,翻出一本神怪大辭典那麼厚的術法大全,還有個裁出來自己裝訂的粗糙筆記本,有個鎖,這個鎖是個小陣法,需要輸入密碼。廖停雁試了下自己的生日,應聲解鎖。
  
  廖停雁:「……」啊啊啊!
  
  筆記本裡不是她想像的日記,而是記載了術法修習心得的一本學習筆記,字跡當然也是很熟悉的,她自己寫的字,簡體字,很隨便寫的那種狗爬字,一般人都看不懂,她不是趴著都寫不出來,估計也就她自己能認出來。
  
  翻了幾頁,她看到自己在上面畫烏龜,畫雞腿和薯條奶茶,畫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就代表著學不耐煩了,所以開小差。再後面還有練字一樣地寫了自己的名字,鄒雁也有,廖停雁也有,還有司馬焦,用不太規則的愛心把那個司馬焦圈了起來。
  
  廖停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是我,當初跟司馬焦大佬談戀愛的勇士竟然是我!真的是我?!
  
  廖停雁摀住自己的臉,不忍直視地用一隻眼睛瞧筆記上的塗鴉,似乎能透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筆跡體會到當時的心情。
  
  她還在那筆記本裡翻出來個千紙鶴,抱著某種說不清楚的預感,廖停雁把千紙鶴打開瞧了瞧,裡面寫了幾個字「司馬焦大豬蹄子臭傻逼」 。
  
  哇——以前我很囂張啊。果然,那句歌詞怎麼唱來著,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不過,雖然是罵人,但怎麼看都覺得滿滿帶著一種欲語還羞的喜歡。噫嗚嗚嗚怎麼會這麼羞恥的?
  
  她默默把那個千紙鶴疊了回去,順手放在一邊,繼續翻找。
  
  找出來一個首飾盒,是個有空間存儲能力的首飾盒,雖然容納體積不大,但抽出來十幾個抽屜,都放滿了各種漂亮的首飾。
  
  只有個最小的抽屜上鎖了,還是自己以前生日密碼。廖停雁把那抽屜拉出來看了眼,又迅速推了回去,因為太過用力發出砰地一聲。
  
  她見了鬼一樣地瞪著自己的手。
  
  媽呀。
  
  看來我以前,和司馬焦,是真愛啊。
  
  她又慢慢抽出了那個抽屜,看著裡面紅色絨布上放著的兩枚戒指。這一格裡面就放了兩個戒指,一大一小,雕了花紋的簡單素圈,內圈裡刻了英文字母,大的那枚是J,小的是Y。
  
  廖停雁咽了下口水。
  
  戒指這東西,真的不能隨便送,她以前準備這個東西要送誰,顯而易見,就是好像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耽誤了。
  
  「你在看什麼?」司馬焦再度悄悄出現在身後,並向她發來了死亡之問。
  
  廖停雁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手下一重,不小心把那個抽屜整個扯了出來,再想藏就已經晚了,原本不太在意的司馬焦發現她態度不對勁,已經瞅準了那兩枚戒指,拈起來觀察了一下。
  
  「這麼緊張,這兩枚小圈有什麼問題?」司馬焦不緊不慢地問。
  
  這個玄幻世界並沒有情侶夫妻戴對戒的習慣,在這裡戒指也沒有被賦予這種意義。廖停雁吞吐了一下,「沒什麼,好像是我以前的東西。」
  
  司馬焦哦了一聲,「看上去,像是送我的。」
  
  廖停雁:「……」有一點莫名的害羞。
  
  她看著司馬焦把那枚大一點的戒指戴在了手上,中指最合適,他就戴在了中指上,然後又自然地把那枚小的戒指往小拇指上套。
  
  廖停雁看他自己戴了兩枚戒指,面無表情,不僅不覺得害羞,還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小鹿摔下了懸崖摔死了。
  
  行行行,就讓他一個人戴。怎麼不多訂幾個讓他戴滿十根手指頭呢?
  
  司馬焦又鵝鵝鵝笑起來,戴著戒指的手伸到她眼前給她看:「看到了嗎?」
  
  廖停雁:「嗯,看到了。」看到你這個傻直男戴了兩個戒指,把我那個戒指也戴上了,還不合手。
  
  司馬焦就笑著搖搖頭,把小指上並不合適的那枚戒指取了下來,拉過廖停雁的手,給她戴上了。
  
  拉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他低頭輕吻了一下她戴著戒指的手指。抬眼看她:「我知道,你以前會喜歡我,現在也會,你會依賴我,相信我,想要一直陪伴我。」
  
  廖停雁:「……」那您還挺自信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司馬焦摩挲她的手指,「因為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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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9: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廖停雁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人表白了。
  
  講什麼「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明明就應該反過來,他的意思是「因為我這樣,所以你也是這樣」吧。真是個自信溢出的大佬。
  
  只是,別人家的男朋友講情話,總要含情脈脈些,他不,他就像是隨口一說,態度很不端正。
  
  而且說完,也不等她反應,就放開她的手,徑直去翻她拿出來的那堆東西了。
  
  我唯一的男性朋友?你都不給我一點時間回應的嗎?——雖然她還沒想好說些什麼,但總不能連她開口的機會都剝奪?
  
  司馬焦在那面直播鏡子上點了點,啟動了這個已經十年多沒有被打開的靈器。這個產品質量還是很不錯的,迅速開機,並且顯露出了畫面。
  
  青山綠水的仙境,一群白化動物正在碧藍的湖邊喝水。廖停雁瞬間來了興趣,湊過去看。
  
  司馬焦把鏡子給了她,「之前給你做的,你叫它什麼『直播鏡子』。」
  
  廖停雁心想,我以前的小日子看來過得還挺美呢,都搞出來直播了。她看了一會兒,無意識一劃,鏡頭就轉變了,畫面猛然變成一片焦土,焦黑的土地上插著黑色的長棍,每根隨意斜插在地上的長棍都掛著一兩顆頭顱。
  
  被風吹雨淋日曬的人頭顯露出一種詭異的邪氣,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型墳場和上一幕的仙境反差太大,廖停雁差點把鏡子給扔出去。
  
  司馬焦伸手輕輕一劃,很淡定地換了個畫面,口中隨意道:「當初選的地方,不少如今都毀了,沒什麼好看的,下次給你換幾個地方。」
  
  下一個畫面是一片殘破的亭台樓閣廢墟,荒草叢生,只有從精細的壁畫殘片,和依稀可辨的巨大規模能看出一點這裡從前的宏偉。
  
  司馬焦看了眼,「哦,好像是庚辰仙府裡某個地方,破敗成這樣了。」
  
  廖停雁想起自己從前在市井間聽過的消息,司馬焦這個魔主前身是修真界第一仙府的師祖慈藏道君。
  
  都說他是因為修煉不當入魔了,所以心性大變,屠戮了不少庚辰仙府的修士,還毀掉了庚辰仙府的地下靈脈,將好好一個靈氣充盈的人間仙境變成了個寸草不生的焦黑荒原。
  
  據說庚辰仙府昔日的中心方圓百里,如今都沒人敢踏足,而那偌大個仙府,迅速垮了下去,倒是餵肥了整個修真界其餘修士門派。
  
  這些年聽說修真界那邊可謂是全門派狂歡,到處一片歡樂的海洋,每個門派都多多少少得到了好處,幾個頗有能奈的修仙門派不知道從庚辰仙府搜刮了多少資源寶貝回去,可謂一朝暴富。庚辰仙府犧牲一個,幸福千萬家。
  
  因為這事太大,相關消息與修真界隔著這麼遠的魔域裡也流傳甚廣,廖停雁從前在胭脂台上班,沒少聽人說起這些八卦,說什麼的都有。
  
  什麼庚辰仙府裡堆滿了屍體啊,盤旋的食腐鳥多年不散,如陰雲繞在空中,比魔域還像魔域。什麼庚辰仙府的巨城如今都被炸毀了,多少華美宮殿變成灰燼。
  
  當初廖停雁還覺得這些人八卦描述太誇張,現在看來……一點都沒誇張。以小窺大,她只看了幾個零星畫面就覺得後頸的汗毛豎起來了。
  
  這些天她每次通過日常相處覺得司馬大佬是個無害貓貓的時候,他就會突然顯露出兇惡的一面,變成天眼神虎,那眼睛滋啦滋啦變成鐳射砲。
  
  廖停雁在心裡想像著司馬焦像個轟炸機一樣轟炸皇宮,又瞄了旁邊的司馬焦一眼。
  
  司馬焦好像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不疾不徐,手指隨意地在鏡面上又劃了幾下,廖停雁就看著那一幅幅殘垣斷壁,然後聽著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在後面不鹹不淡地說:「看來這些年庚辰仙府確實是敗落了,外圍的這座大城也荒涼至此……唔,這裡掛上了赤水淵的旗,發展倒不錯。」
  
  「這裡原本是你常看的一家歌舞樂坊,每日都有不同的伶人歌舞奏樂,如今看上去是換了營生了,改成了客棧……我看看,這是白帝山的標識。」
  
  「這裡倒是還在。」
  
  停在了一個大廚房忙碌的畫面上。
  
  廖停雁腦袋裡的轟炸機停了一會兒,她抱著直播鏡子看了一陣,默默吸了吸口水。
  
  大廚房裡的煙火氣很親民,也讓人很有食慾,剛從蒸籠上端出來的蒸肉拌了醬,赤肉濃醬;炙烤出的某種肉塊正在滋滋響,被人撕成了條狀,撒上不知名的調料粉末,旁邊端菜的小子嗅了嗅氣味,狠狠咽了下口水。還有清亮點綴著紅色的甜羹,軟綿的麵糕等等,無數道菜,光看著就知道很好吃。
  
  廖停雁:「……」魔域的吃食,是真的比不過修真界。
  
  她正感嘆著,目光又被旁邊的司馬焦吸引。他好像對熱火朝天的廚房和美食沒有興趣,從那一堆雜物裡又翻出來數字小人123號。
  
  他在木頭人額頭一點,三個小人落地長大,圓胳膊圓腿和大圓腦袋。三個小傢伙一個嘿咻嘿咻撿到搥背的小錘子,在廖停雁腳下繞來繞去。一個就地坐在了司馬焦腳邊,仰著腦袋,用嘲諷的顏文字表情看著他們兩個。
  
  另一個笑臉小人左右看看,找到廖停雁一盤還沒剝的瓜子,塞到了嘲諷臉小人面前,嘲諷小人立刻就開始剝瓜子。
  
  笑臉小人到一邊開始整理廖停雁翻出來的那亂糟糟一堆,有東西滾到了司馬焦腳邊,它還湊過去拉了拉司馬焦的衣角,把那個白玉藥瓶撿了回去放好。
  
  司馬焦似乎覺得在自己腳邊剝瓜子的嘲諷小人有點礙事,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它,表達著「一邊剝去」的意思。
  
  廖停雁指了指三個小人,有些猜測:「這是我做的……」
  
  司馬焦指了其中兩個,「你造的。」又指腳邊那個,「我造的。」
  
  哦,原來我倆以前還一起造人呢。
  
  廖停雁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好像一個拋棄妻子的渣男。
  
  「我以前的記憶,還能想起來嗎?」廖停雁猶豫了下問。按照一般失憶法,都會想起來的,有時是在撞了頭後,有時是在經歷了生死一刻後,反正或早或晚都得想起來,不然劇情就不酸爽了。
  
  司馬焦撥弄雜物的手一頓,「能不能想起來都無所謂,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也沒有什麼太緊要的事情需要你記住。」
  
  好叭,你說是就是。廖停雁有點放鬆下來,要是司馬焦大佬對她恢復記憶很有期待,她壓力感覺很大的。
  
  現代社畜,很多都不能承受別人的期待,特別心累,還是順其自然好。
  
  廖停雁自覺自己不能因為不記得就穿上褲子不認人,還是要負起責任來,所以她試著問:「那我們以前是怎麼相處的?」也好參考一下。
  
  司馬焦嗯了聲,「就這樣。」
  
  廖停雁:「就這樣?」
  
  司馬焦:「就這樣。」
  
  廖停雁雖然表情很正經,但腦內已經出現了不太正經的東西,她清了清嗓子,「那我問一下,咱們,有沒有那個?」
  
  已經知道她說的那個是哪個的司馬焦往旁邊的榻上一坐,故意懶洋洋問:「哪個?」
  
  廖停雁:「就是……那個,婚前性行為?」
  
  司馬焦靠在榻上,眨了眨眼,「有啊。」
  
  廖停雁:「嘶——」不行,腦子裡開始有畫面了。
  
  司馬焦:「還有很多。」
  
  廖停雁:「嘶——」腦子裡的畫面控制不住開始朝著需要打碼的方向去了。
  
  司馬焦:「神交雙修一起。」
  
  廖停雁:「嘶——」畫面有些想像不能所以搖搖欲墜了。
  
  司馬焦:「你現在回來了,是該和以前一樣了。」他癱倒在榻上,一頭黑髮流水一樣洩在枕邊,做了個「你懂的快像以前一樣來」的姿勢。
  
  廖停雁大聲吸氣:「嘶——」畫面變成被遮罩的感嘆號圖片了。
  
  司馬焦忍不住了,側了側臉,笑起來,笑的混身顫抖,胸膛震動。他亂沒形象躺在那,袖子和長袍垂在地上,一腳抬著放在榻上,一腳踩在地上,屈起手指抵著額心。
  
  那脖子,那鎖骨,那側臉,那修長的身形,讓人莫名有種想撲上去和他滾成一團的衝動。
  
  「來啊。」司馬焦笑夠了,凝望著她,「剛好給你鞏固一下煉虛期修為。」
  
  廖停雁:「雙修?」
  
  司馬焦只笑,看著她。
  
  廖停雁:「你先等下。」
  
  她在自己空間裡翻了會兒,想找找有沒有酒一類的能壯壯膽,找了半天才從角落裡找出來一個壇子,揭開紅封,試著舀了一勺出來喝。又辣又難喝,確實是酒沒錯了,她又喝了兩勺,見司馬焦一直神情奇怪地看自己,她試著問:「你也要?」
  
  司馬焦看了眼她那個酒壇子,「不,我不需要壯……陽。」語氣特別奇怪,剛說完就大笑起來,好像再也忍不住了。
  
  廖停雁想到什麼,在酒壇底部翻了翻,然後她就對著翻出來的東西僵住了。
  
  不是,她以前為什麼要屯壯陽的酒啊,這玩意兒不是給男人喝的嗎?她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司馬焦的某個部位。
  
  腦內風暴狂捲——修仙人士也有這種隱疾?不好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司馬焦慢慢不笑了,他面無表情和她對視。
  
  廖停雁:「我覺得這一定是誤會!」
  
  其實還真是誤會,她之前什麼都囤一點,這壇酒就是之前買了一大堆果酒後某個掌櫃送的,結果最後酸酸甜甜的果酒喝完了,就剩這一壇,她發現了這是什麼東西之後就扔到了角落裡,反正也用不上。
  
  可現在,誰還管是不是誤會,當情侶的,總要有點誤會的。
  
  司馬焦坐起身,作勢要站起來。
  
  一般人看到這個可怕的場景,反應絕對是往後退或者趕緊跑,廖停雁不是,她一改往日散漫,迅速上前,一把按住司馬焦把他按了回去,「冷靜,不要衝動! 」還急中生智給他貼了個清心符在腦門上。
  
  這麼幹的時候,廖停雁還感覺有點似曾相識,彷彿自己曾經這麼幹過。
  
  司馬焦冷笑著一把扯掉了腦門上的清心符。
  
  ……
  
  一覺醒來,廖停雁看見窗外的大片竹影和一枝紅色楓葉。
  
  冬城禁宮外有竹子和楓葉嗎?好像沒有,應該是一片白色的才對。
  
  廖停雁悚然一驚,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懷疑自己是勞累過度出現幻覺了,定睛一看才發現不是,眼前這個風雅的居室不是冬城禁宮。
  
  她身上穿了一件單薄的綢衣,輕若無物,貼著肌膚像水流一樣,她踩在地板上,走到落地的雕鏤藻繪木格前,看見外面綠竹紅楓,藍天白雲,還有煙水朦朧,遠山青黛,腳下一片清澈的小湖。
  
  這哪啊?她摸出來鏡子照臉。
  
  還是那張臉,就是脖子上多了個牙印。
  
  她傾身靠在木欄上往外看,腳忽然被抓住,整個人往前摔下了水。
  
  水裡有個黑頭髮黑衣服白臉的水鬼,「終於醒了。」
  
  廖停雁抹了把臉上的水,往岸邊爬,爬到一半被人抱著腰又給掄到了水裡。
  
  「待會兒再上去。」水鬼說。
  
  廖停雁打量他,「貓應該不喜歡洗澡泡水的。」
  
  司馬焦:「什麼意思?」
  
  廖停雁迅速轉移話題,「這是哪?」
  
  司馬焦:「直播鏡子裡有那個大廚房的別莊。」
  
  廖停雁:「……修真界?」
  
  司馬焦:「對。」
  
  廖停雁:「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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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19: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司馬焦,這個曾經搞垮了修真界第一仙府的老祖宗,目前手下勢力正在統一魔域的貨真價實大魔王,在這種時刻,竟然帶著她萬裡迢迢過來修真界一個不知名城裡度假,就為了她饞那一口吃的……這究竟是什麼感天動地的男朋友。
  
  廖停雁一想,就覺得從前見識過的,室友男朋友大半夜因為一個電話起來去買燒烤和蛋糕送到樓下的行為,完全被比下去了。
  
  鑑於男朋友這麼上道,哪怕她被強按著陪他泡水,她也忍了。
  
  而且周圍的景緻真的很好,令人心曠神怡。她在魔域住了這麼些年,魔域的景色真是沒什麼好說的,大片的荒漠和荒林,少見繁茂的綠色植物,冬城裡倒是長了些植物,可是魔域裡的植物大多也和修真界不同,有些怪模怪樣的,顏色也不太新鮮。
  
  所以她好些年沒看到這種美景,嗅到這種新鮮純淨的山林氣息,整個人漂在水上,都要化作一片落葉。
  
  放空的廖停雁漂在水面上,司馬焦看她漂著,就將腦袋枕在她肚子上,也和她一樣仰頭望著天。
  
  紅楓和竹林沙沙響,紅色的楓葉落下來,被廖停雁輕輕一吹,又慢悠悠往上倒飛,在空中飄來蕩去,像一隻蝴蝶。兩人擺了個T型,眼睛都跟著那一片葉子懶散轉動。
  
  「以前我們也這樣嗎?」廖停雁問。
  
  「嗯。」司馬焦從鼻子裡嗯了一聲,似乎是半夢半醒間的回答。
  
  廖停雁瞅著他,他和剛見到那會兒相比,看上去越來越懶散了,倒是跟她很有點相似。她以前就是這樣,工作之餘很喜歡癱著什麼也不幹,朋友們都說跟她待久了很容易被感染懶病,看來這懶病,就是大魔王都無法免疫。
  
  她想著,手底下不自覺絞著司馬焦的頭髮,絞著絞著,順口就塞嘴裡嚼了嚼。
  
  泡澡嘴裡愛嚼東西這個壞習慣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養成的,之前在胭脂台工作,他們有準備員工宿舍和澡堂之類,雖然廖停雁是住家裡,但她偶爾會在員工澡堂洗個澡,一邊泡澡一邊嚼一種能美白牙齒保持口腔清新的草梗,這些清潔用品東西澡堂配了很多,她就嚼著玩,然後習慣了。
  
  意識到這不是牙草,而是大魔王男朋友的秀髮,廖停雁僵了僵,在大魔王一言難盡地註視下,把他的頭髮拿了出來,在水裡認真仔細地搓了搓,還拿出一把梳子給他梳順了,好好放回去。
  
  「好吃嗎?」司馬焦問她。
  
  廖停雁:「不好吃。」
  
  司馬焦的神情不對,廖停雁立刻悟了,改口道:「好吃!」
  
  他的神情還是不對。
  
  男朋友真的很難哄啊。
  
  司馬焦起身,隨手把頭髮往後梳理了一下,嘴上說:「你真就饞成這樣,連頭髮都要吃。」
  
  我不是,我沒有!
  
  「起身,去吃東西。」司馬焦說。
  
  小湖挺淺,旁邊的木廊就架在小湖上,司馬焦一腳踩上木廊,將那些雕花格推開一些,轉身把手伸給站在水裡的廖停雁,手上一用力,就把她也拉了上來。
  
  袖子一震,他整個人身上的水汽消失,又是個油光水滑的魔王。
  
  找了件浴袍披上,正濕噠噠擰頭髮的廖停雁:「……」您老,就這樣搞定了,不考慮換衣服嗎?
  
  講真,廖停雁有點懷疑他一直沒換過衣服,怎麼看他每天穿的衣服都差不多啊,雖說愛泡澡,還是修真人士,身上不生灰塵污垢,但也不能總不換衣服,心理上過不去啊。
  
  她之前在自己的那個空間裡發現了不少男裝,各種樣式顏色的都有,可能是男朋友的衣服。她想了下,拿了套繡白色仙鳥祥雲花紋的衣袍出來,在司馬焦面前展開,問他:「換一套衣服吧,這套怎麼樣?」
  
  司馬焦看著她拿出來的衣服沒說話,廖停雁就又翻出來一套白色帶著許多墨色花紋的,「這一套呢?要是想換個形象,這套也不錯。」
  
  還拿出了一套淡雅紫的,這一套就比較富貴氣質。
  
  社畜的工作經驗告訴她,想要讓客戶認可,是需要技巧的,不要直接詢問對方行不行,而是一次性拿出來幾套方案,對方自然就不會考慮行不行,而是直接進入挑選其中一套的流程。
  
  現在一樣,她都拿出來三套了,司馬焦很大機率不會考慮不換,而是考慮換哪套。
  
  司馬焦:「你給我準備的?」
  
  廖停雁:「我的空間裡很多,應該是你以前穿的。」
  
  司馬焦忽然笑了,湊近廖停雁耳邊說:「我不知道你以前還為我準備了新衣。」
  
  ……懂了,以前那個自己,給男朋友準備了衣服,但沒拿出來過,大概就像那個準備了但沒送出去的戒指一樣。現在,被失憶的自己直接戳破了。
  
  眼看著大魔王那翹起的嘴唇,和一臉暗爽的表情,廖停雁也只能假裝無事發生過。
  
  司馬焦垂下頭,在她唇上貼了貼。
  
  他脫了外袍,丟在一邊,廖停雁趕緊撈著衣服,把木窗隔關上了,黃昏曖昧的光透過木窗隔的花紋映照在室內,司馬焦脫了衣袍,白皙的肌膚也覆上了一層朦朧的暖黃。
  
  他脫衣服的樣子有點好看,拈過一件內衫套在身上的動作也很好看,敞著的胸膛被白色內衫掩住,再穿黑色中衣和外衫,蓋住了白色內衫,只留下一道白邊。他隨意拉了一下前襟領口,繫帶的時候,手上曲起的手指骨節尤其好看。
  
  長髮被衣服罩了進去,他又抬起手把長髮從領口挽出來,舉手投足,衣袖輕擺,長髮浮動,和著這時候的光影,有種幼時記憶中港式舊電影的韻味,雖說年幼時不太懂事,但關於「美」的概念卻也有些明悟。
  
  廖停雁揪著他的一根腰帶,眼睛盯著他沒有移開,感覺自己可能中了迷魂術。
  
  司馬焦一手拿過她手裡那根腰帶,一手扣著她的後頸,拉過來又親了下。不是貼一貼的那種親,是捏捏她的脖子示意她張開嘴的那種親。
  
  兩人的影子在室內拉長,旁邊還映著木窗上的花,像一盞才子佳人的花燈投影。
  
  廖停雁回過神,發現司馬焦已經拿著腰帶繫好了。這腰帶繫在外袍裡面,抽出手的時候,外袍就落下將那腰線遮住。他繫好腰帶往旁邊一坐,看著她,「好了,到你了。」
  
  廖停雁:「到我?」
  
  她看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我這是被美色所惑,才會站在這看完了大佬換衣服全程嗎?禮尚往來,現在人家要看她換。
  
  她沒理會那坐姿充滿了大佬氣息的男朋友,自己去一邊的屏風後面換衣服。
  
  她穿裙子,外面司馬焦大笑。廖停雁隔著屏風,朝著他那邊悄悄耷拉眉眼吐了下舌頭。
  
  司馬焦笑聲漸漸消失,但隔著屏風注視著她的影子,仍是帶著笑。或許是因為黃昏光影太過溫柔,他臉上的神情也是少見的繾綣,幾乎有些不像是那個曾經獨自徘徊在三聖山上影子一般的人了。
  
  廖停雁打理好自己出來,司馬焦站在門邊,「走吧。」
  
  廖停雁上前,抬起手把他的頭髮再理了一下,他打理自己很隨意,還有幾縷頭髮落在衣領裡沒拿出來。廖停雁給他把頭髮打理好了,這才跟他一起往外走。
  
  這是個別莊,佔地極大,那個帶著湖和竹林紅楓樹的院子是獨屬於他們的,出了一道門外面是四通八達的寬道,牆邊等待著代步的風轎,負責抬風轎的人非常殷勤將兩人請上去,速度不快不慢,剛好能讓他們欣賞沿途景色。
  
  「您二位可是去珍食樓?」
  
  等到肯定答案後,隨行配備的導遊兄弟就開始用熱情禮貌的語氣給他們安利這裡的美食。
  
  這處別莊客人們都能有單獨的院子,吃食當然也能送去,但也有人愛熱鬧,於是珍食樓就是這一類客人們必去的地方,大家吃飯時還能欣賞歌舞和各種表演。
  
  沿途過去,廖停雁還看到了其他坐風轎的客人。這風轎真的就像一陣風似得,悄無聲息,幾架風轎相遇,輕飄飄就掠過去了。
  
  珍食樓燈火通明,流光溢彩,上百座獨立的小閣樓圍繞成一個圈,由空中長廊連接,中心則是一個湖心島,有伶人在那表演節目。
  
  風轎將廖停雁兩人送到其中一座小閣樓,另有等候在閣樓的侍從將他們迎上去,周到的服務讓廖停雁感慨,肯定收費超貴的。
  
  她現在又有種嫁入豪門的感覺了。不管在哪裡,司馬大佬都不是缺錢用的角色,所以廖停雁沒有客氣,只要菜單上有的全都點了一份。
  
  「慢慢上就行,不用全部一下子擺上來。」廖停雁囑咐了一句,搓搓手期待自己的大餐。
  
  司馬焦對吃的都沒興趣,倚在一邊等待。
  
  廖停雁真的很久沒有吃過這麼豐盛美味的食物了,魔域畢竟還是地域差異,口味不同。而且她這個修為,吃這麼些靈氣不濃郁的食物完全不會被撐著,所以可以盡情品嚐,滿足嘴巴和舌頭。
  
  還有各色飲料任取用,白玉壺裝著,自飲自酌,很有氣氛。有絲竹繞耳,還有曼妙歌舞,絡繹不絕的美食,色香味俱全,眼耳口鼻都得到美妙的享受,幸福感爆棚。
  
  就是在這種時候,外面打了起來。
  
  聽到喧鬧聲,廖停雁抬頭往外看。
  
  隔湖對面的一座閣樓炸了,廢墟裡出來三人。而他們對面的一個閣樓,站著十幾位紫衣人,正指著變成廢墟的閣樓大笑。
  
  「真是許久未見了,沒想到昔日清穀天的脈主洞陽真人,也入了別門別派,看這樣子,過得還挺不錯啊。」紫衣人中的領頭者大聲道,語氣嘲諷帶著怨恨。
  
  對面穿青色衣的三人,當先一位看上去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道:「夏道友如今不也是進了白帝山,還未恭喜。」
  
  紫衣人冷笑,「既然知道我入了白帝山,就該知道,如今是你死期到了,區區一個穀雨塢可護不住你!」
  
  年輕人萬般無奈,拱了一拱手,「無論如何,也曾是同門,如今大家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非要糾纏於前塵舊怨。」
  
  一個咄咄逼人,一個語氣雖軟,態度不軟,眼看就叮鈴哐當打了起來。
  
  廖停雁只看了兩眼就吃自己的,偏偏她這位置倒楣,被打架的人給波及了,那囂張的紫衣人比青衣人修為更高,將他打的砸在廖停雁的閣樓,把她面前的桌子全都給掀了。
  
  廖停雁還舉著筷子,筷子裡一塊醬肉搖搖欲墜。她看了眼那吐了口血站起來的青衣人,默默吃掉了醬肉,放下筷子,一腳把那個追上來還要繼續打的紫衣人給踢飛了,砸回了他們自己的閣樓。
  
  踢完這一腳,看到那位青衣人震驚地看著她,廖停雁才反應過來。
  
  糟糕,忘記了這不是魔域了。
  
  在魔域鶴仙城住了那麼久,她都形成條件反射了,一旦被欺負到面前,下意識就要打回去,不然在魔域認慫的話可是會被得寸進尺欺負的,血的教訓養成的習慣,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修真界和魔域不同。
  
  她猶豫著,去看躺在一旁的司馬焦。
  
  誰知這時候,那青衣年輕人捂著胸口,遲疑喊道:「你是……停雁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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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你是……停雁徒兒?」昔日庚辰仙府清穀天支脈脈主洞陽真人,也就是這青衣人季無端,神色恍惚地看著眼前的廖停雁,不敢相認。
  
  他在十一年前收了一個徒兒名為廖停雁,與他早夭愛女長得一般模樣,那時他收下那孩子為徒,只是為了寄託哀思,想要好好照顧這有緣的弟子,只是沒想到,他那弟子,最後竟然會捲入那樣可怕的風雲變幻中。
  
  那時候,他也只是個小小支脈脈主,清穀天處於內外門交接處,沒什麼引人注目的特殊之地,所以徒兒被選去侍奉師祖,他雖心下不安,但也無法多做什麼,只是前去打聽了幾次消息,然而三聖山的消息,又豈是他區區一個真人能打探到的。
  
  後來聽聞她得了師祖慈藏道君喜愛,隨師祖一同出了三聖山,百位高級內門弟子中,只有她一人僥倖留下性命。那時,連著清穀天也盛極一時,只是他感覺到一絲暗潮湧動,愈發不安。有心想去見見徒兒,寬慰一番,卻無法相見。
  
  後來聽聞她命燈被滅,似乎是死了,又有些消息說她還活著,季無端這個做師父的自覺沒用,也打聽不到虛實,而且那段時間清穀天著實不安生,他為了保護餘下的弟子們安全費盡了心力。
  
  之後,就是那一場導致庚辰仙府四分五裂的巨大災難。他遠在內府地域邊緣,都能看見中心處噴湧的沖天火漿,濃黑滾滾的煙幾乎覆蓋了天際,天搖地動,地下靈脈在一日內盡數萎縮破碎,各處靈園藥園被炎氣灼過,一夕間凋零敗落,連離得近的靈泉和湖泊都蒸發殆盡……
  
  那樣的災難,死的人那麼多,內府的幾大宮長老宮主和幾個家族,曾經那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面對那樣恐怖的力量,也無力抵抗,死的死,傷的傷,還活著的都倉皇逃了。而他們這些邊緣人物,和外府的小修士小家族們,全都僥倖逃過一劫。
  
  都說是慈藏道君在三聖山閉關時就已經入魔,所以才會屠殺瞭如此多的人,毀去了庚辰仙府的萬萬年基業。
  
  庚辰仙府就如同一座高塔,失去了頂樑柱後,坍塌的速度之快遠超所有人預料,被庚辰仙府欺壓了多年的其他修仙門派一擁而上,瓜分了還在惶惶的庚辰仙府殘餘勢力。
  
  季無端這個清穀天脈主在這種時候,毅然放棄固守,帶著一部分資源和一些願意追隨的弟子們前往摯友所在的穀雨塢,成為了穀雨塢弟子,避開了那段最混亂的時間。
  
  如今將近十年過去,他幾乎要忘記當初那個曇花一現的可憐徒兒了。
  
  他怎麼想得到,會在今日,突然見到原本以為早已離世的人。要說他與這個徒兒,相處不久,瞭解的也不是很多,如今久別重逢,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是心裡感慨萬千。
  
  季無端在這感慨著,廖停雁就懵逼了。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諸位,她根本不知道面前這個小哥哥是誰啊!
  
  聽他叫自己徒弟……這是原身的師父,還是我的師父?
  
  廖停雁不由得又去瞄司馬焦。我需要一點幫助,男朋友你說句話呀!
  
  司馬焦從頭到尾就倚在一邊,坐在屋內的陰影處,他收斂了氣勢,季無端本沒有注意到他,發現徒兒使勁看那邊,他才一同看過去。
  
  「噗通——」
  
  終於看清楚那邊坐了個什麼人的季無端,腿一軟,跪了下去。
  
  他彷彿回到了庚辰仙府大難那一日,屠殺著那些化神煉虛甚至合體修士的這位師祖,如砍瓜切菜一般,有不少庚辰仙府低級弟子那時才第一次見到師祖真容,卻被他身上的駭人殺氣與戾氣逼得嚇破了膽子。
  
  他的威名甚至在他去往魔域之後,在修仙界傳的更甚,導致這些年儘管大家都知曉庚辰仙府是他所毀,卻也不敢光明正大辱罵這魔王,不敢說他半句壞話,更不敢多提他的名字與道號。
  
  現在,這個遙遠的、可怕的大魔王,竟然就出現在他眼前。
  
  季無端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捏緊,有些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之前被廖停雁一腳踹飛的那個紫衣人又氣勢洶洶衝回了這裡,身後還跟著他那些弟子和打手們,神情憤怒喊道:「季無端,今日我非要讓你死……」
  
  廖停雁一看,正準備動手先把這個找事情的打發了,卻發現那個領頭紫衣人和青衣小哥哥一樣,猛然僵住,接著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看著司馬焦眼睛都直了。他似乎比所有人更害怕,身體都在不斷顫抖。
  
  這紫衣人從前是主脈一個弟子,身份比季無端更高,於是他也比季無端更清楚慈藏道君長什麼樣,他帶來的有兩位,也曾是庚辰仙府弟子,同樣在那災難幾日裡,見過師祖追殺師氏眾人,此時更是面色大變,站立不穩往前一跪。
  
  就是其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見到這個情景,也慌了。
  
  廖停雁:「……」啊,你們要這麼誇張嗎?
  
  男朋友沒動,沒說話,也沒看他們啊。
  
  紫衣人的表情就好像現代人見到了一隻活生生的侏羅紀恐龍,廖停雁眼見他顫抖著顫抖著,最後驚恐扭頭就跑,跌跌撞撞還撞碎了閣樓的幾扇門,本就破了的閣樓一下子更加寒磣了。
  
  人一下子跑了個乾淨,看他們那麼驚懼的樣子,廖停雁不太好意思追著他們打,只能站在原地,瞅著還沒有站起來的季無端。
  
  司馬焦也沒動,他都沒看那來了又跑的一群人,而是放下手,坐直了一點,看了會兒季無端。
  
  把季無端看的是渾身冷汗,臉色蒼白。他想起那個傳聞,慈藏道君能看穿人心,看清一切內心陰暗。
  
  廖停雁湊過去,用手摀著嘴在司馬焦耳邊問道:「那真是我師父啊?」
  
  司馬焦順手抱著她的腰,嗯了聲:「好像是。」
  
  廖停雁又問:「那我跟他關係好不好?」
  
  司馬焦:「不清楚。」
  
  看廖停雁寫了滿臉的「事情這下子大條了」,司馬焦又給她添了句:「不過,我看出來,他對你沒惡意。」
  
  廖停雁一聽明白了,鑑於這些年她瞭解到的修真界師徒關係,一般都是和親子關係一樣的,這個她師父,應該關係也不錯。
  
  她捏捏司馬焦的手,讓他放開,走到季無端面前,給他扶了起來,態度恭敬了些。
  
  眼睜睜看著自己徒弟和大魔王親親密密咬耳朵的季無端:「……」
  
  他恍惚的被廖停雁扶了起來,聽到她帶著點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師父,我出了點事,失憶了,不記得你了。」
  
  季無端:「啊……如此啊。」他其實壓根沒明白廖停雁在說什麼,他衝擊太大,回不過神。
  
  他這次出門帶來的兩個弟子一瘸一拐找了上來,這兩人修為不是很高,被紫衣人給打到了湖裡,這會兒紫衣人走了,他們才沒了壓制,連忙上來尋找師父。
  
  「師父,您怎麼了?」
  
  兩個弟子是穀雨塢的弟子,沒見過司馬焦,也沒見過廖停雁,只覺得向來慈愛的師父不太對勁,十分擔心。
  
  季無端一個激靈,抓住了兩個弟子的手,生怕他們哪句話說的不對,惹了心狠手辣的師祖動手。只要師祖一個動念,他們就不知道要死成什麼樣子了。
  
  廖停雁看這個師父嚇成這樣,咳嗽一聲道:「師父剛才沒受傷吧?」
  
  一個小弟子好奇地看她,「師父?這位師姐怎麼喊您師父?方才是這位師姐幫忙趕走了那些白帝山的人嗎?」
  
  季無端看看沒什麼表情的司馬焦,又看看露出個笑的廖停雁,說道:「這是為師……幾年前失散的弟子,你們廖師姐。」
  
  說是師姐,他說完一感覺,這才發現這徒兒如今修為比自己還高,一時間覺得自己是不是介紹錯了,但轉念一想,確實是自己徒兒,他未曾逐她出師門,不論她是什麼身份,如今自然還是自己弟子。
  
  他硬著頭皮介紹了,準備看著廖停雁的態度,再隨時改口。
  
  結果廖停雁也沒有反駁的意思,看向兩個小弟子,「原來是師弟啊。」
  
  兩個小弟子紛紛乖巧喊她師姐。
  
  「師父師姐能重逢,真是喜事一件!師父,師姐要回我們穀雨塢嗎?」
  
  季無端心臟都快停了,想把活潑小弟子的嘴巴給捏上。這傻小子,話能隨便說嗎。他顧慮著廖停雁如今的身份,主要還是顧慮司馬焦。
  
  雖然徒兒看著和師祖關係親密,但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如今她好好活在世上,還有了這樣的修為造化,和他這個師父以及一群師兄們,都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該如何相處呢。
  
  廖停雁也很猶豫,她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突然出現的師父相處。按照她的社畜習慣,這會兒寒暄一陣,肯定就找個地方先敘敘舊,再吃吃喝喝,最後聯絡了感情後分道揚鑣日後再約。
  
  可司馬焦現在在這,她還沒忘記他的身份呢。
  
  廖停雁和季無端都不由去看司馬焦。
  
  話癆的小弟子又有話說了:「咦,這位前輩是?」
  
  季無端想把自己的好奇話癆弟子捂上嘴,但他不敢在師祖面前亂動。
  
  司馬焦走到廖停雁身邊,終於說了一句話:「你們師姐的道侶。」這是對那個小弟子說的。
  
  「多年不見,不帶徒兒回去敘敘舊?」這話是對季無端說的。
  
  「去穀雨塢看看吧,那裡景色好。」這話對廖停雁說的。
  
  季無端腿一軟,又想跪下了。師祖要去穀雨塢!可他能說不能嗎?當然不能,這師祖一個不高興,連庚辰仙府都能搞垮,更何況他們區區一個穀雨塢。
  
  唯一讓他略感欣慰的就是,師祖與徒兒說話時語氣更加溫和些,看樣子,那句道侶應該不是虛的。
  
  「師姐的道侶就是我們師兄啦!」
  
  聽著自己的傻徒弟喊師祖為師兄,季無端差點忍不住把這傻孩子糊到地裡。
  
  他發覺師祖並沒有暴露身份的意思,只好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鎮靜,小心地問:「那你們如今便,與我們一同去穀雨塢小住?」他稱呼含糊,說的也小心。
  
  當然是小住,誰不知道慈藏道君在魔域呼風喚雨,就快一統魔域了,難不成他還能常住穀雨塢不成?
  
  廖停雁聽著師父這話,感覺自己像是帶著丈夫回娘家,她應了一聲:「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們就去看看。」
  
  話說,這「回娘家」是要帶禮物的吧?
  
  司馬焦瞧了眼廖停雁沉思的側臉,笑了下,拿出個小瓶放到季無端面前,「你身上有傷,服下這個。」
  
  季無端一個腿軟,差點又跪下了,緊緊抓著一個徒弟的手才堅強站住。他拿過那個藥瓶,心中忽然升起受寵若驚之感,這可是慈藏道君啊,只聽說過他收別人性命,沒聽過他送人東西的。
  
  他們一行人往穀雨塢去,路上季無端就想開了,像慈藏道君這樣的人物,若是真想做什麼,整個修真界恐怕也沒人擋得住,他既然沒有惡意的樣子,那自己也該大方些。
  
  他是想開了,就是不知道穀雨塢的塢主和長老們能不能想開。
  
  穀雨塢在這諸多修仙門派裡並不起眼,屬於中流,大概就是現代各種大學裡的農業大學,塢中弟子大多不擅長打架,就擅長養殖之類。他們種植的靈穀靈果靈藥等遠銷各大門派,因為這個特性,穀雨塢所在地域景色優美,地方也大,當然和庚辰仙府絕對不能比。
  
  穀雨塢弟子也不是很多,還大多都沉迷種田,是少見的弟子關係比較和諧的修仙門派。
  
  他們回到穀雨塢,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畝畝綠油油的農田,與凡人的田地不同的就是那些泥土分為不同顏色,植株的顏色也有不同差異。
  
  「這是一般的普通靈穀,在這種植的都是些外門弟子。」季無端給她介紹。
  
  廖停雁看見田間地頭挽著袖子正在觀察植物生長狀態的穀雨塢弟子,覺得這門派畫風真是別緻,別人都是怎麼仙怎麼裝逼怎麼來,他們一進山門就是大群人在種田。
  
  「季長老,你們回來啦!」
  
  還有弟子和他們打招呼,打完招呼又鑽進了田裡。
  
  季無端把徒兒和師祖送到自己的竹林幽圃,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匆匆去找塢主和其他長老說明此事。
  
  塢主和長老們聽聞此事,都跪了。
  
  大家跪成一片,面面相覷,都感覺腿軟一時站不起來,乾脆就著這個姿勢談話。
  
  「無端哪,你真的不是騙我們的?那個、就是那位?真的,真的現在就在我們穀雨塢?」塢主說到後面,聲音低不可聞。
  
  季無端苦笑:「我怎麼敢拿這種事和大家開玩笑。」
  
  「完了完了,我們現在召弟子們趕緊跑,能不能逃走一半?」一個胖墩墩的長老說。
  
  「可別,惹惱了那位,我們一個都跑不掉。」滿臉桃花的風流長老愁眉苦臉。
  
  季無端見好友這個模樣,心中有些歉疚,道:「其實,也不用如此焦慮。那位,似乎對停雁徒兒不錯,他應當只是陪停雁徒兒四處走走,恰好過來看看罷了,只要我們不刻意去惹怒,應當沒事,我只是覺得,大家應當約束一下弟子,不得讓他們隨意去那位面前放肆,以免惹怒了他老人家。」
  
  「沒錯沒錯,還有我們應當前去拜見一番,不然若是覺得我們不恭敬,遷怒怎麼辦。」
  
  大家討論了一陣,都去換上了自己最體面的衣裳,做了最正式的髮型,戴上最貴的寶貝當見面禮,然後互相壯膽前去見傳說中的慈藏道君。
  
  然後他們就見到穀雨塢內那些年紀小的弟子們,都圍在了竹林幽圃,正在看季長老失散多年的徒兒。
  
  「沒騙你們吧,我說了我這位師姐長得好看極了,我師父只有這一位女弟子呢,等到大師兄他們都回來了,見到師姐,肯定也很開心。」
  
  「廖師姐,你這個叫瓜子的東西真好吃,我怎麼沒見過啊,我們穀雨塢種了很多靈果,我還沒種過這種呢。」
  
  一群弟子自來熟地擠滿了院子,季無端絕望地聽著他們嘰嘰喳喳,還聽到停雁徒兒說:「這個啊,我給你一點,你試著種吧,說不定能種出來。」
  
  「真的嗎?謝謝師姐!」
  
  「師弟師弟,分我幾粒!」
  
  「師姐,這個師兄是你的道侶,他怎麼不說話?」
  
  廖停雁跟他們開玩笑:「他不喜歡說話,你們可別吵他,不然他生氣了,就把你們抓去魔域賣了。」
  
  一群小弟子哈哈哈笑了起來,空氣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只有人群後面的塢主和一群長老,虛虛地扶住了身旁的竹子,抬袖子擦臉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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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20: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五章

  蘇橫林風塵僕僕趕回了穀雨塢,在山門前遇到了同樣趕回來的師弟楊樹風,兩人神情都帶著憂慮和一絲焦急。
  
  「楊師弟,你可也是收到了師父的信?」
  
  楊樹風點頭:「是,只是師父如此急著讓我們回來,不知是不是谷內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盡快回去拜見過師父便知曉了。 」
  
  二人進了山門,發現似乎並沒有什麼事,谷中的弟子們還是那樣各做各的事,面上也不見憂愁,還有人哈哈笑著對他們說恭喜。
  
  師兄弟兩人滿腦袋問號,恭喜什麼?
  
  一位年長些的師兄對他們笑道:「你們早年失散的廖師妹回來了,正住在季長老的竹林幽圃呢。」
  
  蘇橫林和楊樹風兩人都大吃了一驚,他們兩個是季無端的親傳弟子,當年也是見過廖停雁的,雖說相處不是很久,但總歸記得這位可憐的師妹。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雖然有疑惑驚愕,也有些喜色。
  
  「師父,聽說廖師妹回來了?」蘇橫林作為年長的二師兄,一身灰綠長衫格外端莊溫和,面容比季無端這個師父還要成熟些。他剛帶著師弟走到竹林幽圃,一眼看到了躺在竹椅上的兩人。
  
  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面容有些熟悉的廖師妹,而男人……!
  
  廖停雁聽到聲音揭開眼罩,就看到兩個男子撲通跪下。司馬焦瞧了兩人一眼,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廖停雁覺得,可能大佬身上有這種「別人看到他就要跪下」的技能buff。
  
  「兩位……師兄?起來說話吧。」廖停雁扭頭朝屋內喊了聲:「師父,又有兩個師兄回來了。」
  
  「來了。」季無端從屋內出來,看到兩個弟子的神情,又是無奈,又是想笑,只好上前把兩人帶進了屋,先好好解釋一下。
  
  慈藏道君在穀雨塢住了兩日了,沒有任何要動手的意思,一般只是在那坐著或者躺著,對人雖然面無表情,也不愛搭理人,但從塢主到所有知曉他身份的長老,全都感恩戴德。多麼和善的態度啊,相比起被他搞垮的庚辰仙府,他們簡直幸運得不行!甚至他們都懷疑慈藏道君如今是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季無端七個弟子,前五個都是在清穀天收下的,廖停雁是他第六個弟子,第七和第八兩位弟子則是到穀雨塢後收入門下。
  
  先前有三位弟子已經回來,他們也曾在災難之日見過慈藏道君真容,剛回到穀雨塢看到那位當初毀天滅地的慈藏道君竟然躺在家中睡覺,他們也嚇得不行。因此季無端安撫徒弟,現在真是熟門熟路。
  
  他安撫了兩個弟子,又詢問他們二人:「此次出去,你們可尋到了靈源?」
  
  兩個弟子都露出羞愧之色,「我們二人都未尋到。」靈源難得,他們在外兩年都沒能尋到消息。
  
  季無端暗嘆一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麼,只道:「既然如此,也不要強求,眼下你們一路奔波勞累,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還有,既然你們都回來了,明日要為你們廖師妹辦一場宴會,可莫要忘記了。」
  
  兩人這才想起廖停雁。廖停雁入門三月餘即遇上師祖出關,離開了清穀天,彼此相處不多,他們要說感情有確實是有,但並不深厚,如今兩位弟子心中難免忐忑。
  
  「廖師妹她與……那位,究竟是?」
  
  季無端道:「慈藏道君自稱是停雁徒兒的道侶。」
  
  兩人再度震驚,道侶,這個名分不是簡單就能定下的,更何況以那位師祖的身份性情,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願意給一個人道侶的身份。
  
  「不用過多疑慮。」季無端調整好了心情,教導徒弟們,「你們二人要對停雁徒兒照顧親厚,對慈藏道君恭敬,等閒不要湊到他面前便是。」
  
  眼見兩位師兄震驚又畏懼地和她打了招呼離開了,廖停雁戳了戳司馬焦的肩膀,小聲說:「他們都很怕你啊。」
  
  司馬焦:「但凡知曉我的名字,誰不怕我。」
  
  好像是,她當初以為自己是師雁的時候,魔域那麼多人提起這個冬城大魔王也是畏懼居多,現在到了修真界,更是如此。
  
  好像也就只有她一個人不怕?
  
  她還是師雁的時候,聽了大魔王那麼多恐怖事蹟,可心裡也不是很怕,聽到司馬焦這個名字,就覺得不可怕。或許是潛意識的感覺?
  
  她將自己的竹躺椅拉近了司馬焦,把腦袋鑽進他脖子裡。
  
  司馬焦閉著眼睛一手按住她的腦袋,摸到她後脖子捏了捏,「怎麼樣,怕了沒有。」
  
  廖停雁:「嗤嗤嗤嗤嗤嗤!」
  
  走出來準備詢問徒兒是不是要吃午飯的師父,默默又退了回去。看到徒兒和師祖親親密密靠在一起,像一對有情的小兒女說悄悄話,他不好意思,也不敢湊過去。
  
  但他,真的有些佩服這個從前不聲不響的徒兒了,她敢偷親慈藏道君,敢抱慈藏道君的腰,還敢把慈藏道君的頭髮編成辮子,這是何等的勇氣!
  
  穀雨塢不少弟子都回來了,他們不比幾個見過慈藏道君的師兄,大多不清楚司馬焦的身份。知曉內情的長老們明面上是讓他們過來見季長老找回來的徒弟,順便大家一同飲宴聯絡感情,只是那些弟子私底下都被自家師父長輩耳提面命,千萬要表現出不卑不亢又溫厚可靠的風範,要有同門之誼,其餘都沒說。
  
  穀雨塢宴會,之前本來很是隨意,但這次考慮到司馬焦,眾長老就決定好好辦,要辦出逼格,照庚辰仙府從前的規格來。
  
  還是季無端覺得不太妥當,特地去問了聲廖停雁。
  
  廖停雁一聽,就說:「既然這樣,也不用折騰了,大家一起吃燒烤好了,我這裡有很多燒烤架,聽說師兄師弟師叔師伯們都各自有擅長種植的蔬果和養的牲畜,大家也不必帶什麼見面禮了,就帶點自己種出來養出來的菜就好。」
  
  廖停雁也是怕了這些同門,之前一群長老說來送見面禮,看著那些東西,她差點以為司馬大佬是惡名昭彰的強盜頭子,使得這些人不得不送上最寶貴的東西破財消災,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如果不考慮慈藏道君的身份,廖停雁說的這種大家聯絡感情的宴會方式,更符合穀雨塢的情況,季無端考慮再三,看到慈藏道君對徒兒的愛護遷就,最後決定按照廖停雁說的做。
  
  於是穀雨塢召開了一場規模最大的燒烤晚會,並不是所有人都嘗試過這種飲宴方式,還挺新鮮,紛紛響應,還未開始就有不少人自帶食材入場。
  
  「廖師姐,你覺得我們的青靈瓜哪一個更好?」面容相似的兩個年輕修士異口同聲問。
  
  廖停雁一手拿著一片瓜,各自吃了一口,細細品味,沉吟不語。
  
  這兩位師弟都是植物種植系的,兩人種了同一種青靈瓜,這兩人是雙生兄弟,感情很好,但他們也喜歡種同一種東西,然後互相比較,穀雨塢內不知道多少人曾經被迫給他們做過裁判。
  
  今夜的宴會名目是廖停雁,她自然也攤上了這事。
  
  「廖師姐,你覺得我們誰種出來的青靈瓜才配被稱為青靈瓜!」兩個師弟又異口同聲。
  
  廖停雁舉著左邊那片瓜,「這瓜甜。」再舉右邊,「這瓜脆。」
  
  「我覺得,分別叫青靈甜瓜和青靈脆瓜好了。」
  
  兩個師弟面面相覷,忽然哈哈大笑,喊了聲謝謝師姐之後就跑走了,然後又送來了不少切好的瓜。
  
  「廖師妹,還有你的道侶,來,嚐嚐師兄養的這小仙黃牛肉,方才我家的師妹用調料仔細醃製炙烤了,滋味非常好。」一位師兄過來給他們送烤肉。
  
  分量足夠,香味濃郁。捧著另一份牛肉的師弟饞得不行,「廖師姐快嚐嚐,我師兄輕易不肯殺他那些寶貝仙牛來吃的,這些牛肉我們自己也難吃到呢!」
  
  說著把手裡那份往司馬焦面前推,「師兄吃啊!」
  
  這一舉動看得旁邊那些假裝喝酒的長老們眼皮子不停抽搐。這些長老們擔心不知道內情的弟子們冒犯慈藏道君,只能坐在附近時時注意,看到這一幕,真恨不得上去把那小弟子扯開,把肉迅速端走,他們可知道慈藏道君不碰那些食物啊,惹怒了他可怎麼辦!
  
  廖停雁這時候一把將司馬焦面前的那份也拉到自己面前,「他這份也是我的。」反正大佬男朋友基本上不吃東西,他就是那個不染紅塵煙火,吃風喝露就能活的小仙男。
  
  長老們暗籲一口氣。
  
  小弟子哇一聲,羨慕道:「真好啊,有道侶的話,就能吃雙份的,我也想有道侶啊,廖師姐,道侶很難找嗎?」
  
  廖停雁想了想,「應該不難找吧。」她都沒找,道侶自己就出現了,簡直就是送的。
  
  司馬焦笑了一聲,是那種意味不明的笑聲,惹得廖停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弟子:「真的嗎,為什麼師兄們很多都找不到道侶呢?」
  
  燒烤場地頓時響起一片咳嗽聲,單生狗師兄們成群結隊守著燒烤架,各自處理帶來的食物,聞言都有淡淡的心酸。
  
  穀雨塢的女弟子,真的很少啊。外面門派的女弟子們,更喜歡那些用劍的劍修和法修之類,對於他們這一類的,並不青睞。而且眾多穀雨塢弟子沉迷種田,沒有時間去認識女弟子。
  
  「廖師妹,來嚐嚐這穀酒吧,是我與師妹自己釀的,用來釀酒的靈穀也不同於外面普通的靈穀,是我種出來的變異種,這酒滋味很好,喝多了也不醉,對身體也有些好處。」一位溫柔師姐來送飲品。
  
  跟著就來了七八位師姐師妹,送了很多花蜜花膏之類滋補養生美容養顏的飲品,還有個師妹送了她許多手工製作的純天然靈草化妝品,跟她分享了很久的使用心得。
  
  連旁邊時不時偷看他們的一位長老,都過來給了一大罐的蜂蜜。
  
  「這蜂蜜可難得,都是純粹的杞靈花蜜呢,當初我師父要了許久都沒討到幾勺,還是廖師妹招人疼,師伯這才捨得。」一個弟子不明所以,只當自家師伯難得大方一回,笑著說了兩句,被那長老瞪著眼睛掐著脖子掄走了。
  
  燒烤架在旁邊的幾個師兄師弟招呼:「這些素菜也別有一番風味,師妹要不要?」
  
  廖停雁過去拿了不少素菜回來,一個師弟問她:「師姐,這是我種的甜瓜,你要試著烤一烤吃嗎?很好吃的!」
  
  幾個師兄把他按到了一邊,紛紛對廖停雁露出笑容,「這小子口味與我們不同,別聽他的。」
  
  「師侄,來,嚐嚐這烤鴨,我們塢內養了許多綠花鴨,肉質鮮嫩,是上好的靈鴨,就連醬香記都找我們供貨呢。」又有一位師叔來送鴨子。
  
  廖停雁一聽,詫異道:「醬香記的醬鴨是塢內養的?我很喜歡吃那個醬鴨!」
  
  對,她在魔域鶴仙城,經常光顧的醬鴨,就是修真界進口,醬香記出品,在那個黑暗料理橫行的魔域,她靠著醬鴨吊了那麼久的命。沒想到,她和師門緣分深厚至此,突然就因為這個醬鴨對穀雨塢產生了非常多的好感和歸屬感。
  
  那可是她吃了多年的醬鴨啊!竟然是師叔養的!
  
  司馬焦感覺到她內心的激動,眉毛微微動了動。她的歸屬感,產生的是不是太輕易了?
  
  廖停雁:呵,這裡有這麼多好吃的,無機純天然養殖培育蔬菜瓜果肉類,我超喜歡的。
  
  師叔聽她這麼說,頓時開心大笑,「既然喜歡吃,我多給你抓一些,下回要是想吃,自己去後山的雲湖抓便是了。」
  
  說到這裡,他臉上笑容微微收斂,「只是可惜,近年後山靈氣沒有從前濃郁了,綠花鴨的滋味比不上從前。」
  
  廖停雁啃鴨子的動作一停,「師叔,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師叔並不知曉司馬焦身份,聽新師侄問起,就解釋道:「靈氣消退都是正常現象,或許是被地脈影響,或許只是靈氣枯竭,也不知道雲湖還能養多久的綠花鴨,若是靈氣再度減少,我就要給那些鴨子們找其他的地方了,可是這樣的好地方哪裡是那麼好找的,說不好那些綠花鴨吃上幾年,也就沒有啦。」
  
  長老們給他使勁使眼色,想讓他閉嘴快滾,然而這位師叔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師父和一群長老們在後面眼角抽搐,他最近為了這事操碎了心,被問起難免多說幾句。
  
  「不過塢主與長老們都在想辦法,等找到靈源,埋進後山那一片,日子久了,或許能生出新的靈脈,就能暫緩靈氣消減。可惜這靈源珍貴,哪有那麼容易得到,一群弟子長老們輪流外出尋訪都沒能尋到。」
  
  廖停雁神情嚴肅,這不是件小事啊,要是吃了多年的醬鴨停產了,想想就覺得難受。
  
  司馬焦:「……」
  
  他扶了扶額。
  
  師叔又擺了擺手,「不過這事,跟你這些小輩沒關係,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吃吃喝喝!來,多吃點!」
  
  這天晚上,廖停雁吃了很多,那些食物積攢下來的靈氣,也讓她覺得有點飽了。
  
  飽暖思……思考人生。
  
  廖停雁抓著司馬焦的手,「大佬,你覺得,那些好吃的鴨……後山靈氣有救嗎?」
  
  司馬焦:「有。」
  
  廖停雁:「真的!不過要解決這事是不是很困難?」
  
  司馬焦讓她拿出了妝盒,隨手打開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條白色的圓珠項鍊。在廖停雁疑惑的目光中,他指著那條八十八顆珠子串成的項鍊,「這就是他們找了好幾年都沒找到一顆的靈源。」
  
  「拿兩顆就足夠用了。」
  
  廖停雁:「???」
  
  她之前還嫌棄這條項鍊醜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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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20: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諸位,如何?這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白帝山的主人風帝語氣激昂地說:「如果真的如我門下弟子夏衍所說,那慈藏道君孤身來到修真界,如今不正是我們聯手殺死他的好機會嗎!」
  
  風帝說到激動處,從那鑲赤金嵌靈玉的位置上站起來,一副領導者大演講的模樣。
  
  可是,在場眾位大小仙門卻沒人應聲,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風帝不快,看向與白帝山地位相當的赤水淵,「虞淵主意下如何?」
  
  那穿著火紅長袍的虞淵主吹著自己的指甲,彷彿指甲上長出了什麼稀罕的花,眼睛都不移開,嘴裡含蓄敷衍地應了兩聲:「哦,嗯,我覺得此事不簡單啊,再議,再議吧。」
  
  見他這般沒個正經模樣,風帝又去看旁邊的拜天宮,「宮主覺得呢?」
  
  拜天宮宮主眼神迷茫,風帝喊了兩聲,才見他慢吞吞動了動,啊了一聲,很是茫然地問:「何事啊?會議結束了?」
  
  風帝差點給他們氣死,可拜天宮赤水淵與白帝山勢力相差不大,他又不能與這兩個鬧翻,只得暫時忍了,去問五個主位裡剩下的兩個:「瑞老和商城主呢,你二位應當有些氣魄吧!」
  
  瑞鶴鄉的老頭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上了星棋盤,正在沉迷下星棋,理也不理會他,只有琵琶城的城主商琴音耍著一根釵,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撇撇嘴道 「當我們傻子呢,你把我們叫來,隨便說兩句話,然後讓我們去給你賣命,成全你當老大,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風帝被她刺的臉色忽紅忽白,表情難看地環顧其他中小門派掌門們,所有人都沒和他對視,低頭的低頭,扭頭的扭頭,還有假裝看袖子上花紋出神的,一群人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調調。
  
  風帝心中覺得這些人實在沒用,被庚辰仙府壓了多年,現在半點氣性都沒有。
  
  他重重哼一聲,「看來你們仍是不相信,我的弟子夏衍從前乃庚辰仙府弟子,他能確定那是慈藏道君,我也派了人前往穀雨塢查看,那位的確什麼魔將都沒帶。」
  
  「當年庚辰仙府之事大家都知曉,他受到那般重創,恐怕幾十年內都難以復原,他如今只在魔域休養了幾年,恐怕只是強撐出來的架子,不然,他回歸修仙界,不會如此平靜,我們也不用如此懼怕他。」
  
  「當年他無端入魔滅殺了庚辰仙府諸多家族,如此深厚的血債,我們作為修仙正道,難道不該為慘死同道聲張正義!更別說如今他是魔域半主,誰知道他日,他會不會帶領魔域魔修進攻我們修仙界,說不定他此回就是悄悄潛入修仙界打探消息,為日後大戰做準備!如此,我們更該早日滅了這災禍之源!」
  
  風帝振振有詞,說完滿室皆驚,他見到眾人驚訝甚至是驚恐的眼神,看向他……身後。
  
  啪啪啪鼓掌聲在極靜的室內響起。
  
  風帝方才說話,人已經往前走出幾步,如今他便見到他之前的位置上,坐著一個黑袍的年輕男人。
  
  這男人膚色白皙,黑髮披垂,放下了鼓掌的手,道:「說得好。」
  
  在座眾人幾乎沒人曾親眼見過那位慈藏道君的真容,他在修仙界曇花一現,又著實濃墨重彩,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畏懼又嚮往。如今見到這悄無聲息出現的男人,所有人心裡都同時出現一個名字。
  
  是他。
  
  如果不是慈藏道君司馬焦,又有何人能在眾多大能修士齊聚一堂的時候,不引起任何注意,突然出現,又安坐上首。
  
  「第一仙府,壓在你們頭上太久了,如今這座大山沒了,你吞了些殘羹剩飯,就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曾經的第一。」司馬焦聲音裡雖然沒什麼情緒,卻莫名令人覺得充滿了諷刺與不屑。
  
  風帝方才說的頭頭是道,義正言辭,如今見了司馬焦,他卻不敢多說一個字,只退後幾步,額頭冷汗直流。
  
  司馬焦注視著他:「你準備如何對付我?聯合這些人,圍剿穀雨塢?」
  
  風帝只覺得腦子一疼,彷彿有一隻手毫不留情地在靈府和腦子裡翻攪,他不想開口,然而卻抗拒不了地如實回答道:「先抓那個廖停雁……」
  
  「噗——」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白了。
  
  風帝的修為是在場最高的,如果不是這樣,眾人也不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前來參與這一場私會。
  
  可是,這樣修為的風帝,卻連反抗都沒能反抗一下,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慈藏道君捏開了腦子,連魂魄都發出一聲尖嘯,被慈藏道君手中升騰的火燒了個乾淨,神魂俱滅。
  
  他究竟是什麼修為?!
  
  虞淵主等人面色大變,滿眼警惕又恐懼地盯著那突然發難的慈藏道君。
  
  他該不會一怒之下把他們全都滅了吧?這位連庚辰仙府都說滅就滅,更何況他們了。不少人心底就免不得埋怨那個風帝,自從他白帝山吞併了庚辰仙府許多勢力地盤後,就越發膨脹,如今可好,不僅自己死了,還要連累他人。
  
  司馬焦坐回了上首那個位置,場中無一人亂動,也沒人敢走神竊竊私語,全都坐在原地,許多人都並不敢看他。
  
  「我想要一塊地方。」司馬焦平靜地開口道:「魔域出口附近,往外劃分八千八百里,到孤群山脈止,日後都屬於我,所有修仙門派外遷。」
  
  眾人一聽,都愣住了,幾個聰明的已經明白了這大佬的意思,頓時心中大喜!不怕大佬有要求,就怕他沒要求啊!畢竟大佬如果願意,完全可以搞死他們全部,想要什麼直接拿,如今願意跟他們交流,就表示不會撕破臉。
  
  而他要求的那邊一片雖有些靈山寶地,但與大多修仙門派都比較遠,因為臨近魔域,風氣也比較彪悍,如果能拿這一塊地方給大佬交換他們的安穩生活,他們當然求之不得。
  
  司馬焦出門,廖停雁並不知道,他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一起,她被司馬焦指點了靈源後,一早就去找師父了。
  
  雖然她覺得只是付出了一條項鍊——還是她不太喜歡的一條,但這事對穀雨塢來說是大事,所以季無端師父又帶著她去找塢主,和一群長老開會。
  
  聽說她願意拿出那麼多靈源幫塢內渡過難關,眾多長老熱淚盈眶,一下子都忘記了對慈藏道君的恐懼,紛紛對著廖停雁一頓好誇,然後一群人簇擁著她前去後山實地勘察,要告訴她靈源都會用在哪裡,還準備給她單獨劃分一塊地作為小小的獎勵。
  
  「日後這一塊山谷都分給你了!」
  
  塢主劃出一大塊的地方。
  
  廖停雁:「不了不了,給我師父吧,我不會種田。」
  
  季無端:「也行,放在你名下,讓你幾位師兄幫你種,想種些什麼與為師說就是。」
  
  因為這件天大的喜事,穀雨塢又搞了一次大宴會,這次廖停雁提議改吃火鍋,還是自帶食材,廖停雁那一桌的食材各色各樣都擺不下了,養鴨子的師叔尤其大方,嫩嫩的鴨子堆了一堆。
  
  司馬焦在宴會開始前往廖停雁面前晃了圈,隨後就回了幽圃泡水,廖停雁一個人吃吃吃,沒了司馬焦在場,所有人都莫名放鬆,一連吃到了半夜才散場,師姐們拿出來許多自釀的烈酒,不知道喝倒了多少的師兄弟,廖停雁也多喝了點,有點暈乎乎的。
  
  她走到幽圃後面的石潭邊,見到了泡在水中的男人。
  
  司馬焦睜開眼睛,看到她抱著腦袋坐在潭邊看自己,眼神有些迷濛。他伸出手,袖子帶起的水花嘩啦啦響了幾聲,沾著水的冰冷手指在廖停雁臉上撫了撫。
  
  「玩的開心嗎。」
  
  廖停雁清醒了點,點了點頭,笑了下,「師兄他們種的菜養的肉都好吃。」
  
  每次司馬焦在水裡泡著,見到廖停雁,總喜歡把她拉下水,只是這會兒,他沒有這麼做,而是用手描摹著她的眼睛。
  
  廖停雁覺得他手涼涼的,十分舒適,用手摸了摸他的手背,貼了上去,無意識將鼻子都往他掌心埋。
  
  「醉了?」司馬焦問。
  
  廖停雁搖頭,「沒有,喝的不多,師姐們沒讓我喝烈酒。」
  
  她說完,把捧著的司馬焦右手丟回水裡,又去撈他的左手,「這手不冰了,換隻手。」
  
  司馬焦把手給她,說:「嗯,醉了。」不然,她不記得從前的事之後,很少這樣主動與他親近。
  
  廖停雁沒有醉,只是夜色這樣好,天上的明月那樣圓,映在潭中,靠在水裡朝她露出淡淡笑容的男人,令人忍不住怦然心動,想要更親近一點。
  
  有時候,人不願意承認是某個人撩人,便藉口月色撩人。廖停雁搖晃了下,踩進了潭水裡,伸手摟住了司馬焦的脖子,把臉埋在他冰冷濕潤的懷裡。這是個冰冷的懷抱,司馬焦也反手摟著她,一手習慣捏了下她的後脖子,再順著她的頭髮。
  
  潭中的月亮在他們腳邊,天上的月亮掛在潭邊的桂樹梢頭。
  
  潭水裡有掉下來的桂花,廖停雁摸到幾朵零星掉在手背上的小花,就塞嘴裡嚼了嚼。
  
  「你吃桂花嗎?」
  
  司馬焦懶散地回答她:「唔……不吃。」
  
  廖停雁拉著他的衣襟,湊上去。
  
  過了會兒,司馬焦捏著她的脖子給她捏開,「太香了這股味。」
  
  廖停雁噗噗笑。
  
  「你為什麼總是看著我看一會兒就笑?以前也這樣嗎?」廖停雁忽然問。
  
  司馬焦挑眉:「我有總是笑?」
  
  廖停雁:「有哇。」
  
  司馬焦搖搖頭,似乎是不太相信,但不想和她爭執,於是只哦了一聲,「那就有吧。」
  
  其實真的有,有時候廖停雁就很尋常的在那啃瓜子,不小心掉了一粒,磕開的瓜子仁落在地上不能吃了,她露出一個有點喪氣的表情,一轉眼睛,就看到司馬焦正在看她,彷彿被她的神情逗笑了,露出個短暫的笑來。
  
  有時候廖停雁翹著腿在看直播,忽然來了興致數大廚房燉了幾個蹄,不自覺噘起嘴,就見到旁邊司馬焦看著她笑了下。
  
  有時候她只是換了條裙子,轉個圈,觀察裙子飄起來的樣子,會發現司馬焦也在看著她微微笑。
  
  可她以前只聽人說司馬焦是個心狠手辣的主,沒聽過他愛笑。
  
  可能,只有她知道這個秘密。
  
  他們在穀雨塢住了一段時間,日子平靜極了,穀雨塢裡沒有什麼紛爭,不像其他地方,他們一群弟子總是聚在一起吃吃吃,廖停雁偶爾會聽他們提起外面很亂,說什麼白帝山弟子爭權搞得烏煙瘴氣,被其他修仙門派佔了便宜什麼的,穀雨塢反正一般不參與這些,他們是修仙界最大的靈食原料供應地。
  
  廖停雁每天身在糧倉,都差點忘記自己道侶其實是個魔域魔主。
  
  「該回去了。」司馬焦說。
  
  廖停雁想了下,恍悟:「哦對!紅螺應該快要出生了!」
  
  司馬焦不是指這個,不過他也沒說什麼,帶著廖停雁回去魔域。在那之前,他還帶她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裡是?」
  
  「秋葉岱山,寒沙縈水,岱縈山。日後,這裡會建起宮殿,你可以住在這裡。」
  
  「可這裡是魔域外面?」這麼隨便就劃了地盤的嗎?
  
  「所以?」
  
  「這塊地盤?」
  
  「屬於你了。」司馬焦點了點那望不到邊際的山,「八千八百里,到孤群山脈止。」
  
  廖停雁:……想她在原本世界,一套房都買不起,現在呢,這麼大的地盤要來幹嘛?
  
  她回到魔域了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回到魔域,大黑蛇先來迎接,它跟著其他魔將去打南方三城,誰知道打下來回來邀功,卻發現祖宗不在,不知道去哪了,連帶著新找回來的廖停雁也不見了,它待在禁宮簡直待出了抑鬱症。
  
  然後廖停雁拖著變小的犬系黑蛇,見到了紅螺。她在孕體裡就得到了各種靈藥澆灌,出生後沒幾天,已經長成了三四歲的幼童模樣。
  
  廖停雁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這小女娃是哪個,被她一把抱住腿,聽她喊著:「草了草了草了我沒想到姐妹你竟然這麼吊!我都沒想到我還能復活,還是這麼牛逼的復活,草,我這是雞犬升天了哈哈哈他娘的我簡直愛死你了,再生父母,以後我認你當爹都行哪!」
  
  她依靠這語氣認出了紅螺。
  
  廖停雁:這滿口草草草的調調,倒是和司馬焦那朵童音火苗很有點相似,認他當爹可能更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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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20: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苟富貴,勿相忘。」這句話是從前廖停雁對紅螺說的,她那時候還化名叫呂雁,在胭脂台當保安。紅螺收入比她高,混得也比她好,兩人交上朋友後,紅螺就常請她吃飯,有時候見到她了,隨手給她丟個果子什麼的讓她嚐鮮。
  
  在胭脂台那種地方工作,難免會遇到些危險,廖停雁曾受過工傷,可惜魔域又沒有員工保障工傷賠償,魔域裡人情淡漠,那時還是紅螺將她拖離戰場,後來還幫忙給她弄到了一枚不錯的丹藥治傷。
  
  廖停雁這些都記得清清楚楚,見到如今這個活蹦亂跳,狂喜亂舞的紅螺,她也感到很高興。
  
  兩人說起分別後的一些近況,聽到廖停雁說完自己和冬城大佬司馬焦的故事,紅螺拍著大腿,「這他娘的什麼神仙愛情!老娘好羨慕哦!」
  
  她說起自己的事,又氣得拍桌:「你不知道,當時那兩個弄死我的傻逼技術有多差,想我修煉風月多年,御男無數,那兩個的技術能蟬聯倒數第一,娘的,我都想變成怨靈也要弄死那兩個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幫我報仇。」
  
  紅螺抿抿嘴,撲上去,抱了抱自己的這個朋友。
  
  「謝謝你。」
  
  「好,不用謝。」廖停雁在她的背上拍了下,抱著她站起來,「走,我帶你出去逛逛。」
  
  紅螺立刻興奮起來,坐在她懷裡囂張大笑,「哈哈哈哈其實我這死一次也不虧嘛你知道我現在資質有多棒嗎?你看我這張臉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嘿嘿嘿,而且我現在還有個當魔域王后的親爹!」
  
  廖停雁:「你還真認我當爹啊,那司馬大佬不就是你娘了?」
  
  紅螺迅速地一把摀住了她的嘴,緊張地左右看,「噓,被魔主聽到這話,我會死的!」
  
  廖停雁哈哈笑:「哪有這麼誇張,雖然外面都傳他凶殘,但他不怎麼愛殺人。」她在他身邊這麼久了,就沒見他動過一次手,還殺人呢,他都不吃肉葷,去哪裡找這麼熱愛和平的大魔王。
  
  紅螺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娘啊,我的親娘啊,你覺得魔主不可怕,那是因為你們是道侶,他對你沒有惡意,你當然感覺不到他身上可怕的氣息,我們不一樣啊,我們都是後娘養的!他看不順眼說殺就殺了!」
  
  「還有什麼不殺人,你傻呀,他殺了不讓你看到唄,嘖嘖嘖不是我說這也太講究了,你又不是沒殺過人,他老人家還怕嚇著你了怎麼著,你當初跟我一起玩耍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嬌弱』的。」
  
  廖停雁:「講道理,朋友,如果身邊有人替你動腦子,你還想自己動腦子嗎?要是有人事事都幫你動手,你還想自己做?不存在的。」
  
  紅螺:娘的,好羨慕這廝能躺贏。
  
  廖停雁帶著紅螺和繞在腳邊轉圈圈的黑蛇在禁宮裡晃悠。
  
  紅螺:「這就是傳說中的魔主禁宮啊,外面傳的可玄乎了,這樣看,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地方。」
  
  廖停雁:「感覺爽嗎?」
  
  紅螺:「爽啊!別人都不能來,我能來,看看這殊榮,我都能橫著走了!」
  
  紅螺:「不過你這也太懶了,現在發達了竟然什麼都不幹,要換成我,我能帶著大群魔將凶獸和魔主,大搖大擺回去鶴仙城,讓那些傢伙看看老娘現在發達了,後悔死那些曾經看不起老娘的狗逼!」
  
  廖停雁剛想說什麼,張開嘴,又閉上了。
  
  她們不知道怎麼走到了一處有兩個魔將守衛的外圍宮殿,那兩人看了眼抱著小孩身後跟著蛇的廖停雁,完全沒敢阻攔,後退一步請她隨便進。其實沒準備進去的廖停雁看他們迎賓的樣子,乾脆就順勢走進去了。
  
  司馬焦竟然坐在殿內,他的面前有好些魔將在火焰裡掙扎扭曲,被燒成一片黑灰,而這樣的黑灰在他面前的地面已經鋪了厚厚一層。
  
  廖停雁:「……」哇。
  
  司馬焦在旁邊站著的一群魔將裡看了幾眼,又點出了幾人。那被點出的幾人都神情難看,有一人直接跪下了,哭著求饒,但還是被司馬焦連著另外幾人一起燒了。
  
  很快,地面上的灰又厚了一層。
  
  紅螺看得汗毛直豎,不由自主更加緊地抱住廖停雁的胳膊,小聲說:「娘呀,那些都是冬城的魔將吧?魔主說殺就殺了?瞧見沒,你還說他不殺人,這叫不殺人哪?」
  
  廖停雁:「e」
  
  她的聲音雖然小,但司馬焦很快將目光投了過來。
  
  「怎麼到這裡來了。」
  
  廖停雁作勢轉身:「那我先回去了?」
  
  司馬焦朝她伸手:「過來吧。」
  
  廖停雁只得拖家帶口,帶著見到司馬焦後就抖成一團的乾女兒和舔狗黑蛇,一起走向司馬焦。
  
  那一堆的魔將和準魔將,都看著她,又不敢多看她。
  
  廖停雁坐在司馬焦旁邊,讓紅螺坐在自己腿上,這位剛才還指點江山的姬友這會兒安靜如雞一聲不吭。
  
  司馬焦繼續點魔將出列,看他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廖停雁懷疑他是隨機選的人,就是那種「小公雞點到誰就是誰」的點法。
  
  她看到諸位魔將強撐著鎮定的樣子,忽然覺得好像從前課堂上數學老師點名上黑板做題,每一個沒點到的人都神情嚴肅不敢大意,被點到的則如喪考妣。
  
  看他們都沒人試圖掙扎反殺,乖乖上前送死,廖停雁感覺略奇怪,魔域的兇殘魔將們什麼時候這麼純良了?
  
  她來的太晚,所以不知道,那一層厚厚灰燼裡,就有不少是絕望下試圖攻擊司馬焦的,可結果如何呢,不還是成了一撮灰。
  
  司馬焦好像殺得差不多了,擺擺手,所有人又退了下去。這時候的倖存人員臉上都充斥著逃出生天的激動。
  
  「那些是?」廖停雁看地上的灰。
  
  司馬焦:「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生出了異心的東西,處理一下。」
  
  廖停雁感覺自己抱著的紅螺抖了抖,只好安慰地拍了拍她。
  
  司馬焦總算注意到了紅螺,瞧了這小女童一眼,「這是什麼?」
  
  廖停雁舉起她介紹:「紅螺,我之前想復活的那個朋友。」先在大佬這裡露個臉掛個號,免得哪天不小心被大佬順手殺了。
  
  紅螺抽了抽小短腿,「……」朋友求你放下我別讓我直面魔主講真的我現在有點怕。
  
  司馬焦沒說什麼,拉著廖停雁起身。紅螺見機跳下去,跟在黑蛇後面自己走,再也不敢待在姬友懷裡了。
  
  廖停雁被他抓著手,感覺他手心有些燙,這不太正常,因為他的身體總是涼涼的。她動了動手指,司馬焦抓緊了些,扣住她的手指,沒讓她亂動。
  
  廖停雁瞧他,「你殺人都是直接用火燒的?」可她以前聽說,冬城大魔王司馬焦最愛用手殺人,搞得鮮血淋漓才開心。
  
  司馬焦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了聲道:「他們對這奉山靈火的畏懼,已經慢慢被我刻在了骨子裡。」
  
  廖停雁:「???」
  
  司馬焦用拇指摸了摸她的額角,換了個話題,「我抓到了師真緒。」
  
  廖停雁下意識啊了聲。
  
  司馬焦:「你想去看他嗎?」
  
  這個問題……一般正確答案肯定是不想,但是想到這些年這個假哥哥經常接濟自己的魔石,她覺得有必要去看一眼。
  
  她清清嗓子,問:「我能回答『我想』嗎?」
  
  司馬焦:「想就去吧。」他說的很隨意,並不在意,撩了一下廖停雁的頭髮讓她去了。
  
  看看這強大的自信,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大佬。
  
  廖停雁果真去見了被關起來的師真緒。而廖停雁離開後,司馬焦冷漠地註視著紅螺,紅螺緊張地抱緊了旁邊的黑蛇,心裡忍不住想:「娘吔,這個老祖宗不會是覺得我纏著他道侶很礙眼想讓我消失吧!」
  
  司馬焦:「會殺人嗎?」
  
  紅螺:「會的會的。」
  
  司馬焦又審視了她片刻:「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日後,我要你幫她做一些事。」
  
  紅螺點頭如搗蒜:「可以可以可以我可以!」
  
  廖停雁不知道姬友遭遇了什麼,她前去見了師真緒,發現他情況還好,就是神情憔悴了點。
  
  「……哥?」看在他曾藉自己錢的份上,廖停雁還是這麼喊他。
  
  師真緒神情複雜又帶著一絲厭惡警惕地看著她:「既然已經想起來了,還這麼喊我,你是在羞辱我?」
  
  錯了,沒想起來。
  
  廖停雁撓了撓臉。
  
  也許從她臉上的神情看出了什麼,師真緒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莫非你還未恢復記憶?既然如此,你怎麼會投入司馬焦的懷抱?」
  
  廖停雁:「因為愛情?」
  
  師真緒一噎,這話真的沒法接。他腦中一轉,忽而笑出來,「雖然要恢復你的記憶並不簡單,但司馬焦一定能做到,他不為你恢復記憶,你猜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有不想讓你記起的東西,甚至他這段時間對你所說的都是謊言!他在騙你!」
  
  師真緒如今已經沒有了任何辦法,他既然被司馬焦抓住,總歸只有一死,就算是死,他也要讓司馬焦不好受。如果能挑撥這兩人的感情,自然最好。
  
  廖停雁沒再說多什麼,嘆口氣,離開了這裡。
  
  她想起與師千縷師真緒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他們總是試圖說服她,生為師家人,就要為了家族而犧牲,個人的喜惡與未來是沒有意義的,只有一族一姓的永恆才有意義。
  
  像邪教洗腦,所以她總不相信,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身陷什麼傳銷組織。
  
  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幾年,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嗎?她是有的,只是這種親情不合時宜,也不能說,對誰都不好。
  
  司馬焦在外面等她。
  
  廖停雁走過去,聽到司馬焦說:「我不殺他,但他將被永遠囚禁在這裡。」看在廖停雁的份上,他可以不處置這個師家人的魂魄,讓他能正常投入魂池轉世。
  
  司馬焦說完,拇指擦了一下廖停雁的眼角。
  
  「只有這一個,師千縷必須死,明白嗎?」
  
  廖停雁吸吸鼻子點頭。
  
  她主動牽起司馬焦的手,「我不能恢復以前的記憶嗎?」
  
  司馬焦:「你自己如果能想起來,就自己想。」
  
  廖停雁又說:「我相信你。」
  
  司馬焦: 「不相信也沒關係。」他並不在乎這些。若是他喜歡的人,怎麼樣都沒關係,他願意做什麼,只因為他願意。她信也好,不信也好,愛也罷,不愛也罷。
  
  廖停雁靜了會兒,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侶,雙修嗎?開靈府的那種?」
  
  她以為司馬焦不會答應的,因為這段時間,他從來沒說過要靈府雙修,她總覺得他好像在避開,可能是因為她失憶,覺得不太安全?
  
  司馬焦卻答應了,「如果你想,自然可以。」
  
  廖停雁終於明白司馬焦為什麼不搞靈府雙修了,她看到了司馬焦的靈府,大地消失了,變成一片翻湧的赤紅火漿,火焰佈滿天空,鋪天蓋灼人的焰火流漿。這是一個令她窒息的靈府,她甚至不能觸碰那些火焰,她的神魂唯一能立足的,只有一小塊開著花的地面。
  
  ……
  
  廖停雁失神地躺著,眼睛慢慢恢復清明。
  
  她翻個身,哽咽了一下。
  
  「換成一般人,是不是早就疼死了?」
  
  司馬焦將她轉過來,「我是一般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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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21: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魔域最近的談資,就是冬城魔主司馬焦的道侶,對於這位很少出現在眾人眼中的女子,有人說她是魔修,也有人說她是從前修真界的弟子,各種小道消息傳得滿天飛。
  
  原本的廖停雁是原冬城魔主麾下的細作,冬城內知曉她身份的人雖然不多但也有那麼幾個,只是司馬焦來到冬城後,找出了所有知道廖停雁身份的人進行詢問。
  
  這位祖宗想知道些什麼,用的向來都是簡單粗暴的方法,所以等他一個個「詢問」完,所有人就都報廢了,包括原來那個冬城城主。
  
  這就導致有心人怎麼查,都只能查到廖停雁在鶴仙城的幾年,還有一點從前修真界的身份猜測,其餘的都像是無從查起的秘密,令人不由自主就對這神秘女子多了幾分敬畏。
  
  「神秘女子」廖停雁,每日帶著一個三頭身的小女童紅螺,和一條人見人怕的大黑蛇,在禁宮內外或者冬城裡人少的地方溜達。
  
  她溜達了幾回,城內又出現了一個謠言,說她為魔主司馬焦生了個女兒,先前有段時間她和司馬焦都不在魔域,就是因為司馬焦不放心,帶著她去了某個秘密的地方待產。
  
  廖停雁:「……」
  
  紅螺:「那個傳說中的女兒是我嗎?」她對那個讓自己死,又給了自己新生的支渾族並不喜歡,於是跟他們恩怨了結,沒有在他們族中生活,就跟在廖停雁身邊。
  
  她現在才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孩子身體,在這個世界上,她只相信自己唯一的朋友,當然留在她身邊比較安心。
  
  廖停雁奇怪的是,司馬焦聽到這個謠言,他竟然也沒反駁,還反問她:「你不想要個女兒?」
  
  廖停雁老實說:「不太想。」而且,雖然紅螺往常叫自己爹很順口,但那都是開玩笑,哪有真當父子的。
  
  她不知道司馬焦是怎麼理解的,過了兩天他就帶了個看上去五六歲的男童過來見她。男童也是雪白的臉,黑色的眼睛頭髮,穿著黑色的袍子,和司馬焦的臉起碼有七分相似,像是個小一號的白雪公主。
  
  廖停雁:「???」你他媽?這你私生子?!
  
  司馬焦對疑似他私生子的小男童沒什麼好臉,還是那張後爹一般的面孔,倒是小男童非常熟練地跑到廖停雁腳邊繞了一圈。
  
  看著他這熟練的動作,廖停雁心裡有種詭異的熟悉感,脫口而出:「蛇蛇?」
  
  事情很清楚明白了,司馬大佬不知道怎麼的把他那個大殺器黑蛇弄出了個人身。也就只有個人身,小孩子好像不太會說話,只會嘶嘶叫,仰著臉朝她露出個笑容——講真的,那張小臉上露出笑容,給人的震懾感太大了,有種莫名的陰冷,比猙獰蛇臉還恐怖。
  
  「不要女兒,這個兒子如何?」司馬焦問她。
  
  廖停雁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請問您這腦迴路是怎麼長的?
  
  司馬焦按了一下她的腦門,「帶它出去轉一圈。」
  
  廖停雁趕鴨子上架,帶著新出現的小男孩出去招搖過市,果不其然,立刻就有傳言說她早年為司馬焦生下長子,因為仇敵太多,一直被司馬焦秘密藏起來教導。
  
  廖停雁:明明沒有懷孕,卻一下子成為了二胎母親。
  
  黑蛇不是一直能保持人身的形狀,他才剛掌握化形能力不久,還是被外力催熟的,經常克制不住變回蛇。他是蛇的時候,廖停雁還能只把他當個寵物蛇,可一旦什麼東西變成人樣,就不由自主把他當人,投注感情。
  
  司馬焦這幾日不愛動彈,躺在一張玉床上,長髮瀑布一樣掛在床邊,露出的手腕和腳腕,幾乎能和玉床的玉色融成一片。
  
  廖停雁去找他,看到他的樣子,下意識屏息,抱著變成小孩子的黑蛇蹲在床前看他。
  
  司馬焦閉著眼睛,伸手放在她腦袋上,「幹什麼?」
  
  廖停雁:「你是不是又偷偷搞什麼事了?」她分不太清楚這個男人難受和不難受的樣子,因為他疼死了也是這個死樣子,心情平靜也是這個死樣子。
  
  司馬焦:「是做了點事。」
  
  他睜開眼,側身看她:「怎麼?」
  
  聽他說得非常隨便,廖停雁摸了下他的手,發現是冰涼的,她有點放心了。她隱約明白,他身體涼涼的時候基本上是狀態還行,要是熱了,那就不太妙。
  
  她放了心,想起自己的來意,把小孩兩隻小爪子搭在床邊,問他:「你不給他取個名字嗎?我以前好像就沒聽過你叫他名字?」
  
  司馬焦終於看了黑蛇一眼,這原本只是隻普通小蛇的傢伙,如今變成這樣,幾乎可以說就是他在特殊情況下的造物。
  
  這蛇在他身邊許多年,一直很害怕他,最開始並不敢在他面前多待,對他來說和死物唯一的區別,就是這蛇會動會喘氣。只是什麼東西在身邊待久了,都難免會有一點特殊。
  
  「它沒有名字。」司馬焦說:「你可以給它取一個。」
  
  廖停雁:「跟你姓還是跟我姓?」
  
  司馬焦:「……你還真準備把它當兒子?」
  
  廖停雁:「……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之前是不是又在逗我玩?」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司馬焦:「算了,隨便取個就行。」
  
  廖停雁覺得有必要詢問孩子的意見,於是低頭問黑蛇:「你想叫什麼?」
  
  黑蛇:「嘶嘶——」
  
  廖停雁特別民主:「行,那就叫絲絲吧。」
  
  司馬焦:「……」
  
  他按了下額頭,又在床上笑的好像患了羊癲瘋。
  
  廖停雁看他笑,靠上去,將腦袋枕在他的頭髮上:「雙修嗎?靈府那種?」
  
  司馬焦笑聲一停,「怎麼,還沒疼夠?」
  
  他的神情有點不對了,看著廖停雁,說:「你以前也沒主動要過,難道說,你就喜歡這種疼的感覺?」
  
  廖停雁:「你為什麼說的我好像一個變態?!我很怕疼的,我這輩子最怕疼。」
  
  司馬焦:「那你就消停點。」
  
  廖停雁有口難言,她可能是與司馬焦有什麼特殊的感應,最近總覺得他好像不太對勁,有點慌,可他什麼都不說,她就想靈府雙修的時候或許能自己找到答案,結果被堵了回來。
  
  廖停雁想了下,把鵝子撈起來走到殿外,推推他,「去找紅螺玩去。」然後殿門一關,自己噠噠噠走回去,她腦子裡想著自己拍著床大喊「你到底修不修」的情景,走回去一看,發現司馬焦坐起來了,正在解衣帶,把外衣隨手扔到了床邊,然後躺回去。
  
  「我不想動,你要來就自己來。」
  
  廖停雁:「……?」大佬你怎麼回事?別人家的霸道總裁都是「坐上來自己動」,你就這麼疲憊嗎?看你這麼疲憊,我也好疲憊啊!
  
  她走過去,扳著司馬焦的肩搖晃兩下,「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事啊!你靈府裡的火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越燒越旺了!我覺得不太好,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司馬焦,「確實有點事沒告訴你。」
  
  寫了滿臉的「你能拿我怎麼樣呢」,就是那種大佬式的睥睨。廖停雁有點抓狂了,可能是被他上次靈府裡的火焰給影響了,有點暴躁上火,她狠狠心,直接開始扯司馬焦的腰帶。
  
  …………
  
  什麼「你不想」,騙鬼呢?
  
  廖停雁覺得自己要是下次再信了這廝的鬼話就是傻逼。
  
  雖然司馬焦有些異樣,但他麾下魔將們為他建功立業的心仍沒有減退,三個月後,魔域全版圖被他們收集全了,整個魔域歸於司馬焦名下,他真正成為了魔域共主。
  
  同時,他追捕了許久的師千縷也被抓住了。
  
  這一次廖停雁沒去看,師千縷被抓來的第一天,就由司馬焦親手處決,連人帶魂消散得乾淨清潔。竊取了庚辰仙府許多年,又在司馬焦的追殺下流亡了近十年的師氏一族,終於迎來終結。
  
  只是師千縷死時,怨毒的詛咒之聲許多人都聽見了,他說司馬焦也終會死於火焰,會落得和他一樣魂飛魄散的下場。師千縷臨死一擊,用一枚仙器刺穿了司馬焦的腹部。
  
  而司馬焦的身體從傷口處開始燃燒,一時竟然無法停下,就彷佛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根易燃物,被師千縷那枚仙器給點燃,這場景令所有的冬城魔將和新歸附的魔將魔主都勃然色變。
  
  最終司馬焦還是暫時控制住了火焰,只是神情難看,彷彿堅持不住,很快就關閉禁宮不出,將所有的事務都丟給了底下的魔將。
  
  廖停雁聽到消息,匆匆跑到殿內,看見司馬焦手中沾著一點血,靠在床上,面無表情注視窗外。她撲過去要看他身上的傷,司馬焦也沒攔著,拿開手任她隨便翻,結果掀開他的衣服,看到的是光潔的腹部,並沒有傷口。
  
  廖停雁:「傷口呢?」
  
  司馬焦:「沒有傷口,師千縷早已廢了,他傷不了我。」
  
  廖停雁:好了,知道了,他要搞事了。
  
  司馬焦一個月沒有出禁宮,廖停雁也是,被關閉的禁宮就好像一個牢籠,隔絕了外界一切。
  
  直到某日,外面喧嘩大作。背叛者被釣出來了。
  
  司馬焦終於站起身,廖停雁正在嗑瓜子看直播,見狀也拿出了自己早早準備好的一把直刀,跟著站起來。
  
  司馬焦有些溫熱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捏了捏她滿是瓜子味的手指,將她按了回去,低聲說:「今夜你就坐在這裡看著冬城燒起來的樣子。 」
  
  他的語氣有些古怪,彷彿帶著嗜血的殺意,和一些揮不去的興奮,簡單來講,就是一般反派boss要幹壞事就用這語氣說話,怪變態的。
  
  廖停雁看他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當真坐了回去,看外面一處又一處燒起來,沖天的火光將這一座雪白的城在夜色裡映照成鮮紅色。
  
  等到天明,火焰熄滅。廖停雁是在事後,才從紅螺那裡聽到那天晚上究竟死了多少人,光是魔將,就死了幾乎一半。那些剛打下來的城,不少城主並不服氣,現在他們也不用服氣了,畢竟命都沒了。
  
  魔域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司馬焦越是暴虐,他收服的魔將就越是對他忠心耿耿,他來到魔域後,已經殺了太多的魔修,這一次是最大規模的,好像是為了慶祝將魔域整個收入囊中,所以才搞了個熱鬧的焰火晚會。
  
  就是這一次,終於將那些人徹底震懾住了,廖停雁感覺他好像在馴獸一樣,她跟著他出門巡遊了一次,幾乎所有的魔將,只要看到司馬焦出現,看到他的火焰,就下意識感到恐懼和臣服。
  
  「人太多了,就不好管,現在總算差不多。」司馬焦對廖停雁這麼解釋。
  
  廖停雁指出:「可是你壓根就沒管過他們。」只是不順心就殺殺殺,把所有人都嚇成了聽話的小羊羔。
  
  如果他一直在,自然不需要特地去管。
  
  司馬焦揉著眉心笑了一下。
  
  魔域外面那屬於廖停雁的大片地盤,很快建起了一座座城池,廖停雁更喜歡那邊,於是司馬焦帶她去外面住,冬城的禁宮則空了下來。
  
  廖停雁感覺他們像是國家遷都,如今的都城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做雁城,不少魔修從魔域遷了過來,填充了這座城,而在這座城裡生活的魔修,按照魔域習俗自動成為她的附屬,要遵守她的規則,廖停雁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莫名其妙成了一個城主。
  
  不知不覺,他們就在雁城過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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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6 00:21: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廖停雁覺得自己好像和道侶遭遇了七年之癢。
  
  司馬焦最近對她有點冷淡,不拉著她一起泡水了,也不和她雙修了。哪怕他每夜睡不著,眼睛裡都是血絲,也不願意和她雙修緩解。
  
  更誇張的是,他半個月前開始還把自己關在了殿裡,誰都不見。這個「誰」也包括了廖停雁。這些年來,廖停雁什麼時候想見司馬焦,都可以去見,不管司馬焦在做什麼,可是這一回不行了,司馬焦連她都拒絕見。
  
  「你覺得這是感情問題?」紅螺修煉的特殊功法,幾年時間已經長大不少,看上去像個十二三歲的初中小姑娘——當然說話的語氣神態還是那根暴黃的老油條,「男人都這樣,你管他想什麼,睡服他就是了,道侶嘛,有什麼是雙修不能解決的啊。」
  
  廖停雁:「你這話有本事去司馬焦面前說。」
  
  紅螺立刻一縮脖子,「不了不了,你自己去吧,現在誰還敢去見他啊,會被殺的吧!他老人家越來越喜歡燒人了!」
  
  前幾天有個魔將從魔域過來,押著幾個意圖闖入禁宮的奸細,準備交給魔主,結果那些人走到司馬焦閉關的宮殿前面就燒起來了,那火焰無色,被燒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往前走了幾步,身上的血肉變成灰一直往下掉,走到台階前,被燒得就剩下一點點的人砸在地上,瞬間變成白灰,場面又詭異又兇殘。
  
  能靠近那台階的唯有黑蛇和廖停雁,但黑蛇到了台階也不能繼續上前,而廖停雁是唯一還能走到門口的人。
  
  廖停雁坐在一根巨大的樹枝上,望著司馬焦閉關的那座宮殿。她輕輕顰起眉,連紅螺特意的插科打諢都沒能讓她展顏一笑。
  
  紅螺打量了她兩眼,拍了拍手掌,「你保持這個表情,最好再憂鬱一點,嗯,帶著清愁的憂鬱女子,然後你可以去殿門前站著擺個造型,我敢保證,很快魔主就會從門裡出來哄你。」
  
  廖停雁:「???」什麼玩意?
  
  紅螺:「不行,這個表情不行,要剛才那個。」
  
  廖停雁翻了個白眼,躺了下去,「算了,他想做什麼就做吧,他那個性格,想做什麼別人都阻止不了,這個一意孤行的暴君,我得等著他搞完了自己告訴我。」
  
  今日的雁城風和日麗,天藍的又乾淨又純粹,白雲堆成一團落在遠處的山頭,綠色的山林前段時間才謝了大片粉紅的赤櫻花,如今的新綠特別鮮嫩。
  
  原本魔域特產的赤櫻果,因為她喜歡吃,幾年前司馬焦令人將那些赤櫻樹搬到了雁城,因為長勢不好,還請了穀雨塢的人前來幫忙種樹,於是這些年每年春季,山上都是大片的粉櫻色,再到了七月最炎熱的時候,滿山的赤櫻果就能吃了。
  
  雁城裡住了很多魔修,也住了不少的仙修,都是這些年搬過來的,因為廖停雁喜歡吃各種食物,城內最大的特產就是美食,前後左右十幾條街都分佈著各地特色美食店,尤其是廖停雁住的行宮外面,最出名的美食一條街。
  
  前些年的時候,司馬焦還常陪著廖停雁一起去那街上吃東西,廖停雁吃,他就坐在旁邊看著。偶爾還會帶上紅螺或者黑蛇絲絲,帶黑蛇的次數比較多,因為他在吃東西這方面,和廖停雁像是親生的。
  
  一個咕嘟咕嘟,一個就噸噸噸。
  
  街上那些老闆又害怕又激動,後來習慣了還敢和廖停雁搭幾句話,他們發現傳說中殺人如麻的魔主,並不會隨便殺他們——如果他們能做出廖停雁喜歡的食物,還能得到很多好處,要是特別滿意,甚至會掉落稀有物品,高級丹藥術法靈器之類。
  
  搞得不僅是魔修們,很多仙修正道也跟著過來開店,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他們把店開到這裡,令人送來最棒的廚子。廖停雁一度覺得自己像個能掉落稀有物的boss,招的各路人馬一起過來刷。
  
  這段時間司馬焦閉關,廖停雁去美食街的次數都少了很多。
  
  她大部分時間就躺在行宮後面的一棵樹上。這棵巨樹格外高大,視角很不錯,在這裡她能將整個行宮盡收眼底,看到下面一格一格的坊市街道,還有那些種滿了赤櫻樹的山。
  
  這棵大樹叫做香沉青木,不是普通的樹,它會在陽光下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這香氣能解鬱清心,令人心情舒緩放鬆。
  
  她們剛搬來雁城行宮沒多久那會兒,有段時間可能是雙修太頻繁,廖停雁被司馬焦靈府裡的灼熱火焰影響,就總是感覺胸口悶悶的,所以司馬焦讓人找了這樹種下,從那之後,每到天晴有太陽的日子,廖停雁就愛躺在這巨木之上,尋個視角很好的樹枝搭個窩睡覺。
  
  黑蛇絲絲也愛纏在樹枝上,這傢伙雖然能變成人身,但幾年來絲毫沒有長大的意思,仍是那個小娃娃的模樣,司馬焦沒看著他的時候,他就更愛用蛇身,廖停雁也隨他。
  
  遠處的天邊飛來了一行巨翼鳥,它們飛成人字形,翅膀像雲一樣白,翩翩落在雁城裡。那是很多修仙門派喜歡馴養的一種靈獸,一般用來送貨,比如這些,廖停雁就能認出它們是穀雨塢馴養出來的鳥,因為它們帶著的都是蔬菜瓜果和新鮮肉類,是那些師兄弟們送來給她的。
  
  也只有穀雨塢的貨,才能直接飛進城裡,不需要落在城外再從城門進入。
  
  這幾年,穀雨塢不少人也終於知道了她的身份,魔域魔主的道侶。出乎意料的,大家都很和諧,沒人敢鬧事,至少明面上沒人敢,還發展出了一個特色的交換集市。
  
  ……
  
  司馬焦給她營造了一個舒適的、無憂無慮的環境。外物都不用憂慮後,她唯一需要焦慮在意的,就只剩下了司馬焦。
  
  她有時候都覺得這人是故意的,這個心機吊。
  
  廖停雁在樹枝上睡了一天,晚上也沒下去,她半夜裡迷迷糊糊感覺到了什麼,像是有一根細線輕輕拉了拉她的心,讓她從睡夢中自然地醒來了。
  
  她很熟悉的那個人影站在不遠處,他在看遠處的山,還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他背著手,長髮和衣擺偶爾會拂過香沉青木的橢圓樹葉。
  
  「他是吸血鬼嗎,怎麼老是半夜突然冒出來。」廖停雁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個念頭,她動了下,突兀地回憶起了一個場景,彷彿也是半夜,她被人從睡夢中喚醒,看到床邊一盞雕花的燈在輕輕晃動,司馬焦在她床邊,整個人一半沉在夜色裡,一半浸在曖昧昏黃的燈光裡。
  
  「行行好,祖宗,您半夜別叫醒我成嗎?你回來了直接睡好嗎?我給你留了位置的。」她痛苦地癱在那說。
  
  「不行。」
  
  她就頂著一張睡眠不足的臉捲著被子滾到了床裡側。
  
  ……
  
  廖停雁愣了下,不記得這回事是在哪裡發生的……是她遺忘的那段記憶裡嗎?
  
  這時候站在那的司馬焦回頭看了他一眼,「半個月沒見我而已,認不出來了?」
  
  廖停雁盤腿坐起來,瞧著他從樹梢那邊走過來,像隻悄無聲息的黑夜黑貓。
  
  「你閉關完了?」
  
  司馬焦:「沒有,出來看看你。」
  
  廖停雁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是溫暖的,散發著正常人的熱度。他正常了才是不正常。
  
  「你不要泡水嗎?」
  
  「不了。」司馬焦說著,捏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順著她的臉頰摸到耳後,最後停在後頸,將她拉的湊近了自己一些,「不高興?為什麼?」
  
  廖停雁:「……」你還有臉問為什麼。
  
  廖停雁:「我感覺你在做危險的事。」
  
  司馬焦:「所以你擔心我擔心得不得了?想跟我鬧脾氣?」
  
  廖停雁:「……」這話她說不出口,脾氣也鬧不起來。
  
  司馬焦就笑,拉著她的手跳下去,兩人像兩隻夜貓子在行宮屋頂上散步。
  
  黎明時分,司馬焦準備回去閉關,他拉著廖停雁的手,在她戴著戒指的手指上親了一下,隨即放開她道:「讓人給你找了隻漂亮的白毛靈獸,今天就會送到雁城,待會兒你自己去玩,玩的開心點。」
  
  話音剛落,人影就消散了。
  
  廖停雁在屋頂上站著,背後是剛漏出一線明光的天。
  
  「誰想要玩白毛,你這個臭黑毛。」她自言自語,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雁城裡今天又很熱鬧,魔將送來了一隻異常珍稀的雪靈狐,這東西因為一些原因已經快要滅絕,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找來了一隻,魔主特地讓送來給道侶解悶玩耍。
  
  巴掌大的雪靈狐,有又柔軟又長的白色毛毛,黑葡萄一樣水靈靈濕漉漉的眼睛,又大又軟的耳朵,和一團蓬鬆如雲的大尾巴,還有粉嫩的肉球爪子。
  
  毛絨小可愛簡直治癒良藥,擼狐狸令人身心舒暢,就連黑蛇也沉迷擼毛團,甚至願意為了更好的擼毛團每天保持半天的人身。
  
  這麼一隻瘦弱的雪靈狐,跟著廖停雁吃吃喝喝半個月,就從巴掌大胖成了籃球大,尖尖的小臉都變圓了不少。因為它的叫聲是昂——,它的名字就叫了昂昂。
  
  廖停雁身邊有紅螺,有黑蛇,現在又多了個雪靈狐昂昂,越發熱鬧。都說雞飛狗跳,「狗」這個任務歸了黑蛇,雪靈狐就只能充當飛起來的「雞」,這兩位智商半斤八兩,很有些棋逢對手的味道,每天在廖停雁身邊上演追逐戲。
  
  司馬焦隔上十天半個月,從那個宮殿裡出來,出來就會來找廖停雁,幾乎都是在半夜,把她強行喊醒之後,陪她一晚,然後早上消失,廖停雁都快懷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弄死了,現在已經變成了無法白天出現的幽靈之類。
  
  「讓人給你馴養了一些逗趣的鳥兒,等會兒運到,去看吧。」像露水一樣消失之前,司馬焦留下這麼一句話。
  
  這個白天,雁城就飛來了很多的白鳥,這是一群體態優美的鳥兒,最大的特色是她們能短暫地幻化成人形,披著羽衣在天空中跳舞。
  
  廖停雁:……這不是個歌舞團嗎?
  
  司馬焦不知道什麼時候讓人給她搞了這麼個歌舞團,只要搖晃著鈴鐺,這群棲息在附近的幻鳥就會從山林中飛起,來給她跳舞唱歌,哄她開心。
  
  第三次出關看廖停雁的時候,司馬焦忽然問她:「把穀雨塢搬到雁城附近如何?」
  
  廖停雁捏住了他的嘴。
  
  廖停雁:「你是覺得我過的不夠熱鬧嗎?」
  
  司馬焦拉下她的手,握在手裡,「過得熱鬧不好?你不是挺喜歡的。」
  
  廖停雁看著他半晌,伸手抱住他的腰,「我能進你的靈府看一眼嗎?」
  
  司馬焦把她抱起來,抵住她的腦門敲了兩下,「不行,你現在進來,神魂會被燒。 」
  
  怎麼可能,他們兩個互進靈府那麼多次了,她怎麼都不會被燒,除非臭大佬瘋到去燒他自己的神魂,才會連帶著她的也會被燒。
  
  ……不是吧。
  
  廖停雁撲上去磕司馬焦的腦門,張牙舞爪,「讓我進去!」
  
  司馬焦一手扣住她的手,絆住她的腿,順勢壓著她的腦袋埋進自己胸口。廖停雁掙扎半晌掙扎不起來,癱在他身上,聽到司馬焦胸口笑聲震動,頓覺悲從中來。
  
  真的,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司馬大佬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似乎在找死,她懷疑自己要變成寡婦了。
  
  司馬焦倒是挺開心的,笑了半晌都沒停。
  
  就他這個態度,實在不像是會發生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廖停雁有些迷惑,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麼。
  
  這年冬日最冷的時候,司馬焦徹底出關了,他在廖停雁身邊待著,和以前似乎沒什麼不同。
  
  一場大雪下了三天四夜,雁城都變成了白色,有些像是魔域裡面那個白色的冬城。
  
  司馬焦在夜裡把廖停雁搖醒了。
  
  「幹嘛?」廖停雁迷糊問。
  
  司馬焦點頭,「可。」
  
  可什麼可?廖停雁莫名其妙,衣服被解了。
  
  廖停雁:「???」等下,請問這車因何而起啊?
  
  ……
  
  司馬焦抱著她走進那一潭碧色的潭水裡,這裡曾經開著血凝花,養了朵火焰,但廖停雁很久沒看到過那朵火焰了,她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這裡,來不及想,只下意識抱著司馬焦的脖子,試著將額頭貼在他的前額,半途被司馬焦一隻手摀住了。
  
  「不行。」他的手心熾熱,先是捂著她的額頭,然後往下移,遮住了她的眼睛。廖停雁一邊抽氣一邊抓他的胳膊,感覺唇被堵住,溫熱的液體渡過來。像是什麼香甜濃郁的汁水,這東西一進到身體裡,溫暖的感覺就湧上四肢百骸。
  
  廖停雁沉沉浮浮間,感覺自己修為突然一節一節拔高,以令她驚恐的速度突破。
  
  廖停雁:「等……等下,你……給我,喝、什麼……」
  
  司馬焦只是在她耳邊笑,牢牢捂著她的眼睛,也不說話。廖停雁有點怒了,心道這廝又搞什麼夭蛾子,扭頭不想喝,可是司馬焦的手緊緊鉗著她的腦袋,她根本無法動彈。
  
  只要他想控制住什麼人,沒人能掙脫,但廖停雁還是第一次得到這種待遇,往常她不願意什麼,司馬焦從不逼她。
  
  她被迫嚥下嘴裡的渡過來的液體,如果不是沒有血腥氣,她都要覺得這其實是血。隨著這些液體湧進喉嚨,她感覺整個人好像被拋進了火海,連腦子都被燒成一團漿糊。
  
  明明身在水池裡,那些水卻沒有給她帶來一絲涼意,相反它們都像是變成了火焰,往她身體裡鑽。
  
  外面響起雷聲,非常響亮的雷聲,幾乎炸在頭頂,廖停雁一個恍惚,感覺神識掙脫了司馬焦的控制,飛了起來。外面狂風捲雪,雷雲堆卷,電光亂舞,她還聽到了不少嘈雜的喊叫聲。
  
  雷迅速而憤怒地砸了下來,廖停雁感覺到了這雷中的恐怖力量,帶著不可言說的某種意味,她藉由現在這個狀態感應到了一些,不由自主瑟瑟發抖。
  
  司馬焦將她按進懷裡,他放開了她的眼睛,廖停雁抱著他的脖子,睜開眼就看到他胸膛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裡面流動著的血是金色的,沒有血腥氣,只有一點點好像花的香氣。
  
  是她剛才喝的東西。
  
  廖停雁一時間氣地想錘這男人一頓,一時間又為他身上的這個傷口心驚。伸手就堵了上去。
  
  「不用。」司馬焦親暱的在她頭髮上親了親,「馬上開始了。」
  
  「馬上開始什麼你他媽倒是跟我說啊!」廖停雁實在忍不住尖叫。這人究竟在做什麼天打雷劈的事,那雷裡帶著的氣息已經異常可怖。
  
  她要被這男的逼瘋了。司馬焦看著她氣急的表情,卻大笑起來,勾起她的下巴,又給她渡了變異的血。廖停雁咬他的舌,逮到什麼咬什麼,想一腳把他踢到十萬八千裡外,司馬焦按著她的後頸,寸步不退。
  
  「我從生下來就承受著各種疼痛,你給我的這一點,不疼不癢,知道嗎。」他放開廖停雁,拇指擦擦她的唇,這麼低聲說,彷若情人間親密的耳語。
  
  廖停雁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沸騰起來,快要燒著了,「你究竟……在做什麼啊。」
  
  司馬焦凝視她,眼神很溫柔,又溫柔又瘋狂。
  
  他說:「我把奉山靈火煉化了,煉進了我的血肉神魂,再過一會兒,這些就都屬於你。」
  
  奉山靈火是神火,它在司馬一族一共被煉了六次,上一次是司馬萼,為了將靈火煉成純淨之火,讓司馬焦能融合靈火,她獻出了身體和神魂,被火吞噬得什麼都不剩。
  
  而司馬焦,他是這一族中唯一一個將靈火煉進身體裡,也是唯一一個,用自己的身體再生生把這火煉化的瘋子。
  
  「放心,不會疼,我把這火留給你,以後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傷害你,我的仇敵都被我殺完了,我留給你的都是你喜歡的東西和人。」
  
  「為什麼啊,你好好的,幹嘛要這麼做,我又不想要……」廖停雁感覺自己流下了眼淚,但是眼淚在臉頰上就被高溫給蒸發了。
  
  都這麼燙了,她怎麼還沒熟呢?怎麼不燙死面前這個自以為是的大豬蹄子?
  
  司馬焦捂著她的臉,「我本來就不能長久,不能長久的人,才會像我這樣瘋,你最清楚,我的靈府裡,有終年不熄滅的火,它給了我超越一切的力量,也會奪走我其他的東西。」
  
  當初在庚辰仙府,他吞噬了師氏一族多年煉出來的一朵新火,又幾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靈火燒毀了庚辰仙府的內核和師氏一族大半的修士,從那之後,他的身體開始產生崩潰之兆。
  
  強大是有代價的。司馬一族註定滅亡,他會死,他死了,身體裡的火也會跟著熄滅。
  
  可他不甘心,也不放心。
  
  所以他多年嘗試,終於成功把自己煉成了一根「燭」,當他的身體燃盡,神魂燒滅,就可以將這火改頭換面,送給廖停雁。從今以後,她就是第二個他,能擁有超過一切生靈的力量,只是不用承受火焰帶來的痛苦,這是一朵真正新生的火,不再是奉山靈火。
  
  「這天要我死,可我不想把這條命給它,這世間我唯獨愛你,自然要給你。」
  
  廖停雁只覺得渾身難受,眼睛都紅了,難受地咬住了司馬焦的手,想狠狠咬掉他一塊肉。
  
  他身上的靈氣瘋狂湧進她的身體裡,碧綠潭水裡閃爍起紅色的光,是一個複雜的陣法,這陣法將他們兩個相連。
  
  雷落下來,落在潭水邊,卻怎麼都砸不到兩人。
  
  廖停雁在這火燒般的痛苦中,忽然記起一個陌生的場景,也是漫天的雷和電,她仰望著司馬焦的背影,看他擋在自己身前撕開了落下的雷,像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就是彩霞仙子說的那種,會踩著七色雲彩的蓋世英雄。
  
  呸,什麼蓋世英雄!她氣哭了,抓著司馬焦的手不停顫抖。
  
  「你等著,等你死了,我就是繼承了無數遺產的富婆,你一死,我就養幾百個野男人!」
  
  司馬焦在雷聲中大笑,捏著她的後頸,靠在她耳邊說:「不會有別人了,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是啊,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司馬焦。
  
  可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讓人又愛又恨的男人。
  
  「你想得美,你想怎樣就怎樣嗎,我偏不讓你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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