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伊人睽睽] 她從瑤光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1
發表於 2019-8-1 09:27:2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章

  程勿乖乖去練武,女瑤沒有去監督他。一是她近期身體持續不舒服,二是她開始考慮推演功法的問題了。程勿的練武已經步入了正軌,從「北斗篇」起他就接觸了歷代斬教教主功法《淬陽訣》的核心。按照武學不外傳的說法,無論程少俠承不承認,女瑤都自認為是他的師父。而一旦進入功法的核心,功力大漲追馬不及;同時,《淬陽訣》的問題也開始暴露了。

  程勿現在無事,只是因為他還沒有達到女瑤那般程度。所以女瑤手把手教他,從現在開始,就應該將自己推演的功法,在程勿身上一一實驗了。

  她從認識程勿起,就開始籌劃的事,終於要啟動了。

  只是到這一步,女瑤卻又開始猶豫。她是否真的要程勿學習《淬陽訣》?《淬陽訣》的功法哪有那般容易推演出殘缺部分。若是她不成功,那到底是武學第一重要,還是一個人的長壽更重要?她要程勿走自己這條不歸路……若是害得程勿和她今日一樣呢?她日後若是不幸未成功、去了,斬教教主之位只能傳給學習《淬陽訣》的人。

  程勿可擔得住?

  她若是不在了,他會對斬教、魔門有歸屬感麼?到那時,他該怎麼辦?

  女瑤手撐著下巴,輕輕歎了口氣。難以言說,她有些不捨程勿。她對程勿有微微好感,想到少俠,她從心裡便覺得愉悅……她知道程勿的想法,但是她一不想耽誤他,二是她被白鳳教的,本來也不喜歡跟人扯感情。

  她若是會喜歡一個人,當年迷霧鬼林時遇到翩翩小君子謝微,他那般誠懇,她就應該心動一動了……

  女瑤歎氣:「謝微啊……」她唇向上揚,忍俊不禁,喃喃自語,「……小哥哥,呵……」

  「小腰姊姊!」門簾一掀,少俠秀美如人間山水的面容含著笑躍入了視線,他懷中還抱著一個包袱。少年撞進來,眼中笑意如星光點亮,讓人的心一下子跟著明亮。

  但是闖進來的程勿聽到了女瑤一個人的呢喃,他一下子停住步子,質問女瑤:「你叫誰『小哥哥』?謝微麼?!」

  女瑤:「沒有沒有,不敢不敢。」

  被程勿明亮質疑的眼睛瞪著,他瞳孔睜大,黑色瞳仁緊盯她,神色中幾多不可置信與委屈。不知為何,女瑤忽然一陣心虛,好像她背著他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一樣……呸呸呸!她真是把程勿寵壞了。

  女瑤冷冰冰:「我念誰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練武又出去玩什麼了?我不跟著你,你怎麼這樣不自覺?」

  程勿:「……」

  他氣得臉紅,鼻子也要歪了。看女瑤這麼理直氣壯的教訓他的樣子,她完全不覺得她有錯。而程勿氣得半死:明明「小哥哥」應該是他的專屬稱呼,她現在不叫也罷了,她還這麼叫別的男人……枉他掛念她,她這般倒打一耙!

  程勿的臉拉下。

  他氣衝衝地將懷裡的包袱砸到女瑤面前,學著她的語氣冷冰冰道:「我看你衣衫都破了,也沒換洗的。陶師姊逛街去給她師父、師弟們置辦衣物,我也跟去幫你買一身漂亮的。但想來姊姊你一點都不稀罕,那就算了!」

  女瑤挑高眉,打開扔到桌上的包袱。裡面果然是一身苧麻編的雪白衣物,女瑤展開,見布料極不錯,腰間、袖口都束著,便於習武人著裝;同時衣裳又輕薄,行動間當有嫋嫋之美姿。正符合女瑤現在的審美。

  手指摸過布料,女瑤心中甜蜜,被人掛念的感覺真是好。但她眼角餘光撩到程勿鐵青的臉色,口上便故意問:「不經我測量,你怎麼知道我胸圍、腰圍啊,程小勿?」

  程勿一呆:「……」

  方才臉是氣紅,這次真的是羞紅了。程勿扮不下去冷漠,他眼神飄虛,不敢與女瑤陰邪挑逗的視線對上。程少俠如煮熟的大蟹般,慌張張丟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轉身就逃。

  身後女瑤手指一彈,門關上。程勿大驚,他不提自己差點撞上門,先轉頭急道「你不能動武你忘了麼」。但他這麼一轉身,溫香軟玉已經撲入了懷中,被他抱了滿懷。

  程勿靠著門微微發抖,呼吸變得粗重。

  女瑤笑眯眯:「我知道了,就是這麼量的。我們小勿長大了,懂的越來越多了。」

  程勿低著眼睛,心裡說:都是你這個壞人教得好。

  但他沒說話,而是顫巍巍地伸手抱緊懷裡姑娘。他輕微發抖,怕她反應過來就不給他抱了。她總是那般的讓人捉摸不透,想做什麼做什麼,讓他不知道怎麼迎合、她才會滿意。但這會兒,女瑤卻是真心地想抱一抱程勿。她在少年充滿陽光味道的懷中微笑——

  陽光一樣的味道啊。

  這是未瀉精元的少年人獨有的味道。

  她是他的啟蒙啊。

  女瑤心中軟成一片,她有時候不知道該拿程勿怎麼辦。想對他好些,讓他開心;卻又忍不住想欺負他。想讓他長命百歲,又想讓他天下第一。想把好的東西都堆到他面前讓他隨意挑,又想讓他知道世間的殘酷競爭——

  女瑤狠下心,還是決定開始推演《淬陽訣》。她長這麼大,也就遇到了程勿這麼一個天賦好得可以短期練到「北斗篇」核心部分的天才少年。

  想雁北程家的資歷果然好。卻偏偏不重視程勿,那就便宜她女瑤了。

  次日天亮,女瑤便把日程提了上來。秦霜河等人是魔教下屬不必提,小玉樓師徒四人眼巴巴地等著女瑤和程勿,女瑤一直不跟他們說話,讓師父百爪撓心,徒兒心中不安。女瑤的重心,基本一直在程勿身上。

  自從名器大會大戰後,女瑤的精神就從來沒有恢復過。她變得體質差,多病身,讓人擔憂不已。女瑤要求程勿爬山練武,本是女瑤在旁跟隨,程勿卻主動提出要背她。女瑤不忍心少俠的好心落空,她笑一下,猛地跳上了程勿的背。出發前,女瑤提醒:「帶上夠十日的乾糧。」

  程勿:「……」

  眾人:「……」

  這是打算在深山老林消磨多長時間啊?

  不過程勿這時是沒覺得如何的。等爬山片刻後,程勿才氣喘吁吁地慘叫:「什麼?不用輕功爬上山?啊啊啊——!」

  「姊姊重吧?」伏在少年背上,女瑤摟著他肩,對著他耳朵偏頭笑,笑得程勿耳根赤紅、心中發癢,「小勿,累不累?還背得動姊姊麼?」

  程勿咬牙。女瑤太壞了!故意在他耳邊吹氣,還轉他頰畔的髮絲撩他。他才不會認輸,如她的意,讓她覺得「你不過如此」。程勿咬牙切齒:「不累!你好輕的,你看著吧,就算不用輕功,我半個時辰就能爬到山巔上。」

  女瑤輕聲笑,氣息拂過少年脖頸,一層雞皮疙瘩,讓程勿突地鬥志昂揚。

  上山的路不好走,一路上時晴時雨,天象萬變。草木間濕潤的風吹來,雨在身上嘩嘩淋澆,又像水中飛魚一樣在天上悠悠流過。腳下泥濘,頭頂日光,還背著一個人,那姑娘更是緊扣著他、不給他減輕負擔、似唯恐他不夠累。程勿走得大汗淋漓,後背全濕了,晶瑩的汗滴黏在睫毛上,再落到鼻端。

  女瑤:「累了吧?累了就停下,哎小勿也就這樣啊。」

  程勿牙關顫抖:「不累!」

  女瑤假惺惺:「一會兒陽光一會兒雨的,難受吧?難受咱們就下山,你就休息吧。」

  程勿:「不難受!」

  話剛落,走過的蒼樹稀裡嘩啦落下一陣雨,澆到兩人身上。程勿落湯雞般,扶著樹喘氣。他臉色青青白白,卻高聲:「痛快!」

  女瑤「噗嗤」笑了。

  她湊近他臉頰,輕輕地親了他一下。程勿一個激靈,差點將她甩出去。幸虧女瑤緊抱著他肩,她倒他也跟著倒。程勿從泥地裡爬起來,臉上盡是汗,心中卻愉悅無比。好像女瑤的那個吻,讓他腳下輕飄飄,生龍活虎,重新有了勁。

  等到山巔上,四面扶風,女瑤落了地,少年郎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喘氣。而女瑤冷酷無情,繞他走半圈,她一刻不停地在他後背某個穴道上踢一腳,程勿一聲慘叫後跳了起來,怒瞪女瑤。

  他瞪女瑤,卻發現女瑤擰著眉,神色幾分遲疑。她望著他只顧沉吟不說話,程勿不禁問:「怎麼了?」

  女瑤沉默了片刻,決定讓程勿自己選擇:「程勿,你有沒有想過,我從一開始就跟著你,維護你,還教你武功,我是別有目的的?」

  程勿目色一暗。風吹著他的寬大衣袍,他想到了女瑤以前對自己的隱瞞,對自己的欺騙。那種感覺對程勿來說不如何愉快……程勿勉強笑了下,笑意蒼白:「我知道你別有目的,我只是不知道你目的是什麼。」

  他看著女瑤:你終於要說你的目的了麼?我身上到底有什麼是你要圖的?你說吧,能給你我就給你;不能給你,你就殺了我吧。

  女瑤目中微憐:傻孩子,哪有那般嚴重。你縱是不願意,我頂多、頂多……廢了你的武功放你走而已。

  女瑤在寒風中咳嗽了兩聲,她緩口氣才道:「其實我身上隱患這般嚴重,是我練的心法《淬陽訣》有問題。三代前,我教教主功法缺失,之後我師爺、師父一直想補齊,但未能成功。功法不齊,雖意外地讓功力效果提升了,但我們一脈,便沒有活過四十歲的。」

  程勿:「……我是那個幫你推演心法的?所以你才教我練武?」

  女瑤沉默著看他。

  良久的寂靜後,程勿低下眼皮:「好的我願意。」

  女瑤:「……!!!」

  看程勿快速抬眼,對她一笑:「沒有你幫忙,我一輩子打不贏程家的。有你幫忙,我也應該幫你。縱是你不成功,讓我壽命有損……我其實也不在乎活的多久,去長命百歲去。小腰,我們開始吧。」

  女瑤眸子一縮。

  她想:到底是有感覺的。程家那樣對程勿,程勿他哪怕不知道那是錯的,他也覺得活著沒意思,他也想早日能結束日日打罵的生活。他現在跟著她……骨子裡那種漠視生命,還是有影響的。

  山頭獵風,女瑤握緊了程勿的手,低聲:「放心,我會看著你的。一旦不對勁,我就幫你散功重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程勿:「嗯,我相信你。來吧!」

  女瑤向後退一步,將空間讓給他——「好,我現在將『北斗篇』詳細給你解說。」

  面向天地,姑娘長身玉立,悠悠吟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

  曠古幽靜寂寥撲面而來,前人之功,後人乘涼。風狂湧,隨著她開口,程勿躍上高處,折一枝樹木在手演練。少俠身姿颯颯,瀟灑無比,被風拖著,幾欲飄然隨風去。招式流暢,殺意自現。越武越氣,周身氣流皆被帶動騰空!

  滿天風沙起!樹木拔地,雲濤亂湧!

  女瑤將自己琢磨了許久的功法在程勿身上推演,程勿手持一根樹枝,聽從女瑤的說法運氣。他動作緩慢,氣息稍一凝滯,便告訴女瑤。女瑤便盤腿坐下,拖著下巴沉思哪裡出了問題。

  程勿不以為然:「這塊不成功就練下面的嘛,說不定下面就順了。」

  女瑤在他後背打一下,笑駡:「習武有你這樣偷懶的麼?真是越不懂,越敢胡說。」

  女瑤是個嚴厲的師父,她於習武一脈有天賦,自身又格外努力。她一旦進入狀態,便會渾然忘我。一開始程勿還跟她說話,她會說笑;到後來,程勿主動跟她搭話,女瑤拿著一根樹枝在比劃,壓根不理他。女瑤好不容易想清楚一個路子,目中亮起,立刻指揮程勿練習。

  不知疲憊、不識疾苦、毫不厭煩。

  程勿心中羞愧,他常被人誇習武天賦好,但女瑤一旦專注,他才知道他離她仍差得很遠。她深深地迷戀武學,樂此不疲地研究。她能成為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靠的當是那一身可怖的武力。

  況且女瑤不僅自己用心,還要求程勿一刻不停。她要他一遍遍地練她所教的部分,她盤腿坐在地上,目光如鷹隼般緊盯他的一舉一動。稍覺得不妥,她就叫停,然後是長時間的沉思。

  這個期間,程勿又得一刻不停地練習別的部分。

  程勿咬緊牙關配合女瑤,他覺自己已是能忍之輩,但碰上女瑤仍甘拜下風。五日後,程勿兩眼空洞、神色迷茫,覺得手腳皆酸痛得不是自己的了。沒日沒夜、每時每刻地練武,他的身體吃不消,精神也高度疲憊。

  程少俠跪在地上發抖,他全身被汗打濕。女瑤站在他身後等著他,她一身雪白衣裳,揚袖抬臂若雪飛揚,嫣然曼妙,嬌俏美麗。她淡著臉的樣子,讓她身上有不同於稚嫩相貌的沉穩大氣感。

  女瑤:「程勿,起來吧,繼續。」

  程勿喘著氣:「練武一直這麼辛苦麼?」

  女瑤:「對啊。不過你要滿懷希望啊,無論我如何磋磨你。」

  程勿茫然:「人生一直這麼苦麼?有苦盡甘來的時候麼?」

  女瑤:「沒有啊。人生的苦難,就是靠熬啊小勿。」

  夕陽垂垂,山巔高出四面紅霞,風吹來,籠著一跪一站的男女。少年疲憊地跪在前方,望著山崖下濤濤如海的雲煙翻滾,看倦鳥在天上游走,奔向晚巢;他的眼睛漆黑,膚色冷白。他單薄的肩身,因數月的習武,已經強健了很多。

  長著少女臉、實際並不少女的女瑤手搭在程勿肩上,陪程勿一道看落日向地平線下劃去,霞滿天,火紅的光渡上二人身,盈盈燦燦。

  女瑤望著遠方,輕聲:「人生路上,最難的不是看得到的眼前的成功或失敗,而是煎熬,漫長的,看不到未來的煎熬。」

  程勿向後,靠在女瑤腿上歇息。他伸張手臂抱住她的腿,就好像把她摟在懷中一樣。他依靠著她,覺得她這般強大不可摧。他心中酸楚,又心中歡喜。他患得患失,好怕她離開自己——

  「小腰,只要你陪著我,所有漫長的、看不到未來的煎熬,我都能忍下去。」

  「我只怕你不要我了。」

  落日山巔,二人相依。女瑤低頭看到程少俠仰起的面孔、灼灼的眼神,她忍不住地去撫摸他的臉,對他露出笑容。人生這麼漫長,煎熬這樣苦頓,像是一個預言般指引著未來。往後許多年,都不能忘記這樣的話。但是女瑤陪在身邊,程勿便覺得沒什麼。

  他的希望,就是她帶來的啊。

  他是那麼、那麼、那麼的……離不開她。比她以為得還要多。她是他深交的第一個人,無論是在程家、還是在山下,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只盼小腰何時能承諾他,答應永遠不離開他。若是她肯承諾,他便是為她死了也甘心。

  ……

  女瑤帶程勿上山單獨練武的這段時間,等在山下的秦霜河與手下、小玉樓師徒皆無甚大事,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的聖女大人白落櫻,尋找女瑤的這一路上有多艱辛,多痛苦。

  因白落櫻身邊總是發生一些怪事。

  白落櫻進一間客棧想訂一晚上客房。她站在櫃檯前笑盈盈地與掌櫃說話,掌櫃忽然噗通倒地,暈了過去。小二大驚,驚疑不定地衝過來檢查掌櫃,再看白落櫻。

  白落櫻嚇得忙擺手:「不不不關我的事!我什麼也沒做。」

  小二:「你這個女人……啊!」

  小二也倒了地。

  白落櫻:「……」

  後方一片譁然。她轉頭,眼睛微抽,神色僵硬地看著後方頓時跳起、離她三步遠的客人們。白落櫻上前一步,虛弱解釋道:「我真的沒有……」

  一眾客人齊聲驚恐道:「別過來!別靠近我們!你這個女魔頭,你要對我們使什麼妖法?告、告訴你,我們不是好惹的!」

  白落櫻:「……」

  第一次有人在不知道她是誰的前提下,覺得她是妖女。白落櫻垂眼,微微沮喪,同時生氣。

  她才開口要說話,就驚恐地看到與她說話的眾位客人噗通噗通、齊齊倒地。白落櫻瞪大眼,後門衝來一個廚娘,見到白落櫻與倒了一地、鴉雀無聲的前堂,廚娘當即跪地捂臉驚呼:「我沒看到你,我沒看到你!魔頭饒命,魔頭不要殺我!」

  白落櫻再無他法,只看事情要越鬧越大,客棧外巡邏的官吏要到這邊了。她一跺腳,扔出一枚銀錠說了聲「對不起」。她翻窗,從窗口跳出,躲開了進客棧來的官吏。後方官吏的質問「怎麼回事」被她丟在後面,她沒命地逃跑;然很快,她聽到了後方人馬的追逐。

  一條街的追趕——「抓住那個女魔頭!她殺了近百人!」

  白落櫻東躲西藏,上牆爬樹,跳進巷子裡不停轉。她逃了快半個時辰,才躲開了追兵。白落櫻已疲憊無比,手扶著膝蓋大口喘氣。她抹把臉上的汗漬,仰頭沖著高處,喊道:「張茂!你給我出來!我知道是你針對我!」

  她氣得扶腰:「你故意的對不對?你要折磨我是不是?」

  頭頂無聲音,樹木簌簌在風中搖落,白色斑光中,白姑娘睜大眼睛,眼睛被日頭刺得扎眼。她遮一下眼,再看時,還是在牆頭、樹上沒尋到人際。

  白落櫻靜了許久,蹲了下去。她心頭慌亂、懼怕、驚怒,她自以為已經走了那麼長時間,夜神怎麼會追上。但她一路來的遭遇,都表明有人在暗處對付她。她被折磨得那般辛苦,沒有客棧趕讓她住、沒有飯館肯讓她進門,還經常有大堆人馬要死要活地追她。

  想白姑娘被呵護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被當成一個女魔頭這麼喊打喊殺?

  被喊打喊殺的,從來都是他們教主女瑤的專利啊?

  白落櫻蹲在地上,掉了一會兒眼淚。

  她忽的跳起,怒吼道:「你出來!我就脫衣給你看——!」

  下一刻,風不動,牆頭突然站著一個冷眼的、拿手中指虎對著她的著黑金色武袍的青年。青年無聲無息立在樹枝伸出的牆上,俯眼看她,冷聲一個字:「脫。」

  白落櫻:「……」

  氣得倒仰。

  混帳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2
發表於 2019-8-1 21:02:5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一章

  白姑娘鼓著腮幫子,仰頭辛苦地瞪著站在牆頭樹叢中的張茂。他的手上指虎一直堅定地指著她,眉英挺,目深邃,一身武袍貼身,手完全不酸痛。白落櫻氣得無法,火氣慢慢消了,一種無語無奈的、好氣好笑的情緒湧上心頭。夜神找人追人的能力這般強,她之前到底在逃什麼?

  可是她不逃又不行。這並非玩笑,而是跟夜神待一起有性命之憂啊。

  白落櫻思緒靜下來,瑩粉嬌氣的下巴揚一揚,她那驕矜的眼神兒蕩起,長眉連娟,眸子黑亮,何等素淨秀蘊。她穿著粉白衣衫,只瞪人的樣子,就如春風細雨撩過心扉,張茂的半邊身就麻了——

  世上怎麼有小白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啊!

  小白姑娘嬌俏無比地翹著朱紅唇珠,笑眯眯:「好呀。但現在大庭廣眾不方便,你跟我進客棧,我就脫給你看。」

  張茂冷靜的:「帶路。」

  白姑娘沖他皺了下鼻子,哼一聲,轉頭便去帶路。她聽不到身後的風聲,男人的腳步聲,她疑心張茂是不是走了,她是不是自由了?這般一踟躕,白落櫻的腳步就緩了下去,她腳尖才稍微向外移了三寸,身後男人的聲音惡鬼一般如影隨形:「怎麼不走了?」

  白落櫻:「……」

  再次感慨世上怎麼有這種男人!這種男人怎麼讓她攤上!

  白落櫻不情不願地把人領去了一個客棧,真是一點也不驚奇,幾天來她獨自一人住宿時遭遇的各種意外,這一次……都沒有發生。白落櫻更加肯定在背後作惡、讓自己背鍋、吃住皆不好的人,就是夜神了。男人都壞成這樣了,還有色心……做夢吧混蛋!

  進了客房,張茂緊跟而來,將門窗關上,重新選了陰影角落裡,狼一樣陰狠的眼神盯著白落櫻。白姑娘又氣又臉紅,跺了跺腳後,手指放到了腰間金色長絛上。她輕輕一扯,絲絛一鬆,束腰的衣衫就變得寬鬆。白落櫻眼睛睨一下張茂,繼續慢吞吞地卸下香囊等腰間飾物。

  張茂面沉如水,看不到反應。

  窗外斑駁的光照在她身上,雪亮一片。客棧外行走小販吆喝聲遠去,屋中白落櫻沖他促狹一笑,緊接著飛快地脫了袖箭、外罩、裡衫、裙裾。她俐落地將外面衣服脫乾淨,粉粉白白一團,如花簇般堆在她腳下。白落櫻嘟著嘴,一腳將繡鞋也踢掉。如今,白落櫻只剩下打底的白色中衣了。中衣拖著秀氣的姑娘,襯得她越發嬌弱。

  張茂愣神,手微微抖了下:「……」

  他意外,沒想到白落櫻這麼乾脆。別的姑娘遇此大辱,不該哭哭啼啼跪著來跟他認錯麼?為何她脫得這麼乾脆?!

  夜神竟想讓白落櫻受辱,繼而求他,他再大發慈悲地原諒她。這番思維如若被白姑娘知道,當是要一個白眼送給他——笨男人啊!對付女人如何能像對付敵人一樣,居然還想女人受辱!

  緊接著,張茂的呼吸就微微粗重。他盯著白落櫻胸前的鼓囊如跳躍兔子,目光再向下掃,掃到她纖細的腰身。白落櫻的身材玲瓏有致、粗細婀娜,放在姑娘中也是上等。張茂手慢慢出汗,他看著她,喉結翻滾,瞳眸顏色加深,變得幾多陌生。

  白落櫻手放在了中單領口。再脫下去,她就只剩下一個貼身抹胸了。白落櫻揚起睫毛,對張茂嫣然一笑:「夜郎,過來幫我脫麼?」

  張茂高貴地、冷硬地拒絕:「不!」

  白落櫻一窘:「……」

  張茂:「說的是你脫,又不是我脫。自己的事自己做,沒人會慣著你的壞毛病。」

  白落櫻:「……」

  白落櫻驚呆了:這是壞毛病麼?天啊……

  白落櫻心裡氣得撞牆,怨自己命太苦。張茂這麼不配合,她的計劃要如何實現?好吧,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起碼夜神這種敗人好感的反應,說明他真的從來沒被女人玩過。她給他開先例,讓他長記性也好。白姑娘在心中掉了一會兒眼淚,面上則堅強地擺出笑容,嫋嫋娜娜地走向張茂。

  張茂身硬如鐵,愕然地看到白落櫻突然向他撲了過來。張茂皺眉,警惕起來,記起小白絕不如她外表看起來那般純良,她上次還用馭笛之術對付他。張茂手一推:「走開!」

  但白落櫻已經擁入了他懷中。溫香暖玉投懷,懷裡姑娘還對他仰臉笑,雪中青蓮般動人。張茂按在她肩上將她向後推的動作便繼續不下去,他的手指僵硬地屈起抓著她的肩。張茂在心中想:她的肩頭這麼小……

  白落櫻蹙眉:「你好硬,我不喜歡。」

  張茂沉著臉:「……」

  白落櫻嬌聲:「抱我。」

  張茂手慢慢攏起,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他將纖瘦的姑娘抱進懷裡,他的喉結滾動,他說不出話,但女孩身上熟悉的香味湧入他鼻端,他的手越扣越緊,捨不得她離去。白落櫻將他的手移到自己腰上,咬著唇嗔笑他:「笨蛋夜郎!想脫我衣服你就自己來,別等著我主動。」

  張茂目色沉沉,低著頭幽靜地看她。他的眼中神色內斂,幽黑似海。那海中刀光劍影,然刀光劍影都被他壓制了下去……他的眼中,情根深種。

  他總不說話,但他對她動情了。

  白落櫻與他專注的眼睛對上,怔然片刻,心口忽然一滯,覺得酸澀。到此時,她才覺得她是妖女,是壞女人,他比她來說實在純良如無害小兔。白落櫻躲開張茂的眼神,手搭在他肩上。她一邊輕輕地偏頭笑,一邊踮腳仰頭,親上他的唇。

  男人一愣後,摟在她腰上的手加大力度。

  吻變得潮濕,熱情,你追我趕,放浪形骸。

  張茂按在白落櫻腰間的手溫度灼燙,燙得白落櫻手腳軟綿,她無力地倒在他懷中。感覺到他猶豫了一下,手便摸了進去,摸上她溫軟的腰線,重重揉捏。姑娘肌膚瑩潤細滑,一摸便動情,張茂手掌用力,快要將白落櫻的腰掐斷。

  他目中神色發狠。

  他將姑娘抱高放坐在桌上,一邊用力地吻她,一邊發狂地在她腰上一陣亂摸。氣息浮躁,他的手禁不住向上移走。白落櫻瑟縮一下,胸口被人碰觸揉捏,她不躲,反而伸出手臂摟住張茂的脖頸。男人忘情地親吮她,白落櫻面頰染上緋痕,閉著眼,手搭在他後頸上,指尖忽然出現了三枚閃亮的銀針。

  只待在他忘情至極時插入他後頸大穴,將他放倒,自己好繼續跑路!

  被她媚態所勾,張茂氣喘劇烈,他吻得人唇舌發麻。情愫如潮水般節節攀升,淹沒二人。張茂一手托住姑娘的臉頰,他親吻她細緻眉眼之餘,狠心地讓自己抽離出去,緩一口氣。他貼著她的唇,呼吸噴在她鼻尖,他喘著氣問她:「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離開我?還殺掉那三個天鼎閣的人?」

  兩人面貼面,氣息浮躁下,白落櫻一愣,睜開眼眸:他對她這麼好……

  是啊,同行一路,夜神那麼窮,還供她吃供她穿陪她救人幫她殺人,他被她騙的團團轉,她還不滿意。白落櫻心中一酸,淚水頓時沾上眼睫,哽意湧喉。她澀澀難言:「我、我……」

  張茂覆著粗繭的指腹貼上她眼睛,擦去她眼睫上的淚珠。他忍不住親她眉心,問她:「魔教的那兩個叛徒說,你是怕我,對不對?怕我欺負你,打你,傷害你。所以你才要逃?」

  白落櫻眸子一閃。

  她被抱在他懷裡,委屈滿滿。白落櫻點頭:「大概是這樣的……」雖然她怕的問題更加嚴重些。但如果夜神不是這麼可怕,她也不至於那麼害怕「欺騙他的事情」暴露。

  張茂沉吟:「我聽說斬教有入蠱一術,母蠱子蠱一入人體,身懷子蠱的人必須聽令於母蠱,否則便會七竅流血而亡。你若實在怕我,可將子蠱種給我。那我永不會打罵你了。」

  白落櫻怔忡:他竟……想出這種法子討她歡心?

  白落櫻咬著唇,臉色漸漸好了些:「種蠱之術我不會,也非斬教所擅長。我教中除不理俗事的二老,只有教主女瑤被我娘安排,曾入深山跟二老學過皮毛。但女瑤嫌棄種蠱之術乃雕蟲小技,三流之術,她從不屑用那般手段。」

  白落櫻臉紅,悵然道:「我娘細心栽培她,對我從來放任不管。我常覺得我娘更愛女瑤姊姊,畢竟我娘的一身本事都在女瑤那裡,我卻什麼也不會……我確實本事比不上女瑤,胸襟也比不上她……若你願意,我是想種蠱的。」

  張茂聽聞,誠實道:「你確實比不上她。」

  白落櫻瞪眼:「……不會說話就閉嘴吧你!」

  張茂笑一下,然後難得眼神柔軟:「那我們去尋你教主女瑤吧。中了蠱,你就不必怕我變心了。」

  白落櫻輕點頭,她屈指,收了手中的銀針。只有這般能讓她放一點兒心……卻也不敢全放。然夜神已經做到了他能力所及,白落櫻再逼他,他也沒辦法了。那麼,就這樣了。

  白落櫻忽而仰頭,沖他俏皮一笑:「你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獎勵你?」

  張茂被她的美貌閃得胸口滯悶,他悶悶道:「別亂跑就好。」

  白落櫻:「那怎麼夠!我當……當以身相許呀!」

  張茂一愣。

  白落櫻心裡一咯噔:怎麼了?

  見張茂遲疑問:「我失憶前,你……沒以身相許給我麼?」

  白落櫻:「……」

  這個烏龍可如何解釋!越解釋謊話越多,圓謊越麻煩。白落櫻乾脆一言不發,抱著他脖頸重新吻他,用行動說明她想說的。而張茂一震後,接受了小白姑娘的主動。他快速變得重新激動起來,他臉燥紅,將她整個人抱入了臂彎中。

  他抱著只著單薄中單的姑娘走向床榻,牙勾扯下,帷帳放了下來,將二人模糊身影掩在帳後。

  「嗯……唔……」

  「輕點、輕點……壞蛋別動,你別動!」

  「嗚嗚。」

  時而,床吱呀吱呀,男人笨拙的輕哄聲、喘息聲傳出。良久良久,屋中從亮到暗,男女吟聲混於一處,聽之心尖發顫,紅潮滿面。

  ……

  當此夜,有人心動如潮湧,有人心如止水,半分情絲不落心湖。

  白落櫻想尋女瑤求那種蠱之術,女瑤確如白落櫻所說,從不將這些旁門左道放在心上。武學大道,宗師之路,走不得半點捷徑。此時女瑤人還在山上,推演出了一點心得,她精疲力竭之餘,靠在樹下曲腿而憩。夜合樹上粉紅色的花散開如團,被風一吹,輕飄飄灑落而下。

  夏日星河如帶,似從天地盡頭傾瀉出一片光華,橫貫整片天穹。

  「玉皇開碧落,銀界失黃昏……」

  「北斗七星高,高舒夜帶刀……」

  粉紅花瓣簇簇灑落如霧如雨,絨絨的花帶一種朦朧美,浩浩蕩蕩,隨風落在樹下閉眼的女孩身上。而帶動花簇飄落的風,正來自山巔上辛苦練武的程勿。女瑤改了心法中的一部分內容,讓程勿試著練。程勿雖身心疲憊,手腳皆沉如灌鉛,但他不肯在女瑤面前承認「我不如你」「我不行」,他硬是咬著牙拼命。

  十日了,每日只歇不過兩個時辰,其餘時間皆在練武、陪女瑤推演功法。眼下女瑤閉著眼假寐,程勿還在拿著樹枝比劃,他動作不快,招式卻淩厲。哪怕女瑤已經推演過,程勿還在慢慢地感受體內元氣的流動方向是否凝滯,他練得對不對。畢竟改心法一路,隨時可能引出巨大漏洞。

  程勿練武練得專注,周身花瓣飛落,頭頂星河爛爛。他心神合一,眼睛跟隨手中樹枝走。《淬陽訣》配合的武器是「九轉伏神鞭」,然即使不用武器,心法也強大到可以拈葉而戰。女瑤願意把「九轉伏神鞭」給程勿去練習,程勿自己卻不肯接受——他覺得「九轉伏神鞭」是女瑤的,不是他的。

  程勿練得很辛苦,很快汗水就打濕了後衫。他累得俯下身,手撐在膝蓋上喘氣,汗滴一滴滴越過視線,濺在腳下土地上,竟打出了一片小水窪。程勿長髮汗濕貼臉,他扭過臉,看到女瑤睡在花樹下,半晌不動。

  該是睡著了。

  不然他練武這麼久,她也不會一聲不吭。

  程勿小心翼翼地持著樹枝走過去,跪在姑娘身上,伸手晃了晃她眼睛。他叫她:「小腰、小腰?」

  女瑤眼睫不動,面容雪白,肩上的花隨他動作而落了下去,落在她纖細修長的手指上。

  程勿盯她一會兒,鼓起勇氣小聲喊她:「……娘子?」

  話說出口,女瑤未曾如何反應,程勿先羞紅了半張臉。他慌張地看她,見她還是沒反應,程勿捂著疾跳的心臟:啊,這樣都沒反應,那應該是真的睡著了。

  他放心地坐下來偷懶——他太累了!

  程勿悄悄靠近女孩的肩膀,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盯她反應,他伸出手,將她手臂挽住。程少俠靠在她肩上抱緊她手臂,依偎著她。過片刻,程勿變本加厲,想將全身重量放在女瑤肩上,他快把自己窩入女瑤懷裡了。

  女瑤的手指動了下。

  程勿嚇得立刻鬆開她手臂,快速跳開:「……!」

  原是花落在她手指間,她手指發癢才動了下。她依然恬靜安寧地閉著眼沉睡,全然無害。

  程勿不害怕了,然他這會兒,也不敢再胡亂靠近她,把她吵醒。女瑤若是醒來,凶巴巴的,又得踢他去練武,不許偷懶。她心裡沒有風月之情,只有「練武練武練武」。程勿蹲在她面前,看她粉白色的嬌嫩面孔。

  他在心中感歎:真的看不出……她比他大呀。

  她明明看起來比他小那麼多。

  她長得這麼漂亮,不施脂粉,也眉清目秀,靈動明秀,使人忘俗。旁人卻很少看到女瑤的美,只看到女瑤的可怕,將她當修羅一樣喊打喊殺……程勿湊過去,輕輕的,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他的唇與她相貼,柔軟觸覺讓他全身發抖,睫毛顫顫,他的面孔徹底紅透。

  親了這麼一下,程勿就心滿意足地起身,抓起自己扔在地上樹枝,反身重新去練武了。他紅著臉,品味著方才的觸覺,心中快活得想大喊大叫。他重新得到了動力,他想好好練武,他想快速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女瑤。

  星夜流光溢彩,風雲徘徊,光華滿天下,少俠白衣翩飛,身形韻律動人。他不知,在他轉身重新練武時,樹下閉眼的女孩,緩緩睜開了眼。女瑤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珠,好像還能感覺到少年方才唇上的溫熱柔意。

  女瑤目中噙了笑,落星一般明耀。她摸著自己手腕,低下眼睛:傻瓜。告訴他多少次了,不要在她睡著時靠近她,他卻總不聽。她的反應多快啊……基本程勿一靠近,女瑤就醒了。只是她已經習慣了程勿偷偷摸摸地靠近,才一動不動地閉著眼,想看他又要幹什麼。

  本以為程勿只是累了想偷懶,沒想到還偷香。

  ……還叫她「娘子」。

  女瑤握著自己的手腕,摸到自己脈搏的急速跳動。她突然高聲:「程勿!」

  練武練得開心的程勿一嚇,驚駭地轉頭看她。他臉色蒼白,以為他偷親她的事被發現了。完了完了,她會生氣的,她不喜歡他亂動心……不想女瑤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說:「推演功法就到這一步吧,後面的我還沒想好。咱們邊想邊練,以後繼續吧。」

  程勿眨眼:「噢。」

  女瑤:「推演功法可能會出錯,你身上可能出現各種不合時宜的症狀。不過有我看著,應該問題不大,你不必擔心。」

  程勿臉僵了一下:「……」

  女瑤疑惑:「怎麼?」

  程勿迅速苦下臉,愁眉苦臉道:「你別這麼說……我覺得你越是這麼說,我越是會出事。」

  女瑤:「……哎呀!」

  她笑起來,眉眼彎起。忘了忘了,她忘了程小勿的倒黴運了。別人身上都平安度過的問題,在他身上一定會放大……老天許是喜歡磋磨程勿吧。

  女瑤只好安慰他:「苦盡甘來,苦盡甘來。」

  當夜程勿最後練了一夜武,第二天清晨,他結束了他的苦難日,背著女瑤吭吭哧哧地下了山。山上有泉,可以洗浴,身上倒不如何髒,只是衣服不換,到底不舒服。山下望眼欲穿的眾人看到二人平安回來,感動不已。

  小玉樓的糊塗師父先撲過去噓寒問暖:「乖徒兒乖徒兒,你何時拜為師入門啊?」

  其他人也圍了上去。

  連繈褓中的小嬰兒都伸長小手臂哇哇大叫,撲著要找程勿。也許他也不懂什麼,但小孩天生敏感,環視一周,自覺得程少俠最是安全,最是好看。

  程勿單薄清瘦,穿一身白衣,腰細腿長,眉目清冽,當是風采翩翩佳少年。尤其是他開始習武後,身量抽長,氣質溫潤如玉,更加討人喜愛。

  然程勿心口浮躁,紅著臉,無法應付這麼多人的關心,趕緊找個藉口回房休息去了。

  而女瑤笑眯眯地看著諸人,她目中神色詭譎難測,口上慢悠悠:「打擾程勿,想死麼?」

  眾人噤聲:「……」

  程勿回房後關上門,快速洗漱換衣,又吃了一頓飽飯,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女瑤吩咐人不許打擾他,程勿癱在床上倒頭就睡,直睡得昏天暗地。卻是晚上,他心口血忽然燥熱,如火一般燒起,迅速流竄到四肢百骸。

  這烈烈之意,迅疾封閉他體內氣穴,橫沖直闖。程勿猛地睜開眼,感覺到體內驟痛。他坐起,張口哇的吐出一口血——

  糟了。

  程勿心駭:莫非這就是女瑤所說的推演功法的可能差錯?他竟真的這般倒黴,怕什麼遇什麼?

  程勿從床上倒下,全身驟冷驟熱,他連吐了好幾口血,吃力地扶著牆爬起來,向屋外奔:「小腰——」

  門打開,卻不是女瑤最先出現,而是小玉樓的大師姊陶華。

  陶華訝然地端著一碗粥,見他如此,當即過來扶他:「小勿你怎麼……」

  捏住他手腕,陶華的眉突然跳了一下,默了下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3
發表於 2019-8-1 21:03:1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二章

  陶華扶著程勿的手腕,已覺他體內真氣運行方式的熟悉;然這種熟悉中,摻雜些許紊亂和急躁。躁意紊亂之象漸壓住原本正常運行的「氣行小周天」,青筋急突,脈搏大顫……陶華心中驚濤捲浪頓起:怎會這樣?

  陶華待要細查,見程勿驀地抬起眼。他臉色雪一樣,唇角滲血,面容幾分陰幾分冷。不做表情的程勿向來有些氣質偏冷,然這會兒他不只是冷,他的瞳眸佈滿紅血絲,密密麻麻。他的眼神變得冰川般寒冷……像是陌生人一樣。

  陶華猶豫著:「小、小勿?」

  程勿耳朵一動,他反手一掌推出,不光打翻了陶華手中的粥碗,還將這位沒反應過來的大師姊掀飛,呈一道淩厲弧線撞上後方的牆壁。陶華胸口滯悶,咬牙咽下不適感,她淩空躍起,推窗跳出,果見院中程勿掀起的慘況——

  程勿真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同樣一身雪白,白天他風采翩然溫玉美少年;夜間他奔至院中,見到一驚愕的魔教人士,抬手便打,像是惡鬼化身。

  陶華擔憂又心驚:「程勿!」

  程勿神志已不再屬於他,他好像被體內一股魔氣牽引。那聲音不斷地告訴他「殺殺殺」「殺光一切」,他毫無經驗,明知是錯,卻抵抗不住腦海中那魔音穿耳。他頭痛欲裂,他眼睛赤紅,腦中弦蹦斷,他急促喘息兩下。青筋快要爆出,無用人士擋在他面前,他當即出殺招——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

  本就是世間頂級的殺人功法。

  程勿一身所學,比他跟女瑤在一起時更加厲害。院中紛紛掌燈,火光全亮,眾人都奔出來查看程少俠鬧出的動靜。程勿已不認得任何人,他如今眼前全是血紅,他看到人影,就陣風般掠去殺人。

  陶華擰眉,翻身越入戰局,從背後攻向程勿。她有目的地去攻,伸指點向程勿身上的幾處穴道。然程勿立即察覺她的意圖,他暴怒無比,轉身就殺向陶華。歷代斬教教主的心法,全力在程勿體內逆行運轉。程勿眼紅心跳不正常,但他的武功現在太強大了!

  就像一個沒有意識的殺戮武器似的。

  陶華幾次被打得後退吐血,然眼看程勿要殺別的人,為防止他犯錯,陶華不得不幾次迎上。

  就是這般情況下,女瑤才姍姍來遲。

  時間剛入夜,晚膳後,女瑤和秦霜河待在一起,聽秦霜河彙報魔門事務。聽得院中動靜,女瑤心中一圖,已覺是程勿出了事。二女奔出至院,庭院中樹木、藤蘿、小几全都被打鬥掃得亂起。月明星稀,塵土飛揚,正中心是發狂的程少俠,與努力想點程勿穴道制止程勿的小玉樓大師姊陶華。其他魔教人士和小玉樓的師弟們,都躲在被勁風掃開的笸籮後,小心翼翼地觀察情況。

  小玉樓二弟子喻辰很不安:「大師姊為什麼要去攔人?大師姊打不過吧?」

  三弟子張寶振振有詞:「小師弟一看就是走火入魔了,連我們都不認得了。大師姊是替天行道!」

  喻辰更不安了:「……那應該是女瑤的事吧?天啊,他們魔門心法的走火入魔,我們怎麼管的了?這時候不應該請女瑤麼?」

  張寶:「師兄你就是太膽小了!我支持大師姊!」

  說罷,張寶張開雙臂,努力把口中焦急嚷著「哎呀哎呀自家師姊弟怎麼能自相殘殺」的師父圈在他肥胖的懷裡,不讓師父出去壞事。

  女瑤默默地立在喻辰和張寶身後,旁邊秦霜河著急地想說話,被女瑤抬手制止。秦霜河緊張地看著場中情況,她幾次想自己上去幫忙,但怕誤了女瑤的事幫倒忙,硬生生忍下;女瑤則原本打算上去,然這會兒,她托著下巴,眸子沉沉地看著場中的打鬥。

  程勿走火入魔,雖讓她意外,但推演功法中常有的事,遺憾又一次失敗之外,也不值一提。女瑤早已做好上前廢了他這段功法從頭再來的打算,然她看著陶華,竟發現陶華吃力想點程勿的幾個穴道,正是如果她上去、她也會努力點的。

  陶華怎麼會對程勿的心法這麼熟悉?以至於程勿出了問題,才幾息功夫,陶華就能準確找到程勿現今的軟肋所在?

  因為陶華是天才?

  不可能。

  女瑤搖頭否認:小玉樓的這師徒四人武功都不錯,天賦也不差,但絕不是那類習武天才;甚至可以說,小玉樓的這位糊塗師父武功是最差勁的,反而他教出的幾個徒弟武功都不錯。

  女瑤在此站著沉思,庭院中的陶華費勁地點了程勿幾個穴道後,見少俠仍然平靜不下來。這時程勿的面孔已經緋紅,血液順著脖頸向上攀,他的氣管似要爆炸般。青筋布額,看得甚為嚇人。陶華餘光看到女瑤,當即驚喜大喊:「小腰姑娘,請幫忙!我實在制不住他!」

  喻辰和張寶齊齊扭頭,目光殷切地看向他們身後的女瑤。二人驚喜:「小腰姑娘來了?太好了,小勿有救了。」

  女瑤沉默:「……」

  為什麼所有人都對她這麼有自信?

  明明她現在不適合動武,否則體內隱患會爆……哦,他們這些閒雜人等,是不會知道的。他們只知道女瑤是江湖傳說,女瑤的存在讓所有人覺得安全。

  女瑤眸子閃爍,她低頭思量:其實陶華已經把程勿身上的關鍵幾個穴道點中了……她只要讓程勿停下來就好。她如何能在儘量不動武的前提下,以最小的損失制止程勿的瘋狂呢?

  旁邊的喻辰微微一笑,信心滿滿地幫小腰姑娘出主意:「教主,您和我們是不一樣的。小勿不認得我們,但您和小勿什麼關係啊……小勿就算神志不在,也一定認得您的。只要教主跟我們師姊交換位置,小勿肯定不敢打教主您。」

  女瑤挑眉:咦?這說法好新奇。為什麼這麼說?繼續說,我聽聽你是什麼道理。

  喻辰尷尬地笑了一下:「小勿喜歡您啊……您只要站在他面前任他打,他都不敢打。當他與自己的意識掙扎時,您可伸指,直接點該點的穴,讓他徹底停下……」

  喻辰忽瞠目結舌。

  因他的意見還沒說完,女瑤就不聽了。女瑤扯嘴角:我從來不信這種奇怪的感情牽制說法。

  她放眼而望,在亂糟糟的庭院角落裡尋到了一根成人手臂粗的木棍。她直接走過去,將木棍拾起在手裡掂了掂。喻辰還在充滿嚮往地勸說「他不會傷你的」,女瑤已經提著木棍上前。她腳下步伐走動詭異,忽左忽右,與常人所想正好相反。她掠入了場中,出其不意地出現在程勿身後。

  程勿正與陶華打鬥,手臂與對方相交,內力一壓,他眸中紅色加深,壓得陶華步步後劃……突然,後腦一痛,一根木棍毫不留情地敲下,直敲得少年髮間滲血,鮮紅血液順著額心向眼睛流淌。

  眾人齊吸氣,瞪直眼睛,看那一悶棍敲向程少俠的女瑤:「……!」

  他們嘴角抽搐:這心狠程度……說是仇人,誰會意外啊?

  而後腦一悶棍敲下,痛意襲來,身前陶華趁此良機將程勿胸前最後一個穴道封住。陶華當即躍出幾丈,怕程勿再追著她打,她已經無法了;然陶華一回頭,發現庭院中心那額頭滴血的少俠被陣痛影響,神志已獲得幾分清明。

  程勿趔趄幾步,轉肩看到身後持著木棍的女瑤。鮮血充溢他眼睛,他眸中瞬間濕潤,睫毛濃長沾水,他不可置信的眼中寫著:你竟然打我……

  雙目潮濕的程勿一句話沒說話,就砰的倒了地。之前那個質問的委屈眼神,讓人心中唏噓:小勿,你愛上一個狠心的女人啊。

  狠心的女人女瑤蹲下,摸了摸程勿脖頸,見脈搏跳躍已平緩下來。她抬頭,詭譎目光輕飄飄看向陶華,對陶華點了下頭:哦,有秘密。我們現在可以來談下你們小玉樓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了。

  女瑤伸手將程勿扶抱入懷中,再探程勿身體中的其他狀況。確定程勿的危機已被陶華解決,女瑤這才叫人扶額上還在流血的程少俠回房休憩。只是她一抬頭,看到所有人目光整齊地看她。

  女瑤揚眉:「怎麼?我不打他,他能這麼快靜下來麼?我做的哪裡不對?」

  眾人連忙:「不敢不敢。教主做什麼都是對的!」

  哪有人敢說女瑤不好啊。女瑤對程勿都這樣,說下黑手就下黑手,指望她對旁人寬容……魔教的秦霜河等人,更是低頭忐忑思忖自己以往對女瑤教主夠不夠恭敬,以後該怎麼做到對教主更加恭敬。

  ……

  這個時期,程勿已被壓下去包紮傷口,女瑤好歹還有良心,親自陪伴;然被押進滄浪派的魔教兩個嘍囉,任毅和陸嘉,根本沒人關心在乎他們兩個。或許他們二人被抓,整個魔門都沒人知道。

  滄浪派秉著江湖一貫仇視魔教人士的慣例,將兩個小嘍囉視作危險人物。他們對魔教深惡痛絕,同時很害怕。滄浪派懷著這種複雜心情,對兩個小嘍囉嚴刑拷打,試圖從兩人口中問出魔門情況,女瑤情況——

  「女瑤的身體到底有沒有出問題?她現在到底還能不能動武?」

  「為什麼她在落雁山上時的戰力,和名器大會時不一樣?你們魔門的功法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瑤現在身在何地?可有跟你們下令?她是如何囑咐的你們?」

  「你們兩個投靠四大門派,四大門派可有交代你們什麼?」

  「四大門派和你們青蓮教是如何合作的?」

  一個個問題,皆指核心。滄浪派弟子既想摸清楚女瑤情況,好跟四大門派表功;卻同時提防四大門派,想知道那四個江湖上的頂級門派在忙什麼,做什麼打算。

  任毅和陸嘉恐是唯二雙方都接觸過的。滄浪派自詡名門正派,平時不動用這些極限私刑,然對魔教人,還是魔教叛徒,他們有什麼好猶豫的?

  一鞭鞭、一棍棍、一針針,任毅和陸嘉兩人慘叫不絕。他們被穿琵琶骨,被吊起來,比之前女瑤所受的待遇還要糟糕;畢竟那時滄浪派不知那是女瑤。而今,兩個從來沒有骨氣這種東西的魔門小嘍囉奄奄一息,被折磨得連喊痛都說不出。

  二人低低苦求:「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我們只是小人物,我們怎麼可能見得到女瑤教主。女瑤是整個魔門的領袖,我們教主平時都見不到,更何況我們?」

  「哐!」

  審問弟子也不如何,只一甩鐵鍊。那鐵鍊刺入二人的琵琶骨,只輕輕一甩,兩人便一陣抽搐。乃身體本能地抽,痛得生不如死。兩個嘍囉臉色灰白,滿身是血,痛暈過去後,被滾燙辣水重新潑醒。

  二人又是一陣求饒。

  他們道:「四大門派如何想,也、也不可能告訴我二人……我二人只是、是幫他們進落雁山……幫他們認人……四大門派後來根本不理我們了……」

  「我們是真的不知道女瑤是什麼安排。」

  打得狠了,兩人大罵:「我們就是不知道女瑤的想法!能把我們怎麼樣!」

  「就是知道也不告訴你們!」

  滄浪派弟子冷笑:「這會兒倒是忠心啊!之前叛魔門叛女瑤又叛正道的時候,你們沒想到今日?兩面間諜,對你好的叛,對你不好的也叛。毫無信仰,毫無堅持……此時就是打死你們,也沒人給你們叫冤!」

  任毅和陸嘉臉頰肌肉抽.搐,眼睛縮起,眼中光芒暗下。

  兩個小嘍囉喃聲:「我們也不想叛……」

  他們流下眼淚,眼睛空洞地看著虛空:「我們只是想活下去……」

  這個江湖,無論正道魔道,厲害的大人物都是那樣多。兩個小嘍囉在夾縫中求生,教主讓他們去正道做事,他們就乖乖去了;白落櫻和夜神把他們抓了,問他們情況,他們也乖乖說了。誰問他們他們都答,因為他們誰也打不過。

  他們只是這個江湖中螞蟻一樣弱小的小人物而已……他們只是想活下去……想要有信仰,有堅持,那是大人物們,嫡系弟子們的想法。

  誰在乎他們,誰把他們當人啊。他們這種小人物,被人碾壓,哪裡配有那種奢望……任毅和陸嘉渾渾噩噩中,不由想到了夜神和白落櫻。他們想到聖女溫暖恬美的笑容,想到夜神的冷臉。雖然同樣是被俘虜,但白聖女知道他們兩人無用,也不如何折磨他們,還跟他們鬥嘴說話。夜神雖然總用暗器打他們,但也只是小小吃醋後的懲罰。

  現在想來,那段跟著夜神和白姑娘的日子,真是美好……比在青蓮教時還要好。

  滄浪派弟子拷打兩個嘍囉,前期二人還吐出一些無用信息,後期二人眼神空茫,任由他們怎麼問,也說不出什麼來了。這麼兩個人,哪怕去討好四大門派,怕也是不夠格……

  兩人再次昏過去,滄浪派弟子們商量:「他們已經沒用了,乾脆殺了好了。」

  一弟子皺了下眉:「殺他們也是便宜魔教人。我們在碼頭不是雇了人幫忙運貨開船麼,弟子們都嫌辛苦不肯領這個任務。把這兩個小嘍囉派過去幫忙,他們武功沒有,幹幹體力活幫我們減輕負擔也好。」

  「對。魔教人殺了我們正道那麼多人,正該讓他們償還。」

  魔教兩個小人物的去留,再一次在言語交談間,被他們定奪。他們毫無置喙的機會,也不可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大人們想讓他們活或者死,小人物沒有發言權。

  翌日下午,任毅和陸嘉醒來後,已經換了新環境,趕去了碼頭幫工。他們還被穿著琵琶骨,為預防他們逃走;二人被皮鞭抽打,糊糊塗塗的、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搬箱子。兩人麻木地跟著人群走,心中想:這樣幹活,好像比天天拷打好一些。

  隨意了。

  小人物該有小人物的自覺:再艱苦,也要像螻蟻一樣堅強地活下去。

  他們兩個小嘍囉的生死確實無人知,無人在乎。滄浪派弟子總想知道動向的女瑤,這時正陪著程勿。女瑤的武功強弱問題讓正道討論意見不一,正是這種不一,讓正道自上次攻打落雁山後,之後再沒有聯手過。這個時候,程勿頭上包紮著紗布,剛剛懵懂地醒來,看到床邊坐著女瑤。

  程勿記憶短暫缺失:發生了什麼,我在哪裡……為什麼小腰妹妹在我房裡……

  女瑤見他醒了,便扶他坐起來,端起床頭小案上的粥碗餵他。女瑤很淡定道:「之前你走火入魔,陶華封了你的穴,我之後廢了你那段功夫。因為你太不聽話,我只好用悶棍從後打傷你,把你打暈才帶你回來。」

  程少俠眨了眨眼睛後,眼眸瞠起:對!我想起來了!我昏迷前就是你打得我!你好狠心,你竟然對我下那麼重的手,我要是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他開口要質問,女瑤趕緊將一勺粥遞到他口邊。程勿低頭看眼混沌的熱粥,再抬頭看向女瑤明秀的面孔。她討好他,這少見的溫柔讓程少俠心中一暖。他低頭,咬住了勺子,將粥吞咽下去。

  女瑤露出滿意的笑。

  她繼而溫柔地摸了摸程少俠的臉。程少俠額上紮著紗布,紅色血跡滲出一點,他的面容憔悴,看著她也分外心疼。女瑤心中憐惜,忍不住許了條件:「既是姊姊我打傷的你,你養傷期間,就由姊姊來照顧你吧。小勿你有什麼條件,大可以跟姊姊提出,姊姊一定滿足你。」

  程勿眼睛漆黑明亮:哎?還能這樣?

  他猶豫了一下,頭暈暈的,他一點點靠過去,靠向女瑤的肩膀。女瑤垂目似笑非笑地與他黑亮的眼睛目光對上,她笑一笑,沒說什麼。程勿放下心,伸出手,把姑娘的手臂也摟住了。

  程勿挪啊挪,往女瑤懷裡擠。他氣息奄奄,氣質柔弱,虛弱地躺在女瑤肩上靠近她,又羸弱又秀美。這種舐犢情深一般的感情,讓女瑤心中大為受用。

  女瑤卻也忍俊不禁:「好了程勿。你這麼大的個子,非要往我懷裡挪。我抱得住你麼?」

  「姊姊……」少年抬頭,睫毛長,眼睛黑,聲音軟,還透著不確定。

  他一聲「姊姊」,叫得女瑤心口一麻。女瑤咳嗽一聲,壓下自己的心猿意馬:「嗯?」

  程勿小心翼翼地提要求:「你能每天都過來看我,餵我吃飯餵我喝水麼?」

  女瑤:「可以啊。」

  程勿再小心提要求:「那我能像現在這樣靠著你你不生氣麼?」

  女瑤心軟一片,也爽快點了頭:「可以。小勿大膽提要求,姊姊都滿足你。」

  程勿怯生生地揚起黑眸:「真的麼姊姊?」

  他快速開始提要求了:「你不能離開我半步,你要是有事出去你要告訴我,要問我,我不願意你不能不管我;你要幫我擦臉,我頭好疼,你也要幫我換紗布;我晚上做噩夢害怕,但我喜歡夜裡抱著你,你也不能走,也要陪我;你不能罵我,不能打我,對我說話要溫柔;你不能叫謝微『小哥哥』,你只能那麼叫我;你不能再說收我當徒弟的事,我要當你夫君;你還要聽我的意見,尊重我,跟我玩,陪我玩;我要每天親親,被你主動抱;你要拉我的手,但不能拉別人的手;你要對我笑,不能對別人笑;你別穿那麼漂亮見別的人,你只給我看好了……」

  「我要每天和姊姊在一起,時時刻刻和姊姊在一起……」

  他洋洋灑灑,說了許多話。

  女瑤:「……」

  程勿:「……」

  程勿緊張地抱著她手臂央求:「你說我可以提意見啊。你忘了你用悶棍打傷了我麼?我是因為你受傷的!」

  女瑤大怒,手抬起要敲他額頭,但看他頭上包紮紗布,遲疑下沒敲下去。女瑤一指敲在他眉心處,眉心一點紅,讓程少俠一聲痛呼。女瑤怒極而笑:「我只是照顧你兩天,我是賣給你了麼?你想要什麼我就滿足你什麼?你不過腦袋受了傷,你是癱瘓了需要我全程賠你?」

  程勿閉眼:「那你把我打得全身癱瘓吧!如果那樣你就許我……」

  女瑤:「程勿——!」

  死小孩,越來越壞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4
發表於 2019-8-1 21:03:25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三章

  受傷連續幾天,身體廢了一段武功後必然筋骨有些損傷,再加上後腦勺被女瑤一棍打了,程勿便癡纏著女瑤,要她賠償他。平時程少俠自持無比,努力要做個大男人好不被女瑤看輕,好保護他的「小腰妹妹」;但受了傷的他變得脆弱無比,也不想著頂天立地了,只想跟女瑤撒嬌,要女瑤陪著他。

  程勿的日常基本是——

  「姊姊我要這個!」

  「姊姊我要那個!」

  「姊姊你不要大聲吼我,我頭好痛好暈……」

  程勿原本避免叫女瑤「姊姊」,總覺得叫了她他就會比她矮一頭;然生病的這段時間,他發現「姊姊」這個稱呼對女瑤居然很有效。他只要擺出柔弱樣,只要雪白著臉捂著心臟委屈噠噠地看女瑤,女瑤通常在以頭撞地後,會答應他的無理要求。

  程少俠心中美滋滋:被人寵的感覺真好。他真想一輩子受傷,一輩子躲女瑤懷裡去。

  為了讓女瑤多溫柔兩天,程少俠每夜睡前都祈禱傷好得慢些;他更會利用女瑤粗心大意的毛病悄悄背著她倒藥。然女瑤真的沒發現他背著她倒藥時,程勿心裡又會不舒服: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女瑤根本不在乎他!根本不關心他有沒有按時喝藥,傷何時能好!

  程勿的糾結小心情,女瑤是真的不懂。白日給程勿換頭上包紮的繃帶時,發現程勿額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女瑤還笑道:「小孩子就是恢復能力強,咱們小勿頭上沒留下傷口,以後又能俊俏漂亮地去騙良家婦女動心了。」

  程勿哀怨地瞪她一眼:「……」

  女瑤心口一跳,笑問:「小勿喜歡什麼樣的小姑娘?大胸的還是細腰的?改日姊姊……唔!」她頓了一下,話住口,因為坐在床上的程勿突然撞過來抱住了她。

  程勿抬目,眸光幽幽,他輕聲:「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哎!」

  女瑤眸子彎一下,笑眯眯,應了下:「噯,好啊小勿。」

  程勿一愣,然後當即驚喜仰頭:「你答應我了?!」

  女瑤白淨細長的手指拂一拂他臉上貼著的亂髮,戲謔道:「答應你什麼?喜歡姊姊我又不丟人,崇拜姊姊我的人多去了。你都說喜歡了,還不容我應一下?你便是覺得我是仙女,是聖人,我也說你眼光不錯啊。」

  程勿氣得眼紅:「你你你……厚臉皮,果然是混帳!」

  混帳姊姊!

  視感情如玩物,遊戲人生,根本不理解他的用心!

  程勿一拳捶在她肩上,他還要扯著她繼續罵她沒良心,不妨門被不確定地斷續敲了兩下,門外有人問:「女瑤……教主還在麼?」

  屋中女瑤扭頭,程勿眸子微微縮了一下:唔,是小玉樓的大師姊陶華。

  女瑤輕輕翹唇,還算陶華識趣。從陶華封了程勿身上的幾大穴道後,女瑤就知道小玉樓有秘密。她沒有當即審問,也是等著陶華主動來尋她。陶華心中自然也明白,她在程勿的房門外徘徊了好多天,這日終於下定了決心。

  女瑤答應一聲後,門外個子高挑、皺著眉的女人就走了進來。陶華平時對她師父凶慣了,總是盛氣淩人地教訓師弟們,這會兒看到女瑤和靠在女瑤懷中的程勿,陶華卻是眼神遲疑。陶華咳嗽了一下:「教主可以單獨出來麼,我有事情跟教主說。」

  女瑤望了沉著臉的程少俠一眼,笑道:「不必了,小勿不是外人,有事關門說即可。」

  程勿滿意地點了頭,繼續靠著姊姊的肩。

  他實在沒有江湖經驗,為人處世的道理也是一知半解。不提是他這樣從小被虐打的小孩子,即使雁北程家少主程淮,為人處世的經驗都近乎為零。雁北程家成為武林中第一大世家,門中人個個武藝超絕,必然是犧牲了一些東西換來的。他們把一切時間用去練武,其他事,自然就不在意了。

  由是各種因素綜合,讓程勿沒聽出女瑤話裡的深意。陶華卻是訝了一下,吃驚地看一眼程勿:斬教教主女瑤,這是把程勿當下一任斬教教主培養了?哎,這卻難辦了,他們小玉樓也想收程勿為徒弟啊。可是他們哪裡搶得過女瑤。

  那些都是後話,陶華現今也沒時間理會。既然不用避著程勿,陶華便關好了門窗,心事重重地走過來,坐到了女瑤和程勿的對面。陶華低頭思量片刻,女瑤也不急。屋中靜謐良久,陶華才下定決心,抬頭看女瑤。

  她說:「我認得程少俠體內元氣的運行方式,因為有人教過我。」

  女瑤:「你那個半瘋的師父麼?」

  陶華搖頭。

  女瑤目中一閃:「……莫非和羅象門有關?」

  陶華沉默。

  程勿突地插口:「是不是死去的蔣長老蔣沂南?!」

  陶華眉心一跳,以嶄新的眼光看程勿,沒想到程勿雖不懂人情世故,本身卻聰明,居然能想到這裡。陶華突地笑開,輕輕點頭:「是,蔣長老教我的。我認識蔣長老已經很久很久了。我幾乎是親眼見證蔣長老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絕望的……那時我不懂他,不懂他為何要我去照顧一個半瘋的老頭子。我在師父跟前待了二十年,我認識蔣長老也二十年了……原先我只是不懂,他到底在做什麼。直到名器大會,我也才明白過來。」

  陶華目中有光,陷入回憶中。她聲音極輕,不復往日的盛氣。她說起蔣沂南,目中甚至微微含著淚光。

  今年的名器大會召開,之前遇到了斬教教主女瑤。或許師父半瘋,師弟們一無所知,然陶華是有感覺的。她早已察覺小玉樓的心法和斬教恐怕有關聯,她好不容易認識女瑤,她當引得女瑤去名器大會,當解開她心頭多年的疑惑——蔣沂南到底在做什麼。

  「我師父半瘋,誰都不認識,但蔣長老要我待師父身邊,聽師父都說些什麼。我以為這是羅象門對師父的監視,我哪裡扛得過四大門派之一啊。師父偶爾會說些我聽不懂的心訣,我就照實告訴蔣長老。」

  蔣沂南,在她年少時就出現在她生命中。她有一個瘋了的師父,還有兩個更年少的師弟。蔣沂南幾乎是她生命中唯一正常的男性……還是那般雅致無雙,倦怠慵懶卻迷人,世間男子誰也不及他。

  她仰望了他那麼多年。

  陶華壓下心頭澀意,望向女瑤,低聲:「教主,若我所猜不錯,小勿心魔叢生,你的武功時高時低,是心法有問題吧?蔣長老他和白教主那般好過,他當然知道斬教教主的武功心法有問題……他要我告知師父說過什麼,他自己推演功法,改善功法中的缺陷,然後讓我背熟。」

  女腰目中閃爍:「你沒學過我們的武功?」

  她猜錯了?她還以為四大門派想推出《淬陽訣》的全篇,好用來對付她。

  陶華搖了搖頭:「我師父其實並不會你們的武功,我自然也不會。而且據我所知,斬教教主的功法對習武者天分要求極高,一般人是學不會的。我目前認識的人,唯一能不曾看你們心法,就模糊推演的人,只有蔣沂南。」

  「而他,為此也花費了二十年的時間。」

  二十年前,大婚風波已經結束,蔣沂南已經承諾師門和白鳳永不相見。此後二十年,一直到他死,他確實再也沒見過白鳳。二十年間,蔣沂南被關起來,除了成親生子,他還做了一件事,就是盡力地推演《淬陽訣》的一部分。

  小玉樓的師父已經瘋了,完整的心法是不可能看到的。這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就讓蔣沂南花費了二十年的時間才推算出來。

  女瑤若有所思:「那是他的私人行為,並非羅象門的要求?他所為何?」

  程勿喃喃道:「自然是為了白鳳教主了。」

  女瑤沉默。

  算算時間,白鳳認識蔣沂南的時候,其實她的心法已經出了問題。然白鳳武功不如現在的女瑤,所以那問題不甚嚴重。到後期,白鳳懷孕、受重傷、中毒,所有問題一起爆發,那心法的問題,才被暴露出來。

  那時蔣沂南不知白鳳中了毒,他一心以為是她所學的心法問題才讓白鳳衰弱。所以他勸她離開魔教。

  蔣沂南後來自然知道緣故,可他已經無緣得以見她。漫無時間的消磨光陰中,蔣沂南對武學的唯一貢獻,當是夜以繼日地就著小玉樓給出的隻言片語推出一部分殘缺的功法。他將功法交給陶華,讓陶華背熟。

  陶華問:「然後呢?」

  深夜中,那約她見面的男人長衣如松,幽靜立在窗下。他出不了門,也已經不想出門。梧桐樹影映在窗上,他的身影這一團暖光中模糊又清晰。

  風聲颯颯,陶華站在窗外看他。這個當年救她的男人,將她送入小玉樓的男人……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般風華照人,世間少有。然她想要走上前,隔著一道窗,她卻始終看不清他的輪廓。

  蔣沂南慢慢道:「然後……隨你吧。你想學就自己學,有人追殺你你就把殘篇交出。沒有人問你……」他笑容涼涼,精神委頓,「那就是知道的人都死了,你就把殘篇帶入土,讓它永不見天日吧。」

  那是蔣沂南最後一次約陶華相見。之後在名器大會上,陶華才知道將殘篇交給她的蔣沂南,已經存了死志。

  他天縱之才,百年難遇,他連別的門派武功都能推算出來……可他心甘情願地把自己逼進了死路。

  ……

  陶華身子微微前傾,弓起了後背。她坐在陰影中,面前是程勿和女瑤。陶華手捂著臉,整張面孔被她蓋住。陽光如絨,絲絲水漬從她指縫間滲出。聽得她哽咽:「我早該知道……我早該攔著他……」

  程勿已經不再靠著女瑤,而是挺直腰背坐直,垂目。他張了幾次口後,只能安慰陶華:「蔣長老已經不想活了,即使你早早知道也無用。」

  女瑤點了點頭:「可惜了。」

  蔣沂南也是一代人物,被羅象門栽培那般久,他卻是……

  日日夜夜,他別無他求。見不到想見的人,身邊的視為仇人。他坐在那個屋裡,安靜地推演著功法。他的愛人已經死了,他卻還想將這件事做完。

  那長年累月的歲月,他每日看著斬教的心法,他心中想到的可是白鳳?白鳳什麼也沒留給他,孩子她帶走了,愛恨她也都帶走了,他唯一賴以生存苟活著的……好像只剩下這殘缺不全的功法了。

  陶華深吸口氣:「蔣長老教我的功法我是學不了的,蔣長老曾說如果有斬教教主來尋,給了便是。但小勿若是想學蔣長老推演出來的殘片,得拜入我小玉樓。我師父一直想收小勿為徒,許是看中小勿的天賦……武功不能隨便教,即使小勿入了門,我師父大約也不會教他什麼,他還是可以跟教主你習武。這只是我把功法還給你們的一個途徑而已……之後,小勿想教誰,就是你們的事了,我不在乎。」

  陶華的意思是說,即使程勿把她教的部分再教給女瑤,小玉樓既無力追究,也不會追究。

  女瑤對此不置可否,只追問:「你的故事不全……還有些疑問。例如小玉樓為何叫『小玉樓』,你師父的來歷是什麼,為什麼瘋了,蔣沂南又為什麼認識你們,四大門派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陶華說:「我也不知。這些答案,也許只有死去的蔣沂南,和我那瘋傻的師父知道了。我當年孤苦伶仃,被蔣長老安排去師父身邊時,小玉樓已經叫『小玉樓』了。我們門派不光叫『小玉樓』,其實我們還有山門。只是師父時常發瘋,我們只能跟著師父東奔西跑,再加上遇到你們魔教人,我擔心回山門會遭遇四大門派的伏擊……才把山門給丟到腦後了。」

  陶華抬頭,勉強打起精神看女瑤:「原先只是有猜測,然現在看來,我疑心我師父的來歷,也許得問你們斬教自己。」

  程勿也側頭看向女瑤。

  女瑤托著下巴沉默。一會兒後,她開口:「若我所料無差,你師父當是我斬教師爺那一輩的玉寒長老。我斬教功法缺失,是因為當年師祖過世後,玉寒長老盜走了功法。我斬教當年派出五使十二影追殺,玉寒長老卻從江湖上失蹤了,再也沒找到。」

  她再道:「我師爺大怒之下,打下了『玉樓』牌匾,從此後我斬教教主的寢宮再無題字,被人稱為『無名宮』。想不到現在出來一個『小玉樓』,這倒是有意思。」

  陶華驚訝之後,說道:「……我師父絕不是那般人……當年之事,當另有隱情。」

  女瑤笑而不語。

  她還沒有告訴他們,玉寒長老雖是當年的二老之一,但他還有一個身份——他是那時候斬教教主的閉門弟子。

  二老無法習斬教武功,斬教教主的徒弟卻是可以的。然據女瑤所知,也據陶華所說,小玉樓的那個瘋老頭,其實是沒有習過《淬陽訣》的。他會《淬陽訣》,卻從來沒習過。本就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女瑤站起來,開了窗。

  窗外夏光遲遲,七月流火,時間已經漸進入了九月楓紅之時。院中小兒啼哭,秦霜河已經下了地,抱著她的嬰兒在院中玩耍,諸多魔教弟子蹲在旁邊逗小孩笑。小小的繈褓中的阿照,一睜眼看到這般多怪叔叔,哭得更加慘烈了。

  秦霜河怒道:「滾滾滾,湊過來幹什麼?你們嚇著我兒子了!若是多看你們兩眼,還不知道我們阿照以後會長得多醜!」

  男人們訕訕的:「……」

  秦霜河親一口哭得臉紅的小孩兒,四處張望:「咦,阿照你義父呢?咱們多看看你義父……阿照以後就照著你義父那般長,俊俏風流,長大了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小姑娘……」

  秦霜河看到了窗子開起,女瑤立在窗前,程勿站在女瑤身後。程勿低頭跟女瑤說話,還摟了摟她的肩。秦霜河見到教主便很踟躕,不太敢過去找程勿。然女瑤也看到了秦霜河,卻只是微微笑了笑,並沒有如往日那般冷眼睨她。

  秦霜河趕緊抱著小孩過去打招呼:「教教教主,我找下阿照的義父,我沒有別的意思……」

  秦霜河忽然吃驚,她站在窗下,看到了屋中還有一人,乃是陶華。陶華站了起來,目中怔忡,卻隱隱發紅,像是哭過一般。何以哭?教主把人罵哭了?

  女瑤手撐在窗櫺上,目光穿越秦霜河等人,看向遙遠的山河,遙遠的天地。天地如銀瀉,往事如湧泉,多少秘密已掩藏在歲月中,不為人知——

  蔣沂南,玉寒長老……先這樣吧。

  若有機緣,日後定然會知道更多。

  也許會知道蔣沂南如何遇到她師父,蔣沂南和她師父的故事真真假假間,他們動了多少情,而又有多少利益糾纏其中……

  那被四大門派遺忘的小玉樓,蔣沂南在期間使了多少手段……

  女瑤心中想:竟是這般深愛麼?竟是能做到這般程度麼?竟是可以忍著痛苦,常年這樣煎熬也要補了他所能推出的部分?

  小看了蔣沂南啊。

  ……

  眼下最是無憂愁的,當是剛與情郎重歸於好的斬教聖女白落櫻。白落櫻往日總以欺騙心對待夜神,並不如夜神般視二人關係為情人。但夜郎許了她可種蠱,她的憂心減去一半後,當真覺得這個情郎也是十分不錯的。

  坐在館子裡,白落櫻托著腮幫望青年——

  英俊高大,武功出眾,還有被全天下江湖人承認的第一殺手「夜神」之名。雖然身上戾氣過重,凶煞無比,且沉默寡言,不止不喜說話,他還不會說話。審美也有問題,不會看人眼色,還如大爺般只能別人捧他沒有他捧別人的時候……但是!雖然這麼多缺陷,夜神張茂確是真的生的英俊啊。

  而且對她已經很溫柔了……

  他們的床笫之歡,他雖然狂野了些……但是聖女白落櫻拍自己通紅的臉,她就是喜歡狂野的男人啊!

  夜神被白落櫻美眸含笑盯著已經盯了半個時辰了,他低頭喝著茶,此時耳根已經被人看得全紅了。張茂不得不咳嗽一聲,提醒白落櫻:「賬本看完了再看我。」

  白落櫻:「……哦哦哦!」

  她都忘了坐在茶館中,張茂遞給了她一大堆賬本呢。據說這是張茂的全部身家,他如今信任喜愛她,願意全權交給她。白落櫻沒有注意到,將賬本交給她的張茂,微微地側頭,鬆了一口氣。

  白落櫻心裡歡喜:真是好疼她的男人啊!大約那床上得他極為滿意,才願意把他的身家都給她看。

  天下第一殺手夜神啊!

  白落櫻神往:那身家得值多少錢啊!他居然也捨得給她!好男人!

  白落櫻低頭翻開賬本……然只翻開第一頁,她臉部表情就僵硬了。白落櫻眼睛瞪大,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她趕緊把賬本往後翻。一本不夠她去翻新的一本……她聲音顫抖:「說好的殺手都有錢呢?說好的天鼎閣殺手個個身懷萬貫呢?為什麼你這麼窮?為什麼你都負債累累?為什麼你還要還人那麼多的錢?!」

  「你不是接一單生意就上萬兩麼?上萬兩呢?!」

  張茂咳嗽一聲:「發生了些意外。」

  白落櫻趕緊看這些意外是什麼:

  某年某月,客人提問題張茂他抬頭看天不屑回答,扣錢;女客人口頭調戲了他一下,他一下把人推倒了,賠錢;殺人後不跟客人交代,認錢不認人,態度不好,毫無耐心,賠錢……林林總總,基本是這份賬單的全狀。

  白落櫻:「……張茂!!!」

  他不窮誰窮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5
發表於 2019-8-1 21:03:4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四章

  斬教聖女白落櫻,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嫁給一個窮光蛋。

  白姑娘伏在桐木小几上,手蓋住眼睛,悲傷地想:不,不只是窮光蛋。而是一個負債累累的窮光蛋。

  白落櫻:「你欠這麼多錢,沒想過買些產業賺錢麼?」

  張茂陰測測道:「想過。都賠了。」

  白落櫻:「……」

  張茂有些不安,他也不再說話,低下眼睛。餘光看到白落櫻不死心地堅強爬起,問他:「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騙我的,以此檢驗我是否真心……你若是真那麼窮,我們一路吃穿住宿,盡是你掏的腰包。你如何掏的起?」

  夜神乾咳一下:「賒帳。」

  白落櫻翻著厚厚賬本,高聲:「你都欠這麼多債了,怎麼可能還有人給你賒帳?他們不追著你還錢麼?」

  張茂眼皮一揚,眸中神色冰涼滲人,只這一眼,就讓白落櫻微駭。他將茶盞扣在几上,不動聲色下,木几小案上細紋絲絲縷縷,裂出了縫隙。張茂輕飄飄:「誰敢追著讓我還債?」

  白落櫻:「……」

  目前為止,好像只有天鼎閣的閣主敢讓人送來厚厚賬本給夜神,提醒夜神還債。其他人,都是欲言又止,止再欲言,反正白落櫻從來沒見過他們問夜神什麼時候還錢。

  張茂的債務,就越堆越厚,越堆越厚……

  白落櫻與夜神四目相對,她無言以對。幾下裡,她飛快收了賬本:「夜郎,以後你的賬本我來管,您這麼個大人物,千萬別再管賬了。我在斬教時就是負責賬務的,我來想辦法幫你平賬!」

  張茂滿意的,輕輕的,「嗯」一聲。他肩上重擔卸下,整個肩輕鬆十分——這些越堆越厚的債務,這麼多年,已成為他的巨大負擔。看到就心煩,不看欠的更多。

  白落櫻努力微笑:「現在,我們先花我的錢吧。我好歹是聖女,管了這麼多年賬,還是有一些積累的。」

  張茂拒絕:「我不花女人的錢。」

  白落櫻:「……」

  真是一個自尊心強的窮困大男人啊。

  她趕緊說:「沒關係沒關係,我願意給你花!我的和你的又有什麼區別呢!只要夜郎你不要再添負債了……你、你以後接任務,改改你那脾氣吧……」

  張茂眉擰成山型,他正要開口再次拒絕,看白落櫻目中一頓,忽然偏頭,並躍起來奔至窗口。張茂緊跟而上,一聲清亮鷹叫後,一隻烏黑大鷹飛到了窗口,爪子扣住窗櫺。白落櫻拍了拍鷹身,從鷹的腿上摘下一枚小木筒。筒中塞著一張捲起來的紙條。

  張茂哼了一聲,心想:呵呵,該死的斬教又有新任務交給聖女了。

  果真,白落櫻看了紙條後當即說:「是金使發來的!」

  「金使說,洛陽那邊現今動盪嚴重,幾個皇子鬧得厲害,尤其是洛道。富貴險中求……金使人不在那邊,若我等有人靠近洛道,可去那裡走一趟尋個機緣。」

  放下紙條,白落櫻略沉吟,拍案定板:「如此,夜郎,我們先不去尋教主了。反正我們離得近,當去洛道走一趟。」

  張茂「嗯」一聲:「反正我就是為你們斬教幹活的,還沒有工錢,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白落櫻轉頭笑看他,她的臉蛋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怎麼就沒工錢啦?我們教把最漂亮的姑娘賠給你了,你偷著樂吧。」

  張茂唇角短暫地翹了一下,沒再說話。他伸出手,白落櫻故意眨著眼裝不懂。無奈之下,張茂只好自己主動牽起她的手。二人收拾好賬本,給了茶錢,牽手翩然而行,出了茶館。

  ……

  天日晴朗,微風徐徐。九月天高,鷹鳴聲在空中盤旋。清寂空曠的山水遙遙,掩在雲煙深處;而在無名山下臨時租的院落中,所有魔教人士都跑出來看熱鬧——看他們教主的愛寵程勿少俠,今日正式拜入小玉樓。

  魔教人士們竊竊私語:還以為程少俠跟著教主學武,以後跟他們回落雁山。這突然拜了個沒聽說過的小門派,教主是何意?

  秦霜河摟著自己的繈褓嬰兒,與一眾下屬們悄悄打量旁邊教主的神色。院中置了一張桌,桌上擺著香爐果盤等物;小玉樓那個不著調的師父換了新衣袍,頭髮都像模像樣地重新紮了下。不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也挺有仙風道骨那麼回兒事。

  三個徒弟立在師父旁邊,大師姊陶華主持拜師禮數;二徒弟喻辰感慨程勿到底是入了他們這個小門派,也不知道大師姊給程勿灌了什麼迷魂湯;三徒弟張寶混沌地看著小師弟,想自己以後終於不是最小的了。只盼望小師弟莫如師父看中的其他徒弟那樣被他們門派的簡陋嚇著,要死要活地逃跑。

  程勿跪在地上給師父磕頭敬茶。經過半個月的休養,程少俠後腦勺的傷已經好了,紗布已經不需要了。他一身白衣,跪在地上,眉目清而黑,少俠朗目而望,比他們門派所有人都更像名門少俠;白裳在少俠腰間紮出很大一團空氣,他挺直腰背,更是顯得肩瘦腰細腿長。

  光稀稀落落地照著他,瑩瑩若若,呈一團微微的發著光的白色。當是世間少有的美少年,看得人心動無比。

  女瑤則一身黑紅色相間的武袍。她負手立在斜後方,面容雪白,眉眼冷然。她睥睨著跪在小玉樓師父面前的程勿,女瑤不苟言笑,氣勢壓所有人一頭。她明明立在偏位,但所有人都時不時看女瑤的眼色——總覺得就沖斬教教主這碾壓一切的氣勢,眼下不像是小玉樓收徒,像是女瑤收徒。

  「好了小勿,敬過茶就快起來。」陶華急忙扶起端著茶盞的程勿,淩厲的眉眼中含著幾分輕鬆的笑。她滿意地將程勿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只覺得師門五個人,小師弟最能充當門面;以後有什麼事,就讓小師弟出面好了。省的那些大門派總覺得他們幾個瘋瘋癲癲,不夠恭敬。

  小老頭師父呵呵笑:「好好好,乖徒兒,師父定將一身本事傳……」

  陶華打斷她師父的廢話:「現在師門中,新弟子都由我來傳授武藝。小師弟的功課,以後我會每天抽出時間來教你的。」

  陶華和女瑤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女瑤沉沉點了下頭。陶華說的,自然是教蔣沂南推出的那半篇殘章了。雖然《淬陽訣》還是不全,但已經省了女瑤大功夫。

  只是女瑤心裡還是隱隱不痛快:程勿明明是她最先看中的,她一直把程勿當成徒弟培養;現在程勿倒成了別人的徒弟,呸。

  江湖人講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此後除非程勿要叛師,那小老頭不幸死了,女瑤都不可能成為程勿的師父了。

  真讓女瑤不快至極。

  然程少俠卻非常輕快。他高興地認了師父,可以學新武功;而且不用再被女瑤催著拜師……程少俠心裡哼哼想,鬼才要當你徒弟。

  心中快活的程少俠被大師姊扶起來後,看到女瑤冰著臉立在那裡。他心中一動,便把手中的茶杯遞過去,討好女瑤。女瑤眼皮一撩,抬手要接過茶盞,忽而笑道:「小勿這是也要拜我當個半師了?不錯,好歹我……!」

  她話沒說下去,因本已送到她眼皮下的茶盞快速地向後撤回。她的手準確地追上前,程勿手掌在她手背上一推,將她的手拍離茶盞。女瑤手一轉,換個方向重新攻向那杯茶;程勿的手再次跟上,壞她好事。

  程勿急忙道:「小腰,這茶冷了,你不要喝了,我給倒新的吧。」

  女瑤怒笑:「混帳程勿,翻臉不認人!姊姊好心照顧你傷好了,你一活蹦亂跳,連『姊姊』都不叫了,又變成了『小腰』。現在還要搶我的茶。」

  程勿臉一紅,想到了自己病榻上纏著女瑤撒嬌的樣子。他理直氣壯道:「那時候我嬌氣,是因為我生病了;但我現在病好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我長大了!」

  短短不到二十天,他就要長大了?女瑤冷哼一聲,迅速變掌,手快如電,反手點向他手心一點;而他快速抽開,茶盞向上一扔,離開了手。茶盞中水跳起,濺出幾點白色水漬,再向下落去;下方的二人,手還在摧折,你來我往。

  眾人眼花繚亂,眼睛努力地跟著他們的手走:「……」

  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十分費解的聲音:「不就一杯茶麼?至於這麼爭麼?我替你們解決這個難題吧。」

  騰空而入一人,黑色武袍,肩闊腰勁,手指修長,穩穩地抓住了被女瑤和程勿打到天上去的茶盞。兩人鬥手的衝擊向上,此人翻身一轉,抓到茶盞後就跳出了圈中。他將杯中的茶一口飲盡,給他們看:「莫搶了莫搶了!看,茶已經沒了。」

  女瑤:「……」

  程勿:「……」

  停了鬥招,女瑤慢吞吞地轉臉,向來人看去。她的眼中寫著「我記住你了」,陰沉一眼看去,來人差點嚇得跪地求饒。但來人堅強地躲開視線後,看到了目中微露驚喜之色的程勿,程勿的反應,安慰了他被女瑤嚇得打哆嗦的受傷心靈。

  程勿高興地奔去認人:「金大哥!你去哪裡了?好久不見!」

  金使拍他一掌,哼道:「說了我不姓金……」

  旁邊一女聲似笑非笑地插話:「知道!小的給龍閉月大人行禮了。」

  金使訝然看去,見是十二影之一的秦霜河。多日不見,秦霜河居然懷裡抱著一個嬰兒……該不是她生了小孩了?金使目光一閃,別開了眼。滿場人他匆匆掃一眼,最後還是覺得程勿最安全。

  金使熱情地拍著程勿的肩:「小勿,個子好像又長高了一點啊!哦,人也結實了……看來小腰姑娘教你練武,你學的不錯啊?小腰姑娘在咱們魔教,那也是響噹噹一枝名花啊。那長相,那氣質,人還賢惠懂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腰姑娘教你練武,你跟對了人!咱小腰姑娘這麼好,小勿你有福氣啊!」

  程勿一愣:「……」

  眾人齊怔:小腰姑娘?金使好歹也是五使之一,不老老實實給女瑤請安行禮,叫什麼「小腰姑娘」啊?

  他們再看女瑤,女瑤目中含笑,那笑意危險,她就樂得看著金使,也不提醒。眾人不由為金使捏了把汗。

  程勿睫毛輕微顫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哦,名器大會召開之前,金使身受重傷。為了次日行動,他不連累眾人。天快亮的時候,金使就離開了。之後金使不知道去了哪裡養傷,但是名器大會,金使是肯定不在的。

  而且顯然,金使後來也沒打聽過名器大會。金使不知道斬教的教主女瑤在名器大會上現身,不知道現在江湖上最大的八卦:斬教教主女瑤,好像只是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小姑娘;天啊,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小姑娘就壓得正道喘不過氣,那等她長大可怎麼辦?大家必須齊心合力,在她沒有長成前除掉她!

  江湖上這種傳聞很多,小門派們憂心忡忡,四大門派當然不會當回兒事:女瑤只是長得小而已。她要是真的年齡那麼小,十年前白鳳死的那一戰,讓女瑤出名的那一戰,女瑤豈不是才四五歲?他們在跟一個小女童打?做夢呢。

  然這些金使統統不知。

  程勿輕聲:「……金大哥是去深山老林養傷了?」

  金使嘿嘿笑:「是啊,遇到了一個小美人,小美人那個水靈,」女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秦霜河無語地看著他,金使趕緊暫停,「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完成了一個任務後就趕回來找小勿你了。小勿啊,小腰姑娘真是不可多見的好女孩……」

  他絞盡腦汁地誇女瑤,希望教主看到他的奉承。

  程勿靜靜地看著他胡扯。他心裡冷笑:騙我騙我騙我!原來以前你們就是這樣當著我面把我哄得團團轉的!

  終於,金使把「小腰姑娘」誇成了天女下凡,厚臉皮如女瑤也聽不下去了:「金使別裝了,程勿已經知道我是斬教教主了。」

  金使窒一下,卻不肯屈服。他咬著牙,繼續給自己的胡侃添磚瓦:「可能小腰姑娘和我們教主確實有點關係,但是兩人肯定不是一人……」

  女瑤實在聽不下去了:「閉嘴!」

  金使:「小腰……」

  背後一道勁風拂來,金使想躲卻躲不開。那道風打在他膝彎上,金使慘呼一聲,噗通跪地。後腦勺再一巴掌扇來,他半張臉都被扇到。金使悶哼一聲後,被打得撲到了土地上,啃了一嘴土,半天爬不起來。

  眾人圍觀,金使瑟瑟發抖:女瑤教主的壞脾氣……根本不給他面子,說打就打啊。

  他還躲不開。

  女瑤轉身走了,眾人望天,只有程勿蹲下來看著金使。金使抬頭,看到程勿少俠清朗眉目,他心中微感動。到這時候,只有程勿還陪他。他感動得差點落淚:「小勿……」

  程勿小聲:「活該。」

  金使:「……!!!」這個死小孩說什麼!

  程勿:「就是你和小腰聯手騙我,到處補漏洞。你被打,活該,我才不拉你。你慢慢跪著吧哼。」

  秦霜河在邊上看著,噗嗤一樂。金使瞪過去,那女人立刻抱著嬰兒走了:「……」

  金使眼睜睜地看著程勿羞辱了他一通,站起來走了。所有人都慢慢地走了,只有他被女瑤點中膝關節的穴道,磕在地上拔不起腿。金使剛來,才靠著一杯茶盞讓眾人信服,便當著一眾下屬的面丟了臉。他近乎預見自己以後的慘悲遭遇了……

  在此地再消磨兩三日後,女瑤聽了金使給的消息,再收到信,得知白落櫻已趕去洛道;沉思一二,女瑤覺得魔門現今仍不適合跟正道大衝突,需要繼續蟄伏。由是,問清了小玉樓情況後,女瑤打算帶程勿去小玉樓的山門看看情況。短期無事,在小玉樓山門休養生息也好。

  如今四大門派經商量後也不再找魔門麻煩,盡低調起來;金使、秦霜河等人入了關後到處亂晃,跟各處正道人士小打小鬧,實則也沒甚意思。小打小鬧讓手下人去做好了,像他們這種大名鼎鼎的「二老五使十二影」,怎麼好什麼都親自上陣?如今女瑤要領著程勿去小玉樓,金使、秦霜河又哭又鬧,非要跟著一起去。

  眾人異口同聲:「教主去哪裡,我們去哪裡!」

  女瑤:「閉嘴吧你們。」

  女瑤不置可否,一眾人當浩浩蕩蕩地跟著女瑤一起行動。秦霜河沒解散她的下屬,金使為湊面子,也叫來幾個人以示自己也有手下;如此一來,他們行在街上,當有近五十人。五十個人一起上街上走,跟著最前面的小玉樓師徒、女瑤。小玉樓的師徒幾個不安極了,一路上不停地往後看,欲言又止:他們就從來沒被這麼多人跟隨過啊。

  街上所有人都看他們啊!

  如果知道他們都是魔教人士,正道該以為魔教要攻入山門了啊。

  程勿也微微不安,只是旁邊的女瑤很淡定,他努力與女瑤並肩,也只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是這麼多的人,魔教的人個個脾氣不好,程勿真擔心一言不合,他們就和正道起了衝突。這可是在正道地盤啊!這裡不是關外落雁山啊。魔教教主領著手下大搖大擺地在路上走,合適麼?

  此地尚是羅象門的管轄範圍,水路很多。要去往小玉樓的山門,必須乘船。當日傍晚,女瑤等人便來到了水邊,想租一艘大船,送他們一程。金使和秦霜河去跟人交涉,眉頭很快皺了起來。

  他們回來報告女瑤:「這裡的船被羅象門承包給滄浪派了。滄浪派這群人事真多,登船需要提供個人的所有信息,還得說出個一二三。一行弟子盤問來盤問去,連祖宗十八代有魔教人他們都要拒絕。偷給銀錢也不好使,他們一個人就要十兩……不知道要吃多少回扣。」

  女瑤「嗯」一聲,慢悠悠:「小勿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程勿幽幽道:「我想怎麼辦有什麼用,反正你又不聽我的……我知道你們想劫船,一分錢都不想掏。」

  女瑤扭頭,目中噙笑看他。看程勿目中幽怨無比,大有「我誤入魔窟」的悔恨感。她大笑著:「乖。」被程勿瞪一眼,小聲要求:「劫船可以,不能殺人。」

  女瑤笑眯眯:「當然,這世界沒小勿大概會毀滅,我們小勿是人間聖父化身。我日日聆聽聖父的教誨,吃齋念佛戒殺生。我怎麼敢殺人?不敢不敢。」

  她將程勿諷刺了一通,把少俠氣得臉紅又無奈地打她手臂一下,也不禁跟著她笑了。逗了程勿幾句,女瑤才笑著轉頭看金使和秦霜河。金使和秦霜河正飽受女瑤和程勿少俠打情罵俏的折磨,忽聽教主冷聲:「準備劫船。」

  眾人大振,魔教人士興奮無比:「是!」

  小玉樓的師徒幾人再次互相抱著發抖:我們真是引狼入室啊……以後小玉樓還是我們說了算麼?該不是女瑤說了算吧?小勿不是我們的小師弟麼?為什麼總和魔教人那麼好?

  他們精神恍惚:小勿……到底有沒有拜進我們師門啊?

  大浪拍案,碼頭停著眾多船隻,滄浪派的弟子們吆喝著,一鞭鞭打在做苦工的人身上,要他們站起來趕緊繼續搬貨。和過往客人不一樣,搬運工們麻痹地背著重物,腳步沉重地來來去去。

  每日每夜,不得休憩。

  任毅和陸嘉身上的血結了痂,他們小心地蹲在貨物箱角落裡,蹲著好多休息一會兒,麻木地看著客人登船來去。河水聲汩汩,旗幟聲破空響絕,忽然間,他們看到了一行男男女女出現在了碼頭上打量著船隻。

  輕袍少年風采卓然,他旁邊立著的小姑娘——

  任毅和陸嘉呼吸加重:「……女瑤教主!」

  「金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6
發表於 2019-8-1 21:03:5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五章

  任毅和陸嘉蹲在箱子旁,當看到女瑤一行人出現的時候,他們的眼快速亮了起來。他們兩個嘍囉被青蓮教教主安排去幫四大門派認人,又經歷過名器大會女瑤的鬧場,由是女瑤這一行五十人,領頭的他們都認識。像女瑤,金使,秦霜河,程勿……都是他們平時仰望、卻接觸不了的大人物。

  他們巴巴地、偷偷地看著:

  見女瑤他們也不動作,就站在碼頭跟看風景似的盯著人來來往往。便是什麼也不做,這麼多的人,氣勢這麼強,已經讓滄浪派的弟子們緊張,過來盤問他們要做什麼了。

  女瑤但笑不語。

  其他人自然也不會說話。

  任毅和陸嘉目中歆羨地看他們,看著看著,目光又暗了下去。女瑤教主要做什麼,和他們兩個又有什麼關係呢?即使他們落到魔門手中,以他們雙面細作的身份,便討不了好。

  然而、然而……女瑤出現了,任毅和陸嘉也不想去提醒那些前來做任務的滄浪派弟子。滄浪派地位足夠的去參加名器大會的弟子不可能來這邊執行這種門派小任務,能過來這邊的,註定不認識女瑤。任毅和陸嘉卻什麼也不想說了,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厭倦和無力。

  滄浪派弟子曾經嘲笑他們的話言猶在耳——「之前叛魔門叛女瑤又叛正道的時候,你們沒想到今日?兩面間諜,對你好的叛,對你不好的也叛。毫無信仰,毫無堅持……此時就是打死你們,也沒人給你們叫冤!」

  任毅和陸嘉窩在角落裡,安靜地看著:

  日近黃昏,夕陽垂垂,江面上的船隻紛紛駛出,只剩下一艘大船。滄浪派的弟子們急著回門派,卻不敢忽視這幫人數眾多的人。前來問話的弟子問得煩了:「你們到底是哪個門派的?這裡是羅象門的地盤你們不知道麼?要是鬧事,羅象門饒不了你們!」

  小玉樓的師徒幾人絕望無比,他們當然怕羅象門啊,但這裡說話的人又不是他們啊!

  金使冷笑,手負手,腰間的刀已經感應到了主人的嗜血情緒:羅象門?去我落雁山的時候跟我們打招呼了麼?爺要的就是在羅象門的地盤鬧事!

  秦霜河溫柔地將懷裡被吵醒、嚎啕大哭的無齒小兒交到了身後的下屬懷中,回過頭來,她的眼神已經變了。再不是對自己孩兒那般的憐愛,而是目光陰冷地開始數碼頭上的人頭。

  金使和秦霜河的下屬們都開始做準備。

  程勿向女瑤身邊靠了靠。

  氣氛過分沉靜,只聞江水拍浪聲,聽不得眼前人的呼吸聲。這些人的氣勢陡變,戾氣即將出鞘,問話的滄浪派弟子心中充滿不確信,他向後退了退:「你、你們別胡來,船資可以再商量……」

  女瑤輕聲:「動手。」

  滄浪派弟子:「啊?」

  他才作愕然疑惑表情,就見那個個頭嬌小、面容稚嫩若雪團的小姑娘身後的中年男人「哐」的刀出鞘,刀如銀雪般向他眼前揮來。他反應不及,肩膀被一刀劈中,手臂斷成兩截,血瞬流成河,這個弟子僵硬地倒了地,眼睛還瞠大。

  程勿微怔:「……說了不殺人!」

  金使嘿嘿一笑:「哎呀忘了,不好意思手抖了下。」

  程勿氣得看向女瑤:「小腰你看他!」

  女瑤鐵面無私道:「金使回去領一百鞭鞭刑就好,現在大局為重,小勿莫胡鬧。」

  金使他挑釁地看程勿一眼,人即如箭般大步衝殺出去,衝向了碼頭上瞬間亂糟糟的人群。秦霜河也不枉多讓,冷哼一聲,領手下人衝向與金使相反的方向。滄浪派的弟子們冷不丁被一群武力不錯的人衝撞而來,死不至於,但斷臂斷腿、身上各種傷不絕,慘叫聲當即充溢整個碼頭。

  程勿愣神:「……」

  他瞥到旁邊女瑤冰雪一樣的眉眼,肩膀微垮,握了握拳頭。他明白了,女瑤根本不責怪金使,根本不覺得殺人不殺人很重要。她要的是給羅象門找亂子,要的是劫船這個結局……手下人在過程中如何執行,女瑤吩咐一聲「不要殺人」,手下殺不殺,她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程勿眼睫輕顫,再次感覺到:我真是誤入魔窟。

  然程少俠沒糾結多久,就加入了這場戰鬥中。因碼頭上閒雜人等一看這般動亂都鳥獸般四處逃散開,留下的滄浪派弟子看出這是在找他們麻煩,一邊派人去羅象門那邊報告,一邊眾人集合迎敵。眼下魔門弟子屬於斬教中的精英,滄浪派的弟子卻屬於滄浪派中的一般水平。滄浪派弟子打不過這些人,眼觀八方,忽看到了少女和少年並肩而立,平靜地看著他們,既不打,也不走。

  少女碧綠輕衫,少俠雪色緩袍。他們相貌清麗,如一對璧人般立在人群中,卻片葉不沾身,好像所有打鬥和他們無關一樣。

  滄浪派的弟子目光一凝,想起了這兩個小孩子也是那群莫名其妙向他們殺來的人中一員。十來個人看魔門弟子中除了那個站在後面抱著哭泣嬰兒、手足無措的僵硬男人,其他人沒有一人保護在這兩人身側。正道弟子心中暗笑對方失算,當即十來個人持著刀劍,向女瑤和程勿衝去!

  劍光即將砍向少女,見少女撇頭,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她腳下隨意一動,就讓開了路,讓劍的方向砍偏了。滄浪派弟子們驚愕,不服輸地再次揮劍,這一次,程勿轉頭解決掉幾個想攔住他的人,身子大躍而動,一步之下竟與女瑤換了個方位,人立在了劍下。

  他不持武器,空手打鬥,手如蘭花般摧折,幾掀幾推,眾人便近不得他身。程勿不殺他們,也只能讓他們暈過去,失去戰鬥力。這樣打下來,程少俠焦頭爛額、手忙腳亂。

  女瑤似笑非笑:「北斗篇」是殺人招式,被程少俠打成這個樣子……歷屆身在魔門卻不肯殺人,程少俠算是頭一份了。

  程勿還喊道:「小腰你不許動!你不許動武,我來!」

  女瑤笑眯眯:「我一步都不動,就看程少俠什麼時候忙得把自己絆倒。」

  程勿大氣:「……你就不盼我好!」

  小玉樓的師徒幾人,在這番打鬥期間,他們很有覺悟地躲了起來。他們既不肯幫魔門人,又不想被羅象門認出。師兄弟們握著手,都感覺到前途的艱辛:這只是女瑤跟程勿進他們門派的第三天而已啊!

  想到以後還有無數個這樣的日日夜夜——二弟子喻臣非常不解地問大師姊:「師父糊塗就算了,師姊你為什麼非要招小勿進來?你看不出小勿去哪裡,女瑤教主就去哪裡麼?」

  陶華現在也非常後悔,她當時直接把《淬陽訣》殘篇交出去好了,幹什麼非要想弄清楚師父的事,而讓女瑤教主跟進來。小玉樓本來在江湖上連名字都少人知道,陶華相信日後小玉樓會成為四大門派的眼中釘。

  幾人潸然淚下,不禁抱頭大哭。

  陶華只好安慰大家:「你們看,小勿的武功進步很快啊——」

  他們一同看去——

  確實,整個打鬥場中,只有一動不動的女瑤,和女瑤身邊的程勿最扎眼。金使和秦霜河再能打,也搶不過這兩人的風頭。滄浪派弟子把女瑤當軟柿子捏,看女瑤不動作,只程勿一人打鬥,心中更是認定女瑤是重要人物,然這個重要人物不會武。他們越來越多的人衝向這邊,將程勿包圍其中。

  劈、砍、轉、掠!

  少俠身形如鴻如鶴,輕盈迅捷,十來個人打下來,讓他一開始慌亂,後來已十分鎮定。他眉目清冽,天生自帶冷感,與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溫和有禮完全不同。這般疏離氣質,恐程勿自己都不知。場中只見少俠黑髮雪袍,轉身起躍間,萬分風采凝於眼中。當是天生的殺人劍,越打越冷靜,越殺越嫺熟。

  程勿其實從來就沒有怕殺人、怕見血的毛病。他第一次殺人時就很淡定。

  然他的這幅面孔……只有一直看著他的女瑤注意到。

  風拂秀髮,長髮貼衣而揚。眉清目秀的女瑤姑娘眸中笑意加深,卻不點破。一片混亂,她也只看程勿一人。她幽深詭異的眼神看著那靈秀少俠:程勿合該是她的人,哪怕他表現得再正直。

  「小勿真俊啊。」陶華忍不住贊道。

  喻辰習慣性地開始憂愁:可是這麼明顯厲害的人物,小玉樓恐怕是留不住的。

  三徒弟張寶單純感慨:小師弟怎麼這麼瘦啊……

  碼頭亂糟糟,被魔門人士鬧成了修羅場。任毅和陸嘉趁他們雙方打鬥,沒人看到他們時,鼓起勇氣,手抓著扣著自己琵琶骨的鐵鍊,低著頭往碼頭外一鼓作氣地逃跑。脖頸疼得厲害,頭一陣陣暈,二人的心跳加速,只覺血又重新流了下來。然只能逃!

  逃!逃!逃!

  逃出去才有生機!

  兩個小嘍囉喘著氣,終於跑出了碼頭。他們貼到了碼頭對面一座茶樓下的牆角,蹲著喘氣,拍著胸脯慶倖自己沒死在碼頭雙方的打鬥下。兩個小嘍囉開始以旁觀者的角度欣賞場中女瑤的紋風不動,程少俠的武力大增。

  忽而,他們頭頂傳來一個女子的輕笑聲:「噯,這個小弟弟倒是很俊俏,是哪位名門少俠啊?」

  程勿少俠眉間正氣凜凜,又是碼頭打鬥中相貌最出眾的人。被人認為是名門少俠,當是正常。

  卻是兩個小嘍囉聽得這個聲音,臉色煞白,眼中露出慌亂恐懼之神色。他們顫巍巍地仰高脖頸,看到樓上窗口立著一個袒露胸腹的黑衣女子。女子耳上戴著銀飾,手腕腳上繫銀鈴,叮噹響聲清脆。她手指支著下巴,興味十足地望著白衣少俠,紅舌伸出,舔了舔唇瓣。

  似能聽到唾液吞咽之聲。

  兩個小嘍囉窒息:「蠱、蠱、蠱娘子!」

  蠱娘子垂頭,看到了牆根的任毅和陸嘉。她捂著嘴嬌聲笑,風一動,她已經從窗口消失,出現在了兩個小嘍囉的身旁。蠱娘子嬌滴滴道:「喲,原來是你們兩個啊,教主多日不得你們的消息,還以為你們兩個死了,特意托我出來找你們。看到你們平安活著,教主當大慰啊。」

  兩個小嘍囉低頭發著抖沒敢說話。

  蠱娘子說的「教主」,當然不會是斬教的女瑤教主。而是指青蓮教教主夏桐。蠱娘子說的什麼找任毅和陸嘉的話不盡不實,青蓮教教主根本不在意兩個嘍囉。如蠱娘子這樣的,才是青蓮教教主的左膀右臂。

  在名器大會後,青蓮教再坐不住,派蠱娘子來關中面見羅象門,與四大門派商議接下來合作事宜。蠱娘子已經見過了羅象門的掌門趙琛,雙方相談甚歡。蠱娘子即將離去前,沒想到既見到了已被青蓮教教主放棄的兩個小嘍囉,還見到了程勿這般俊俏的名門少俠。

  任毅和陸嘉瑟瑟發抖:「教主、教主打算……」怎麼處置我們兩個?

  蠱娘子漫不經心:「任務完成的這麼差,還沒殺了女瑤。回教後,去刑牢走一趟吧。」她瞥見兩人臉色煞白,便手心捂唇咯咯一笑:「嘻嘻,只要你們兩個告訴我那少俠是哪個名門的,是四大門派裡的哪個,我就幫你們兩個跟教主求饒。」

  哪、哪、哪個名門?

  任毅和陸嘉面色古怪:程少俠……雖然長得那個樣子,讓蠱娘子先入為主,但他真不是四大門派的弟子。

  兩人很猶豫:「他叫程勿,和四大門派哪個都沒關係,他沒有門派,但是……」但是他是女瑤的人啊!蠱娘子沒參加過名器大會不認得,他旁邊那個看著清純恬美的小姑娘,就是咱們魔門的領袖,大魔頭女瑤啊。

  任毅和陸嘉的話沒有說完,蠱娘子一聽程勿不是四大門派的人,鬆口氣後,她眼睛就亮了。青蓮教如今和四大門派合作,如程勿這般資質在四大門派中必是核心弟子。蠱娘子先前還擔心她若是看上四大門派的核心弟子,會影響雙方的合作,也不好把這個少俠要過來……但是無名無派,再好不過了!

  蠱娘子盯著程勿,全身的血液都如被點熱般汩汩流淌。她體內的蠱蟲饑渴難耐,呼嘯著新鮮力量。年少的、天賦好、好看的少俠,如滋補寶物般吸引她……

  蠱娘子壓根沒管兩個嘍囉如何,她確定程勿可動後,人就消失了,準備伺機而動。

  牆根下的任毅和陸嘉吐了口氣:可怕的女人終於走了。

  然後他們對望著,很遲疑:「蠱娘子要對程少俠下手?我、我們該提醒斬教他們麼?」

  畢竟蠱娘子用蠱,武功非高到一定境界,或提前有準備,很難躲得過去啊。斬教那幫人,恐怕也就女瑤不害怕蠱蟲了……兩個小嘍囉嘀咕:「那個……聖女大人對我們不錯,我們應該提醒下吧?」

  「可是、可是我們一出去,斬教人就會折磨我們啊!」

  「活著不好麼?」

  到底是救人,還是好好活著……兩個小人物陷入了掙扎中。

  他們沒有掙扎多久,因斬教那方速戰速決,很快逼退了滄浪派的弟子,得到了他們一早看中的大船。威脅著船夫上船開船,一行近五十個人,浩浩蕩蕩地上了船。在羅象門弟子追來前,船已經駛出了水面一段距離。

  兩個小嘍囉:「……」

  人走了!他們追還是不追?

  任毅下了決心:「追吧!聖女對我們那麼好……而且程少俠看著心很軟!如果女瑤要殺我們,我們就求程少俠!」

  陸嘉贊同:「對!咱們抱著程少俠大腿哭!我們提醒女瑤有蠱娘子準備對付程少俠,程少俠是女瑤的人啊!女瑤一定會看在程少俠的面上饒我們一命。」

  兩人吸口氣:「關鍵是、關鍵是先把這穿琵琶骨的鐵鍊取下來啊……艸老子疼死了都!」

  碼頭上,倒著七倒八歪的滄浪派弟子。羅象門弟子趕來,看到他們如此,不覺問:「誰攻的?」

  滄浪派弟子悲憤:「不知道!我們就是要個錢!他們嫌貴不給就不給,直接打算怎麼回事!」

  羅象門弟子:「……看來是私鬥?誰讓你們收錢收的那麼貴?」

  滄浪派弟子:「……我們都這樣了!有人在你們地盤鬧事,你們竟然怪我們!」

  羅象門弟子咳嗽一聲:「當然,這種事我們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

  那交代,已經飄在了平靜無波的江水上。任毅和陸嘉冒著冷汗互相給彼此取下了鐵鍊,緊接著找了搜小船,費勁地劃著船去追那斬教教徒們劫走的大船。

  明月當空,千里無風。

  船隻行在江面上。

  晚間,用過晚膳後,女瑤就回了房,將門反鎖住,把自己關了起來。除了程勿擔心地目送女瑤離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女瑤教主要做什麼。反正教主性格反復,他們不敢過問教主的事。

  小玉樓的師徒幾人去船頭喝酒聊天,努力勸說師父以後不要亂收徒弟了。

  程勿則臉色煞白地回了房,也關上了門,倒頭就睡。之前他在江水過飄過木板他都不知道,原來他暈船。晚上他在女瑤門外徘徊來去,想敲門進去看女瑤的隱患如何了,然他一陣難受。程少俠跌跌撞撞地爬回自己的房舍,一頭撞到了床上。暈暈然,他呻.吟著把晚上吃了的全吐了。躺在床上的少年臉色雪白,滿面冷汗,再也沒爬起來。

  圓月相照。

  金使吊兒郎當地哼著小曲、提著一壺美酒在船上瞎晃,他對劫到的這艘大船分外滿意。眼下無事,他只想去女瑤那裡晃一晃,在教主面前加深些存在感。只是金使一個人不敢過去,他尋思著找程勿一起。

  教主喜歡程勿,又不喜歡他。找程勿沒錯!

  轉個彎,金使碰上抱著嬰兒的秦霜河。十二影之一的秦霜河瞥一眼他,從鼻子裡哼一聲,繼續走自己的路。金使:「站住!見到上峰你都不理麼?這是去小勿房間的路,你過去幹什麼?孤男寡女,你晚上找程勿。我回頭就跟教主告狀,說你勾引程勿!」

  「呸!」秦霜河罵道,「程少俠是我家阿照的義父,教主以後必然是我家阿照的義母!我馬上就要攀上程少俠的關係飛升了。少用你齷齪的思想琢磨我,我只是去巴結程少俠!」

  金使凜然:「我就知道,你果然想跟教主套近乎!」

  秦霜河反唇相譏:「說的你不是一樣!你想飛升都想瘋了吧?以前還敢跟聖女提親,媽呀笑死我了,不看看你那張大臉!你怎麼有勇氣追我們聖女的呀。白聖女是你追的起的麼?哦我想起來了,聽說你厚臉皮跟著教主跟了一路……見到了教主的真面目,你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後悔自己沒有先見之明,沒早早跟教主提親去?」

  「龍閉月你是不是還想追我們教主啊?!」

  金使龍閉月:「……你你你!死女人,臭婆娘!」

  秦霜河真是說中了他的軟肋。美女金錢環繞,金使什麼都不缺,就是想跟教主討好關係,在斬教地位更高些。他雖人到中年,卻自詡風流英俊,求娶白落櫻怎麼了?白落櫻不就是前白教主的女兒麼?若非被教主護著,白落櫻也沒什麼本事啊?

  他倒也是想追教主來著——這不是教主身邊有年少貌美、身嬌體軟的程勿少俠嘛。程少俠把他襯托得又老又醜,金使也只好退讓了。

  如今這軟肋,卻被秦霜河點破!

  金使胸悶無比:都是想抱上教主的大腿,她又比他高貴到哪裡去了?還讓她那個破小孩認程勿當義父……哈哈哈她臉皮厚的,程勿才多大,她也啃的下去。純屬欺負程勿不通人事!

  義父、義父……咦,她那個小孩兒……

  金使突脫口而出:「這不是我的孩子吧?」

  秦霜河毫不猶豫:「做你的夢……」

  兩人吵聲忽然被打斷,聽到一個短促聲音:「不好,小勿被人帶走了,快追!」

  是小玉樓那師徒幾人的聲音。

  吵架吵得忘了去看程勿少俠的金使和秦霜河一凜然,對視一眼後,雙雙奔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7
發表於 2019-8-1 21:04:1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六章

  程勿是被胸口悶血嗆醒的。

  他醒來時眼前模糊,一切都看不真切。同時間,他胃中一陣反胃,噁心又難受;頭也陣陣暈眩。暈船的後遺症,到現在都沒結束。程勿伸手摸到床沿,他靠在床頭,一邊咳著血,將血混著胃中苦水一同吐出;一邊抬起眼瞼,用模糊視線打量四周環境。

  他倒下去前脖頸被一隻小蟲咬了,當時程勿奄奄一息地趴在床板上、反手拍後頸時沒將那小蟲拍死,那蟲卻鑽入了他身體中。劇痛後,程少俠全身動彈不得,終究昏迷。想來現在眼前看不清,和那隻鑽進他體內的毒蟲有關。

  被抓了。

  程勿額心青筋突突跳,如是想。

  倒黴的程少俠好像經常面對這種突發事件,他第一次時滿心驚駭恐懼,第二次時何等不解兼委屈……但現在,程勿已經分外淡定了。當倒黴運勢對他如影隨形時,他除了認命,除了把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練得更強些,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就是小腰姊姊……程勿憂慮無比,他走之前,女瑤體內的隱患又爆發了,她匆匆離席把自己關到了屋子裡自我折騰。

  如今不知過了幾多時辰,程勿既擔心女瑤扛著體內爆發的嚴重問題追出來,又怕她不追,對他不管不問……她若是不理他,若是把他當隨便一個小弟弟,那他該多傷心。

  「喲,小弟弟倒是冷靜。發現環境變了,竟然一聲不吭,還黯然神傷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笑嘻嘻響起。

  耳邊一陣酥,女人體香撲來,體內血液突然暴躁上湧。程勿一凜,反掌向後推去,以催玉之勢。他早先便覺自己體內氣海被封,然他毫不遲疑,他往年不會用真氣的時候,亂用之下都能在女瑤手下過五招。哪怕女瑤那時是逗他玩,這個陌生女人,也不可能比女瑤更厲害。

  果然,少俠出掌反推之迅疾,讓女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一掌正中紅心,推到她胸腹處。同時少俠伸指一點。看似無內力,然力道卻穩。兩相交加,蠱娘子一聲悶哼,被推向後,呈一道半弧線撞到了窗櫺上。

  這時,蠱娘子才看到手扶著床畔、跪在床沿前的少俠皺著眉,冷聲:「別碰我!」

  蠱娘子:「……」

  她擦掉唇邊血,忍下胸腹處傳來的痛,重新打量這個少俠。他上了船後經過洗漱,不再如昨日下午在碼頭打架時那般穿白衣,而是換了一身黑色武袍,腰間繫金色革帶。他不再翩然如玉似名門佳公子,反而英氣俊朗,讓身上的秀氣少了幾分,英武氣概多了幾分。

  蠱娘子舔了舔唇,更加覺得饑渴了。

  這般美少年,周身氣息清朗乾淨,惹人沉醉。他皺著眉,一副大氣凜然、不容侵犯相,像是雲端上的菩薩般不肯沾染紅塵。蠱娘子久經紅塵,她瞥一眼,就知道程勿還是個雛兒。

  程少俠靠著床不允許她靠近,蠱娘子偏要靠近——她就喜歡這種不讓她碰的小孩子。越是抗拒,她越喜歡。越是乾淨明澈,待嘗過欲後,越是欲仙欲死。

  那種掙扎的、屈辱的,最後卻不得不屈服的……少年之欲,何等美味,正是世間最好的補品。只是想像程少俠汗流浹背、滿心恥辱地伏於她身上,蠱娘子興奮得腿都軟了。

  蠱娘子手捋鬢角,慢悠悠道:「程家弟弟不肯給姊姊親一下麼?或許姊姊親你一下,姊姊就放你走了?」她見程勿垂著眼不作理會,睫毛濃黑如陰影弧光落在眼上,何等清雋,蠱娘子喉嚨發乾,奇道,「你竟是連作秀都不肯?竟是這般堅決拒絕我?我還以為像你這等少俠,起碼會誘姊姊一誘,趁姊姊動情時咬姊姊一口?」

  蠱娘子往前湊,胸脯鼓囊,腰肢如柳。她聲音急促道:「沒關係,姊姊不跟你秋後算帳。你就誘姊姊一誘吧……親姊姊一下吧……你半點兒損失都不會有……啊!你!」

  那目力不佳的少俠閉著眼不肯看她,她的氣息剛接近他,他便拂袖打來,這次連手都藏於袖中不肯碰她了。程勿臉上滿是厭惡之色,他扭過臉,長髮貼在面頰上,顯得清瘦羸弱。然他一掌,就讓蠱娘子再次中了招。

  程勿眉間冰若雪,再次道:「別碰我。」

  他咳嗽一陣,修長蒼白的手指扣著床木:「我不會與你虛與委蛇的!左右我打不過你,是你階下之臣……我何以要和你玩那一套?你快些放了我,不然待我功力恢復,我……」

  他自是不提女瑤,哪怕女瑤是斬教教主,是魔門領袖,是讓整個江湖都懼怕的大魔頭……但那又不是他的本事。程勿不會依賴女瑤的保護而活。他只是拼命運功,好快些解開自己體內被封的氣海……他內力磅礡巨大,若說旁人的是溪流,是江河,他的便是海。一汪看不到底的海……他當解開氣海,比常人更快些。

  蠱娘子微笑:「當姊姊不知道你這個小孩子內功厲害,身體和旁人不一樣?姊姊才不怕你。我蠱娘子行走江湖多年,還沒在誰手裡吃過虧。小弟弟,勸你也別急著脫身,姊姊我呀,已經給你下了蠱。」

  「多情蠱聽說過麼?只要姊姊我想,小弟弟你就是我的人。我要你動情,你就得動情。」

  「你一直不許姊姊我靠近,是你發現體內有異吧?只要姊姊我一靠近,你就會忍不住全身氣血被調動,想親姊姊我,抱姊姊我,還想撲倒姊姊我……」

  程勿眉間染上戾氣,他怒道:「閉嘴!」

  他之屈辱可恥,比昔日面對女瑤時更甚。因女瑤不曾對他下藥,不曾這麼對過他。她一直踩在他理智的邊緣挑逗他,試探他,卻又不太過分,不把他氣死玩壞……程勿身體輕輕顫抖,他一邊控制著體內掀翻湧動的滾燙血液,一邊竟有些懷念當初的女瑤。

  他如今怪女瑤沒有情,可當初正是因為她沒有情,她才對他網開一面啊。

  蠱娘子靠在窗上樂不可支:「哎呀小弟弟臉紅成這樣了,這是想起哪個小情兒了?是昨天你們在碼頭鬧事時,你保護的那個小姑娘麼?姊姊看呀,那小姑娘弱不禁風,全靠你保護,臉蛋是漂亮,但也沒好看到天下第一去呀?再說你那小情兒才多大,她懂得什麼?沒胸沒腰的,身材一點都不好,能讓你快活麼?你看看姊姊我……程家弟弟,女人成熟了,才快樂啊。姊姊不介意你把姊姊當她哦。」

  程勿登時訝然無比地抬頭,他模糊的視線努力對焦,看向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人:這個女人……不認識女瑤麼?她不是知道他叫「程勿」麼?經過名器大會後,經過雁北程少主的宣傳,還有人不知道程勿就跟在女瑤身邊?那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程勿蹙著眉,開始思索名器大會排除掉的門派。這女子作風絕不是正道,必是魔門。魔門中不認識他是女瑤身邊的,屈指可數……莫非此女,就是金使說過的那個叛了斬教的青蓮教的人?

  蠱娘子自是不知程勿幾番思量,已經猜出了她的跟腳。她口上還在誘惑程勿,卻忽然耳一動,聽到了一陣窸窣聲音。蠱娘子道一聲「不好」,手掌一翻,十來個小蟲就從她袖中鑽出,爬出門與窗,爬向外頭。

  蠱娘子再沒時間逗程勿,貼身而來一把把這個因她靠近而面孔更紅的少俠提起來,嘖嘖兩聲:「沒想到你這麼值錢。追你的人來了,咱們快些走!」

  蠱娘子帶著程勿,就從後窗跳了出去。她的蠱蟲放出去阻擋追來的人,後面來人武功不弱,她心裡警惕,全身心都放在那裡。由是蠱娘子沒發覺,匆匆間,她帶著程勿離開之時,程勿靠著的床板底下地面上,他用指甲畫了一朵蓮花。

  程少俠氣海被封,小小一朵花就讓他指甲裡滲了血。他竟是也不開口,手指藏在袖中,待離開時,他手指輕輕一彈,指甲間的血珠彈出,落在了窗木上。

  這血珠,斷斷續續的,延續了一條路才消失。

  程勿被蠱娘子抓著,臉色蒼白無血色,頭暈眼花,心中微憾。怪他習武時日太短,只能做到這個程度。若他像程淮那樣從小習武,他就不會……

  ……

  難得被程勿想起一次的雁北程少主程淮,此時正滿腔怒火。

  時值九月,大鷹高飛,滿山豔豔楓紅。

  雲頂山上掌門所住的院落,後院值了許多楓樹。謝夫人偶從樹下路過,看到少年立在樹下,一拳拳捶樹。可憐的古樹,哪裡承得住程淮的力道。簌簌楓葉狂飛,鋪了一地,整棵樹都在震動,根脈被一點點摧毀,即將砰然倒地。

  謝夫人一駭,當即捂胸:「使不得使不得!我患有心疾,程少主莫這般砸我家的樹折磨我。」

  程淮肩一顫,回頭,看到是面容溫婉含情的謝夫人。少年看謝夫人擰眉捂著心臉色發白,眸中赤紅,不禁更怒了。他手指謝夫人罵道:「你胡說八道!我問過真陽派的弟子了,你根本就沒有心疾!你是騙我的。」

  謝夫人微微一笑,放下了捂著心口的手:「哎呀,被你發現了。弟子們怎麼就那般傻,不知道替我隱瞞一下?」

  她再溫柔地看著程淮,聲音柔和:「那程少主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騙你呢?」

  程淮一滯,望天:她是不想他弄壞她家裡的東西,例如茶盞啊,木幾啊,楓樹啊……程淮一轉念,卻又怒道:「但是你……」

  謝夫人揉了下耳朵,輕聲顫顫:「程少主不要這麼大聲,我患有耳疾,時常耳鳴。我不曾習武,你這樣會傷了我。」

  程淮呆住了:「你你你……」怎麼這麼多藉口?你是真的有病,還是騙我的?

  程淮覺得謝夫人是騙他的,但是謝夫人目中溫軟、柔柔看他,她確實是那麼清瘦那麼漂亮。面對溫情似玉的謝夫人,程淮的一股子火堵在喉嚨眼,發不下去了。他沉著臉,閉上嘴,鬱悶無比。

  謝夫人彎了下眉,不逗這個小孩子玩了。她親切地將程淮從她的楓樹林中拉出來,在後院讓程淮坐下,幫他拂去他髮上、肩上沾著的樹葉碎屑。她詢問過他意見後,還打散了他的長髮,幫他重新梳了髮。謝夫人溫柔而輕聲細語,身上暖香讓人沉醉,程淮怔怔然,到最後,目中的戾氣徹底消失了。

  他安靜地坐著,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睫毛輕輕顫抖。不發脾氣的程淮眉目清潤,氣質如幽靜遠山,當是難得的美少年。謝夫人滿意地收拾了程淮,才問:「少主怎麼這麼生氣?誰敢惹少主?我讓咱們掌門替少主出氣去。」

  程淮道:「是謝微!」

  謝夫人揚眉。

  程淮氣鼓鼓道:「我剛剛得知,謝微下了山,沒跟我說。他一個人走了,把我丟你們這裡自生自滅。我去找他時,你們弟子說他早走了。他就給我留了一封信!」

  程淮微微臉紅。說起這個,他也有點心虛。因為他到真陽派後的大爺作風,謝掌門安排了弟子陪程淮去玩。在真陽派的管轄範圍內,程淮開心地玩了個遍,徹底把謝微忘了。等他想起來找謝微時,發現謝微已經離了山。而且離了一段時間,追是不可能追上的了。

  謝夫人慢慢點頭:「哦,阿微竟然沒有把混世魔王帶走為禍人間,居然放我山上燒山放火損我財物,該打。」

  程淮愣了一下才聽出「混世魔王」說的是他:「……你你你!」

  謝夫人這張嘴,怎麼這麼厲害?討厭!

  謝夫人抱歉道:「是我真陽派待客不周?為何程少主要追著阿微下山去?」

  程淮遲疑一下,謝夫人看著他的眉眼婉婉,讓他生起依賴感,他不覺說道:「……因為我想找程勿,殺了他。謝微答應幫我找程勿的。」

  此事謝夫人聽謝微說過,她點了點頭。謝夫人手搭在這個少年肩上,說了跟謝微相似的話:「因為程勿出身不好,所以你要殺他麼?必須殺麼?你手持利刃,強大無比,非要對一個不如你的少俠下手?」

  程淮皺眉,脫口而出:「我當然要殺他!」

  「他的出生讓我娘傷心,我娘早早死了,我都沒見過我娘幾面!他害死了我娘,我不該殺他麼?」

  謝夫人愕然:「……」

  她輕聲:「可憐的孩子。」

  程淮眼圈泛紅,瞪著她。他喘著氣,說了自己一直壓抑的心底話。這還不夠麼?因為一個程勿,他沒有了娘,他爹也身體垮了下去。他多恨程勿……謝夫人柔聲說一句「可憐的孩子」,程淮當即控制不住感情,哽咽連連。

  他撲入謝夫人懷中,抱住她發抖:「我恨他我恨他!我就是要殺他!」

  恰此時,謝掌門謝望回了院落,看到程淮少年撲入他夫人懷裡傷心不住。謝望目中閃動,揚一下眉,站在籬笆外,沒再繼續走了。他皺眉,跟謝夫人打個眼色:你這是幹什麼?

  謝夫人確實不會武功,她確實沒發現夫君謝望好整以暇地站住院外看她。她此時忙著安慰撲到她懷裡的程淮,謝夫人也哭笑不得,心中同時升起憐意。她只是試探試探程淮,畢竟雁北程家的名頭太大,她想幫夫君探探程家的底。沒想到程少主這麼單純,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賣了個乾淨。

  這個可憐的小孩子啊……哪怕脾氣壞,可是……他母親已經不在了呀……

  謝夫人柔聲:「好了好了,別哭。我不說你了。殺不殺程勿的事你自己考慮,沒人會逼你,會替你做決定。也許程勿也不想出生……你自己考慮吧。」

  程淮在她懷裡仰頭,睫毛上沾著水。他紅著臉輕聲:「謝夫人,你真像我娘。我沒見過我娘,可是我覺得你和她好像……如果我有娘,她也一定會像你這樣對我好的……」

  謝夫人一愣。

  站在籬笆外的謝望不得不咳嗽了一聲,招來謝夫人的凝望。謝望用眼神表示不滿:怎麼回事?一頓飯的功夫,你不給我惹桃花債,就要給我招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程少主這樣的兒子……我可消受不起。

  看到謝望出現,程淮當即懊惱,從謝夫人懷裡脫了出來。他哼了一聲,別過臉:陰陽怪氣的謝望!誰願意給你當兒子!我只是喜歡你夫人而已!就你這動不動要笑不笑喜歡算計的樣子,你根本配不上明麗婉約的夫人。

  程少主殷切的目光只盯著謝夫人。謝夫人只好笑道:「程少主,我和謝掌門膝下有一對兒女,比你小那麼幾歲。你之所以沒見到,是我們謝掌門心狠手辣,早早把自家孩子送到外門習武讀書去了……」

  程淮脫口而出:「啊?你有孩子啊?」

  謝望掌門被氣得笑了:「我和夫人這個年齡,有孩子很意外麼?莫非程少主覺得我應該膝下無子無女,孤老一生?」

  程淮哼一聲,心想:我就是那個意思!

  謝夫人打斷兩人的敵視,繼續笑:「有時間我可領程少主去見見我那對孩兒……另外,聽說程少主和我夫君是同輩,若是我收了你當兒子,你豈不是平白矮我夫君一頭?這可使得?」

  謝望負手而立,鴻影若飛,他之儒雅淡然,讓程淮大驚失色,連忙搖頭。矮謝望一頭?以後見到謝微得叫「叔叔」?!不不不,算了算了,他不要亂認親了……到這時,被謝夫人左繞右扯,程淮已經徹底忘了生謝微的氣,忘了要問謝微下山到底去忙什麼了。

  ……

  比蠱娘子離開晚兩個時辰,女瑤才出現在了蠱娘子領著程勿住過的客棧。她不走尋常路,推開支窗的木杆,從窗口跳進了屋中。將屋中環視一二,女瑤蹲到床頭,手掌朝下按在地磚上,摸到了少年用指甲刻下的一個圖形。

  她手頓了頓。

  身後,跟女瑤一同跳進來的秦霜河翻找之下,在後窗上發現了痕跡:「教主,有血!」

  再往後,小玉樓的二徒弟喻辰、三徒弟張寶從門口進來了,非常不安地跟女瑤彙報:「我們追來的時候,發現蠱蟲,我們不擅此術,與那蠱蟲鬥了半天。讓那女人帶小勿走了。」

  再兩個小嘍囉,任毅和陸嘉從門外哆哆嗦嗦進來,發著抖:「對、對、對!就是蠱娘子!是蠱娘子帶走的程少俠。女瑤教主,我們沒騙你吧?」

  女瑤低著眼睛不說話。幾人都心有餘悸地看女瑤目光如電一寸寸掃過屋中擺設,他們等著女瑤的話。而秦霜河目光躲閃,時不時悄悄看著女瑤一身黑衣,輕微發呆。

  因為秦霜河知道,一身黑袍下,女瑤受了傷,身上有不少青色痕跡和血斑。

  並非是跟人打鬥,而是他們昨夜在船上發現有人劫走了程勿後,喻辰和張寶先追了出去,秦霜河和金使遲一步。秦霜河和金使這兩個都想抱教主大腿的人,第一時間想的是跟教主彙報程勿被抓的事。為行動方便,秦霜河先走一步,把懷裡嬰兒往金使那裡一丟,一腳踹開了女瑤的房門——

  他們看到女瑤一身血地倒在地上,渾身痙攣抽搐,以頭撞地。她疼得周身冷汗淋淋,潮濕虛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她的手指扣著地,一道道血痕,硬生生被她劃出。

  倒在地上發抖的姑娘體內氣息暴走,真氣混亂,屋中如過龍捲風般,家具器物都換了位置,摔在地上。當秦霜河腳踏入房門的第一步,就被勁風掃了出去。而女瑤陰測測抬目,濕髮貼著臉,她眼中那陌生的嗜血神色,似走火入魔一般瘋狂……

  秦霜河渾身冷汗,大腦空白:她撞見了教主不想被人知道的一幕……女瑤一掌拍出,即將殺死秦霜河時,身後金使從側躍出,帶著秦霜河後翻了數丈,慘叫一聲:「教主!」

  地位高如金使,對女瑤的身體狀況一知半解。見教主發狂,哪怕再煩秦霜河這個女人,金使仍出手相救。他退得快,肩膀還是被掃了一下,頓時陣痛,哢擦一聲,手臂直接被折了。

  金使咬牙推開秦霜河:「你還愣著幹什麼?」

  秦霜河不敢多問,白著臉,轉頭就跳下水走了。這時候她該去尋小勿……教主女瑤身體到底出了什麼事,這不該是她這等地位知道的……秦霜河後來與小玉樓的兩個徒弟匯合,再過片刻,等來了姍姍來遲的女瑤,還有女瑤手裡一左一右提著的兩個魔門叛徒,任毅和陸嘉。

  任毅和陸嘉大著膽子說,他們是來告密的。

  冷靜下來,女瑤對昨晚自己的異常隻字不提,讓秦霜河一顆心上上下下。女瑤只簡單說其他人先回小玉樓了,她過來找到程勿再一起回去好了。

  女瑤站起來,驀地出手拍向上方橫樑。灰塵揚撒,什麼東西從上面掉下來,女瑤伸手,眾人看到她手裡捏著一隻小蟲子。女瑤面無表情,將蟲子扔了。她眸中幽冷:「青蓮教,呵。」

  她長身立在窗下,一動不動:「青蓮教換山門了吧?現在位置在哪裡?」

  任毅和陸嘉連忙答:「是是是!自從我們教主……啊呸!是那個叛徒叛了教主您,青蓮教怕被教主秋後算帳,就趕緊換了山門位置。我們兩個知道!我們可以替教主帶路!」

  眾人想:女瑤教主,要對付青蓮教了麼?為了程勿?

  程勿啊!

  女瑤輕聲:「好,帶路。青蓮教近千人……我要讓它一夜滅滿門。」

  眾人一滯,無人敢開口。

  女瑤發令:「秦霜河,號令十二影現身,跟我一同前往青蓮教!」

  秦霜河:「是,教主!」

  兩個小嘍囉大著膽子:「可、可是女瑤教主,青蓮教擅用蠱,一般人很難攻下……」

  女瑤無表情:「用蠱又如何?我斬教也有擅用蠱之人。我本人就會。秦霜河,繼續發出山令,號上落雁山,讓二老出山,跟我攻殺青蓮教!」

  斬教「二老五使十二影」,二老的排名,尚在五使之上。秦霜河大驚:「可是教主,二老無大事不出山……」

  女瑤手拍扶欄,一掌之下,整個客房都在她手下一寸寸裂開,搖搖欲晃。女子長衫隨風揚,烏髮雪容,眸子深邃。看她面容掩在陰影下,聽她怒意震天:「我男人被搶了,難道不是一等一的大事?!」

  「出山!」

  「給我滅青蓮教滿門!」

  「追殺?我不追殺!我要蠱娘子來求著被我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8
發表於 2019-8-1 21:04:2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七章

  自從決定背叛斬教,青蓮教就尋好了退路,四大門派攻打落雁山時,青蓮教趁機換了山門。他們搬去了深山老林住,正好深山老林,也適合養蠱。青蓮教的教主夏桐日日憂心,唯恐女瑤前來算帳。後來派人出去查看,得知女瑤先去跟四大門派算帳了,沒顧得上自己,夏桐心裡稍微放鬆——他日日祈禱四大門派能勝,讓女瑤一直沒工夫找自己算帳。

  魔門十三派,盡聽從於斬教。百餘年來,這般傳統,也該換換了。試問同為魔門,誰不想當領頭?只是至今只有青蓮教敢這麼做,其他魔門門派尚不敢和斬教對著幹。

  這日清風朗朗,弟子們皆在山上習武的習武、研究蠱術的研究,青蓮教教主立在一塊開闢好的演武堂前,扶著鬍鬚,笑眯眯地看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持著槍,在演武堂中耍得赫赫生風。

  此少年濃眉大眼,身量雄壯,名喚夏傑,是夏桐的麼子。青蓮教的人向來擅長用蠱,武功不行,由此在魔門中排位不高;然夏傑不同,此少年從小骨架清奇,習武天賦好,同時學蠱也學得不錯。夏桐驚喜連連,自覺門派興盛,許在夏傑身上。於是夏桐自來用心栽培夏傑,夏傑也甚是爭氣,小小年紀,已能在夏桐手下過招了。

  夏桐殫精竭慮,為自家這個小兒子鋪路——斬教不除,日後夏傑長成,還是要聽女瑤的號令,這有何益?

  「好,傑兒,耍得不錯,以你現在武功,出去行走江湖,一般高手你都能應對得了了。」

  「傑兒,要好好習武。蠱術終究是末術,在真正高手面前不值一提,然你也要勤加練習,好出其不意……」

  夏桐諄諄教誨兒子時,手下來報:「教主,蠱娘子回來了!」

  夏桐眼神一閃,停了說教。蠱娘子此去中原,身兼要職,乃是和四大門派談清楚接下來的合作事宜。夏桐當日迫不及待想立刻見到蠱娘子,聽四大門派那邊怎麼說。同時,演武堂中耍槍耍得汗流浹背的夏傑也停了下來,眼睛發亮,跑到他爹身邊,露出笑容,看遠方從綠海林中娉嫋婀娜步出的黑衣女子。

  夏傑高興道:「姊姊你回來了?!」

  蠱娘子看到夏傑,目中妖嬈之色一收,變得幾分溫暖。她抬手摸了摸這個虎頭虎腦的少年,轉向教主時,輕微點了下頭,示意任務已經完成。夏桐滿意點頭,當著夏傑的面不想跟蠱娘子談那些。夏桐打算召蠱娘子去議事堂談正事,卻忽然目中一凝,看到了慢吞吞、以龜速從林子裡磨出來的少年郎。

  這一看之下,饒是看慣青年才俊的夏桐都心裡一驚:

  好一個氣度絕佳的秀雅美少年啊。

  沒被用繩子捆著,當是蠱娘子用蠱控住了他,讓他不得不跟著來。他滿面抗拒之色,擰著眉,眉青眼明,鼻樑挺直,唇僵硬地抿著。然就算如此不配合,少年郎君也是生得秀美俊俏,清澈明朗似青山綠水般,非池中物。

  夏傑「啊」了一聲:「姊姊,這個哥哥是誰?」

  蠱娘子笑嘻嘻地回頭看一眼少俠,沖對方拋個媚眼,可惜那少年低著頭一直在反抗,根本沒看見她的眼神。越是看他,蠱娘子越是興奮。她舔了舔唇,聲音沙啞:「他叫程勿,是我從中原給自己帶回來的小禮物。教主放心,他不是四大門派的人,不會影響雙方的合作。」

  她這麼一說,夏傑便知這位小哥哥是蠱娘子用來做藥引的了。他同情地看一眼這位小哥哥,沒再說話了。

  卻是夏桐皺著眉看程勿,心中微微遲疑:明明此前絕不曾謀面,為何他覺得這個少年這般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高手極為相信自己心中的不確認感,很多時候,正是這種直覺,幫他們躲過無數危機。夏桐當即對蠱娘子說:「尋常人家養不出他這樣的相貌,他長成這樣,身世一定不差。哪怕不是四大門派,也絕非等閒之輩。你莫要稀裡糊塗得罪了什麼人。」

  聽教主這麼說,蠱娘子微微失望。她回頭看了一眼程勿,點了頭:「好吧……那我玩過他一遭後,就送他離開,只取他一點精元,不傷他性命就是。想來這樣,也不至於結什麼仇。」

  男人嘛,哪裡好意思承認自己被採。況且,就算採了,男人享受此事,也不損失什麼。

  蠱娘子先讓人領程勿回她的地方梳洗等候,她自去跟教主彙報此行的收穫。期間不經意地提及任毅和陸嘉那兩個小嘍囉,教主夏桐也不在意,覺那兩人任務完成得那個樣子,下次碰見殺了就是。等蠱娘子回去自己住所,推開門,見程勿跪坐在地上,閉著眼。

  她一進來,他面上便潮紅頓現。

  蠱娘子一步步走近,他臉上的紅色暈染,呼吸慢慢開始亂了。

  蠱娘子隨心控制著他體內的蠱蟲,走到他近前,彎下腰,挑起他的下巴,迫他看自己。程勿眼睫顫抖,眸中血紅,胸脯輕輕起伏,呼吸已淩亂無比。他目中無神地看著上方,目光停留處不在蠱娘子臉上。

  蠱娘子嬉笑:「程家弟弟,做什麼這麼抗拒?你也聽我們教主說了,我只是要破你的身,又不是要榨乾你。你就是不喜歡姊姊,閉上眼當姊姊是你的小情兒不就好了。你回去後,從姊姊這裡學到了手段,不照樣能讓你的小情兒快活了?」

  她的呼吸噴在他耳上。程勿膚色冷白,耳根白玉一般,染上一點朱紅色。他袖中手握緊,讓自己冷靜、冷靜,此時絕不是最佳時期,這個女魔頭還在試探自己。他明明氣得渾身怒火燃燒,身體卻不由自己控制,在蠱娘子的挑撥下,起了反應。

  蠱娘子興奮地叫一聲,伸手就向少年胯下摸去。程勿腦中轟一下,忍無可忍,一掌拍出,將纏著自己的女人甩飛出去。程勿聲音喑啞,怒吼:「別碰我!」

  他一擊之後,身體就失了力,無力地趴在地上喘氣,長髮散下貼面,屈起的手指痙攣。烏黑長髮擋住視線,喘著氣,程勿目中泛紅,濕潤之色如潮般湧蕩。

  一十二天了。

  他心中想:為什麼小腰還不來找他?她是不在乎他了麼?是忘記他了麼?她是不是覺得找別人推演武功也行,程勿不是非他不可?

  少年眼睫上沾著水霧,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又是恐慌。他握緊拳,喘得更厲害——都怪這個女人!非要檢驗小腰對他的感情!

  如果小腰就此放棄他,他絕不饒過這個惡女!

  程勿慢慢抬眼,目中陰冷,定定看著前方。蠱娘子被他這幽冷的眼神嚇一跳,但很快,她就發現程勿的目光仍不聚焦,他還是看不見。少年眼中赤如血,血中水漬盈盈,欲落不落……這是被她欺負得要哭了?她也沒做什麼吧?

  程少俠這麼敏感,讓蠱娘子全身毛孔都張開,血液流動加快。她不怪他將她推倒,蠱娘子爬起來呼吸急促:「好弟弟,等不及了是不是?等姊姊我洗漱一下,回來就讓你快活。」

  「你呀,現在是什麼也不懂,等你懂了,還要你纏著姊姊不許姊姊走呢?」

  蠱娘子一陣旋風似的衝去隔壁洗漱,她一走,雙目模糊的程勿就動了。他如在蠱娘子進來之前那般,努力摸著周圍的器具所擺位置,周圍環境。他眼睛被蠱迷得看不清,只能用此方式在腦中形成一個大體印象。同時,若是能找到些趁手之利器對付蠱娘子就好了……

  程勿冷靜地、安靜地做著這些,不發出一點兒聲音,沒驚動隔壁的蠱娘子。他心裡小人卻在哽咽連連,嚎啕大鬧:混蛋小腰,壞蛋小腰!他不在她身邊,她是不是都沒發現?她為什麼不來找他?她一點都不喜歡他麼?

  死小腰!

  他恨她!

  這裡這麼可怕,他好害怕啊。為什麼他這麼倒黴,總要遇到這種事……

  ……

  打發走蠱娘子,再吩咐夏傑去休息一會兒,青蓮教教主夏桐心裡仍然覺得不甚自在。夏桐背著手,一個人在山裡寨子中轉悠。他眉頭蹙如山,用力地在記憶裡翻找,程勿到底是誰,怎麼會看著這樣面熟……

  驀地一下,靈感擊中大腦,夏桐呆住:

  程勿!

  他想到了一幅畫像。畫像中少俠立在水墨勾勒的畫卷中,象牙白的面容,黑墨泅泅的眉眼,他那般模樣,柔弱而自憐,與今日所見的少年一模一樣!

  這是當日女瑤號召魔門十三派,捉拿程勿時給出的畫卷。詔令是斬教五使中排名第一的金使所寫,雖然女瑤給出的命令是「把程勿給我抽筋斷骨」,但金使儘量用委婉的手法提醒魔門,「程勿是教主女瑤的愛寵」,「千萬莫傷了程勿一根汗毛」。

  青蓮教雖然叛出了魔門,但那時知道的人不多,青蓮教還是想辦法弄到了女瑤離開落雁山後的第一道命令!

  程勿,程勿!竟是女瑤的愛寵!

  夏桐頓時汗毛倒豎,發覺他們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女瑤,女瑤!女瑤懶得跟他們清算,這次他們是主動撞到女瑤手裡了麼?主動給理由讓女瑤跟青蓮教算帳?!

  夏桐立刻叫人發命令:「蠱娘子呢?快快快!快把蠱娘子叫過來!程勿不能動……讓她趁女瑤發現之前,趕緊把程勿給……」

  下屬不解:「程勿是誰?女瑤?和女瑤什麼關係?」

  下屬正聽著教主夏桐的命令,卻發現夏桐忽然閉了嘴,眼睛直了。下屬迷茫地跟著教主的目光看去,看到東山頭,火焰沖天,如龍般騰飛在野。同時間,四面八方的蠱蟲開始躁動不安,從泥土裡、藥罐裡、火爐中鑽了出來,密密麻麻,游向一個方向。再緊接著,他們才聽到了馬蹄聲如雷如鐵,貫在耳邊,轟轟悶響。

  下屬駭然:「教主,怎麼……」

  夏桐一瞬間嘴角泛苦:「來不及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匣子,小心翼翼地將匣子打開,一隻金色的小蟲躺在匣中。下屬瞠目,認出這是教主從不讓人碰、他親自餵養的「萬蠱母」。夏桐低聲念念叨叨,只聽得蠱母一聲刺耳尖叫,那些流竄向外的蠱蟲們紛紛停了下來,往回遊動。

  夏桐臉色剛緩一下,就重新緊繃,他見那些小蟲僵硬下來,不安地左右搖擺,像是兩股力量在撕扯一樣。夏桐手中捧著的「萬蠱母」再次尖叫,蠱蟲們更加不確定地搖晃著首尾。

  夏桐喃聲:「怎麼可能……」

  下屬眼睛駭然地看著這些變動,見教主驟熱抬目,喘息急促地抓住他手:「快,別管這些了。有敵來犯,讓弟子們都出來作戰……」

  「是!」不必教主夏桐再說,眼下情況,眾人都知道情況危急,自然全都出來。夏傑也跟著跑出來,大聲指揮弟子們出去查看是何人來犯。夏桐沒有拒絕,他心裡也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來人不是女瑤。

  聽聞女瑤在名器大會上何等威風……女瑤帶給他們根深蒂固的恐懼感,許多正道弟子只要一聽是女瑤,氣勢立刻會打回一半。而今他們青蓮教弟子,和那些往日被女瑤吊打的正道弟子心態差不多……

  「教主,我們東山被燒,有敵十七人!策馬一路打來!」

  寨中嚴陣以待的弟子們微微鬆口氣:「十七人?十七人夠幹什麼?搞笑麼?」

  夏桐還是繃著臉不說話。

  然後,「砰」,寨外插著的高聳旗幟轟然倒地,駭然如雷之聲,讓青蓮教弟子們呆住。緊接著,屁滾尿流,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慘白著臉報告:「不不不好了!斬教十二影全來了!」

  「還有兩個沒見過的老頭子!」

  「一個年輕男子,還有一個胖子。」

  最後他很不確定:「最前面,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斬教十二影!

  眾人齊齊抽氣。斬教十二影輕易不會集合,向來是各自為戰。然十二影合戰之力,才是最厲害的。就連落雁山被攻時,他們聽說十二影都早早下了山,根本沒留在落雁山上和四大門派對敵。想天下人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十二影的合戰……就是因為落雁山一戰中,十二影沒出現,青蓮教教主才一直覺得女瑤有詐,女瑤不會輕易死。而今、而今……青蓮教教主夏桐臉皮抽搐:他們何德何能,竟然讓斬教的十二影齊出動。

  再加上兩個老頭子,一個年輕男子,一個胖子,一個小姑娘……這該不會是斬教的五使也出動了吧?

  夏桐嚇得差點暈過去,然後理智逼他鎮定:不不不會!五使的話弟子們都認得,五使都是男子,也沒聽過有啥老頭子,胖子,小姑娘之類的……那不是五使,又會是誰?

  比五使……更可怕麼?

  青蓮教弟子們哪裡知道短短幾息時間,他們的教主憂心忡忡,猜來猜去,已經想到了那麼多。青蓮教被斬教攻,是青蓮教自叛後就有的自覺。此時終於到來,弟子們個個奮勇,在夏傑的領頭下向外衝去。他們各施本事,蠱蟲全出,保留手段盡展。

  他們千餘人,難道還怕區區十七人麼?十二影?哼,反正只聽過大名,沒見過他們出手,無知者無畏。

  只有夏桐猶猶豫豫,看到自己最看重的小兒子衝在最前,他口微張,想把夏傑喊回來。但轉眼間,夏傑就沒了影子。夏桐頭皮發麻,只好接受這般結果。他連忙把教中高層叫來,討論應敵之策。

  十七人!十七人!

  眾人自我安慰:不過十七人而已。

  不過十七人而已,在任毅和陸嘉指了路後,這十七人就一路策馬上山,神佛皆不可擋。女瑤不疑兩個小嘍囉騙她,因除了這兩人指路,女瑤眼觀八方,也見得一路上程勿手指尖彈出的血珠子。

  血珠子掛在不顯眼的灌木叢中、樹枝上、蛛網上、衣服扯出的一根絲線上。這些血珠子斷斷續續地指著路,與兩個小嘍囉說法不謀而合。女瑤沉著臉無話,然熟悉她的人,看教主如此沉默,都心中驚駭:

  女瑤越是不開口,越是心中發怒。

  她如何不怒?青蓮教,竟讓她的小勿流了這麼一路血!她尚沒忍心這麼對過程勿,那個蠱娘子,好大的膽子。拔毛拔到老虎頭上,老虎就讓她知道何謂發威。

  女瑤、二老、十二影、小玉樓的喻辰和張寶,皆是世間難得高手。這麼十七個人攻上青蓮教,青蓮教如何躲過禍事?登山之時已到黃昏,任毅與陸嘉指了路後就在山腳找了地方躲起來。十七人從東山上,對付蠱蟲最好的方式便是大火。

  一路前行,一路燒山。

  火光照耀半天天幕,染成一片火海。

  濃濃煙霧飄上天際,離寨子越近,蠱蟲越多。二老當是世間用蠱高手,不用教主提醒,他們便開始切斷蠱蟲與此間主人的聯繫。雙方就蠱蟲所屬爭奪,小小的蟲子左右為難,忽然噗一下血液高濺,它們爆體而亡!

  向前!

  山中灌木樹林中傳來許多驚呼聲,二老嗤一聲,蛛絲一般的絲線從手中飛出,射向四方黑魆魆的林中,當即,四方血爆,慘絕不覺——

  再向前!

  一道絲線一樣的線拉在地上,縱馬快走,馬奔到線前,線絲繃緊,拉拽如馬腿骨節處。眾馬哀鳴後紛紛前傾,前腿跪下倒地,馬上諸人向下躍出。在地上一滾後,掌力、刀光、劍影紛起。塵土濺揚,林中衝出的青蓮教弟子們迎向這十七人,卻見他們個個身形矯健,翻滾一圈後跳起,再戰!

  再向前!

  夏傑等高手攔在寨外,給這十七個高手造成一些壓力,讓他們前衝的腳步緩了些。周圍空氣中嗡嗡嗡,帶著腥味的煙氣在空氣中飄散,十七人立即閉氣。二老當即再次操縱起這些蠱蟲,夏傑等看中機會,向他們出手!十二影合戰,喻辰和張寶背對背合作,二老躍上高空控蠱,只那年少少女獨自一人!夏傑衝出去,那少女冷哼一聲,手按在腰間。她纖細的腰身上,一條金銀色的絲帶在風中飄起……

  夏傑暗道一聲不好,立刻後撤,那少女隨手一揚,金銀色物在她手中飛起,卻不是柔軟絲帶,而是可硬可軟的一條鞭子。

  金銀色長鞭劈空,夏傑逃得快,肩膀還是被抽了一下。立時,痛楚深入骨髓,他一聲慘叫後,覺得整個手臂都麻了,血流不止,大腦空白,他倒在了地上。

  後方傳來淒厲大叫:「傑兒!」

  青蓮教教主夏桐衝出了寨子,親眼見到長鞭飛舞,在半空中若金色火線狂揚,劈出雷電之聲。他慘聲——「九轉伏神鞭!」

  「女瑤!」

  他仇恨的、驚恐的、不可置信的眼睛,對上那妙齡少女。

  著暗紅色武袍、長髮束紮、面孔嬌嫩的小姑娘,手持「九轉伏神鞭」,眸子半眯,眼中笑意幽深詭異……當是女瑤!

  那、那兩個老頭子——「斬教二老!輕易不出山的二老!」

  夏桐喃聲:「不過叛了魔門……竟然出動這麼多高手對付我……」我何德何能,竟勞動女瑤親自出手?

  女瑤言簡意賅:「殺!」

  再向前!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路所向披靡,任何攔在前面的,都殺掉。不與你談條件,不和你多說話,不要求你放人。女瑤淡著臉:反正人死光了,我自然能找到我要的;反正青蓮教叛了我,以前是我覺得你們小廟門不值得我動手,現在正好借這個機會讓你伏法。

  讓四大門派看著,看我女瑤是不是還是從前的女瑤!

  讓朝廷看著,我女瑤到底是不是值得合作的人!

  再向前!

  「女瑤!女瑤來了……快逃、快逃……」

  蠱蟲如瘋,殺向敵人。二老控蠱,女瑤殺人。鞭下血成紅河,屍體遍地。寨中燒起熊熊大火,火光中,蠱蟲遍地難逃。小玉樓的喻辰和張寶臉色慘白,差點跪地:太狠了、太狠了……

  一夜之間,殺這麼多人!也不手軟!

  ……

  同一時間,蠱娘子洗漱完畢,懷著愉悅心情去戲弄她弄來的美少年程勿。程勿被推在床上,衣衫半解,周身赤紅。他閉著眼睫毛顫抖,耳朵突然輕輕動了一下,聽到了外頭的聲音。

  他面上冷汗淋淋,汗珠落到唇上。周身氣越來越熱,躁得他弓著身,手想向下碰……然後他緊握住拳:不、不能……

  少年弓著身顫抖,已挺成那般樣子,卻不肯被她摸一下。從未見過這麼固執的孩子,蠱娘子低聲俯下:「好弟弟……」

  傾而,程勿從她身下躍起,一手掐住她脖頸。蠱蟲在他體內流竄,他抖一下,卻硬是扯著她,將她從床上摔到了地上。落到地上,程勿額上汗再多,身體抽搐,讓他緋紅的面孔扭曲了一下。蠱娘子一聲驚叫,突聽門外急促:「娘子,有敵……」

  蠱娘子目中一凜,立刻跳起。程勿在後壓著胸口,再次出手。他一言不發,從後擒向她,扣住她脖頸,將她再次按下。他雙目無神,手指屈起,準確無比地掏向她的眼睛……

  蠱娘子一掌對上,抓住他另一隻手。再一手夾住他的指,她駭笑:「你幹什麼?殺了我,你還能有救麼?勸弟弟你莫要意氣用事!」

  屋中氣氛火熱,二人一同倒在地上,卻不是難解難分地癡纏,而是撕鬥,殺戮!蠱娘子滿是吃驚,這少年、這少年……喘氣喘成這樣,臉紅成這樣,身體敏感到被她一挨就發抖,竟然還要殺她?!

  他不知道她死了,沒人給他解蠱了麼?

  瘋了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9
發表於 2019-8-1 21:04:4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八章

  濃煙罩林,山中滾滾狼煙如漿如注。倦鳥歸巢,禽獸夜宿,卻又被山中震動的打鬥聲吵醒。它們被火所驚,鳥類高飛逃亡,獸類奔跑出山。它們豎長耳朵、驚恐地回頭,見山林中那所人類所建的寨子,此時已被煙火所籠,成為了人間地獄。

  夜色濃了,天邊火燒雲被深沉暗黑天幕所蓋。無月之夜,星光橫天,星光下的人們已經殺紅了眼。伴隨著間歇的、驚恐的呼聲——

  「女瑤!是女瑤!」

  「我的蠱蟲怎麼不聽我召喚了……啊啊啊別殺我!」

  「快逃,快逃!」

  青蓮教老教主夏桐的吼聲在弟子們的怯生中顯得蒼老無力:「不要逃!不要跑!大家拿起武器跟他們戰!他們只有十七人!他們只有十七人!」

  然十七人所向披靡,武藝出眾,隨手一掀,廉價的人命被他們拋擲開。他們如惡鬼,如修羅,給青蓮教這些平時只專心研究蠱術的弟子們帶去恐懼。尤其是那個一開始被人最不看重、後來才知道那就是女瑤的少女——

  她手持長鞭,九轉伏神鞭的威力被她完全發揮。她哪怕面容嬌俏可愛,那可是惡鬼的頭子啊。她一鞭揮下,至少十餘人命喪在她手中!

  女子長身如玉,飛縱若羽。黑夜是她最好的掩藏,風將血沾上她的面頰。她跳上高處,動作迅疾有力,又一氣殺了幾人。金銀色的長鞭環在周身,她冷冽無情的眼睛垂下,與下方渾身發抖的青蓮教教主夏桐對上——

  夏桐怒吼:「女瑤!你殺我寨中弟子這麼多!我跟你拼了!」

  女瑤哂笑,飛身躍下,向夏桐撲去。她心中淡淡想——你叛我斬教時就該想到今日。你搶我小勿時就該有此自覺。

  我不是不敢跟你算帳,我是不值跟你算帳。你沒有此等自覺,今日我就讓你成為見證——

  ……

  「嘭——!」屋外聲音轟起,如火藥爆炸聲。前來關照此間的人已漸少,外頭嘈雜聲越發雜亂,皆是沖著更遠的地方。

  屋中與程勿糾纏的蠱娘子更加不安了。外頭聲音不對,這情形不對。方才還有人喊她出去,這會兒已經沒有聲音了。蠱娘子心中焦急,想抽身離去,去外頭查看情況。

  但將她壓制住的程勿不許。

  二人倒在地上,一個武功低弱只會用蠱、另一個真氣剛恢復卻苦於被「多情蠱」所困。二人的纏鬥難分上下,蠱娘子用蠱來控制程勿,只見身上壓著的少俠面頰紅得似要燒起。

  他額上的、鼻上的汗滴下,一滴滴,滾燙似火漿,落在蠱娘子的後頸上。蠱娘子被燙得一震,她怒道:「滾開!」

  一手折去,同時蠱蟲再次催動!

  程勿眸中昏昏,依然看不清。耳聽風聲,他手腕翻轉制住她的手,抓著她的手腕向下折去。他面孔盡是不正常的紅色,蠱娘子催蠱催得他精神難以集中,血液之往下走。

  此下三濫之術,乃程勿最惡!

  程少俠衣衫貼身,全被汗水打濕。他聲音啞得說了幾個字,蠱娘子根本沒聽清;好久才聽程勿加大聲音,發著抖:「給我解蠱!」

  「好好好,弟弟你這麼強硬,那玩著就沒意思來。程家弟弟你先放開姊姊,姊姊這就幫你解蠱……」身下的蠱娘子眼珠一轉,如是嬌滴滴說道。

  程勿鬆了手,蠱娘子爬起來,驚異不定地喘氣瞪著全身難受得輕微痙攣的少俠。她目光往他下三路走,見他弓著身跪在地上,冷目沉沉看她,那處卻已經挺成了一個帳篷。程勿的唇被咬得血紅,他扣著他自己的手臂,不讓自己動作。他竟是連目光都沒往下走!

  蠱娘子駭然,她發現這少年意志之強,乃她生平罕見;到了這個地步,他竟然還保持著理智……蠱娘子笑嘻嘻:「乖弟弟,這就給你解蠱!」

  說話間,她手伸到懷中,往外擲出一個金色的物件。那金色之物煽動著翅膀以迅雷之勢撲向程勿,咬向少年汗淋淋的脖頸。然程勿視線雖然模糊看不清,他卻再沒有暈船的困擾,他聽力極佳。嗡鳴聲才靠近,程勿倏地翻身,在地上往側方向一滾。他的手向外一勾,袍袖揚起。

  怕這物有什麼不乾淨,程勿都沒有用手去碰,而是直接運氣,內功行於袖間,用衣袖將那飛衝而來的金色小蟲殺死。

  屋中氣氛一時凝重。

  一擊不中,蠱娘子跌跌撞撞爬起來,向門口方向跑去。身後勁風掃來,少俠將蠱娘子再次撲下。蠱娘子一聲慘叫,一隻手臂便被人卸了。程勿聲音很淡:「你騙我。」

  江湖人說話都不算數,都喜歡騙人。

  程勿點頭:我學到了。

  程勿輕聲:「那我再不相信你了。」

  登時程勿不再報希望,而是直接出殺招。蠱娘子躍起逃跑,他掌風隨後即至。一掌之力未弱,另一掌已經到來。兩掌之力疊加,排山倒海,氣勢破雲,掃蕩開,重重拍向蠱娘子。蠱娘子後背被拍中,她噗地吐出口血,摔在地上。

  程勿從後殺來!

  眼見再一掌要拍中時,程勿面孔忽然扭曲一下,他喘息粗重,跌到了地上,與忽然反身迎上來的蠱娘子撞到一起。

  蠱娘子媚眼如絲,狠下心後,她玉藕手臂摟住這位少俠的脖頸,吐氣如蘭,噴在程勿迅速變得潮濕的眼睫上:「哎呀小弟弟,這麼急著撲倒姊姊呢?良夜苦短,莫急莫急。」

  蠱娘子心中想這少年如此難纏,不管外面發生什麼情況,她不殺了這少俠,根本抽不開身。當是時,蠱娘子開始凝神屏氣,全力催起程勿體內的蠱蟲。

  子蠱和母蠱呼應,程勿的每一聲喘息,都如絲線般,蠱娘子就是那個抓著絲線的人。

  蠱娘子湊上來,在程勿臉上拂了一下。少年郎氣息如此純正陽剛,未經女性陰氣浸染。只一挨,蠱娘子體內的母蠱就開始躁動,讓她變得饑渴,渾身血液都在叫囂著要把這少俠吞入腹中。

  蠱娘子忘了外頭的危機,一心只看著這少年……

  她離他這麼近,程勿卻沒有如以前那般,她一碰就推開他。程勿頭一轉,臉頰上的髮絲撩過蠱娘子的面孔。他的眼睛漆黑似墨似玉,亮澈無比,還如被水洗過般染著一層水霧之氣。他垂著眼睛看人,臉上神色很是疏離漠然。

  蠱娘子一怔,被程勿美貌所懾。

  程勿俯下身,氣息與她耳畔糾纏。蠱娘子一陣飄飄然暈暈乎,突然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她痛得發抖,痛得跳起,痛得要推開這個少俠:「程勿你敢!」

  程勿竟是一口咬住了她耳朵。絕不是情人間那種挑逗的親昵,而是毫不留情面的咬下了半隻耳朵!

  他抬起臉來,唇角一片鮮紅。

  蠱娘子大怒又大痛,她忍著痛拼命催蠱,非要程勿吃苦頭!

  程勿神志短暫昏沉,被蠱娘子控著走。這個女人控制著他的身體,將他壓下,讓他沉浸在欲海。衣衫淩亂,腰帶已褪,髮絲纏繞,純陽之氣被那女人勾著走……

  忽而間,程勿腦中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那姑娘俏靈靈,笑盈盈。長得美麗,卻氣勢淩人。她在他腦海中不曾消失,她向他勾一勾手指頭,他的魂魄就忍不住跟著飛。

  他多麼眷戀她!

  而她笑眯眯地對他說:「你不能破身。誰敢誘你,我殺了她。」

  程勿難受得厲害,難受得抽搐。他滿心難過,他戰慄著眼眸發紅:你在哪裡?小腰妹妹我好怕,好怕我讓你失望……可是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我扛不住……太痛苦了!

  他再次一咬唇,失去的神志重新變得清明。身上的蠱娘子正拼盡全力勾著這少俠,猝不及防,身下程勿睜開了眼,忽而伸出一指,點向她頸肩處。蠱娘子耳上流著血,身子一僵,瞪眼:沒想到程勿居然又醒來了!

  這個執拗得讓人害怕的少俠!

  程勿跳起,一拳打來,將蠱娘子打到了身下。蠱娘子口鼻流血,氣息已不勻稱。她費勁地重新催蠱,這次效果卻沒有之前好,程勿雖然仍然不好受,這次神志卻沒有昏去。他將女人壓在身下,殺招盡出!

  一躲一殺!血氣彌漫!

  蠱娘子慘叫:「程勿!程勿!程家弟弟別殺我……我給你解蠱,我給你解蠱!真的給你解蠱!」

  然程勿掐著她脖頸,力道加重。他殺她的念頭越深,他體內的蠱蟲越躁。然就這樣,程勿的手腕仍在一點點收緊,將蠱娘子掐的面色失血,變得煞青。

  蠱娘子:「你殺了我,誰給你解蠱?!你以為你中了『多情蠱』,還能毫髮無傷地走出我這裡?我告訴你,你必然要破身!必然要……啊!」

  程勿再一拳打向她眼圈。

  蠱娘子眼睛也滲血,她面孔現在不再美麗,而是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極為可怖。她的脖頸被掐出一道紅色血痕,她的呼吸已困難無比,她卻開始哈哈大笑:「你的純陽精元總是要失的,你還不如便宜姊姊!姊姊死了,蠱還在你體內,姊姊我已經催了蠱,你以為只要我死了你就沒事了麼?!」

  「程……程……放開我……我給你解蠱……給你……」

  蠱娘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在程勿耳邊漸漸飄遠。程勿不論她如何巧舌如簧,他動了殺意,他誓要殺她。他不再考慮什麼後果,他心中悲憤,不殺她難以消解痛意——

  小腰一定會對他失望的。

  他再不是她希望他成為的樣子了!

  都怪這個女人!若是、若是……他沒了用,小腰再不肯讓他留在身邊怎麼辦?!

  蠱娘子在程勿手中泄了最後一口氣,魂歸九天。她死時瞪直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結局會是這般可笑。女人在手裡失去了呼吸,程勿吃力地將人推開。

  他卻呼吸灼燙,仍癱坐在地上,脈搏跳得格外快。

  程勿慘笑。

  蠱娘子的話多數不可信,她卻有一句沒有騙他。哪怕她死了,她已經催動了他體內的蠱,他還是受困其中……

  程勿手撐著額頭,手上青筋嶙峋,跳動厲害。他面色潮紅,眼中紅色和幽色變來變去。汗水一滴滴落,他像置身火坑般。少年只能閉著眼,強迫自己不看不想。然意識難以控制……

  他滿腦子都是女瑤。

  在落雁山宮殿中親他的女瑤……

  在秦樓楚館中他撲倒的女瑤……

  還有和他在江上木板上隨水漂浮將他壓在木板上親的女瑤……

  再是他夢裡的女瑤。

  他夢了無數次她,羞恥的,興奮的,害怕的。他在現實中一動不敢動,唯恐犯了她的忌諱,讓她生氣。可是在夢裡,他已經推了她許多許多次。

  那巫山雲雨,那魚水之樂……

  他夢中的女瑤姑娘,坐在他面前,散著髮,衣袍半失,胸如小孩兒般萌芽。她少女身量,又小又軟,可他就是心動。他在夢裡見她向他張開腿,於是他氣血翻滾,不能自已……

  外頭打鬥聲好像很遙遠,程勿已經完全沒有了精力。他抽搐著,臉色慘青,「哐」一下跌倒下去,沉重地摔在地上,心神恍惚無比。

  他的汗水,滲透衣袍,很快將地面打濕。

  ……

  寨中的殺戮還在繼續。

  夏桐和女瑤一交手,便心中絕望,知自己之前托大。明明先前大家都說女瑤生了重病,武功沒有以前強了,青蓮教這才動了心思。然為何夏桐與女瑤一打鬥,就覺得女瑤的實力仍是碾壓級的?

  夏桐也開始不可避免地慌亂。

  他眼睛看到寨中已亂,弟子們和女瑤帶來的人完全不是一個水平。高手就在眼前,哪怕用蠱,一是對方有斬教二老這般實力的用蠱高手在,二是時間太短他們也來不及施展蠱術啊。

  夏桐著急大喊:「不要亂!不要怕,我們……啊!」

  他一聲叫,因對面女瑤手中鞭飛出,鞭尾尚未碰到他手,破風聲已至,長鞭引動的氣流打在了他手臂上。可傷至人魂魄的九轉伏神鞭……夏桐圓目怒瞪,看對面屈腿蹲在茅草屋頂上、手纏長鞭的姑娘似笑非笑:「跟我打還要走神?夏桐,小看我?」

  夏桐:「女瑤,你到底要什麼?我認輸可成?哪怕殺了我解你恨,饒了我山寨弟子,青蓮教還是聽你的,也不成麼?」

  「不成,」女瑤慢悠悠,「我要的我自己取,不勞你費心。」

  夏桐絕望無比:話已至此,女瑤鐵了心要滅青蓮教,他再是求饒,不過徒讓人看笑話!

  夏桐高聲如震,用內功發聲,聲音響徹整個山寨:「兄弟們,跟他們拼了!非生即死,絕無二路!」

  女瑤則彎了彎眉,重新踏風掠霧,向總是忙著躲避的夏桐再一次殺去。

  同時間,小玉樓的喻辰和張寶沒有斬教人這麼殺性重。十二影、二老、女瑤都在忙著殺人,他們兩個則按照一開始和女瑤說好的,在寨中眼觀八分,繞開那些低層弟子,到處找程勿的身影。按照之前兩個魔教叛徒小嘍囉給出的信息、程勿給出的線索,程勿當已經被那個蠱娘子擄來了這裡。喻辰和張寶被女瑤的殺氣嚇得腿軟,只想趕緊找到程勿離開這裡!

  夏桐年紀大了,體力漸不支。許多武功高的弟子奔向女瑤,將女瑤圍在中間。他們喊:「教主快逃!我等幫你拖延時間!」

  女瑤卻絲毫不懼,甚至笑了笑。從未聽說過在絕對的武力面前,靠人多來拖延時間的。不過是一鞭子和兩鞭子的區別,對她來說也沒什麼。

  女瑤飛起,追上一瘸一拐逃得慌張的夏桐!

  身後那些忠心耿耿要保護青蓮教教主的教徒們掩飾著自己的恐懼,再次追上去纏住女瑤。夏桐一邊逃,一邊緊張地回頭看。驟然間,他眼睛一縮,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領著人衝向女瑤——

  夏傑!

  在寨外就被九轉伏神鞭抽暈過去的夏傑醒來後,跑回了寨中。他眼看自己的父親被女瑤這般追逐,少年目中赤紅,大吼一聲後和弟子們一同向女瑤衝去。

  女瑤吃驚了一下,挑了下眉。但她手腕力道穩重,同情心甚微,夏傑這種程度,不足以讓她手軟。金銀色的長鞭再次在空中飛起——

  夏桐大吼:「傑兒——!」

  他忽然不逃了,運足全力,以最快的輕功折返衝回,殺向那揚鞭的少女。他知道九轉伏神鞭的厲害,被這鞭打中,如夏傑這樣的少年郎哪裡還能活?

  夏桐回轉躍起,一把將夏傑抱住。九轉伏神鞭落下,他將吃驚的麼子壓倒身下,身後背脊頓時刺痛!夏桐白著臉,哇地吐出大口血,吐在了夏傑的胸口。夏傑輕輕顫抖,奮力想爬起來,手卻被父親緊緊拽著。夏桐吃力地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起來,不要再被女瑤發現了——

  那個女魔頭太厲害!孩子你不是她的對手,不要白白送死!

  你是我們青蓮教的希望,你不能出事!

  他的眼睛殷切地、深深地凝視著夏傑,他張口不斷地吐血,一句話都說不出。然後和身邊倒下的所有弟子們一般,青蓮教的教主夏桐肩膀一垮,永遠地閉上了眼……

  女瑤皺眉,微疑惑:愛子心切?我怎麼記得夏桐不止這一個兒子?他其他兒子遇難的時候,我怎麼不見他這麼拼命?

  女瑤腳步微邁向前,裙裾輕拂。她待要細察,忽聽到小玉樓的二弟子喻辰大聲喊她:「教主,我們找到程勿了!」

  女瑤當即腳步一斜,隨風向喻辰所在的方位掠去。她身形鬼魅,一動便走。在她身後,被自己的父親夏桐誓死護著的夏傑虎目含淚,他躺在父親漸漸冰涼的屍體下,躲過了女瑤的那一劫。

  十二影和二老還在寨中殺戮,女瑤已跟隨上喻辰和張寶的腳步,七繞八繞,繞去了一個竹林後藏著的院子。張寶替女瑤推開木門,女瑤一眼看到屋中地上的一片血泊,和倒在血泊中痙攣抽動的少年郎。

  只是一個清瘦的、虛弱的背影,女瑤就斷定這是程勿!

  然後她眼眸凝起,發寒——

  血泊!程勿受傷了麼?!

  一瞬間,女瑤心中湧起暴虐感,想將動了程勿的人碎屍萬段。她腦中殺意不絕,直接無視屋中地上血泊中還躺著的一個女人,眼睛只能看到程勿。她一步奔去,將地上的少年擁入懷中:「程勿,程勿……」

  她拍他滾燙得好像要燒起來的面頰,摸他手腕,再碰他脖頸。她到處尋找,聲音隱怒:「你哪裡受傷了?誰傷的你,我殺了他!」

  意識模糊中,程勿感覺到一具柔軟的女性軀體貼向他。久旱逢甘霖,他一個人艱辛地扛了這麼久,女子的芳香才到,他忍不住地靠近,下處同時也漲得更加嚴重。

  要爆了一般。

  程勿顫抖著,手心也滿是汗。他咬牙關,唇再次被咬破,讓他醒了過來。程勿睜開渾濁的眼,費勁地施力於手,將人推開:「……別、別碰我!」

  他力道不留情面,全力催開。少俠內力龐大,女瑤不想傷他便不能跟他硬拼。女瑤只能鬆手,在地上滾了一圈卸力。她手摸到血泊中躺著的蠱娘子冰涼的屍體,她再抬頭看程勿臉上汗水淋漓的樣子,和他模糊的不對焦的烏黑眼睛。

  剎那間,她有點意識到什麼了。

  女瑤心中驟痛:「程勿,是我。我是女瑤。」

  程勿耳朵一動,喘著氣,「望」向她。

  女瑤站起,重新走向他,輕輕哄他:「別怕程勿,我不是壞人,我是女瑤。我不會傷害你的。」她蹲到了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這個渾身抗拒的少年摟入懷中。她柔聲哄:「我雖然騙過你,但女瑤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對不對?」

  她只是一挨他的肌膚,他再生冷汗。

  程勿顫聲:「小、小腰妹妹?」

  他伸手摸她的臉,胡亂的、惶恐的、迅速的。小腰的眉,小腰的眼……他摸她的胸,她的腰,對對對,就是這般,小小的,纖細的,少女一樣的……香氣也是她身上的!

  他的眼睛……女瑤心一沉,將自己的殺意藏住,不嚇著程勿。

  卻一時不提防,女瑤正好好安慰著程勿,程勿忽地對著她的臉,不管不顧地親過來。女瑤瞪大眼,下一刻,她的唇被程勿吻上,壓住。他碾壓著,磨弄著,唇齒纏繞,津液交換。他乾燥的唇上起了白皮,他吻著她,呢喃啞聲,自言自語:「就是小腰……」

  就是她的味道,他親過的。

  程勿抓著姑娘肩膀的手力道向下壓,一下子將毫無準備的女瑤按在了地上。他狼狽不堪,卻迫不及待。他把姑娘推倒,直接伸手摸碰她的腰線,他快速地解她的腰帶,半天解不開,他又著急地撕扯她的衣衫。

  女瑤大驚:「你幹什麼,程小勿?!」

  她伸手要切暈他,誰知他轉頭,舌尖舔上她手指。他濕潤的眼睛看她,抓著她纖長的手含在口中親吮。雞皮疙瘩順著女瑤手臂向上攀爬,她後脊也一陣發酥,繃緊。姑娘眸子睜大,失神看他。

  刺拉一聲。

  女瑤的衣領被撕破,半個圓潤的肩頭露了出來,程勿立刻親上去,濕漉漉,癢癢的發麻。他將她按在身下,毫無章法,目的卻明確,他的手摸到她的腿,著急地向裡擠……他喃聲:「小腰,我要、我要……」

  女瑤:「你要什麼?!」

  程勿委屈的,淚水似要滴落。他貼著她的唇不停重複:「我要、我要你……要你……我不知道……我好難受,唔,小腰……」

  「這樣舒服一點兒,你別走……」他的手扯開她衣袍領子,手往她脖下方突起處探去。

  淋淋漓漓的汗水雨點一般,濺在她的冰肌玉骨上。

  門口的喻辰和張寶:「……」

  他們兩個大男人面紅耳赤,都看呆了。這這這小師弟直接這麼撲倒女瑤教主,光天化日的這麼饑渴……

  女瑤一邊被程勿親,一邊立刻伸手摟住他將他控制在懷裡。她摸著程勿跳動劇烈的動脈,躺在地上仰臉,看到門口傻站著的喻辰和張寶。女瑤被親的氣浮,勉力壓下那情愫,沉聲:「小勿中蠱了,快去請二老過來,看如何解蠱。」

  喻辰和張寶鬆口氣:中蠱?

  還好還好,小師弟沒這麼喪心病狂。

  他們兩個轉頭向外跑,去找二老救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0
發表於 2019-8-1 21:05:1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北斗七星高 第六十九章

  山中寨子已經被攪成修羅場一般,戰力低弱的青蓮教教徒在斬教高手面前,可比螻蟻之於大象。在教主夏桐被女瑤一鞭所殺後,青蓮教的高手們四顧茫然,他們怔怔看著寨中四處奔逃的弟子,與斬教那十來個人勢不可擋的強悍相……慘叫聲,痛哭聲,求饒聲!血流成河,屍伏四野!

  在這一刻,青蓮教教徒們仰望那十來個高手,他們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青蓮教完了。

  實力不足,卻與虎為謀,還妄圖上談判桌……便是這般結果。

  「十二影」還在執行女瑤殺盡一切的命令,喻辰和張寶臉色煞白地從一地屍體旁繞過,過來請斬教二老,去看程勿如何狀態。斬教二老正從青蓮教教主夏桐的身上找到一隻「萬蠱母」,他們饒有興致地研究著這隻小蟲,站在一地煙火中小聲討論。小玉樓的二人一來求救,二老目中精光浮起,互相望一眼——程勿!

  對,這個就是教主女瑤要他們出山的理由。

  如他們二老這種地位,除非斬教明天就要滅了,不然他們可以在落雁山待一輩子,不用過問俗事。女瑤要他們出山解決青蓮教的蠱毒問題,哪怕女瑤是教主,二老原也可持身份拒絕。但他們聽說,女瑤要滅青蓮教的原因,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孩子!

  衝冠一怒為藍顏!

  以前可從未發現瑤丫頭身上有這種「昏君」資質啊。

  作為將女瑤從小看到大的兩個老頭子,他們對女瑤的感情問題也頗關注。畢竟未來斬教教主不是女瑤親自選出的話,不是出自女瑤這一脈的話,斬教勢必大亂。而斬教一亂,整個魔門無領袖,也會跟著亂。按照魔教教主一貫短命的壽數來說,女瑤早應該留個後代以防萬一了。就如當年女瑤她師父,斬教前教主白鳳所考慮的一般。

  然女瑤武學天賦出眾也罷,野心勃勃也罷,她什麼都好,她就是對男色沒興趣。多少美男子送到她面前,也不曾見過女瑤為色所迷。這麼多年,斬教教眾焦慮地擔心著教主的婚姻大事,山中二老偷偷地擔心著女瑤的婚姻大事……冷不丁,程勿橫空出世,從石頭縫裡蹦了出來!

  二老當然急著要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美人,才能把女瑤給迷住。

  面對喻辰和張寶的焦急,二老淡定地把「萬蠱母」收入自己懷中,揮一下長袖,騰身而飛。他們白鬚飄飄,雙手負手,高手氣質頓顯:「帶路。」

  四個人到死去的蠱娘子屋舍時,站在門口,眼角就齊齊地輕微抽了一下——屋中實在不像樣子。少年全身壓在女瑤身上,扯她衣物,又親又吮,還一路向下三路去。女瑤一手抓著他後背不讓他從自己懷裡逃走,一手還忙碌地把被他褪掉的衣裳往上拉。女瑤手忙腳亂,方寸大戰時都氣定神閑,這會兒卻被鬧得心浮氣躁,面紅耳赤。

  程勿對她不滿至極!

  為何他扒了半天衣服,就沒扒下去多少!

  他呆了一下,似不解為何會這樣。少俠眸中水色彌漫,然後抿起了唇。他用力按住她肩膀,重新埋下去。女瑤手再抬起時,他抬肘擋住不許她動。兩人暗暗較著勁,女瑤臉僵了一下,咬緊牙。程勿武功卻比以前好多了,再加上那蠱蟲可能還帶給他一些影響,讓他比平時難纏得多。他眼眸赤紅,銳利無比地盯著女瑤,低頭就咬上她脖頸。

  女瑤「啊」地叫了一聲,伏在她頸肩的少俠更加興奮。

  女瑤:「起來!別鬧!」

  程勿兇狠地抬頭瞪她,根本不理會她的拒絕。她反抗他,他便與她動招。竟是身子貼著身子,躺在地上又親又打,又咬又舔。程勿不聽女瑤說話,只一味焦灼地想得到。他不再如平時那般溫馴,確定是她後,他身上自縛的枷鎖好像忽然就解開了,他變成了一隻橫衝直撞的狼。伸著尖銳的爪,張開雪白的獠牙,沖她露出他兇悍的那一面來。

  女瑤躺在地上喘氣:「小勿,小勿……別這樣!」

  程勿:「不!」

  女瑤撩起眼皮,看到門口發呆的二老,她怒駡:「他中了蠱,快想辦法解開!看我狼狽很有意思麼?」

  喻辰和張寶不敢看女瑤現在衣衫不整的樣子,屋中場景讓他們面色火辣,心跳加速。小玉樓的師兄弟二人紅著臉、很自覺地關上門走了,出了門,兩人對視一眼,苦笑:想他們活了二十多年,一個姑娘都沒碰過,小師弟小小年紀,卻能讓女瑤教主心甘情願被他這樣那樣,還伸手護他、不推開他……

  張寶喃喃道:「師兄,我覺得我武功這輩子進步也不大了,童子身也沒什麼意思了。我覺得我可以考慮找個媳婦。」

  喻辰:「……呃。」

  張寶:「師兄,要是哪天小師弟連孩兒都有了,你我還是孤身,那多可憐!」

  喻辰老臉一紅:「說的也是……但是我們還要照顧師父,到哪裡找好姑娘啊?」

  張寶振振有詞道:「我覺得大師姊就挺好的。都是自家人,還跟我們一起照顧師父,沒有後顧之憂,而且是個女的!」

  喻辰想到大師姊陶華罵他們的樣子,打個哆嗦:「……寶啊,天下女人何其多,你不要放棄,再找找看吧……」

  屋中,女瑤控著懷中掙扎的程勿,程勿撩得她一顆心上下起伏、恨不得翻下身把他辦了,她勉強定神,等著二老的意見。二老給程勿搭了脈,再圍著他們左右轉幾圈,兩人下了結論:「哦,是『多情蠱』。這個其實就和情毒差不多,比那厲害的是,施蠱人可以控制種蠱者。但是施蠱人不是已經死了麼?所以程少俠現在身上的問題,就是被催發後的蠱發揮作用了,然已經沒人會控制他了。」

  女瑤悶悶地哼了一聲,摟著程勿的手臂一緊。二老慢悠悠地說話,程少俠卻伏在她胸口咬她,冰火兩重天,她真是咬著牙關在忍。女瑤額上出了點兒汗,兩人肢體私磨,她感覺到程勿體內蓬勃燃燒的欲念,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他的長髮濕淋淋地貼著她的手,他的某處蹭著她的腿,他小聲地、難受地哼哼,他求她「小腰」「給我」……女瑤暗自心驚,覺得自己抱著一個快要爆炸的火爐……她不敢放開他,怕他出事。她只能忍一忍,給他解個渴。

  但懷裡少俠汗流浹背,氣息綿純,清朗似陽光醇美似老酒,她也快撐不住了……

  女瑤握緊拳頭,聽二老繼續說:「程少俠的蠱毒催發已經有段時間了,蠱蟲不好取出來啊。這蠱不難,破解的法子也有幾種。最簡單的,就是找女子與他交合,趁他精關大開、精元泄出時,我們出手把暫時疲憊的蠱蟲取出。」

  找女人與他交合?!

  女瑤皺眉,當即:「不行!」

  她決不許別的女人碰程勿!

  二老正要提醒教主「你也是女的」,就見女瑤懷裡的程勿顫了一下。程勿飲著清甜泉水,卻尋不到源頭。他一邊暫時被緩解,一邊心頭更燥。這般昏昏沉沉中,程勿對外界環境勉強有感應。他漏了很多話,卻獨獨聽到了二老提出的建議。全身濕漉漉的少年趴在女瑤肩頭,握著女瑤的手哀求:「不,我不要……我不要!我的《淬陽訣》還沒練成,我要是破了身,武功就一直比不上你了……我不要!」

  女瑤:「……」

  明明火急燎急,女瑤卻被他逗笑,氣得在他頸上切了一下,換來少年似舒服的悶哼聲:「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記著想超越我!」

  程勿抱住她,將頭埋於她胸口。少女一樣的身體,胸脯不大,卻彈而綿軟。他沉於其中亂親,親得她小衣一片口水,胸口微微起伏,程勿便更加激動地撕扯。他含糊地說:「我要、我要超過小腰妹妹,我要保護你……我不想總被你保護在後面!」

  女瑤一怔,目中溫柔色起。程勿啃咬得她一陣刺痛,尖尖筍芽麻而癢,她也忍了。女瑤再次看向二老。

  二老說:「那、那就還有一個比較麻煩的法子……」為了不讓女瑤再誤會「不許別的女人碰程勿」,二老特意明確說明,「我們二人在旁指點,教主可親自上陣幫助程少俠。教主可模擬交合,引導程少俠體內的真氣遊走,往精關所引。程少俠此情況,必須泄出來。然為了純陽氣不流失,教主當使他形成『精滿自溢』之狀。你可助他泄,卻不可刺激他那物,不可碰觸他那物幫他解決。教主親自引導真氣,當最關鍵時,聽我二人解說,直接取出蠱蟲,此毒當解。」

  女瑤愣了一下:「什麼?你們要全程圍觀?」

  二老尷尬地紅著臉:「這個這個、那個那個……教主你當年不好好學蠱術,我們不在旁指點,怕教主你弄錯。」

  女瑤沉默。

  半晌後,女瑤教主不拘小節,手一揮:「行,來吧。」

  女瑤眼皮下垂,看到了地上躺著的慘死的蠱娘子。她皺眉,目露厭惡之色。她艱難地拖著程勿坐起,手中九轉伏神鞭飛出,捲起蠱娘子的屍身,從窗口擲了出去。鞭尾一掃窗子,門窗重新緊閉。女瑤再看屋中環境,蠱娘子為了此夜費盡心思,香燭、金毯、紫紗都佈置得分外有氛圍。可惜蠱娘子已死,便宜了女瑤。

  女瑤看眼二老。

  二老巴巴地看著她。

  女瑤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面上只不顯。到底她也沒經歷過這種事,還要被人圍觀,女瑤身為女性的意識,短暫地甦醒,讓她不自在了一下。她只好再次甩出長鞭,把牙鉤上懸著的紗幔全都扯了下來。四方帷帳落地,若隱若現,正中心是女瑤,與扒在女瑤身上、狼狗一樣壓著她啃的程勿。二老給隔絕在帷帳外,自覺地後退幾步,給教主留段距離。

  但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對習武高手來說,這點距離,和沒有的區別大約也不大。

  二老窘窘的:「開始吧,教主。程少俠不能等。」

  女瑤不耐煩:「催什麼催!我不知道麼!」

  二老趕緊閉嘴。

  帳中,手搭在程勿肩上,摸到他身上的汗。他肌膚紅得可怕,神智已極不清醒,只知道一味索取,被女瑤按著一會兒後,他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輕微抽搐起來。女瑤沉默,必然要讓他紓解……他明明都又親又抱了,身子痙攣卻再次開始,可見短暫止渴,對他現況無用。

  女瑤手摸著少俠閉上的眉眼,細細地擦去他眼角的水漬。他發著抖抱她,小狗一樣嗚嗚咽咽地蹭她,口裡含糊地念著什麼。她才推他一下,他就揉了進來,一個勁兒地往她懷裡鑽,急促地在她曲起的腿上掐揉。

  女瑤嫌棄的:「哭哭哭!又哭!」

  她忽而抬手,散了自己的長髮。長髮瀑布般飛瀉而下,如綢如夜,映著姑娘粉白微赧的含笑面容。近而,她摟著他的肩,不再拒絕,傾身上前,親住了他的唇。程勿唔一下,身體戰慄得厲害,「咚」一下,將坐起的女瑤重新壓到了地上。

  帳中窸窸窣窣,雪霧一樣的衣衫褪下,男女摟抱著,喘息聲粗重無比。

  半晌,女瑤沙啞地問:「從哪裡開始引真氣?」

  二老:「哦,從陽白穴起,走印堂穴、攢竹穴……」

  「再到後部百會穴、風池穴……」

  親密交纏,唇齒香甜。一邊扣著他的手腕,領著他體內雜亂的真氣幫他梳理,一邊與他鼻息纏繞,促他動情。身上被淺汗包覆,除了不能做最後一步,該做的都做了,能摸的、不能摸的,都碰了。

  程勿數次忍耐不住想進去,都被女瑤吃力地扣住。她不光不許他進來,她與他十指相握,都不許他自己碰。程勿難受無比,抖得厲害,弓著身子如溺死般難忍。全靠女瑤不斷地親著他,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身上給他安撫。

  她撫慰他:「弄出來就好了……小勿別急。」

  她眼睛向下撩,也暗中焦急。已經挺得這麼厲害,粗得這般嚇人,為何還是不出來?他在她懷中嗚咽啜泣,身體時而抽一下,女瑤鼻尖上的汗被他親去。昏沉沉中,只聽到女瑤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聲音:「再一會兒、再一會兒……」

  ……忽然間,程勿醒了過來,然後聽到老頭子的說話聲,再發現自己和女瑤赤身裸體地肢體相纏。

  他大駭,當即掙扎。

  女瑤抱緊他,語氣微嚴厲:「程勿!」

  程勿發著抖:「不,我不要……我不要這麼多人看著……」

  女瑤:「哪有很多人?不就兩個老頭子麼,沒事的……」

  程勿深深羞恥:「不!」

  哪怕他不通人事,可人的羞恥心天生是共性。他知道晚上要睡覺,知道睡覺要蓋被子,當然也知道男女之間的親密事不容被人圍觀。可是他糊裡糊塗的,被兩個老頭子看,還被人指指點點……程勿全身燥紅,奮力推女瑤:「我不要!我不要!」

  到了這般地步,女瑤哪裡容他逃?

  他掙得厲害,她傾過去吻上他的唇,熱情親他,讓他將將清晰的思緒重新變得渾濁起來。可是這一次,許是女瑤幫他梳理真氣、許是他已快到關鍵時候的緣故,程勿清醒的時間竟格外長。他倒在地上,抽搐著咬牙:「你、你讓他們都出去……」

  女瑤:「不行。」

  程勿閉眼,睫毛顫得厲害,手指緊扣地毯,指節用力得發白:「你說你不傷害我,你卻讓人看我們這樣……你、你一點廉恥心都沒有麼……你滾開!」

  女瑤臉僵了一下,想他什麼也不知道,不能怪他。反正女瑤鐵石心腸,不會被程勿三言兩語所傷害。她堅定地抓著他的肩,再次把他轉過來低下頭覆上他的唇。吻得多麼熱情,程少俠就掙得多麼厲害。

  他難忍無比!

  他感覺到無數的眼睛好像看著他,這、這等私密事!如數個巴掌扇來,扇得他恥辱無比。他明明心中戀慕女瑤,可是他沒有一次想過和她的第一次會是這樣,會被這麼多人看著、指導……帳外的二老每說一句話,程勿就恥得渾身發顫。

  他眼中水光瀲灩,啞聲:「你、你……女瑤!」

  「混帳!」

  「放開我!」

  ……

  一會兒熱烈,一會兒抗拒。程勿像是分成了兩個人,當他昏沉時他迷戀女瑤,當他清醒過來後他深覺恥辱。他的情緒不穩,喘得厲害,哽咽得也厲害。他與女瑤身體緊貼,唇齒相濡,那般如飄雲端的芳香,要他搖搖欲晃。

  一整個晚上,都是這般折騰。

  精元難泄,女瑤就這樣一點點催著,幫他泄了一次。他卻仍不饜足,反身就將剛鬆懈下來的女瑤壓了下去,濕滑柔軟的舌伸入了她的口腔。女瑤手腳無力,卻被他追著親吮。壓了半宿的燥意想要緩解,她動心無比地抱住身上的少年。女瑤手中抓著的蠱蟲向外一拋,拋入了二老懷裡。二老甚懂地關上門離開這裡,把空間留給程勿和女瑤。

  少年人嘛,又習武,精力滿滿。

  食髓知味!

  一次當然是不夠的。

  ……

  帷帳飛揚,半室狼狽。做不到最後一步,前戲卻已讓人眷戀沉迷。從地上鬧騰到了床上,地上的血跡對他們好像一點影響也沒有。等紓解得差不多時,天已經亮了,程勿直接昏睡了過去。女瑤也是被他折騰得累得不行,跟著他倒頭就睡。

  斬教下屬們從二老那裡聽到了隻言片語,眼色紛紛有異,也不敢去打擾教主休息。

  程勿再一次醒來時,已經睡夠了一天,帷帳外的天微微露出魚肚白。

  女瑤睡得安穩,忽感覺到臉上濕漉漉的,癢癢的,閉著的唇也被挑開,一柔軟的舌伸進來撩她牙關,要進去她的口中。閉眼沉睡的女瑤眉輕輕一跳,露出輕微笑意,鬆開了牙關,放那人進來。

  唇齒掃蕩,如春水般蕩起漣漪。

  女瑤睜開眼。

  四目之下,程勿與她氣息緊貼。他摟著嬌小的她睡在床上,黑髮散在她臉上。他紅著臉與她四唇相挨,小心地親著她。清晨醒來溫馨的一幕,便是與心中愛人睡在一起,長髮交纏,氣息與共。看著愛人的眉眼,心中歡喜得不知今夕何夕。他眼睛水潤而清澈,唇與她挨著,含糊地自言自語:「原來,女瑤就是這個樣子的啊。」

  他看到她睜開眼,一點不害怕,還過來親她的臉。女瑤挑眉,他的舌便點在她的眉梢上。女瑤心尖一抖,聽程勿小聲:「你第一次在我夢裡我醒來後你還在。你以前都是睡過後就消失了,為什麼現在還在?是不是說我更喜歡你了?」

  女瑤:「……」

  她眉毛越挑越高,縮身窩在他懷中,神色開始變得古怪。

  程勿突起身將她壓著,他笑嘻嘻地又親了她一下。他又高興,又疑惑:「小腰妹妹,為什麼在夢裡你還這麼香?你為什麼不閉眼睛?你怎麼不跟我飛媚眼?小腰妹妹,我不喜歡你了,你在夢裡怎麼突然就不聽我的話了?」

  女瑤:「……」

  程勿瞪她,伸指戳她的臉,生氣道:「你還面無表情地看我!就跟現實中一樣……你這個壞蛋,在夢裡都看得我心虛,但我才不怕你,這是我的夢!我要你怎樣就怎樣。」

  他抬起青青鬍茬的下巴,倨傲的:「親我,快。」

  女瑤撩他下巴一下:「親你幹什麼?直接上你不是更快?」

  程勿睫毛沾上水,紅了臉頰,結巴道:「也也也也行,這麼快,但是……」他說著就愣住,「我沒讓你這麼做吧?你今天怎麼這麼不聽話?」

  女瑤笑眯眯:「怎麼就不聽話了?只是飛媚眼我還沒學會,等我學會再飛給你。」

  程勿:「……」

  他身子輕輕一抖,他視線慢慢向下,看著被自己壓在懷裡的嬌弱小姑娘。小姑娘散著髮窩在他懷裡,眉目卻含笑,驕傲而自信,和夢裡那妖氣橫行的樣子絕不相同……程勿遲疑:「小、小腰、小腰姊姊?」

  女瑤「嗯」一下,伸手摸他臉,感慨道:「沒想到小勿每天都在夢裡肖想我啊,還讓我這樣那樣。真是人不可貌相。」

  程勿:「……女瑤姊姊!」

  他眼睛倏地瞪大瞪圓,黑圓的眼睛縮起,不可置信地看著躺在自己身下的姑娘。赤著身,散著髮,肩膀上一片青痕紅痕……他他他他對女瑤姊姊做了什麼?為什麼一覺醒來,女瑤竟然和他睡在一起,兩人還這個樣子?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程勿嚇得冷汗盡出:「啊啊啊啊——!」

  他打個哆嗦,一下子從床上摔了下去。女瑤愕然,起身去扶他。手才碰到他,他就胡亂翻一堆衣服抱到懷裡,充滿驚恐地望她一眼。程勿轉身跳起,披上外衫從窗口跳出而逃。

  他「啊啊啊啊」慘叫一路,同時喊:「小腰姊姊不要殺我——!」

  還坐在床上、吃驚地發現自己把程勿嚇跑的女瑤默默縮回了本來想扶程勿起來的手:「……」

  女瑤怒極:她是怎麼他了!讓他這麼怕她!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 02:5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