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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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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54:54 |只看該作者
第340章 回家

    「對,不能讓他們去東元國。」沈詠潔點點頭,「回去之後,我自會跟你外祖父說。」

    盈袖和小磊一齊點頭,異口同聲道:「絕對不能讓巫家人進東元國!」

    但是萬一他們要偷著進了呢?

    有錢能使鬼推磨,東元國的人也不是鐵板一塊,不僅不團結,而且早被北齊國的人滲透得跟篩子一樣了。

    沈詠潔對於盈袖的顧慮很是贊同,淡淡地道:「這沒關係,先讓朝廷拿個章程出來,下面的人就好辦事了。」

    盈袖應了,輕聲道:「陛下他們應該比我們懂……」

    而且她還有謝東籬,回去跟他說說,他肯定是有辦法的,盈袖的興致又高昂起來。

    沈詠潔倒是不為這件事擔心,她擔心的是盈袖。

    「過來。」她朝盈袖招了招手,讓盈袖坐到她身邊,在她耳邊悄聲問道:「你的大婚,到底……?」

    盈袖忙咳嗽一聲,朝沈詠潔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在車上問這種問題,又朝車門處努努嘴,示意她門外有耳。

    沈詠潔想了想,趕車的劉雨棟雖說已經被她收服了,但是到底時日還短,此事又牽扯到盈袖的名節,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把這件事掩過去不提。

    他們一路曉行夜宿,日夜兼程,終於在十月二十七的時候回到東元國京城的渡口。

    渡口前居然守衛森嚴,跟他們走的時候完全不同。

    盈袖嚇了一跳。

    她當然不能讓沈詠潔和小磊被人搜到。

    若是被人揭發他們去過南鄭國,這盆髒水一時還是洗不清的。

    眼看那些侍衛要查到他們船上了,情急間,盈袖想了個法子。在沈詠潔耳邊嘀咕兩聲。

    沈詠潔忙拉著她的手,擔心地道:「這樣不好吧?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你……你……要是凍出好歹怎麼辦?」

    「沒事。」盈袖忙拍拍沈詠潔的手背,「沈夫人,我們就此告辭。多謝您一路來的照料搭救,今天就是我報恩的時候了。」說著,她對沈詠潔和小磊眨了眨眼。

    劉雨棟他們如今是沈詠潔的下人。都在沈詠潔和小磊旁邊候著。

    聽了盈袖的計策。他們倒是覺得可行。

    劉雨棟對盈袖拱手道:「想不到姑娘義薄雲天,劉某謝過姑娘搭手!」說著,對她抱拳行了一禮。

    「劉大哥多禮了。」盈袖忙還了一禮。「這裡就拜託各位了。」說著,讓劉雨棟他們先帶著沈詠潔和小磊到下面的艙裡藏起來,自己戴著假面坐在主艙候著,為了嚇人。還故意在臉上多點了幾顆大黑痣。

    「這船上有人嗎?我們奉旨查船!」那侍衛在艙門口敲了敲。

    「大哥,請進。」盈袖在裡面故意拿腔拿調說道。

    那侍衛踹開門進來。兜頭就看見一個大餅子臉,臉上諸多黑痣的胖姑娘坐在那裡,手裡綰著手絹兒,還一個勁兒地朝他飛媚眼兒。

    那侍衛頓時覺得倒胃口。看都懶得看她,隨便在船裡走了一通,道:「這船裡都有誰?」

    盈袖起身。對那上船搜查的侍衛屈膝行禮道:「這位大哥,請問出了什麼事?我們剛從江南回來。好好兒地,查什麼船啊?想是在追逃犯?」

    那侍衛見她是個長相粗陋的普通女子,也沒在意,而且不喜歡看她眼神斜飛的樣兒,遂抬頭看天,傲慢地道:「這是上面的命令,我們只是奉旨行事!」

    「奉旨?奉誰的旨?」盈袖皺起眉頭,故意問道,「陛下的旨意嗎?我們沒有聽說啊?」

    「你管奉誰的旨?!你故意婆婆媽媽什麼意思?你這裡是不是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那侍衛惱羞成怒,往前走了幾步,惡狠狠地瞪著她。

    盈袖忙陪笑道:「這位大爺莫急,我們可是良民,奉公守法的良民,您先請坐,這船裡也沒什麼東西,您……」她卻上前一步,正好擋在那侍衛要進船艙的路上。

    那侍衛嚇得後退幾步,伸手一格,往她肩膀上推了一把,道:「你幹什麼?別過來,老老實實在那兒站著!」

    盈袖立刻順勢「腳下一滑」,往後踉踉蹌蹌退了幾步,然後,撲通一聲,從窗邊上倒栽進水裡去了。

    水面濺起了數尺高的浪花,引得渡口的人的大叫:「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春雨和秋雨忙跟著跳了下去,二棟和小棟在船上高呼:「不得了!官爺把我們家小姐逼得跳河了!青天大老爺啊!要給我們做主啊!」

    那侍衛一見出了人命,倒是不敢進去了,忙攔著二棟和小棟道:「明明是她自己腳下打滑,掉入河裡,怎麼怪我們?」

    「胡說!肯定是你們見色起意,故意調戲我們小姐!我跟你說,如果我們小姐救起來了,你可得娶她!不然的話,我們就去見官!」二棟揮舞著拳頭,不肯甘休地說道。

    那侍衛家中已經有妻子了,不過就算沒有妻子,一想到剛才那姑娘的大餅子臉,還有臉上的大黑痣,就不寒而慄,忙找了個由頭溜走:「……這我可做不了主!我去找頭兒說話!」說著,一溜煙就走了。

    盈袖被春雨和秋雨從水裡救了起來,頭髮披散在身上,更是狼狽,比先前更難看。

    那些搜查的侍衛們一聽誰上這艘船搜查就有可能做這醜姑娘的「姑爺」,個個磨磨蹭蹭,死也不肯跟他們打照面。

    有些侍衛則根本不想查,就在那裡消極怠工和稀泥,見願意查的人沒有,他們樂得逍遙,胡亂拿著盈袖他們的通行證件隨便畫了個勾,就擺手道:「快走快走!別擋著路!」

    二棟和小棟將盈袖放在一個大春凳上抬著,蓋了被子,春凳下面的夾層裡躲著沈詠潔和小磊,一徑從船上下來。

    劉雨棟故意要找剛才上他們船的那個侍衛。一直嚷嚷著:「我們小姐還惦記著跟剛才那位侍衛大哥說話呢!在哪兒啊?不能把人推下水就不管了吧?你們就這樣做父母官?」

    剛才那侍衛蹲著躲在兄弟們背後,死也不肯出來,生怕沾上這醜姑娘。

    二棟和小棟面不改色地抬著春凳,往停在不遠處的大車那邊去了。

    盈袖被春雨和秋雨扶著上了大車,那春凳也被橫著放到車後。

    車簾一放下來,沈詠潔和小磊就從春凳底下的夾層裡鑽出來,從後窗進到車裡坐下。……

    「總算是出來了。」沈詠潔看見盈袖頭髮都濕了。很是著急。「來,我給你擦頭髮。」

    盈袖沒有推辭,躺在沈詠潔腿上。讓沈詠潔給她細細擦乾。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搜查的人?」小磊悄聲問道,「小喵去哪裡了?一直沒有看見它,不會留在南鄭國了吧?」

    小喵當然是跟著謝東籬走了。

    盈袖走了一趟南鄭國,對他們所處的形勢更加明瞭。她低聲道:「小喵應該已經回去了。——這樣說,那莊子前面肯定也有人守著了。」

    沈詠潔沉吟道:「應該還是針對我們……」

    只要他們一露面。就會被人用各種理由拆穿他們不在莊子裡養病的事實。

    當然,也許是皇后急眼了。

    因為盈袖給的解藥,只能管二十天,還有一天。如果盈袖不回來,元應藍和元應佳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渡口查檢的力度,沒有皇后娘娘的插手,肯定是查不起來的。

    而元宏帝和沈大丞相知道他們的去向,肯定不願意要查。所以這應該是為什麼渡口的侍衛是兩種態度。

    有人要查,有人要放。

    沈詠潔冷笑一聲:「皇后娘娘真是有心!」

    她也想到皇后肯定也插手了。

    「那怎麼辦?」盈袖皺起眉頭。

    「醜人計」剛才用過一回了,同樣的計策一天不能連用兩遍,這樣做肯定會出簍子的。

    「先看看吧。」沈詠潔坐直了身子,「我爹那邊應該也不是沒有留後手的。」

    盈袖點點頭,跟著一路往沈詠潔和小磊養病的那個莊子行去。

    他們這一次才走到半路上,就看見張紹天坐在路邊的一個茶寮裡喝茶。

    他帶的人比較多,自己也是身材高大,所以非常醒目。

    盈袖心裡一動,忙拉沈詠潔過來看。

    沈詠潔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立刻就被張紹天發現了。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張紹天已經認出來就是沈詠潔回來了。

    他的心情非常激動,端著茶的手都抖了起來。

    盈袖下了車,到茶寮裡買了幾份茶點和一壺茶,對張紹天行禮道:「這位官爺,請問去沈家莊如何走?」

    張紹天雖然認不出她的樣貌,但是聽她聲音有些耳熟,又見她是從沈詠潔車上下來的,忙道:「往前,左拐,第二個路口就是。」頓了頓,又道:「只有那條路好走。」

    盈袖點點頭,「多謝官爺。」說著,拎著茶水和點心上了車,把張紹天剛才說的話,對沈詠潔說了一遍。

    沈詠潔想了想,道:「這是讓我們走後門。」

    張紹天這邊站起來,翻身上馬,道:「跟我回莊!」

    他帶的人馬跟著他絕塵而去。

    沈詠潔的馬車就在後面慢悠悠地走著。

    張紹天來到沈詠潔養病的那個莊子上,將看守莊子的人都集中到前院,道:「今天我請大家吃飯,已經叫城裡的狀元樓送酒席過來,大家先吃了再去當差!」

    眾人高興地發一聲喊,馬上去搬了桌子條凳,在前院擺得滿滿地,先把莊子上的燒酒拿過來喝一通。

    沈詠潔和小磊的大車過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他們從後門悄然入了莊子。

    盈袖讓劉雨棟他們八個人在後莊住下,自己親自送沈詠潔和小磊往他們住的院子行去。

    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侍衛,很快就摸到了那院子裡。

    盈袖先進去看了看,見裡面的人也都被張紹天叫去前院吃酒了,只剩沈詠潔那個有功夫的婆子厲嬤嬤在這裡候著。

    厲嬤嬤是知道沈詠潔和小磊被擄走的事的。

    盈袖悄悄走過來,對她道:「厲嬤嬤,快把房門打開,沈夫人和小磊回來了。」

    厲嬤嬤整個人震了一震,抬頭看見沈詠潔和小磊已經走了上來,忙上前將他們迎到屋子裡,謝天謝地道:「夫人、小王爺,你們可回來了!」

    那兩個中了蠱的醫女還捆在這裡,因為需要她們的口技,幫沈詠潔和小磊應付皇后那邊的人。

    而這麼多天,皇后那邊確實派了不少人過來,企圖揭穿沈詠潔和小磊已經不在這裡的事實,但是有這兩個會口技的醫女,皇后娘娘的企圖並沒有得逞。

    現在正主兒回來了,自然用不著這兩個醫女了。

    她們先前助紂為虐,現在不過是將功補過而已。

    盈袖沒有多說別的,只對厲嬤嬤做了個眼神。

    厲嬤嬤會意,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見沈詠潔對她十分信任,也對她點了點頭,道:「您放心,我會處置她們的。」

    盈袖應了,又細細囑咐一番,才悄然離開這個莊子。

    她不能在這裡待著,她還要回謝東籬「養病」的莊子呢……

    回去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她更方便了,而且歸心似箭,展開以前學的功夫,走得飛快。

    很快翻牆越戶,躲過重重護衛,終於摸黑來到謝東籬「養病」的那個院子。

    她本來以為還要費一番周折,等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才能進去。

    卻看見院子裡也是空無一人,連值夜的下人都沒有。

    謝東籬一個人拿著本書,坐在窗前的躺椅上,卻沒有看書,而是盯著窗外。

    窗臺上放著一盞宮錦荷花燈,發出橘黃色的光芒,很是溫暖,那是家的感覺。

    盈袖輕輕鬆松從窗子裡鑽了進來,撕掉臉上的假面,對他粲然一笑。

    「你回來了?」謝東籬放下書本,站了起來,細看一眼,皺起眉頭,「頭髮怎麼濕了?你掉水裡了?」

    「我回來了。」盈袖顧不得解下身上的包袱,忙回身關上窗戶,道:「晚上天冷,別開著窗戶,你病還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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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55:08 |只看該作者
第341章 費心

    謝東籬進浴房拿了大巾子過來,對她招手,「過來。」

    盈袖的頭髮其實剛才已經讓沈詠潔擦過一遍了,只是可能比較倉促,又沒有合適的巾子,擦得不算很幹,沒想到竟然被謝東籬看出來了。

    盈袖有些心虛地蹭了過去,道:「我先去洗個澡,剛剛回來,跟外面的人周旋了半天,身上有些髒。」

    謝東籬想想把巾子放下了,「也好,我讓人炊熱水,你先去歇一歇,換身衣裳,等熱水來再沐浴,完了我再給你擦頭髮。」

    盈袖笑著點點頭,轉眼看見謝東籬手上戴著師父常戴的那個特製手套,忍不住歎了口氣,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轉身進了臥房。

    她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眼這裡的陳設。

    那天來了這裡她就走了,連一天都沒有在這裡待過。

    她其實不算是稱職的妻子。

    不過以後她會彌補的。

    老天爺給了她這樣一個絕世難求的好夫君,她要不好好珍惜,那真是自作孽了……

    盈袖抬頭,看見屋子靠南牆的邊上擺著一張梳粧檯,忙走過去,打開妝奩匣子上的鏡子照了照。

    鏡子裡的她面色蒼白,但是雙眸黑得發亮,眸子裡水意盎然,盈盈欲滴,看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想起當初她剛重生時,在那船上的穿衣鏡裡看見的自己的模樣,哪有現在這樣的神采?——真是恍同隔世。

    她剛剛換下身上的特製水靠,就聽見謝東籬在外邊說道:「把水放在這裡。」

    應該是有人送熱水來了。

    盈袖忙換了家常衣裳出來,看見兩個小廝的背影剛剛離去。

    「我來吧。」盈袖伸手要拎熱水桶。

    謝東籬看也不看她,一手一隻桶,拎著到浴房去了。

    盈袖只好笑著說了聲「多謝」。然後走進浴房。

    幸好謝東籬進來就出去了,並沒有停留。

    盈袖本來還有些奇怪,不過轉而想到這裡月明星稀,天氣晴朗,她又釋然了。——應該是還不能碰她……

    她將熱水注入泡澡的半人高大木盆裡,自己脫下衣衫,泡了進去。

    熱水讓她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了。

    她枕著木盆的木枕。閉上了眼睛。

    這二十天。她就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見不到沈詠潔和小磊的時候心裡急,擔心他們會出事。見到他們之後還是萬分緊張,擔心功虧一簣,被人抓到就倒大黴了。

    也就只有她回到了家,或者。回到了謝東籬身邊,她才能真正放鬆下來。

    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以前想到師父,還會悵惘。

    現在只會滿心地歡喜。

    這樣純粹地喜樂讓她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切都太好了,好得不像真的。

    她前世所有的夢想,所有的希翼。都在這一世實現了,甚至她上一世沒有想過的嫁個好夫君,這一世也不再是夢想。

    她捧起一抔水。往臉上拍去。

    那水已經涼了,激得她打了個激靈。

    「洗完了嗎?」謝東籬拍了拍浴房的門。「已經很久了。」

    盈袖回過神,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拿巾子給自己擦了擦,從木盆裡出來,換上寢衣,走了出來。

    「我給你擦頭髮。」謝東籬手上戴著那雙特製手套,拿著雪白的大巾子,走到妝台前站住。

    盈袖走到窗臺前坐下來,腦袋已經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謝東籬給她把濕髮裡外都擦乾了,才推推她的肩膀,「去床上睡。」

    盈袖「哦」了一聲,走了幾步,想起來謝東籬如今的狀況,還不能跟她同床共枕,回頭看著他問:「那你呢?」

    「我在暖閣。」謝東籬轉身走了出去,「早點睡。明天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來接我們回家。」

    盈袖一窒。

    終於要面對謝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了。

    這一次的事,她不知道能不能瞞過謝家人。

    也不知道謝家大嫂陸瑞蘭對這一次的事,知道多少。

    盈袖心裡著急,叫住謝東籬:「哎!你先別走啊!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謝東籬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頭,淡淡地道:「明天再說。很晚了,先睡吧。」說著,還是大步走了出去。

    盈袖跺了跺腳,卻無計可施,也不敢追上去跟他拉拉扯扯,只好回到床上,倒頭睡了。

    這一夜,她睡得真是香甜,一個夢都沒有。

    醒來的時候還在疑惑,她就跟剛剛閉上眼睛,馬上就天亮了一樣。

    盈袖擁著被子坐起來,在床上發呆。

    謝東籬在門口咳嗽一聲,敲了敲門。

    「進來吧。」盈袖撂開床簾,揚聲說道。

    謝東籬走了進來,他換了一身荔色天馬皮箭袖袍子,腰系白玉腰帶,足踏青緞粉底朝靴,襯得他越發玉樹臨風,沉穩練達。

    盈袖的嘴角情不自禁彎成愉悅的弧度,「外面很冷嗎?你已經穿皮了?」

    「這是你的衣裳,等下換上。城外不比城裡,如今已經冷起來了。」謝東籬將一遝衣衫放到她的床邊,淡然說道,「洗漱之後換上,出來吃早飯。大哥大嫂他們聽說已經動身過來了。」

    盈袖一件件拿過來細看,見是一件粉紫地縐雲緞壓桃紅邊上衫,配著桃紅地棉綾裙,還有一件銀白地滾玫紅邊藻葉紋狐毛出鋒小襖和海棠紅羽紗面白狐狸裡大氅,配色既豔又雅,而且輕柔保暖。

    這不是她陪嫁的衣裳,應該是謝東籬專門給她準備的。

    「夫君費心了。」盈袖的眼眸笑成兩彎月牙,「等我穿上給你看看。」

    謝東籬伸手想摸摸她的頭,但是手伸到一半,發現自己沒有戴那種特製手套,還是縮了回來,「快起來吧。」他轉身離去。

    盈袖馬上起身,先去浴房洗漱一番,出來才換上謝東籬拿來的衣裳。

    那一套衣裳穿在她身上,果然更增顏色,跟她十分相合。

    只可惜這房裡沒有那種大穿衣鏡,她不能好好看看自己全身是什麼樣子。

    她在屋裡沒有披大氅,只穿著裡面的狐毛出鋒小襖和棉棱裙出來,和謝東籬一起吃早飯。

    莊子上的早飯都是鄉野風味。

    一碟臘野雞腿片成的薄片,蘸白油吃。一碗金黃色的炒雞蛋,一碟熏臘腸,一碟胭脂鵝脯,還有兩小砂鍋粥,一鍋是甜的銀耳枸杞糯米粥,一鍋是鹹的皮蛋瘦肉粥。

    盈袖只兩種粥各吃了一碗,就放下了。

    「五夫人,外面莊子上有人找,說是五夫人答應等病好了就給他們送信的。」一個小廝進來回道。

    盈袖知道這是那幕後之人來要解藥了,心裡有些著急,起身披了大氅,對謝東籬道:「五爺,我能不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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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55:20 |只看該作者
第342章 出閣大禮

    謝東籬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片胭脂鵝脯吃了,問那傳話的人:「什麼人找夫人?我認得嗎?」

    那傳話的人忙道:「是大夫人那院兒的粗使婆子陸婆子,小的曾經見過一次。」

    「是大嫂院裡的?」謝東籬放了心,從一旁丫鬟捧著的託盤上拿巾子擦了擦手,「你去吧,看看是不是家裡有事。」

    盈袖也很詫異。

    她還以為是元應佳和元應藍那邊的人來找她要解藥的,難道她想錯了?

    而謝家大嫂陸瑞蘭在盈袖心裡跟她娘親沈詠潔差不多一樣有本事,她正發怵呢。

    盈袖望了謝東籬一眼:「那我去了?」

    「去吧,問問那人大嫂他們什麼時候過來。」謝東籬起身去裡屋收拾東西,「叫阿順去外書房等我。」

    他比盈袖只早回來一天,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收拾,而且還有話要跟他的小廝阿順,還有暗衛對好,免得等下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面前露出破綻。

    盈袖跟著傳話的婆子來到內院見客的花廳裡坐下。

    這花廳建在內院和外院交接的地方,有一條專門的封閉式回廊從二門上直接通過來。

    因是冬日裡,花廳的門窗緊閉,不過窗子都是透明的琉璃,掛著輕薄的白紗,能夠看見花廳周圍開著的數本菊花,有垂絲盤蕊的瑞龍菊,也有雪白聖潔的蓮菊,更有國色天香的重紫菊,五顏六色圍在別致的花廳周圍。

    盈袖一個人坐在花廳裡,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周圍的景色,捧著一盞熱茶暖手。

    花廳的門敲了兩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奴婢陸文家的,見過五夫人。」

    盈袖很是不習慣「五夫人」這樣莊重的稱呼,如她這般年紀的女子嫁人,在一般人家,還是少奶奶級別的,但是謝東籬的輩份高,她一嫁就升到夫人級別了。不是不惆悵的……

    「進來吧。」盈袖淡淡地道。心裡七上八下,不知大嫂陸瑞蘭要提前派這婆子說什麼話。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頭戴銅釵的婆子低著頭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大門。

    她一進來,就帶進來一陣寒風,盈袖打了個寒戰,同時發現自己左手腕上戴的玉鐲開始一點點發熱。

    盈袖一頓。抬眸飛快地睃了那婆子一眼。

    糟了,這婆子也是中了蠱的。

    果然還是那幕後之人派來的……

    盈袖想到那幕後之人居然連謝家大嫂身邊的粗使婆子都種了蠱。心裡真是膈應得很。

    哼,我連南鄭國假大巫都扳倒了,不信你這個「大巫」背井離鄉,有多能耐!

    盈袖打起精神。上下打量了那婆子一番,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笑著道:「請問怎麼稱呼?」

    「不敢當。」那婆子聲音嘶啞地道,「奴婢只是大夫人的粗使婆子。如今在謝家只管灑掃,別的一概不管。五夫人是主子,不必對奴婢這樣客氣。」

    「呵呵,話不能這麼說。」盈袖放下手中茶盞,右手握著左手腕的玉鐲輕輕轉動,「你是大嫂身邊的人,我怎麼能不尊敬呢?哪怕是大嫂房裡的貓兒狗兒,都比我們要體面,不是嗎?」

    嚴格來說,謝東籬是謝家大嫂、二嫂帶大的,長嫂如母,盈袖這樣說,正是守禮的表現,不算太過。

    那婆子似乎也是這麼想的,嘎嘎笑了兩聲,慢慢抬起了頭。

    盈袖感覺到左手腕的玉鐲也漸漸變得更熱了,她不動聲色看著那婆子,目光一片澄然。

    「……元大小姐,別來無恙啊?」那幕後之人粗噶沙啞的聲音終於表露了出來。

    盈袖再次聽見這個聲音,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懼怕和恐慌,當然,也是因為她娘親和弟弟都已救回,如今是她掐著對方的七寸,不是對方用她最在乎人的性命威脅她。

    情況逆轉,她的心情當然也不一樣了。

    「託福,還好。」盈袖好笑地偏了偏頭,「我想問問你,南鄭國的大巫已經遭了天譴,請問你何時遭天譴?」

    噗——

    「你住嘴!」那操縱這婆子的幕後之人坐在一個銅盆前,透過銅盆的清水看著盈袖的一舉一動,猝不及防間聽見盈袖這番話,戳中她心底最大的恐懼。

    那人憤怒尖叫,同時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她知道她的身子已經千瘡百孔,因為在南鄭國以外的地方用蠱,她必然要遭受反噬,為此她絞盡腦汁,幾次將反噬轉嫁出去,才逃過一死。

    第一次,她暗中給慕容長青種蠱,結果被銀色光劍破除之後反噬。為了逃命,她將反噬轉嫁到慶喜班身上,慶喜班滿門五十多人突然身死,就是反噬的作用。

    第二次,她施魂術讓魯玥兒瘋癲,提前把反噬轉嫁到魯家人頭上,造成魯家人全部身亡。

    第三次,她借機給元健仁下蠱,同時把反噬轉嫁到南城區的一個流浪兒身上,結果造成瘟疫在京城出現,死的人更多。

    轉嫁了三次之後,她以為找到了破除反噬的法子,只要能找到替罪羊,她就可以在南鄭國以外的地方施行蠱術和魂術,誰知道陰溝裡翻船。

    又或是事不過三,天要滅她。

    當她給太醫院的醫女下蠱,將沈詠潔和小磊劫走後,她發現她氣虛體弱,已經沒有辦法再轉嫁反噬了……

    幸好她有蠱王。借著蠱王的效力,她苟延殘喘,只等著盈袖回來,先拿到解藥救人,然後她回到南鄭國的白塔之上居住,這反噬自然不藥而醫。

    沒想到南鄭國的白塔居然被天雷所滅!

    那是她轉世輪回待了五百年的地方,以前她視那白塔為囚禁她的牢籠,恨死了那個地方,曾經慶倖逃了出來,再也不用被那白塔困住了。

    可是她在東元國開始大展拳腳的時候才知道。就算是牢籠,那白塔也是庇護她的地方!

    白塔已滅,她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被盈袖說到生平憾事,這幕後之人大口大口吐著血,將一銅盆清水都染紅了,最後竟然將沉睡的蠱王都吐了出來……

    她嚇了一跳,急忙將那蠱王撈起。又趕緊吞了下去。

    沒有蠱王。她要再灌頂轉世都不行。

    所以哪怕這軀殼可丟,蠱王是萬萬不能沒有的。

    那幕後之人深吸一口氣,又喝了口水漱漱口。才慢慢平靜下來。

    盈袖好半天沒有聽見那婆子再說話,很是驚訝地站起身,繞著那婆子走了一圈,試探地叫了一聲:「……大巫?」

    那幕後之人渾身一震。繼而桀桀怪笑,「……你都知道了?可見沒有白去南鄭國。怎樣?哪裡的風光不錯吧?我代上天牧民,在南鄭國守了五百年,終於等到了我要等的人……哈哈哈哈……」

    盈袖撇了撇嘴,啐了她一口。「你別裝神弄鬼了。南鄭國的大巫多行不義已自斃,你跟那假大巫比也差不離。做的事,害的人。也夠被老天滅掉好幾次了。我就不耽誤你升天了,快去給自己準備後事。我有空自會給你上一炷香,祝你一路好走不送。」說著,轉身就要往花廳外走。

    那幕後之人聽見盈袖的話,差一點氣得背過氣去。

    她目呲欲裂,脖頸上的血管高高隆起,看上去十分可怖。

    「你給我站住!你就這麼走了?你答應的解藥呢?!」那婆子抬起頭,森然看著盈袖說道。

    盈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婆子莞爾一笑:「解藥?什麼解藥?我不是給你了嗎?」

    「你想食言?!」那幕後之人真的怒了。

    從來只有她把別人耍得團團轉,出爾反爾食言而肥這種事一向是她的專利和特長,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施到自家身上?!

    「食言?我有嗎?」盈袖好笑,「你擄走我的娘親和弟弟,我給你的元應佳和元應藍下毒。你告訴我他們的下落,我給你解藥,我不是兩清了嗎?什麼時候輪到你說我食言了?」

    確實,盈袖已經將娘親沈詠潔和弟弟小磊接了回來,對方應該已經沒有任何手段能夠威脅她了。

    那幕後之人聽見盈袖的話,雖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不算特別驚訝。

    她做事習慣多留一手,就是防著這種情況出現。

    「呵呵,你不就是想昧下解藥,趁機除掉佳郡王和藍郡主?——好,你如果想破釜沉舟,也由得你。那我也不為你遮掩了。我會讓別人知道,你元盈袖是什麼樣的人!元應藍和元應佳的毒,都是你下的!還有,如果你不給我最終的解藥,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到底嫁了個什麼樣的人!等有一天,他完全恢復記憶,就是他離你而去的那一天!哈哈哈哈……你既然無所謂不在乎,又關我屁事?!」

    「呵呵……」盈袖跟著冷笑,「瞧你這算盤打的。難道我給你解藥,你就能保證他永遠不離開我?」

    那幕後之人一時語塞。

    「看吧,你話都說不出來了,還要忽悠我。」盈袖嗤之以鼻,手裡轉著自己的玉鐲,暗暗盤算是不是應該拔出銀色光劍,將那婆子身上的蠱挑出來?不過她很快打消了主意。還得靠這婆子送藥呢……

    那幕後之人默然片刻,最後陰森森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說我要受天譴,你又何嘗不是?你出爾反爾,將來有得你被懲罰的時候,別說我沒提醒你!」

    盈袖更加好笑,抬了抬下頜,道:「喲,你要害我一家,我不許你害,還是我的錯?天道若是真的有眼,就不會任你在這裡害人!你在南鄭國以外的地方用蠱術,難道就不怕反噬?你現在還活著,可見天罰這回事也要因人而異。不過嘛,你不仁,我不能不義。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你聽好了,我給你最終的解藥,但是我只給你一粒解藥。我不給你另外一粒,是懲罰你讓無辜的人受累送命。」說著,盈袖拿出一粒解藥。放到那婆子手裡,「看見了,這一粒解藥,你願意救誰就救誰,我管不著,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那幕後之人氣得一腳將銅盆踹翻。惱道:「你信不信我馬上告訴皇后娘娘,揭破你的真面目,說你會功夫。還會治毒!」

    「你說啊!」盈袖有恃無恐,「只要你承認你是南鄭國的大巫,我就是會功夫下毒之人!若是你不敢承認,就不要在我面前瞎叨叨!——滾!」

    盈袖一腳將那婆子踹了出去。

    這一腳,跟實實在在踹在那幕後之人身上一樣。

    因為她用蠱操縱這婆子,子蠱感受到的一切。都會傳到母蠱身上。

    那婆子被盈袖踹得滾倒在地上,那幕後之人也撲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啃屎!

    眼看盈袖拂袖而去,那幕後之人居然毫無辦法。

    她恐懼地發現。自己確實被自己設的局套住了。

    如果要揭發盈袖,只要她反問一句,你是如何得知的。自己做的這些手腳就免不了要暴露在人前。

    因南鄭國一直有大巫,東元國和北齊國也有不得不保留手段能夠檢測到大巫的出沒之處。

    和一個會功夫、會下毒的皇室後裔比,她這個大巫的威脅當然大多了。

    一旦坐實,她是非死不可,而且會死得乾乾淨淨,再不能灌頂轉世……

    那幕後之人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

    這一局,她是輸了……

    不過,好在還是拿回一粒解藥,只要能救活元應佳,他們就還是有勝算的。

    那幕後之人心思果決,馬上就給自己安排好後事,甚至選定了下一個灌頂轉世之人,此是後話不提。

    ……

    盈袖從會客的花廳走了出來,剛剛回到自己和謝東籬住的院子,就看見謝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從院子的影壁處繞了進來。

    「五弟,五弟妹,你們可好些了?」謝家大嫂陸瑞蘭快走幾步,上了臺階。

    盈袖轉了轉左手腕的玉鐲,發現並無異樣,才放了心。——至少謝家的這些至親都是無事的,沒有被蠱侵蝕。

    「多謝大嫂關愛,五爺已經沒事了。」盈袖笑著屈膝行禮,迎了上去。

    謝家二嫂甯舒眉和大嫂陸瑞蘭一起將盈袖扶了起來,十分抱歉地道:「五弟妹,真是對不住,五弟在大婚的時候突然發病,耽誤了拜堂,我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盈袖很不好意思,忙道:「大嫂、二嫂,快別這麼說。我嫁都已經嫁進來了,又何必拘泥於形式呢?再說,我是沒有婚書呢?還是沒有聘禮?——只要你們不把我當外人,我就是謝家媳婦。」

    一席話說得陸瑞蘭和甯舒眉都要哭了,兩人拉著盈袖的手,滿心感激,道:「昨兒聽說五弟大好了,我們就打算要接你們回府。今天祠堂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你去拜祠堂,行廟見之禮,就是我們謝家的媳婦了!」

    謝家大哥和二哥也一起點頭,臉上很是歡喜。

    盈袖忙笑道:「有勞哥哥嫂嫂,應該的,應該的……」

    「不行。」謝東籬突然出聲反駁。

    大家一窒,一齊抬頭看著謝東籬。

    盈袖的臉都紅了,十分尷尬,不知道謝東籬是什麼意思。

    「還沒拜堂,怎麼能廟見呢?」謝東籬正色說道,他看向盈袖:「因我的病,攪了咱們的成親大禮,是我的不是。我謝東籬娶妻,三媒六聘、三書六禮一個都不能少。」說著,他轉頭看向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還望哥哥嫂嫂幫我們再擇良辰吉日,我要再給袖袖一個出閣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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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發表於 2021-4-16 12:55:32 |只看該作者
第343章 不捨

    「五弟!」謝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齊齊出聲驚呼。

    謝家大嫂陸瑞蘭見盈袖臉都紅得能滴出血了,忙又轉圜道:「應該的,應該的……不過……」她話鋒一轉,「這良辰吉日恐怕不好選。今年最好的一個日子就是十月初八。如果再擇良辰吉日,說不定就要到明年了。」

    「不會吧?」謝東籬拿起他剛才在翻的一本書,「看看這個黃曆,十月三十,宜嫁娶、納采、訂盟、祭祀、祈福、求嗣、齋醮、開光、安香、出火、造廟、移徙、出行、入宅、造廟、起基、豎柱、上樑、安床、納婿,忌開市、破土、掘井、合壽木,這才是今年最好的成親的良辰吉日。」

    「啊?」陸瑞蘭很是驚訝,忙湊過來看了一眼,「好像是真的啊?我怎麼沒聽普濟寺的高僧說過?」

    「普濟寺的高僧也就一般,看陰陽風水還行,挑良辰吉日就不行了。」謝東籬大言不慚說道,「這本古曆書是從我們在西北的祖地那裡尋來的,普濟寺的高僧保證沒有看過。」

    一聽是從他們在北齊國以前的祖地老家那裡尋來的,謝家大爺和二爺忙道:「那沒錯了,這個曆書肯定比咱們現在用的所有曆書都好。你不知道,早年大周的曆書,那才叫准啊,後來一場戰亂,好多東西都沒了。」

    陸瑞蘭和甯舒眉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對盈袖道:「那好,十月三十,也就兩天功夫了。我們現在回去準備,等三十那天迎娶你過門!」

    盈袖心裡暖烘烘地。既感激,又高興。

    大婚是一個女人一輩子才有的儀式,特別是原配初婚,那個禮儀繁雜的程度不是二婚娶填房能比的。

    盈袖雖然是為了娘親和小磊寧願放棄自己最重要的大婚,但是事過境遷,她心底也不是沒有遺憾的。

    只不過這遺憾跟她真正看重的東西相比微不足道,因此她坦然接受了這份遺憾。更沒有糾結。

    沒想到謝東籬居然連她這點微妙的心情都顧及到了……

    謝家人走了之後。盈袖看著謝東籬,感慨說道:「幸虧今年還有一個好日子,我真要感謝編寫這古曆書的人。」

    謝東籬笑了笑。將那曆書扔到一旁,一撂衣袍坐了下來,自得說道:「那你得感謝你夫君我。」

    「為何?」盈袖一愣。

    「因為這曆書是我剛編的。」謝東籬低頭拿茶蓋撥了撥茶碗沿子,「一夜沒睡。才寫了這本曆書。」

    盈袖:「!!!」

    ……

    吃了午飯,謝東籬送盈袖去她娘親養病的莊子。還帶著小喵。

    「碰巧」沈詠潔和小磊的病都好了,正要回城裡的忠貞國夫人府。

    「娘,小磊,你們沒事了?」盈袖高興地拉著他們的手。轉頭看看娘,再看看小磊,笑得合不攏嘴。

    「沒事了。早就好了。」沈詠潔笑著對她眨眨眼。

    謝東籬恭恭敬敬拱手行禮道:「沈夫人,上次大婚的時候因我突然病倒。未能拜堂,我一直覺得過意不去。這一次,家裡人特意挑了十月三十日,準備妥當,讓我跟袖袖把拜堂禮繼續行下去。」

    「啊?真的?!」沈詠潔喜出望外。

    她最遺憾,就是沒有能參加盈袖的大婚。

    當然她也知道,這怪不了謝家,完全是他們家出了事,殃及謝家而已。

    盈袖當然知道謝東籬並不是那麼無辜,至少那幕後之人是沖著他來的,不過她不打算在娘親面前多說這件事。

    男人在妻子和母親之間要善於和稀泥,不能在兩者之間互相傳話。

    女子也一樣,在丈夫和娘親之間,也要善於隱惡揚善。

    人際關係是不能太較真的。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謝東籬鄭重點頭:「這種事怎麼能說笑?我家人已經回去準備了,請帖今天就會發出,明後天準備,三十那天早上我親來迎娶。——這幾天,袖袖就拜託沈夫人照應了。」

    「沒問題!沒問題!」沈詠潔高興得合不攏嘴,她可算是能真正嫁女兒了!

    小磊聽說姐姐還能跟他們回去住幾天,又看見小喵回來了,也很興奮,跟著小喵在院子裡跑圈,呼喝之聲不絕於耳。

    等沈詠潔和小磊收拾好東西,謝東籬親自送他們回京城的府邸。

    以前盈袖不知道謝東籬就是師父的時候,老是覺得他文弱,手無縛雞之力,總想擋在他前面保護他。

    如今知道謝東籬就是師父,那本事妥妥地打遍東元國無敵手,有他護送,縱然一個護衛都沒有,盈袖都十分安心。

    當然,他們也不是一個護衛都沒有,沈詠潔收服的那八個死士如今跟著他們,成了忠貞國夫人府侍從的正式編制。

    換句話說,這八個人是從暗到明,有了正式編制的侍衛身份了,這也意味著,他們的家人不用再躲在黑暗中,不會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了。

    但是因他們本人以前也是在京城活動,暫時還不能公開出來露面,因此沈詠潔已經打算送他們去北齊國,照顧她在北齊的生意。

    當年她在司徒家當家做主的時候,在沈大丞相和元宏帝的暗中支援下,將鋪子開遍了北齊、東元和南鄭三國。

    這些鋪子既做生意,也是他們的聯絡據點。

    只可惜十年前她突然消失,這些鋪子就回到了元健仁手裡,成了完全做生意的鋪子,別的功能都不再啟用了。

    如今她回來了,兒子也恢復了皇嗣的身份,她可是要好好再把這些鋪子經營起來。

    劉雨棟八個人將家人托給沈詠潔照料,他們簡單收拾了東西,就帶著沈詠潔的印鑒,往北齊國去了。

    謝東籬送沈詠潔、盈袖和小磊回到了京城忠貞國夫人府。

    沈大丞相在門口等著他們。

    大門前銀杏樹的葉子已經掉光了。地上鋪了厚厚一層扇形小葉子。

    「爹。」沈詠潔從車上下來,很是驚喜地叫了一聲,忙躬身行禮。

    「你們回來了。」沈大丞相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看了看沈詠潔,又看了看小磊,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先進屋去。」

    進到內院之後。盈袖回至貴堂,發現她的四個丫鬟已經從謝家回來了。

    「大小姐!」

    「大小姐!」

    採桑和采芸忙過來行禮。

    她們本來是跟她嫁到在十月初八那天嫁到謝家,但是經過這一連串的風波。她們又回到忠貞國夫人府,等著三十日再跟盈袖一起出嫁。

    雖然波折,但是大家完全看出來謝東籬是多重視這門親事,沒人再置疑盈袖在謝東籬心裡的地位。

    沈大丞相等小磊帶著小喵去盈袖那邊說話了,才命謝東籬留下來,一起議事。

    他對沈詠潔擔心地道:「怎麼辦?你們去了南鄭國。小磊可怎麼辦呢?」

    沈詠潔挑了挑眉,道:「什麼怎麼辦?」

    「南鄭國有大巫,不然為什麼去了那裡做質子的人都不得重用?你還不明白嗎?」沈大丞相歎息說道,在屋裡走來走去。

    「哦。這事兒啊……」沈詠潔微笑,「您還不知道?南鄭國的大巫十幾年前就是假的。自從上一任大巫過世之後,接任的大巫就是個幌子。根本一點巫力都沒有。您就別擔心了。那假大巫剛剛被雷劈死,我們親眼所見。」

    「啊?這事竟然是真的?!」沈大丞相驚呼。「我還以為……是大巫的自然更迭……」

    「當然不是。」沈詠潔想起在南鄭國的遭遇,倒是笑了,「我覺得這一趟走得值,不然我們都被南鄭國唬住了。」

    「哦?」沈大丞相敏銳地覺得沈詠潔話裡有話,「你是說……?」

    「對,南鄭國大巫是假的,有名無實。南鄭國本身,巫家和皇室分庭抗禮,有小朝廷之稱。而現今的太子妃,是巫家的嫡長女。先前的假大巫,是巫家的庶女。您想想,如今的南鄭國,亂成一鍋粥,我們不趁亂取點什麼,真是對不起我們小磊往南鄭國走一趟。」沈詠潔嗤笑,「巫家的人現如今惶惶不可終日,要麼會一不做二不休,在南鄭國起事。要麼,會跑到我們東元國。——爹,您可得馬上跟陛下說好了,絕對不能讓任何巫家人來東元國。來一個,殺一個。凡有窩藏,一起連坐!」

    謝東籬點了點頭,淡然道:「這一點我絕對贊成。巫家人不能來東元國,如果南鄭國待不下去的話,可以逼他們去北齊國。」

    巫家人是跟大巫最近的人,大巫和巫家互相庇護了五百年,這麼長時間的牽扯,讓任何人都不能忽視巫家的實力。

    「這樣說來,南鄭國皇帝如今也頭疼得很。」沈大丞相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撚須微笑,「好,我這就回宮向陛下稟明此事。」

    沈大丞相離開後,謝東籬也告辭離去。

    不過他離開之前,還是去至貴堂看了看盈袖。

    「你現在就要走啊?」盈袖依依不捨地送他往二門上去。

    謝東籬還是一派淡然,但是眉目間不像以前凝結著霜雪,而是充溢著溫潤雋永,他斜睨盈袖一眼,微微一笑,悄聲道:「要不,晚上讓師父來尋你?」

    「呸!」盈袖啐他一口,低頭撚弄衣帶,後來又覺得有趣,在謝東籬要跨越門檻的時候小聲叫住他,「……還是讓師父來吧,我很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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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發表於 2021-4-16 12:55:43 |只看該作者
第344章 孺子可教

    「……你還真離不了師父……」謝東籬橫了盈袖一眼,「我不過是試試你,你還當真了。」

    「試什麼試!」盈袖惱羞成怒,跺了跺腳,「你要不讓師父來尋我,我……我……我就去尋他!」

    謝東籬默然半晌,說:「……你就真的這樣想他?」

    語氣蕭索,似乎盈袖移情別戀一樣。

    盈袖看他一眼,很是奇怪他在糾結什麼,「怎麼了?我是想師父了,不行嗎?」

    「可是你就要嫁人了,就要嫁給我了,你怎麼能……?」謝東籬覺得心裡好像打了結,說出的話也很是拗口。

    盈袖明白過來,失笑道:「你都在想什麼?!我想師父,是因為他就是你啊!如果他不是你,我怎會想他?——沒見過你這樣跟自己置氣的人!」

    「是因為我嗎?」謝東籬凝視著她,心裡的結不知不覺又解開了。

    他學究天人,熟知古今,博學多才,聰慧無人能及,但也許太聰慧了,在有些事上未免有求全之毀,不虞之隙。

    「不是因為你還是因為誰?」盈袖看著他笑,「好了,不跟你胡扯了,快回去……我……我晚上等你……」說著,轉身一溜煙跑了。

    謝東籬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知不覺平復了眉梢。

    盈袖在抄手遊廊上轉了個彎,估摸著謝東籬看不見自己了,才停下來,回頭趴在廊柱後頭往前看。

    她見謝東籬站在遊廊盡頭,久久看著自己離去的方向,心裡頓時砰砰直跳。

    她也一直躲在那裡看著他,等他走了。才轉身背靠在牆上,拍了拍胸口,長籲一口氣。

    下午小憩之後,她從窗下的長榻上起身,看著窗外的藍天出神,心裡突然想起了謝東籬,想他現在在做什麼。是去丞相閣處理公事去了?還是在為他們兩天之後的大婚做準備?

    從針線笸籮裡拿出針線做了兩針。挑線的時候,想起謝東籬平時穿的衣衫顏色,不由自主找了和他衣衫顏色相配的線。做了一個簡陋的荷包。

    她的針線活兒一般,但是再一般,她也知道自己親手做的東西,意義是不一樣的。

    荷包做好後。她起身在屋裡走幾圈,來到暖閣窗下的書桌前。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看。

    拿著書,她就想起了謝東籬花了一夜時間「編」的曆書……

    眼裡看著書,腦海裡出現的卻是謝東籬在燈下奮筆疾書的樣子,甚至想著他一夜沒睡。有沒有人給他端茶倒水做夜宵?有沒有人給他籠火盆加衣裳?

    在書桌前坐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一頁書都沒有翻過。

    她放下書,目光移到自己左手腕的玉鐲上。

    這也是他給她的。

    她這一世的一切。都是他給她的,包括她的命。

    盈袖站起身。滿屋裡看著,竟然到處都看見謝東籬的影子。

    他曾經在這裡坐過,跟她說話,他曾經站在那裡,擁她入懷……

    每一處都充斥著有關他的一切。

    一想到他,她就會忍不住微笑,想起一切美好的東西,心裡暖洋洋地,再大的困難也不值一提。

    從屋裡走出去,看著廊下的茶花,思緒又回到了南鄭國大巫所住的白塔,想起了她初初揭開他面具的那一剎那。

    盈袖對自己澎湃的思緒有些害怕。

    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心裡有了一個人,廣袤的天地都變得狹窄,情人的眼裡沒有世界,只有彼此。

    一花一葉,一草一木,哪怕是不相干的點點滴滴,都能讓她想到他。

    世上萬物都成了她思念他的幌子。

    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飯,跟小磊玩了一會兒,盈袖就告辭回自己的至貴堂去了。

    沈詠潔在為她準備三天后的婚禮,一切都要親力親為,彌補上一次的缺憾,忙得沒有功夫理她。

    小磊急著要補齊這些天拉下的功課,已經鑽到自己的書房去苦讀去了。

    盈袖笑著離去,一進至貴堂,就吩咐人抬熱水進來,她要沐浴。

    在浴房泡了近一個時辰,將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只等著夜晚的來臨。

    但是那沙漏裡的砂子怎麼滴得這麼慢呢?

    她在屋裡坐立不安,可夕陽久久掛在天邊,就是不肯下去。

    如果她有箭在手,恨不得學後裔射日,將那礙事的太陽射下去算了,只等夜幕來臨。

    等外面的天空真的黑下來的時候,她又覺得局促,手心潮濕,鼻尖滲出細細的汗珠,躺在床上,看著帳頂的花紋,默默數著羊。

    當她數到一千隻羊的時候,耳邊終於傳來那久違的笛聲。

    盈袖幾乎是一躍而起,唰地一下掀開簾子,往至貴堂後院奔去。

    十月二十七的夜晚,月亮是一輪淺淺的彎鉤,掛在藏藍的天幕上。

    盈袖看見後院港灣邊上的臥牛石上,坐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手中長笛橫在唇邊,對著靜謐的大海吹奏。

    她慢慢走了過去。

    那人回頭,還是戴著那個銀色面具,他將銀色面具慢慢揭開,對盈袖主動袒露他的面容。

    依然是朗潤清雋,舉世無雙,蕭然軒舉,如冰似雪的容顏。

    他對盈袖伸出手,是謝東籬的聲音:「你來了。」

    「我來了。」盈袖沖他微笑,也伸出手,搭在他的特製手套上,縱身一躍,來到臥牛石上,坐在他身邊,定定地看著他。

    謝東籬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看著前方浩瀚的海面,低聲道:「……你什麼時候想到就是我?」

    盈袖雙手托腮,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道:「一開始是完全沒有想過。後來,心裡有了你,就想到了是你。」

    這話說得怪怪的。但是謝東籬卻聽懂了她的意思,他眼前一亮:「你是說,你心裡,先有了……我,才想到是我?」

    前一個「我」,當然是謝東籬,後一個「我」。就是師父了。

    盈袖點點頭。拉住謝東籬的手,「如果你不是師父,我不會對師父念念不忘。如果師父不是你。我不會關心他到底是誰。東籬,不要把你和師父隔離開,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如果我說。我們是同一個人,又不是同一個人呢?」謝東籬頓了頓。試探著問道。

    雖然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跟自己較勁……

    因為太聰明的人,往往會鑽牛角尖。

    盈袖啞然。瞪著謝東籬看了許久,道:「你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以前大周的時候,醫聖盛家曾經留下一本《醫經》。裡面記載過一種病,有人一體二魂。是為離魂之症。——如果,我是得了這種離魂症的人呢?」謝東籬執著地問道。

    他知道他並沒有離魂症,但是他就是想知道答案。

    為了不讓盈袖認出他,他故意在她面前表現得和師父完全不一樣,不一樣到甚至可以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久而久之,他幾乎連自己都快騙過去了。

    盈袖定定地看著他,歎息一聲,緊緊握住他的手,道:「就算你是得了病,我也不在乎。你不管是什麼樣子,哪怕三頭六臂,貌似夜叉,我還是喜歡。——區區離魂症而已,你太小看我了。」

    竟然毫不猶豫完全接受了他。

    謝東籬一把將她拉入懷裡,緊緊抱著她。

    今夜月明星稀,晴空萬里,他們並不能有特別親密的舉動,但是隔著兩人穿著的特製水靠,他們還是依偎在一起。

    「……以後,我還要師父來陪我。」盈袖在謝東籬懷裡蹭了蹭額頭,「你要惹我生氣,我就向師父告你的狀!讓師父懲罰你!」

    「想得美!我看,是你有離魂症才對。」謝東籬戲謔道,「讓我自己懲罰自己,虧你想得出!」

    「怎樣?不行嗎?」盈袖皺了皺鼻子,「反正我捨不得罰你,又打不過你,只好讓師父出面了。他老人家最是公允,最疼我,肯定會為我做主的!」

    居然是這樣……

    謝東籬又想笑,又感動,索性將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坐著,給她吃定心丸:「你不用找師父出面。如果我惹你生氣,我先罰自己不能見你,只有師父能見你,行不行?」

    「那當然好。」盈袖眉開眼笑,盯著謝東籬豐潤的仰月唇,特別想親一下,可是想到再過兩天就是大婚,她可不想他再出毛病,只好硬生生忍住,低聲道:「那你回去吧。天晚了……」

    「嗯。」謝東籬淡淡應了一聲,卻還是抱著她不放手,沒有要走的意思。

    盈袖想了想,覺得要說點正事才能堂而皇之再留他一會兒,不然都不好意思再賴著他,就道:「對了,那解藥的事,我只給了一粒解藥,不知道那幕後之人到底要給誰吃。」

    她在南鄭國的時候,就跟師父,也就是謝東籬提過,說她馬上給元應藍和元應佳下了毒,才換取對方不情不願地告訴她沈詠潔和小磊的下落。

    「願意給誰吃給誰吃。——要是我,一粒解藥都不會給。」謝東籬冷笑,「便宜他們了。」

    盈袖一窒,又換了話題,道:「我娘親和弟弟被擄走的時候,聽說你跟南鄭國大巫派的特使去雷州了,到底是做什麼去了?那南鄭國的大巫明明是假的,她派特使來做什麼?」

    說起這件事,謝東籬也有些疑惑,道:「那特使確實是從南鄭國派來的,也有些本事,特別精通占卜之術。他說,有人偷了大巫的蠱,跑到東元國,他是奉大巫之命,來東元國追查被偷來的蠱。你也知道,我們親眼見過好幾次那蠱在東元國出沒,所以我馬上就相信了,陪著他去雷州。但很快我就發現京城出了問題……」

    謝東籬突然想起了什麼,馬上緊緊閉了嘴,又咳嗽一聲,轉了話題,道:「天不早了,你趕快回去睡吧?」

    盈袖聽出他話裡有話,皺了眉頭看著他,問道:「你發現京城出了問題?什麼問題?」

    「沒什麼問題,就是南鄭國大巫那事兒……」謝東籬企圖輕描淡寫蒙混過關,但是盈袖已經警惕了。

    「南鄭國大巫那時候自顧不暇,如何能來東元國搞風搞雨?」盈袖眯起雙眸,「還有,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在大婚前的一天晚上來看你,你問了那麼多次我有什麼話要說,是什麼意思?!」

    想到那個晚上,她被他折騰得如同他手中的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雖然她筋骨酥軟,柔性甚佳,但也經不起那種折騰,若不是她心裡覺得對他很是愧疚,真不會配合得那般默契。

    謝東籬暗道不好,忙顧左右而言他:「我是看你心事重重,所以才問你。你看,你不也瞞了我很多事?」

    「你別扯遠了。」盈袖狐疑,「之前你還派阿順來跟我說,讓我不要急……你到底知道多少?」

    謝東籬別過頭,用手摸了摸鼻子,並不說話,腦子裡飛快地轉著,要轉移盈袖的注意力。

    無奈盈袖對於這件事一直內疚不已,這時候發現另有內情,簡直都要炸了。

    「……我知道得其實不多。」謝東籬回頭看了她一眼,「我真不知道有人用你娘親和弟弟的性命來威脅你要跟我悔婚。我只知道你娘親和弟弟被抓了,所以……所以……」

    他那時候也以為那幕後之人不過是為了給元應佳剷除障礙,壓根沒有想到自己身上,所以對於盈袖的反應,他十分不解。

    「你早就知道我娘親和弟弟去哪裡了是不是!」盈袖真的要冒火了,她握了握拳,「劉雨棟他們那八個人其實是你的人,對不對!」

    難怪那麼容易被娘親收服!

    難怪他胸有成竹,說她娘親和弟弟絕對不會有問題!

    謝東籬沒想到盈袖一下子變聰明了,笑著拍拍她的頭,「真是孺子可教,看,你這樣聰慧,都是師父我的功勞……」

    「你太過份了!」盈袖羞得不行,一把將謝東籬從臥牛石上推了下去,自己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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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有人歡喜

    「回來!」謝東籬眼看盈袖就這樣跑了,知道大事不妙,忙一躍而起,後發先至,擋在盈袖面前。

    盈袖收勢不及,一頭紮在謝東籬懷裡。

    她咬著唇,手肘迅速屈起,往謝東籬胸前狠狠重擊!

    謝東籬沒有還手,悶哼一聲,硬撐著受了她的肘擊。

    盈袖反而被嚇到了,將他推開,著急地道:「你不會躲啊!我的功夫都是你教的,你還能被我打到?!」

    她出手,是實在羞怒難忍,但她也知道以謝東籬的身手,就算她用全力,也是打不到他的,真沒想到他居然不躲不讓,硬生生受了她一擊!

    她可是用了全力的……

    盈袖見謝東籬一瞬間臉色發白,很是擔心,但剛剛才翻臉,又不好意思馬上上去關心他,只悶悶地看了他一眼,低頭繞道而行。

    謝東籬捂著胸口,再次站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道:「你要還生氣,就再打我幾下。」

    「打你做什麼?反正你謝副相英勇無敵,把人家玩弄於掌心之上,誰能鬥得過你?」盈袖一邊說,一邊眼圈都紅了。

    謝東籬知道這一次誤會是大了些,他抿了抿唇,湊到盈袖面前,「我先前真不知道那幕後之人逼你悔婚,所以才沒有跟你說。若是我早知道……」

    「你還騙我!你難道不是早知道?」盈袖憤憤不平,握著拳,埋頭再次繞開謝東籬往臺階上走,「那人跟你淵源可不淺呢!師父師父的,叫得不知多親熱!」

    謝東籬:「……」原來是醋上了……

    他松了一口氣。又覺得隱隱的歡喜,笑著拉住盈袖的衣袖,將她帶回來,「原來是氣這個……我不是說了嗎?我只有一個徒弟,別人休想占我便宜。——我的便宜只給你一個人占。」

    「去!」盈袖被他逗笑了,抹了抹眼淚,「誰占你便宜了!明明是你占我便宜!」

    「好好好。是我占你便宜。我的便宜也給你占。行了吧?」謝東籬拉住她的手,和她面對面站著,看著她臉上淚中帶笑。很想抬手給她拭淚,但是看看自己戴著的特製手套,他在心裡微微歎氣。

    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解決這個紅疹問題。

    不然每一次都要老天爺打盹的時候才能碰她。他真是恨不得把老天都剁了……

    盈袖的性子和順,本來也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生了一回氣,又揍了謝東籬幾下,已經消氣了,她拍拍謝東籬胸口。「行了,你回去吧。以後再耍我玩,我可不依的。」

    「不敢不敢。」謝東籬只差打躬作揖了。又問她:「不生氣了吧?」

    盈袖搖了搖頭。

    「那就好。」謝東籬只想抹汗,簡直比他面對千軍萬馬、在朝廷上舌戰群雄還累。「以後要不高興了,一定不要躲著一個人生氣,那多傻?我又看不見。」謝東籬抱了抱她,「要生氣,也要在我面前生氣,不然豈不是白生氣了?划不來。」

    「在你面前生氣有什麼用?」盈袖橫了他一眼,「看見你更生氣!」

    「在我面前生氣,我會心疼。」謝東籬溫柔擁她入懷,「對不相干的人生氣,人家根本不在乎,你白生氣了。而在乎你的人,捨不得你生氣。所以咱出氣,也要找准了地兒再出,別把自己氣壞了。」

    總而言之,就是不能矛盾擴大化,一定要在兩人分開之前解決,不然過一晚上,小問題都發酵成大問題了。

    盈袖點點頭,「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你忘了我都會記得,你還不信我的本事?」謝東籬好笑,擁著她往臺階上走,「好了,回去睡吧。兩天后我來娶你。」

    盈袖情不自禁笑了,「嗯。」她溫柔地說,目送謝東籬離去。

    ……

    過了兩天,元應藍躺在齊王府自己的院子裡,等著皇后齊雪筠派人過來送她去北齊國。

    她將唯一的一顆解藥給元應佳吃了,自己抱了必死的決心,用了最後的秘術續了一月性命,千方百計說服皇后齊雪筠送她去北齊國,只為了完成自己沒有做完的事。

    元應佳過來看她,在門口問道:「妹妹,我能不能進來?」

    元應藍忙放下帳簾,將自己嚴嚴實實擋起來,「哥哥,進來吧。」

    她的聲音粗噶沙啞,像是非常蒼老的樣子。

    元應佳走了進來,看著元應藍低垂的帳簾,目露痛苦之色,「妹妹,你的病好些了嗎?」

    元應藍強笑道:「哥哥,我好多了,今天就要遠行去北齊國皇舅爺那裡養病,哥哥你保重。」

    元應佳悶悶地道:「一定要去嗎?」

    「嗯,一定要去。」元應藍笑了笑,鼓勵元應佳:「哥哥,你要記得,你以後不是一個人活,而是兩個人活,你要把我的這份活下來。」

    「妹妹!」元應佳震驚,「你說什麼?!你不是要去北齊國養病?」

    「是,但是我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靈,這一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時候。」元應藍幽幽地道。

    元應佳痛苦地閉了閉眼,在她床前跪了下來,「妹妹,是哥哥沒用。你不該把那解藥讓給我……」

    「不,哥哥,你吃了,才有用。我是女子,吃了也無用。」元應藍眼裡閃過一絲陰狠,「哥哥,你要記得,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要記得皇祖母,記得父王,記得母妃,記得我,要早點跟嫂子生小侄兒,這樣才更有勝算!」

    元應佳淚如雨下,但還是點了點頭,握著拳頭,狠狠地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報仇!」

    「報仇?不必了。」元應藍搖搖頭,「哥哥,你只要登上東元國皇位。就是給我報仇了。」

    「我一定會的!」元應佳咬牙切齒地道。

    這個皇位,他一定志在必得!

    「哥哥,你先走吧。皇祖母派人來送我去北齊國,你別讓他們看見了。」元應藍頓了頓,咳嗽了幾聲,「哥哥,你把你的玉玨給我。我帶著去北齊國。也算是一點念想。」

    元應佳忙從腰帶上將自己從小帶到大的玉玨扯了下來,從帳簾底下給元應藍遞了過去。

    元應藍握著那玉玨,微微一笑。

    元應佳站了起來。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再過一個時辰吧。」元應藍給自己捋捋頭髮,留戀地看著自己的床帳。

    「我不能送你了。謝副相要把上次中斷的大婚繼續下去,等下我要去觀禮。」元應佳悄聲說道。

    「什麼?!」元應藍吃了一驚,又氣又怒。一口血吐了出來,將寶藍色錦緞如意被染得血跡斑斑。「他們不是成親了嗎?怎麼還要大婚?!」

    「是啊,謝副相真的是很疼我們的堂妹呢。」元應佳的笑浮在面上,根本沒有直達眼底。

    元應藍閉了閉眼,這場病使得她整個人憔悴不堪。已經不成人形。

    如今聽說謝東籬還要跟盈袖繼續拜堂,就跟拿刀剜她的心肝一樣。

    怎麼會這樣呢?

    他說過的,他不要成親。不能動心,更不會有男女之情……

    難道他都忘了?!

    元應藍緊緊抓住被子。將下嘴唇咬得青紫,才沒有叫出聲來。

    她的心裡無比鬱悶,卻無法宣洩,只得忍了又忍,一口接一口地吐血……

    元應佳等了半天,見元應藍不說話,以為她睡了,便悄然離去,往謝家觀禮去了。

    元應藍被下人扶著出了齊王府。

    她坐在大車裡,拐上京城的主幹道,正好跟謝家去忠貞國夫人府迎親的大紅花轎撞了個正著。

    元應藍的青頂大車沒有任何郡主儀仗,自然是要給謝家的迎親隊伍讓路的。

    她命下人將車停在路邊,將車簾掀開一角,近乎貪婪地看著謝東籬。

    他穿著一身大紅新郎禮服,騎在馬上,意氣風發,側臉的輪廓俊美如雕塑。

    就像許多許多年前,在每個夜晚的燈下,她抬頭仰望的時候,看見的那個不苟言笑,如冰似雪,高高在上的人。

    兩人的側臉完美地貼合在一起,居然連樣貌都是完全一樣……

    多年前的記憶穿越了重重時空,接踵而來,在她腦海裡迴旋往復,沖得她頭暈目脹。

    元應藍閉了閉眼,靠在車裡微微喘息。

    她不知道是什麼喚醒了自己,只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東元國。

    這個完全不同于南鄭國的地方,讓她無所適從,也錯失了很多時機,才兵敗如山倒。

    好在她還有機會,這一盤棋,還沒有下完。

    謝東籬迎親的花轎往東去了,元應藍的大車往西行去。

    兩個隊伍在長街上分道揚鑣,越行越遠。

    ……

    盈袖一大早起來,再次被喜婆拖著潔面盥洗,然後是化妝打扮,上次走過的程式原樣再走一遍,她很是無奈。

    沈遇樂笑嘻嘻地在她旁邊湊熱鬧,道:「表姐,你真是好命啊。誰有那麼好的運氣,能成兩次親,而且還每次都嫁給同一個人,還都是原配初婚!」

    「去!你就笑吧!」盈袖哼哼兩聲,「等你嫁鄭昊的時候,看我怎麼折騰你!」

    「表姐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沈遇樂忙舉手求饒。她怕的不是盈袖,而是謝副相!

    誰都知道,得罪了盈袖,就是得罪謝副相。

    而得罪了謝副相,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兩人笑了一陣,沈詠潔帶了小磊進來,笑說:「收拾好了嗎?東籬的花轎已經到了。」

    沈遇樂忙把蓋頭給盈袖蓋上。

    小磊沖了過來,道:「姐姐,我要背你上花轎!」

    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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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拜堂

    小磊剛剛大病一場,雖然已經痊癒,但還是比較瘦小,看他的個頭,直到盈袖胸口的位置,盈袖實在不忍心讓他背她。

    但是小磊的熱情也不能打擊。

    盈袖想了想,將蓋頭撂了起來,彎下腰對他道:「小磊,姐姐不喜歡被人背著,等下你就牽著姐姐的紅綢,將姐姐領到外面,交給你姐夫,好麼?」

    「為什麼不喜歡被人背啊?」小磊有些著急,「我以前看見別人成親,都是兄弟背出門的!」

    是兄,不是弟……

    盈袖在心裡默默地糾正他,面上依然揚起笑容:「我們為什麼要跟別人一樣呢?小磊,姐姐是第二次出閣了,第一次被你表哥背著,結果還得重來一次,姐姐實在是怕了……」

    這樣說,小磊立刻就接受了,他忙點頭:「好,那我牽著姐姐的紅綢送出姐姐出閣!」

    「這就對了!」盈袖笑著摸摸他的頭,放下頭上的大紅蓋頭。

    沈遇樂忙將紅綢拿過來,一頭給盈袖,一頭給小磊。

    沈詠潔已經去了正堂,盈袖要在那裡拜別爹娘,然後跟著謝東籬去謝家。

    這一趟儀式,上一次已經走過一次,但是上一次沒有沈詠潔和小磊在身邊,都是親戚幫著操持的。

    儀式雖然一樣,但是正主不在,總是差那麼點味道。

    這一次,算是真正圓滿了。

    盈袖心裡充溢著難以言喻的喜悅。

    她被小磊帶著出了至貴堂,往正堂行去。

    謝東籬已經來到正堂,在那裡對沈詠潔跪拜行禮。

    沈家的親戚們又來了,沈大夫人王月珊對謝東籬滿意得不得了,真心希望鄭昊娶她女兒的時候。也能這樣誠心誠意。

    婚禮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儀式,而是代表了一個男子能有多大的誠意娶女子為妻。

    也許盛大的婚禮並不代表婚後一定會幸福美滿,但總是一個好的開端。

    特別是對男的來說,越難得到的,才會越珍惜。

    鄭昊跟著謝東籬一起來的,他看見沈遇樂一臉豔羨的樣子,笑呵呵地在她耳邊道:「你要喜歡。我給你辦三次婚禮!——東元國一次。北齊國一次,南鄭國一次,怎樣?」

    「去!盡胡扯!」沈遇樂瞪了他一眼。「我表姐跟表姐夫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亂說話觸人家黴頭!」

    「我哪有?!」鄭昊叫起撞天屈,「我比誰都祝他們幸福美滿百年好合鶼鰈情深魚水和諧早生貴子!」

    沈遇樂掩袖而笑,看著盈袖跟謝東籬一起對沈詠潔跪拜行禮。感慨地道:「這樣有誠心,應該能對我表姐一輩子好吧?」

    「當然。」鄭昊袖著手站在她身邊連連點頭。「你就看謝副相在你表姐身上花的銀子和精力,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手的。」

    「跟銀子有什麼關係?」沈遇樂白了他一眼,「你怎麼不說是他心悅我表姐?」

    「切!說心悅就心悅?紅口白牙地,漂亮話誰不會說?——不拿銀子出來。怎麼衡量?」鄭昊搖頭晃腦,「我跟你說,如果一個男人只會說漂亮話。臨到頭一毛不拔,不肯在你身上花一文錢。這種人你趁早離得遠遠地。只有像我和謝副相這樣,對心悅的人一擲千金,才是可靠之人!」

    「你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沈遇樂啐了他一口,但是心裡卻覺得他說得有一定道理。

    總之,給你花銀子的人不一定真的喜歡你,但是不肯給你花銀子的一定不喜歡你。

    這邊沈詠潔眼含著熱淚,在上首的位置上抬手道:「起來吧。」又叮囑盈袖,出嫁之後,要賢慧孝順,跟謝東籬好好過日子。

    盈袖低頭應了。

    沈詠潔又對謝東籬道:「東籬,我只有這一個女兒,今日把她託付給你,望你能善待她。」

    「岳母言重了。袖袖是我的妻,我自當以她為重,護她終身。」謝東籬恭恭敬敬說道,對沈詠潔長揖在地。

    「好了,時辰到了,咱們吹吹打打上花轎吧!」旁邊的喜婆笑著扶起盈袖,對小磊使了個眼色。

    小磊將那紅綢的另一端交到謝東籬手裡,鄭重說道:「姐夫,我姐姐就交給你了。你若是對她不好,我會接我姐姐回來,不會受你半分委屈!」

    觀禮的親友們聽了,頓時哄堂大笑,氣氛十分熱鬧。

    盈袖聽得滿臉通紅,大紅蓋頭下,一時分辨不出是蓋頭更紅,還是她的臉更紅。

    謝東籬卻一點都沒有笑,一本正經地道:「辰郡王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機會接你姐姐回娘家的。」

    小磊:「……」這話好像哪裡不對?

    他還在怔忡間,謝東籬已經執起紅綢,往外行去。

    十月三十日這一天,從早上就開始下雪,黑雲沉沉,在天空翻滾。

    來到忠貞國夫人府的大門口,謝東籬和上一次一樣,將盈袖打橫抱著送上花轎。

    外面圍觀的群眾發出陣陣歡呼,嗩吶聲,鑼鼓聲,聲聲震耳。

    謝東籬翻身上馬,微笑著往人群中掃了一眼,居然看見慕容長青騎著馬,站在人群後面,冷冷地盯著這邊。

    謝東籬對他笑了笑,策馬跟著花轎往西城坊區行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繞整座京城了,而是走得直線,直接從東城坊區的忠貞國夫人府,到西城坊區的謝府,最短距離。

    因為擔心夜長夢多,還是趕緊娶回家,拜了天地入洞房最好……

    這一路吹吹打打,很快來到了謝家。

    依然是大紅毯蓋地,她從花轎上下來,踏在那紅毯之上,想起上一次來到這裡,真是唏噓不已。

    這一次。她可沒有在花轎裡睡著了,更沒有做那個莫名其妙的夢。

    謝東籬帶著她跨過門檻,往謝家的正堂行去。

    上一次,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拜堂,謝東籬就「吐血暈迷」了……

    盈袖想起這二十多天的點點滴滴,唇角越翹越高。

    兩人來到佈置得紅通通的喜堂之上,謝家老爺和夫人的牌位擺在八仙桌上。

    謝家大爺、大夫人。二爺、二夫人分立在八仙桌兩邊。

    見謝東籬帶著盈袖進來了。謝家大爺忙對著他爹謝複和娘親劉氏的牌位道:「爹、娘,五弟終於要娶妻了,您二老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他們夫妻和順。生兒育女,為謝家傳宗接代!」

    喜堂上的司儀大聲道:「一拜天地!」

    謝東籬和盈袖對著喜堂外的天空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謝東籬和盈袖又轉過來,對著謝複和劉氏的牌位拜了一拜。

    「三拜哥嫂!」

    盈袖一怔。

    她從來沒有聽過拜堂要拜哥嫂。

    謝家大爺、大夫人,二爺和二夫人也對視一眼。十分驚訝。

    謝東籬倒是從容得很,帶著盈袖對兩對哥哥、嫂嫂分別拜了下去。因為這本是他特意安排的。

    他出生就喪母,三歲喪父,完全是謝家大爺、大夫人,二爺、二夫人這兩對哥哥嫂嫂將他帶大的。如今他終於成親了,要拜他們是應該的。

    盈袖跟著下拜。

    謝大夫人陸瑞蘭和二夫人甯舒眉忙將她扶了起來,用帕子拭了拭淚。道:「好弟妹,不用這麼客氣。你只要與五弟和和美美。我們就知足了。」

    盈袖輕輕「嗯」了一聲,心裡暖烘烘地,很是高興。

    因為謝家老爺和夫人早就過世了,只因謝東籬以前還小,後來成年了,但是沒有娶妻,所以謝家沒有分家,還是一起住著。

    謝東籬一成親,他們謝家大概就要分家,各自過自己的日子了。

    盈袖上無公婆要伺候,下無難纏的妯娌要應付,身邊也沒有謝東籬的通房小妾要煩心,想著以後的好日子簡直睡著了都能笑出聲來。

    這一門親事,就算是沈詠潔也挑不出錯,比她當年給盈袖定的長興侯府的親事要好多了。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那司儀高聲說了最後一個儀式。

    謝東籬一撂長袍,和盈袖對面跪了下來,兩人深深拜伏,給對方磕了一個頭。

    以後的日子,就要靠兩個人一起榮辱與共了。

    果然經歷了整個拜堂成親的儀式,盈袖覺得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

    婚禮就像一道門檻,門外是少女,門內是少婦,從姑娘到妻子的距離,只有一個婚禮。

    謝家大爺二爺招呼男賓去外院坐席,大夫人和二夫人招呼女眷去花廳坐席。

    還有一些很親近的親朋好友跟著去鬧洞房。

    謝東籬領著盈袖先往新房裡去了。

    這是盈袖第一次來這個院子,專門為他們成親修建的院子。

    已經是在謝家大宅的西面了。

    來到新房坐下,謝東籬在大家的起哄聲中,拿了白玉挑杆,揭開了盈袖的大紅蓋頭。

    盈袖抬眸向他微笑,杏眸裡波光粼粼,笑意深達眼底,嘴角甚至漾起兩個小小的梨渦,豔光四射,不可逼視。

    雖然兩人早已不是第一次見面,但是這樣盛妝下發自內心欣喜的盈袖,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一瞬間,他甚至想起了上一世盈袖那清清淡淡的容顏,長年緊鎖的眉頭。

    原來她真正笑起來的樣子,是這樣動人……

    謝東籬在心裡感慨著,也坐了下來。

    喜婆送上來兩杯交杯酒。

    兩人持了酒杯,互相彎了胳膊交叉起來,對飲了這杯酒。

    謝東籬注意到,盈袖非常小心,在兩人胳膊交叉的時候,她甚至連他的衣袖都沒有碰到……

    喝完交杯酒,謝東籬又叮囑了她幾句,才起身出去了。

    他一走,鬧洞房的那些人也紛紛告辭離去,好讓新娘子可以好好歇息。

    謝東籬來到外院,先拎了酒壺給大家敬酒。

    他平日裡號稱酒量不好,經常以茶代酒,但是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以茶代酒未免不太吉利,他也沒有了顧慮,放開了喝。

    慕容長青一個人喝了一瓶酒,帶著醉意端著酒杯來到謝東籬面前,對他道:「謝副相,你好福氣啊,能娶到袖袖為妻,還是娶兩次,真是不服不行!」

    席上的人都知道慕容長青是什麼人,那是今天新娘子的前未婚夫!

    新人舊人相遇,肯定是要有一番爭鬥吧……

    大家饒有興味地看著謝東籬。

    謝東籬微微一笑:「慕容世子過獎。上一次因我的緣故,沒能拜堂,雖然內子不在乎,但是身為男人,總應該言而有信,說話算話。欺侮婦孺,總算不得好漢。——慕容世子,你說呢?」

    這是在暗諷慕容長青跟人定親之後,又出爾反爾,退親之後,卻又來糾纏,實在是拖泥帶水不像男人……

    慕容長青被狠狠噎了一把,臉色不由鐵青。

    他倒是忘了,論耍嘴皮子,這謝東籬東元國數第二,大概沒人稱第一。

    「……謝副相果然生得一副利口。」慕容長青心念電轉,放棄了跟他打嘴仗這種不討好的做法,改用自己最擅長的本事,運氣於臂,往謝東籬背上狠狠拍去,直想讓他出個大醜,才能出他胸中這口惡氣。

    沒想到謝東籬身形晃了晃,避開了慕容長青的重擊,左腳似有若無地往旁邊勾了一勾,慕容長青頓覺一股勁風從桌底襲來,他順勢往後一仰,那股勁風卻突然消失了。

    壓力一退,他收勢不及,撲通一聲,仰天倒了下去,手上的酒杯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歲歲(碎碎)平安!歲歲平安!」旁邊機靈的人忙介面說道,將慕容長青扶了起來。

    酒杯裡的酒灑了他一身,看上去十分狼狽。

    謝東籬淡然道:「慕容世子既然弄髒了衣裳,那我就不虛留你了,還是趕快回去換一身衣裳為好。不然大冷的天,著了涼就不好了。」

    外面的雪已經越下越大了。

    這是在趕客。

    慕容長青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他一走,鄭昊就跳了出來,大聲道:「吃酒吃酒!大喜的日子,就要一醉方休!」

    席間的歌舞也奏了起來,漂亮的歌女們載歌載舞,將氣氛烘托得十分熱烈。

    謝東籬陪大家吃了一遍酒,才裝作醉了,被扶下酒席。

    謝家大爺、二爺,還有謝東籬的朋友們在這裡幫他待客擋酒。

    他回到內院,在新房的院子門口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昏黃的夜空,濃雲密佈,白雪已經鋪滿整個院子。

    推開院門,大紅燈籠掛了滿院,雪花在紅色燈光中飄舞。

    他踏著咯吱咯吱的雪地走向自己的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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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歡愉

    卻說謝東籬走了之後,新房裡的客人也四下散去。

    盈袖松了一口氣,從床上起身吩咐道:「我餓了,有什麼吃的嗎?」

    她一大早起來,只喝了一點粥,就開始準備大婚的事宜,到現在都快整整一個白天了,餓得前胸貼後背。

    新房裡伺候的丫鬟婆子忙上前行禮,笑著道:「有給五夫人準備的鴨子肉粥,還有牡蠣煎蛋,鹽水鹵嫩花生,另外還有螃蟹肉圓,蝦肉小餛飩。」

    「這麼多!」盈袖很是驚訝,「我吃點粥就可以了。」

    「都是五爺吩咐給五夫人準備的,奴婢這就給您擺上來,您嘗一嘗,喜歡哪樣就多吃些,不喜歡就撤下去吧。」一個圓臉微胖,長得非常喜慶的丫鬟很是殷勤,「五夫人您要卸妝嗎?」

    盈袖聽說是謝東籬給她準備的,很是歡喜,道:「那就都擺上來吧。不過,我得先把頭上這個珠冠卸下來,實在是太重了。」說著,她走到屏風後面的妝台邊上,要把頭上的珠冠取下來,抬頭卻看見妝台旁邊放著一個一人高的水晶鏡子,照得人纖毫畢現,跟她娘家閨房裡的那面鏡子幾乎一模一樣。

    盈袖想起自己曾經跟謝東籬說過的話,抿嘴笑了笑,看著鏡子裡的人眉目舒展,縱然濃妝豔抹也看得出發自內心的喜悅。

    她將釵環都取下來,放到妝奩匣子裡。

    還是那個圓臉的丫鬟捧了一銅盆溫水過來,在盈袖面前跪了下來,高高舉著銅盆。

    盈袖溫言道:「放在這邊的架子上就好了,我洗把臉。」

    那丫鬟笑了笑,起身道:「多謝五夫人體諒。」

    其實也是在試盈袖這個人是不是隨和。

    盈袖雖然是皇子的女兒。但是這身份根本就不做數,而且在她成長的歲月裡,她一直只是個皇商的女兒。

    出身不顯的女子嫁入高門,更喜歡講究規矩,對下人尤為苛刻,生怕別人看不起她,一點點小事都能上升到是不是尊重她這樣的高度。

    這個新房裡伺候的丫鬟有盈袖帶來的陪嫁丫鬟。有以前就服侍謝東籬的。也有從大夫人、二夫人房裡派來幫忙打下手的。

    大家都看著盈袖,對這個五爺費盡心機娶進來的夫人很是好奇,因為不熟悉,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儘量往嚴了走。

    如果盈袖是個寬仁的人,自然看不過去,會出言阻止。

    如果盈袖斤斤計較,那她們也心裡有數了。以後要如何服侍,怎樣打交道。都會有一本賬。

    盈袖如何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影響著謝家人對自己的觀感,只是她性子隨和,如今底氣充足,也不覺得自己是高嫁。所以也沒有必要折騰下人來表現自己「不卑不亢」。

    那丫鬟將銅盆放到架子上,拿一塊大巾子給盈袖掩在胸前,看她捧了水潔面。忙給她遞上香胰子。

    臉上的脂粉全數洗了下來,一盆清水都微微泛紅了。

    盈袖笑道:「這大婚的胭脂水粉真是沒辦法。說了讓喜婆少上一些,就是不聽。」

    「五夫人說笑了。」那丫鬟笑著接話,「這大婚的妝就是圖個吉利喜慶,都是這麼過來的。奴婢看五夫人真是天生麗質,就算上了那麼重的妝,也看得出國色天香呢。」

    盈袖好笑,拿巾子擦去臉上的水跡,道:「你這話也就在咱屋裡說說,可別說出去讓別人笑掉大牙。」

    那丫鬟瞅了盈袖一眼,見她洗淨臉上的脂粉,倒更清麗雅豔,容色也許不算國色天香,但是有股特別的韻味,讓人看了一眼之後,還想看第二眼,目光牢牢被她吸引住,卻說不出到底是哪裡特別誘人。

    這種媚人而不自知的風情更加難能可貴。

    「奴婢沒有說錯,五夫人太謙了,您這模樣,在咱們京城不是數一就是數二。」那丫鬟接過巾子絞了絞,放在銅盆裡,轉給小丫鬟捧著出去了。

    盈袖坐下來喝粥。

    鮮鹹味美的鴨子肉粥溫暖了她的胃袋,心情更好了,她笑著跟那丫鬟閒聊:「我真的不算什麼,要說真的國色天香,我家以前的張姨娘算一個,她女兒凡春運,以後長大了,還不知道如何傾國傾城呢。」

    那丫鬟是知道盈袖家的事的,聞言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訕訕地道:「五夫人真是說笑,那暗香十歲就能讓陸家公子神魂顛倒,根本不是正經女人。」

    盈袖驚訝,看了那丫鬟一眼,忍不住道:「……這你都知道?」

    那丫鬟看見盈袖驚訝的樣子,凡事都擺在臉上,很喜歡她這個樣子,是個好服侍的主子,有什麼說什麼,肯定不會凡事讓你猜,多說一句話就跟掉了份似的,便給她夾了一個螃蟹肉圓,道:「當然知道。五夫人,大家心裡都有杆稱呢。陸家公子當年鬧得那樣大,沈家二小姐因此跟他退婚,奴婢們雖然是下人,也是知道的。」

    盈袖感慨地搖搖頭,倒是沒有再說了,安安靜靜吃了一頓夜宵,才道:「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們分吃了吧。」

    屋裡伺候的丫鬟屈膝應了,將桌上的飯菜收了下去。

    「五夫人,熱水準備好了,您要不要沐浴?」採桑和采芸走了進來,兩人臉上喜氣洋洋,穿著嶄新的玫紅馬甲長衣,從門外走進來,對盈袖福身行禮。

    盈袖起身在屋裡走了幾步消食,又看了看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問道:「自然是要洗的。外面怎樣了?雪還在下嗎?」

    「還在下呢。五爺在外院招待客人。」採桑撂開簾子,幾個婆子將熱水擔了進來,送到浴房注入浴桶裡。

    盈袖去到浴房,見裡面熱氣蒸騰,竟然溫暖如春,這一點。比她娘家至貴堂的浴房又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舉目望去,見這浴房十分寬敞,中間一個半人高的屏風將浴房隔做兩半。

    她轉到屏風裡面,看見一個巨大足有半人高,一人長的浴桶橫在屏風後面,浴桶旁邊還有幾個支起來的木板架,上面有的擺著雪白的巾子。有的擺著幾瓶花露。還有的擺著一面靶鏡。

    盈袖笑了笑,褪了衣衫,走入浴桶裡坐了下來。

    這水裡放了用紗布裹著的藥材。熱氣將藥性蒸發出來,從水裡滲到她的肌膚,烘得她全身上下懶洋洋的。

    謝東籬回新房的時候,盈袖剛剛吃完夜宵。去浴房沐浴去了。

    「五爺,五夫人在浴房……」採桑上來回到。幫謝東籬將身上的大氅取了下來。

    謝東籬看著浴房的大門,笑了笑,道:「去小廚房傳話,幾年前我從大食帶回來一桶上好的葡萄酒。讓他們給我送一瓶過來。」

    採桑應了,去小廚房傳話。

    小廚房的廚娘忙去地窖裡捧了一瓶葡萄酒上來,還拿了兩隻玲瓏剔透的水晶酒杯。一起遞給採桑,道:「快拿去吧。再準備點松露鵝肝,配葡萄酒最好。」

    採桑不知道什麼叫「松露鵝肝」,忙道:「您這裡有嗎?不如裝在食盒裡,我一併取過去?」

    那廚娘將準備好的松露鵝肝拿了出來切片裝盤,放到食盒裡,連兩隻水晶酒杯都放進去了,將葡萄酒放到最上面一層,送到採桑手裡。

    採桑拎著食盒來到新房,謝東籬在屏風後面換衣裳,聽見她進來,吩咐道:「把東西放在桌上,你們下去吧,今兒不用你們伺候了。」

    採桑抿嘴一笑,屈膝應道:「那奴婢就退下了。」又問謝東籬:「要不要派值夜的丫鬟婆子?」

    謝東籬心情極好,搖頭道:「今兒不用,你們早些歇著吧。」

    採桑應了,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將臥房的門關得緊緊的,外間和暖閣的丫鬟婆子都會意退下,去自己住的廂房和耳房裡歇著去了。

    謝東籬穿著中衣,從屏風後走出來,揭開食盒看了看,很是滿意,拎著就到浴房去了。

    盈袖在浴房的浴桶裡泡著藥澡,舒服得都快睡著了。

    謝東籬進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採桑,在屏風後面問道:「五爺回來了嗎?你要不要派人去外院打聽一下,讓他別喝太多酒……」

    謝東籬笑道:「五爺回來了,沒有喝太多酒。」

    盈袖一怔,伸著頭從浴桶裡扶著桶沿看了看,正好碰上謝東籬深邃的眸子,羞得忙坐了下來,道:「怎麼是你啊?」

    「是我怎麼了?」謝東籬轉到屏風後面,將食盒放到那浴桶旁邊的一個小藤制方桌上,自己褪了衣褲,往浴桶走來。

    盈袖回頭看見,一時愣住了。

    雖然她和謝東籬都有過兩次夫妻之事了,但是那兩次都是在黑暗中進行的,她一直閉著眼睛,不敢看謝東籬一眼。

    今兒在燈下才看見他的身軀,肩寬胸闊,腰身精壯,肚腹間還有明顯的肌塊,雙腿筆直健壯,一步就邁到浴桶裡,將浴桶裡的水浸了一半出來。

    盈袖大驚,忙站起來道:「我洗完了,你洗吧……」

    謝東籬一把拽下她,抱著她坐了下來,將她置於雙腿之間,伸著長腿,道:「來,陪我喝杯酒。」說著,長臂一伸,從浴桶旁邊的藤制小方桌上取過食盒,拿出裡面的葡萄酒和水晶杯子,滿上兩杯。

    深紅的液體倒入晶亮剔透的水晶杯裡,有股別樣的誘惑和質感。

    盈袖禁不住舔了舔唇。

    「來,嘗一嘗,是我從大食帶回來的。」謝東籬端起一杯酒,送到盈袖唇邊,在她耳邊道:「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個時候,我剛從大食回來……」

    盈袖恍然想起了青江上的重逢,就著謝東籬的手喝了一口酒。

    那酒初入口確實有葡萄的甜香,但是又有酒的清冽,舌尖微辣,待細品時,已經鑽了下去,將五臟六腑都熨帖住了。

    「這酒真不錯。」盈袖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從謝東籬兩腿之間移開,坐到另一邊去了。

    謝東籬也沒有說她。笑著將酒杯遞到她手裡,又給她拿烏木包銀的筷子給她夾了蘸著松露的一片鵝肝,送到她嘴邊,「喝大食葡萄酒,配佛郎斯牙的松露鵝肝,還有海西的魚子醬是最好的吃法。可惜魚子醬不好做,暫時沒有。」

    盈袖咬著鵝肝松露細細嚼了。合著葡萄酒下肚。滿口脂香濃郁,全身都暖了起來。

    「你真會吃,這些東西我都沒有吃過呢。」盈袖笑著說道。自己低頭酌一口葡萄酒,再又吃一片鵝肝,明明已經吃飽了,但是食物的美味讓她停不下來……

    謝東籬自己也取過一個水晶杯子。倒了半杯葡萄酒,在手裡晃了晃。抬頭就飲了一半,再伸手出去,在牆邊拽了一根繩子,他們對面那大幅的黑色簾布慢慢往兩邊分開。

    盈袖聽著吱咕的聲音。回頭一看,不由瞪大眼睛,連嘴都合不攏了。

    只見那黑色簾布遮擋的那一面牆壁。原來是被細棱木分割成一個個小方格的水晶玻璃牆!

    玻璃牆外是一個圍了圍牆的半封閉院子,牆邊種著翠竹。院子裡還有兩個花圃,還有菊花和臘梅,再往外,就是一個小湖泊。

    屋簷下掛著大紅燈籠,照得後院暖洋洋的。

    透過一格格的水晶玻璃牆,可以看見大雪隨風飄曳,落地無聲,金黃色的菊花上堆雪砌玉,不遠處的池塘上有零星的荷花燈隨著波浪蕩漾,如同繁星落入湖水。

    而浴房裡溫暖如春,她和謝東籬坐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裡,手持水晶杯,輕酌葡萄酒,間或吃一片鵝肝,此情此景,真是神仙不換。

    盈袖心情大好,連連喝了幾杯葡萄酒,很快一瓶葡萄酒就見底了。

    「咦?怎麼倒不出來了?」盈袖醉醺醺地問道,拎著葡萄酒瓶使勁兒往下倒。

    謝東籬莞爾,從她手中取過空酒瓶,放到浴桶邊的地上,一邊將她抱了過來,溫言道:「來,我這裡有。」說著,張開嘴,將盈袖的唇含了進去。

    「哪裡有啊?」盈袖嘀咕著,伸出細嫩的舌尖,在謝東籬嘴裡逡巡,果然感受到了葡萄酒的味道,她越發用力舔舐。

    ……

    他從她肩上抬起頭,喘著氣看見院子裡飛舞的雪花,比不過她一身凝脂雪膚。

    盈袖全身震顫不已,終於放鬆下來。

    她靜靜地靠在謝東籬懷裡,已經睡了過去。

    看來真是把她累壞了。

    謝東籬饜足地舔了舔唇,順手撈了件斗篷,將她全身罩住,從浴房裡抱著出去,放到新房的床上。

    床上還鋪著驗元紅的白巾子。

    謝東籬拿刀割了手,滴了幾滴血上去,就扔到一旁。

    兩人睡到半夜,謝東籬醒了,看見懷裡好夢正酣的盈袖,忍不住又翻身上去,再來了一次,完事之後還用那驗元紅的巾子給她擦了擦。

    盈袖這一次完全沒醒。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謝東籬坐在她邊上看書,沉靜俊美的面容,卻露出刀削斧鑿般的淩厲。

    盈袖動了動,捂著頭叫痛,全身上下快要散架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問道:「你昨晚對我做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做。你醉得不省人事,我能做什麼?快起來喝碗醒酒湯吧。」謝東籬一本正經說道,起身穿衣下床。

    盈袖鄙夷地看了他的後背一眼,道:「嗯,我什麼都沒做,那你後背那些傷是怎麼回事?」

    謝東籬頓了頓,暗道把這茬忘了,但是面上不露分毫:「你耍酒瘋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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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56:51 |只看該作者
第348章 歸宿

    「我我我……我耍酒瘋?!」盈袖瞪著謝東籬,根本不信,「如果我真的耍酒瘋,怎麼你的中衣還是好好的,就你背上被撓傷了?」

    謝東籬站在床邊,優雅沉著地套上外袍,又系上白玉腰帶,轉過身,並不看盈袖氣憤的面容,唇角微翹,道:「……你讓我脫了中衣撓的。夫人發話,我敢不聽麼?自然是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胡說!」盈袖這時也知道謝東籬在逗她,將枕頭抱起來扔了過去,「沒見過你這樣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東籬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嬌嗔滿面,心裡一軟,沒有再逗她了,道:「好了,就算是我做的,行了吧?快起來,今兒要認親,給哥哥嫂嫂敬茶,還要去祠堂行廟見之禮。」

    按古禮,廟見之禮是在新娘子嫁到夫家三月之後舉行的,新婦跟著夫君去夫家祠堂告祭先祖,這樣才算正式成為夫家人,去世以後牌位可以放在夫家的祠堂家廟裡享用香火。

    在中州大陸,認親和廟見是成婦之禮。

    如果新婦未經廟見就死了,可由男家收殮,但是需要歸葬女方祖墳,被稱為「未成婦」,不算夫家人,牌位自然也不能進入男家祠堂。

    後來大家覺得三個月的時間太長了,大夏朝的時候改為成親後三日廟見。到大周朝的時候,皇族婚嫁還是依古禮,三月之後廟見,但是民間老百姓成親,拜公婆認親和廟見都是大婚的次日舉行。

    還有,如果是庶子娶媳婦。是不需要行廟見之禮的,以示嫡庶的差別。

    謝東籬的爹娘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不用拜公婆,但是將他撫養成人的哥嫂還是要拜的。

    盈袖知道認了親,廟見之後,她就正式成為謝家人,可以冠上謝姓了。

    她忙掀開被子起身。一邊問:「什麼時辰了?」她瞥了一眼窗子的方向。見窗子那邊露出瑩白的光,像是天光大亮的樣子。

    謝東籬笑了笑,道:「外面的雪還在下呢。哥哥嫂子說讓我們別急,中午一起去吃午飯就行。吃完午飯,再去開祠堂。」

    盈袖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怎麼行呢?第一天就中午才去。這不好。」說著,她揚聲叫人進來伺候。

    謝家大夫人和二夫人派來的婆子已經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了。聽見盈袖叫人進來服侍,忙道:「給五爺、五夫人道喜!」

    盈袖一愣,看向謝東籬:「……你不是說中午?」

    怎麼這麼早就有人來道喜了?

    這樣說話的人,一聽就知道不是他們這一房的人。

    「是大嫂二嫂的人。」謝東籬對她笑了笑。對門外道:「進來吧。」

    兩個婆子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來,對盈袖和謝東籬屈膝行禮。又將恭喜的話說了一遍,最後才道:「五爺。大夫人和二夫人囑咐奴婢過來收紅巾子,說呈給老夫人看看。」

    驗紅,也算是除了認親和廟見以外最重要的儀式了。

    盈袖臉紅地看了謝東籬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的第一次,早在二十多天前就給謝東籬了,昨天哪有落紅?

    況且昨天兩人在浴桶裡胡天胡地,就算她昨天是第一次,落紅也早就溶到浴桶裡的熱水裡了……

    謝東籬不動聲色走到紫檀木千工拔步床的床頭,抽開一格小抽屜,取了一個紅木錦盒出來,遞給左邊那個婆子,笑說:「讓大嫂二嫂久等了。」

    那婆子雙手接過,眉開眼笑,「五爺客氣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五爺、五夫人收拾好了就來我們大夫人的院子吧。」

    謝東籬點點頭,目送她們離去。

    等她們走出了這院子,盈袖才低聲問謝東籬:「……你哪裡來的那東西?」

    「二十多天前你在我這裡的時候,我從床上被單上剪下來的。」謝東籬一本正經地撫了撫下頜,深沉地道,「時日久了點,應該沒問題。」

    盈袖掄起小拳頭,往他肩上狠狠捶了一記,惱道:「還忽悠我!——二十多天前的落紅,放到今天不知成什麼樣子了!你當大嫂二嫂是傻的嗎?!」

    謝東籬握住她的拳頭,摁在自己胸口,俯身下去,在她耳邊笑道:「……我們好不容易等到天工作美,才能親熱,你還不好好珍惜,偏要這時候打我。何不等天氣晴好再動手,我一定躺平任撓……」

    「去!你那匣子裡到底裝的什麼東西?」盈袖啐了他一口,「再不說,我可惱了!」

    謝東籬放開她的手,將自己昨天割破的手指頭給她看,「喏,就是這個……」

    盈袖明白過來,咬了咬唇,將他的手指攀過來看了看,「……原來你早有準備。」

    謝東籬看她一眼,「我是那種顧頭不顧尾的大尾巴狼嗎?」

    盈袖:「……」

    切!就算你不是,也不要用那種「你才是」的目光看著別人好不好!

    採桑聽見屋裡的兩個人好像爭了起來,忙在門外叫道:「夫人,熱水抬來了,早飯擺在哪裡?」

    盈袖回過神,橫了謝東籬一眼,回身往浴房行去,一邊道:「早飯擺在暖閣,熱水快給我抬到浴房。身上黏糊糊地,想好好洗一洗。」

    謝東籬不由自主跟著她往浴房走,笑著道:「我也不舒服,也想好好洗一洗。」

    「等我洗完你再洗。」盈袖將他擋在浴房外頭,又叫了幾聲「採桑!」、「採桑」!

    採桑機靈地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謝東籬只好從浴房門前離開,往門口行去。

    兩人在新房裡磨蹭了一早上,吃飽喝足了才去正堂認親。

    他們這一房的老大、老二家的人已經候在那裡了,還有兩個叔叔家裡的至親都在。

    盈袖穿著及膝高的麂皮翻毛裡外發燒大毛靴子,披著紫貂大氅。手裡還捧著暖爐,謝東籬給她撐著傘擋雪,一絲雪花都沒有落到她身上。

    兩人帶著一長串丫鬟婆子上了正堂。

    門簾一掀開,裡面就有一股熱氣傳來。

    謝東籬的二叔謝起、三叔謝雙,還有謝東籬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帶著他們所有的子女都來了。就連謝東籬已經出嫁的侄女都來了。還帶來了她們生的孩子。

    盈袖跪了下來,先給謝東籬爹娘的牌位敬茶,然後給謝東籬的二叔、二嬸、三叔、三嬸。以及他大哥、大嫂、二哥和二嫂敬過茶後,就被一群同輩和小輩的謝家人給圍住了。

    當謝東籬出嫁的大侄女謝同輝生的一歲大的兒子搖搖擺擺走過來,抱著盈袖的腿叫她「五嬸婆」的時候,盈袖都有些欲哭無淚了。

    她才十五歲!

    這一出嫁。輩份就升到祖輩了=_=。

    謝東籬摸了摸鼻子,彎腰將那孩子抱了起來往空中舉了舉。那孩子咯咯地笑了,白胖的小臉上,眼睛眯得幾乎看不見。

    盈袖霎時覺得這孩子太可愛了,忙道:「給我抱抱!給我抱抱!」

    謝東籬將孩子交給她。道:「他挺重的,你小心些。」

    「沒事,我抱得動。」盈袖笑著將那孩子托在臂彎。逗逗他胖胖的小臉蛋,然後將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取了出來。掛到他手腕上。

    那孩子馬上用嘴去咬。

    謝同輝忙將那玉佩從他手腕上解開,對盈袖道:「五嬸嬸,他在長牙,所以看見東西就要咬,五嬸嬸見諒。」

    盈袖笑著摸摸那孩子的頭,將他交到謝同輝手裡,道:「沒事,沒事,這孩子好可愛。」

    謝同輝是謝家二夫人甯舒眉的大女兒,甯舒眉也很喜歡這個外孫,聞言對盈袖道:「五弟妹,你這麼喜歡孩子,自己趕緊生一個吧,瞧瞧,多有趣!」

    盈袖連連點頭,「承二嫂吉言,希望能為謝家開枝散葉。」

    謝家大夫人陸瑞蘭見她一點都不扭捏,對她更加歡喜,拉著她到裡屋坐到羅漢床上說話,將謝東籬那屋裡的事都說與她聽。

    盈袖留神記了下來,等吃了午飯之後,就跟了謝家人開祠堂廟見。

    今天依然下著大雪,謝家內外積了一尺厚的雪,好在有抄手遊廊,早上又有人特意打掃過,他們一路去祠堂還是很好走的。

    到了祠堂,盈袖跟著謝東籬和謝家二叔、三叔,謝東籬的大哥、二哥一起進去,在裡面跪拜祖宗,燒香馬紙供,念祝禱詞,最後才將她的名字記在謝東籬旁邊。

    「謝門元氏盈袖,乃元氏健仁之嫡長女,謝複五子東籬之原配正妻也。」

    短短的一句話,就是她這一輩子的歸宿。

    也是她兩輩子的歸宿。

    盈袖看著那族譜,見他們這一支是從謝複傳下來的,謝複那一輩有兄弟姐妹四個,老大謝複,老二謝起,乃是庶出,老三謝雙,還有一個姑姑謝嫦,嫁到興州趙家,但是前兩年興州滑坡,全家都被埋在裡面。

    有人就是扮作謝家姑姑謝嫦的夫君和女兒,來謝家招搖撞騙,後來被謝東籬揭穿了的。

    這件事,盈袖略有所知,這謝家二叔、三叔,當時可沒少給謝東籬他們這一房三弟兄添堵……

    盈袖看了看謝嫦的名字,又看了看謝東籬的二叔和三叔,晶亮的眸子看得他們兩人很是不自在,咳嗽兩聲,道:「好了,廟見既然結束了,我們就告辭了。這一次下大雪,我們城外的莊子受了災,還要出城去看看。」

    謝東籬的大哥謝東義和二哥謝東鳴一起躬身送他們出去。

    謝東籬只點了點頭而已。

    謝家二叔和三叔當然不敢跟謝東籬較勁,灰溜溜地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就走了。

    他們走了之後,謝東籬對謝東義和謝東鳴道:「大哥、二哥,這兩人早就該不讓他們上門了,又何必理他們?」

    謝東義和謝東鳴對視一眼,對他道:「五弟,到底是你長輩,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當敬他們三分。」

    謝東鳴還道:「爹娘如果在世,也不會想看你跟他們鬧成這樣的。」

    謝東籬無語地看了他們一會兒,道:「大哥、二哥認為我是那種不知輕重,不守禮儀的人嗎?」

    盈袖在他背後抱著謝家的族譜細看,聞言在心裡輕輕哼了一聲,暗道你本來就是……

    她不過腹誹而已,謝東籬卻好像聽見了她心中所想,居然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狹長的眼眸黝黑深邃,如同靜夜的星空,浩渺深沉,充滿威懾力。

    盈袖忙漾起笑容,連連點頭:「……夫君說得對!就算是長輩,也不能一味姑息偏頗,那不是孝順,而是置長輩于不義!」

    謝東籬翹起嘴角,微微點頭,回頭一看,大哥二哥都張大嘴巴看著他。

    謝東籬只好咳嗽一聲,嚴肅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袖袖說得很明白。

    謝東義和謝東鳴「哦」了一聲,又道:「今年還是大家一起過年,別的事,明年再說。」

    謝東籬知道這是要說分家的事,在心裡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哥、二哥,你們聽我一句話,目前不宜輕舉妄動。還是再等一等,等四年之後,再做定奪為好。」

    謝東義和謝東鳴對視一眼,點頭道:「以前你沒有說過話。現在你既然說了,等你閑下來,我們哥仨再商議商議。」

    這意思,當然是要等謝東籬新婚之後再說話。

    不管怎樣,這新鮮勁兒總要過一個月才會消褪。

    盈袖見他們說完話,要離開祠堂,忙把那本族譜闔上呈給謝東義。

    謝東義卻不接,對謝東籬道:「這族譜,以後你保管吧。」

    謝東籬也不推辭,伸手接了過來,鎖到祠堂小屋子的暗格裡。

    盈袖有些驚訝。

    謝東籬排行第五,不是嫡長,目前也不是謝家的族長,如何要把族譜給他保管?

    剛才她看謝家族譜的時候,就覺得有些意思。

    謝東籬的娘親劉氏,居然並不是三侯五相這樣的顯赫世家出身,就連二流三流世家都不是。

    盈袖以前的身份,就算是皇商,那也是東元國數一數二的皇商。

    總之能嫁到三侯五相這樣的人家做正室,財勢和權勢,總有一個要占到。

    而這劉氏,看族譜上的記載,娘家默默無聞,既無財,也無勢,卻讓謝複這個東元國曾經最能幹的大丞相生死與之,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夫人……

    因為能上族譜的女子,是需要把娘家的情況寫得清清楚楚的,甚至娘家上溯五代的祖宗姓名都要記錄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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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57:03 |只看該作者
第349章 射殺

    劉氏是她婆母,娘家上溯五代……全是空白……

    盈袖也只瞟了一眼,並沒有不敬的意思,而且覺得謝東籬不在乎門第,當自己還是皇商之女的時候,他就願意娶自己,這種性子,應該也是跟他爹一樣的吧?

    這樣一想,盈袖就對這個婆母更加歡喜了。

    謝東籬從小屋子出來,見盈袖閉著眼睛,雙手合什,對著自己娘親的牌位默默祝禱,便背著手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等她祝禱完了,睜開眼睛上香,才走上前跟她一起上了一炷香,「走吧。」謝東籬從大氅底下伸出手,握了握盈袖的手。

    祠堂裡除了點香,並不能生火盆,也沒有地龍和火牆,因此這裡非常冷。

    盈袖的暖爐也放在剛剛認親的正堂,此時她的手冷得如同冰塊。

    謝東籬將她的兩手握在掌中。

    他的手溫暖乾燥,掌心如火。

    盈袖的手很快暖和起來。

    「我暖和多了。」盈袖不好意思看了看周圍將頭壓得低低的丫鬟婆子,嗔了謝東籬一眼。

    謝東籬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冷冽如冰雪,甚至有幾分嚴苛,和在盈袖面前的樣子很不一樣。

    他的目光往周圍轉了一圈,便鬆開手,看了阿順一眼。

    阿順忙將手裡的油紙傘送過去。

    謝東籬撐開油紙傘,一手撐傘,一手握著盈袖的手,帶著她離開了祠堂,回自己新房的院子去了。

    認親和廟見都完成了,剩下的時間,就都是他們自個兒的。

    兩人回到燒著地龍。還有一面牆是火牆的暖閣裡。

    盈袖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活了過來,血液在身上奔湧,就跟剛解凍的冰河一樣,甚至帶著刺痛。

    寒冷真是可怕的東西,可以將人的活力一點點消磨。

    「給夫人做一碗熱杏仁茶暖暖胃。」採桑跟著進來幫盈袖脫掉大氅,一邊又命人去給她做吃的。

    盈袖看了看謝東籬,想起他不愛吃甜的東西。就對採桑道:「熱兩個牛肉蔥油餅,再加一碗熱酥酪。」

    謝東籬笑著對她點點頭,「多謝夫人。」

    採桑接了大氅放起來。悄悄退了出去。

    沒多久,她拎著一個食盒走進來,擺在暖閣窗下美人靠前面的一張長方束腰小矮幾上。

    打開食盒,從裡面取出一碗熱氣騰騰的杏仁茶。和杏仁茶並排放著的熱酥酪,因謝東籬不愛吃甜的。這酥酪裡放了點鹽,還有一碟小巧玲瓏的牛肉蔥油餅,只有三四歲小孩的巴掌大。

    盈袖和謝東籬對坐吃點心。

    一碗熱氣騰騰的杏仁茶下肚,盈袖舒服得不想動彈。返身窩在美人靠上,搭了件狐皮毯子,對謝東籬道:「我困了。讓我歇會兒。」

    謝東籬道:「我也困了,一起歇吧。」說著。抱起她往臥房裡去了。

    一路走,一路用手丈量她的腰,低聲道:「……太瘦了,你得多吃點兒……」

    盈袖昨夜喝醉了,今天還有宿醉在身,剛才強撐著認親和廟見,現在都完成了,她就鬆懈下來,頭痛似裂,眼睛都掙不開了。

    過了一會兒,採桑來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暖閣裡已經沒有人了。

    屋角條案上鏤空鎏金香爐裡沉水香嫋嫋升起,給這暖烘烘的屋子增添了一絲清冽之氣。

    窗臺上擺著一盆水仙,才抽出嫩芽。

    窗下美人靠上有些淩亂,美人靠前面的長方束腰小矮幾上留著兩個空碗,一個空碟子,還有她先前放下的食盒。

    採桑忙去收拾桌子,又叫人進來收拾美人靠,她走到屋角,掀開香爐的蓋子,又抓了一把沉水香灑了進去,才倒退著出去了。

    盈袖和謝東籬在裡面的臥房裡已經睡著了。

    兩人都極累。

    謝東籬看著這難得的天氣,又是初嘗人事,本來躍躍欲試,但是看盈袖眼下的青黑都出來了,他又收了手,只摟著盈袖睡了過去。

    結果兩人一覺睡到第二天天亮。

    採桑和采芸中間過來看了好幾次,見臥房都沒有動靜,只好守在門外,合衣打了個盹兒。

    謝東籬是先醒過來的那一個。

    他一睜眼,就察覺到外面的雪應該已經停了,雲霧正在散去,他也不能再跟盈袖這樣親近了,忙放開盈袖,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盈袖嘟噥一聲,裹著被子往床裡面滾進去了。

    謝東籬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看,發現雪果然已經停了,院子裡銀裝素裹,初升的朝陽照在白雪堆上,亮眼得幾乎刺目。

    謝東籬抿了抿唇,眉頭微蹙,朝門外叫了一聲,「準備熱水。」

    門外的丫鬟婆子早就預備好了,只聽他一聲吩咐,忙將熱水抬了進來
洛神。

    盈袖這才察覺謝東籬起身了,她以為還是晚上,撂開帳簾看了看,皺眉道:「什麼時辰了?要擺晚飯嗎?」

    採桑駭笑,過來屈膝行禮道:「夫人,已經是十一月初二了,今兒您要跟姑爺回門……」

    「啊?已經是白天了?!」盈袖很是懊惱地捶了捶腦門,「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她忙掀開被子下床。

    採桑給她打了水出來先淨面,然後進去沐浴。

    浴房很大,有三個浴桶,盈袖和謝東籬各占了一個,不過她進去的時候,謝東籬已經洗完出來了。

    盈袖很快洗完澡出來,匆匆吃了早飯,就帶著早就準備好的回門禮,回忠貞國夫人府去了。

    因大雪是清晨時分才停的,街上很多地方還沒有掃雪,大車根本就不能走。

    謝東籬便棄車騎馬,讓盈袖坐在轎子裡,找了四個身強力壯的護衛抬轎子,還有八個丫鬟婆子帶著回門禮。跟他們一起回去。

    沈詠潔和小磊在家裡翹首以待,等著盈袖回門。

    小磊更是一直待在大門的門房裡,看著外面的情形。

    小喵也跑了出來,在雪地裡玩耍,它一身黑亮光滑的皮毛在陽光下映著白雪熠熠生輝,非常顯眼。

    「小王爺,大姑爺和大姑奶奶回來了!」一個在街頭等候消息的下人滿頭大汗跑回來回報。

    為了讓盈袖回門順利。沈詠潔一大早就命人去街頭掃雪。務必要將門前的大路掃出一條通道。

    盈袖他們一行人一拐到這條街上,就輕鬆多了,不用和在別的街一樣。深一腳,淺一腳,走得十分辛苦。

    掃出來的雪堆在大街兩側,高高得堆成了雪山。

    謝東籬的耳朵動了動。突然覺得不對勁,騎在馬上抬了抬手。「停下來。」

    大家面面相覷。

    阿順過來問道:「五爺,前面不遠就是忠貞國夫人府了,您怎麼停下來了?」

    謝東籬的目光往面前的景色看了過去。

    從掃得乾乾淨淨的街道,到街道兩旁堆得高高的雪堆。目光最後停在那雪堆上。

    「嗷……」小喵突然從不遠處竄了過來,往謝東籬這邊飛奔。

    不過跑到這邊之後,它並沒有撲到謝東籬身邊。而是往街道一邊一個高高的大雪堆撲了過去。

    只見小喵在雪堆上不斷撕咬挖刨,將雪飛濺得到處都是。

    「小喵這是怎麼了?瘋了還是傻了?」盈袖聽見外面的動靜。也撂開簾子看了看。

    眼看小喵都要將那雪堆拋出一個洞了,一個白得跟雪堆幾乎不分軒輊的人從那洞裡躍了出來,手執彎刀,往盈袖的轎子處飛撲過去!

    不等他落地,謝東籬的護衛已經彎弓搭箭,一箭射了過去。

    那白衣人在半空中中箭,立刻摔落下來,慘叫一聲,在地上滾了幾圈,就抽搐不動了。

    白衣人的慘叫如同一個提前攻擊的信號,街道兩側高高的雪堆突然動了起來。

    嗤啦!

    一群白衣人從那些大雪堆裡沖了出來,手執弓箭,往謝東籬和轎子裡的人射了過去!

    「鐵壁!」謝東籬的護衛大叫一聲,每人馬腹處抽出一個盾牌,瞬間將謝東籬和轎子圍了起來。

    他們一邊揮舞著長劍,將那箭盡數撥開。

    射箭只是第一撥襲擊。

    射了一輪之後,這些人馬上就將弓箭扔了,擺出長刀,往他們這邊撲過來。

    那群白衣人蒙著白色面巾,分作兩批,一批人圍著謝東籬這邊猛攻,另一批往盈袖坐的轎子那邊沖過去。

    盈袖忙放下轎簾,坐回轎子裡,她從看見小喵在刨雪的時候就覺得奇怪,等看到那個向她的轎子撲過來的白衣人,就知道中埋伏了。

    可惜光天化日之下,她不好直接出銀色光劍,只得拿起謝東籬特意給她放在轎子裡的一把勁弩,對著轎子的門簾方向緩緩舉了起來。

    唰!

    轎簾被人掀開。

    一個白衣人瞪著盈袖,卻發現自己不是面對著一個嚇破膽的弱女子,而是一把玄黑色的弩弓!

    盈袖一看是白衣人,立刻扣動了扳機。

    嗖!

    一支箭頭藍汪汪的弩箭正中那人咽喉!

    那人慘叫一聲,倒在盈袖的轎子前面。

    又一個白衣人沖了過來,盈袖再一次扣動扳機。

    師父以前教過她用弩,但她只是練習過,今天才是第一次用於實戰。

    她卻一點都不生疏,就當是射那些移動的靶子,她的弩箭又快又准,如同奪命神箭,很快就幹掉了七八個企圖挾持她的白衣人。

    剩下的四五個白衣人見勢不妙,就要逃走。

    「抓住他們!」謝東籬大聲吩咐。

    數十個護衛突然從街道兩旁民居的屋頂上出現,堵住了這些白衣人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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