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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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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2:10 |只看該作者
第370章 相見

    謝東籬從來沒有這樣疾言厲色過。

    一股迫人的氣勢迎面而來。

    洪大老爺和洪三小姐嚇得終於跪了下來。

    「謝謝謝……謝大元帥,這裡……這裡……有小女畫的地形圖,您您您……您讓斥候順著這地形圖走就行了……」洪大老爺哆哆嗦嗦將早就準備好的地形圖掏了出來,雙手呈上。

    謝東籬看著那張畫得彎彎曲曲的地形圖,一點都不意外。

    「……只有你女兒知道的路,怎麼藏在你身上?」阿順在旁邊冷嘲熱諷,「說不定早就賣了好幾家了,只為了求個好價錢!」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洪大老爺後背上的汗都要浸濕他的中衣了,幸虧是天冷,穿得很厚實,不然真是不能糊弄過去……

    謝東籬讓阿順接過地形圖,沒有再追究,抬了抬手,道:「行了,你們先回去吧。」

    洪大老爺此時已經不敢再追問什麼時候納他女兒為妾,忙磕了個頭,起身拉著洪三小姐就走。

    洪三小姐還有些不甘心,頻頻回頭看向謝東籬。

    謝東籬卻已經在跟那幾個斥候說話。

    很快,這些斥候在阿順的帶領下,往夕照山的後山去了。

    東次間裡只剩下一個人。

    謝東籬一個人坐在書桌後面出了一回神,才起身走出東次間。

    盈袖一個人躲在窗外回廊的橫樑上,已經有一會兒了。

    屋裡的情形她聽得清清楚楚,從開始的大怒,到後來的冷靜,再到最後的驚喜。不知不覺間,她的心思已經回腸百轉,到得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謝東籬來到屋外的回廊下,抬起頭,面上神情淡然,眸子裡卻有欣喜一閃而逝。

    「你在上面累不累?要不要下來吃杯茶?」謝東籬溫言說道。

    盈袖一下子全身僵硬。捂著臉趴在橫樑上。恨不得自己能瞬間消失……

    謝東籬等了半天,見盈袖還是一動不動,他低低地笑了。笑聲在空曠的回廊上回蕩,很有悅耳的質感,「這裡沒人,我都遣出去了。——謝隱呢?他沒跟你出來嗎?」

    謝隱就是謝東籬給盈袖留下的暗衛。有盈袖出現的地方,應該有謝隱。不然謝東籬肯定要找謝隱麻煩。

    盈袖沒辦法,只好深吸一口氣,從橫樑上撐起來,將身一縱。翩然跳了下來,落在謝東籬面前。

    她取下自己的面具,唇角微微上翹。「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若是不知道是你,你怎麼能混進來?」謝東籬歎息。低頭看見她手上戴著那雙特製手套,微笑著挽起她的手,帶她走進裡屋。

    盈袖在屋裡轉了一圈,酸溜溜地道:「你住得比我好多了。」又問他:「剛才那洪家人是怎麼回事?為何一定要納她為妾?!」她緊緊地盯著謝東籬,心裡很是不悅。

    想到自己這一路的辛苦,盈袖突然委屈起來。

    她本來沒覺得委屈,但是一見到謝東籬,這股委屈就怎麼也忍不住了。

    女人從來只有在愛自己的人面前才會嬌弱,而在一般人面前,都是拳頭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走馬的女漢子……」

    謝東籬搖搖頭,「我怎麼會納這種人為妾?」頓了頓,又道:「我不會納任何人為妾。」

    盈袖抿嘴笑了,朝他抬起下頜,故作大度地道:「也不是不能納,但是我剛進門呢,你總得給我留幾分面子。等以後我生不出兒子,你再納不遲。」

    謝東籬不想再說這個話題,皺眉道:「看看你的臉,以後不要再戴這個面具了。」

    「怎麼了?」盈袖一怔,忙在屋裡四處找鏡子。

    屋角的一個梳粧檯上有一面靶鏡。

    盈袖拿了起來照著自己,立即低低地叫了一聲:「我怎麼也起紅疹了!」

    謝東籬笑了笑,搖頭道:「你那不是紅疹,而是你的面具戴太久,臉上起疙瘩了。」一邊說,一邊走到自己放東西的箱子裡,拿了一個小藥瓶出來,遞給盈袖,「拿去敷臉,每天兩次,兩天就好了。」

    盈袖忙接了過來,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那我怎麼辦?沒了這面具,我還能出去見人嗎?」

    總不能讓人知道,謝大元帥的妻子偷偷從家裡跑來找他……

    謝東籬遞給她另一個面具,還有一套衣裳,道:「換上這個,以後你就跟著我。」

    既然看見了,當然不能再讓她到處亂跑,「謝隱呢?他怎麼沒有跟著你?你住在哪裡?是怎樣來的?家裡人知道嗎?」

    謝東籬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連珠炮一樣問了出來。

    盈袖開始還哼哼唧唧應答:「你把謝隱留給我,還不告訴我,差一點就走不成了……他當然跟著我,不過我留下他看家了……」

    盈袖想到了皇后齊雪筠,有些心虛地看了看謝東籬,不敢再說話了,抱著那個新面具和衣裳往屏風後面走過去。

    謝東籬皺了皺眉頭,「難道你出來,家裡人是不知道的?」

    這太任性了,家裡的兩個嫂子不知道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盈袖一邊換衣裳,一邊道:「我回娘家住,兩位嫂嫂並不知道我去哪裡了。我娘知道……」

    謝東籬松了一口氣。

    還不算太任性。

    不過沈詠潔知道她跑出來,難道就放她一個人出來了?

    謝東籬又問:「岳母沒給你派幾個侍衛?」

    盈袖窒了窒,換好衣裳,戴上那小廝外形的面具才出來,道:「我把暗衛的事告訴娘了,娘才放心讓我出來。」

    眼看話題又轉回到暗衛,謝東籬又問:「那謝隱呢?他怎麼能不跟在你身邊?」

    盈袖癟了癟嘴,躊躇好一會兒,才道:「我告訴你,你不能罵我。」

    「說吧,我看看是什麼麻煩。」謝東籬背起手,低頭看著盈袖。

    不用說,看這樣子,一定是闖禍了。

    盈袖的嘴唇翕合,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一邊朝謝東籬諂媚地笑,一邊道:「我……我把皇后娘娘帶來了!」

    謝東籬的腦子嗡地一聲,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把什麼帶來了?——你再說一遍!」謝東籬的聲音變得越發低沉,臉上的神情冷峻得如同冬日寒冰。

    盈袖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在自己嚇得要腿軟之前,馬上連聲道:「不帶她不行啊!她在京城專門找我們的麻煩!先是找謝家的麻煩,讓同巧大病一場!然後還派了人從我娘家後院港灣潛水過來要偷襲我娘和弟弟!」

    謝東籬怔住了,「……她真的這樣做?!」

    「這些事我如何作假!不信你馬上寫信回去問大嫂二嫂,還有我娘,看看我有沒有騙你!」盈袖氣鼓鼓地道,「我從來不騙人!特別是你!」

    謝東籬明白過來,對皇后齊雪筠更加厭惡,但是她背後站著整個北齊國,就算討厭她,現在也不是公開撕破臉的時候。

    他要如何做,才能把盈袖跟這件事完全撕擄開呢?

    謝東籬在屋裡踱步沉吟。

    盈袖跟在他背後轉圈地走,一邊道:「我是想著北齊國也在對面虎視眈眈呢,所以把她帶過來,也能以防萬一啊。萬一北齊敢亂來,我們就把皇后娘娘推出去!」

    這話提醒了謝東籬,想到剛才那洪家人的心思,謝東籬冷冷一笑,有了個一箭雙雕的主意,他轉頭問她:「你把齊雪筠藏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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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2:23 |只看該作者
第371章 憤怒

    盈袖眼神閃爍著低下頭,腳尖在地上蹭了幾下,才喃喃地道:「……洪家村……」

    「洪家村?」謝東籬看了她一眼,「謝隱在看著她?」

    想來想去,謝東籬覺得只有這一個可能,會讓謝隱沒有陪在盈袖身邊。

    暗衛對自己需要保護的主人一向是形影不離的,如果因暗衛的離開造成主人出事,不管是不是死亡,暗衛都是要拿命來償的。

    盈袖不敢抬頭,只是深深埋著頭,點了幾下,露出白皙的頸項。

    謝東籬走到太師椅上坐下,揉了揉額頭,道:「你回去一趟,跟謝隱這樣說……」說著,在盈袖耳邊囑咐了一番。

    盈袖愕然,秀氣的雙眉擰了起來,不解地道:「為什麼對洪家人這麼好?還要把這個立大功的機會讓給他們?你不是真的想要納洪三小姐為妾吧?」說完狐疑地看著謝東籬,心裡跟著七上八下。

    謝東籬這人比她聰穎太多,盈袖突然心裡沒底。

    謝東籬歎口氣,擺手道:「你對齊雪筠這個人有多瞭解?」

    盈袖偏著頭想了想,皺著眉頭道:「倒是瞭解不多。不過……」她想起這一路來跟齊雪筠相處的情形,倒是對她有些很不一樣的感受。

    「不過什麼?」

    「我覺得她這個人很奇怪,跟一般的大家閨秀不一樣。」盈袖說得很含蓄,因為她也不十分確定自己的看法是不是正確。

    「如何不一樣?」謝東籬像是很感興趣,抽絲剝繭般要讓盈袖說出她的想法。

    盈袖囁嚅半天,還是不敢把她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怕謝東籬嘲笑她,只好換了種說法。道:「她看重的東西,跟別的大家閨秀不一樣。」

    「對了,就是因為她看重的東西跟別的大家閨秀不一樣,所以你看著,這件事給洪家,絕對不是為了讓他們立大功。」謝東籬莞爾,往前湊了湊。定定地看著盈袖。「……還是怕我納妾?」

    盈袖漲紅了臉,握著拳頭跺了跺腳:「誰怕你納妾來著?願納不納!關我什麼事!」說著就跑到對面屋裡去了。

    謝東籬看著她的背影,唇角微微翹起。

    他跟著走了出去。道:「今天晚上要攻城,你還是早去早回。」

    謝東籬的話音剛落,就見門口傳來站崗的軍士大聲通傳的聲音:「元帥大人,有宮裡特使求見!」

    盈袖剛撂開簾子走到門口。聞言一驚,居然還是找來了!

    謝東籬對她搖了搖頭。

    盈袖忙又退了回去。藏到裡屋的橫樑上頭,大氣都不敢出。

    謝東籬站在門口的回廊下,背著手道:「進來吧。」

    盈袖在裡屋橫樑上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很快,兩個人急步上臺階的聲音傳了過來。還有一道又尖又細不男不女的嗓音跟著傳進來:「謝大元帥,可叫灑家好找!」

    謝東籬不緊不慢地道:「慶副總管,真是幸會。」頓了頓。又道:「您怎麼到這裡來了?」一邊說,一邊讓開一條路。帶著這兩個宮裡來的太監進到堂屋。

    這兩個宮裡來的特使,一個就是皇后身邊的太監副總管慶兒,大家叫他慶公公,另一個是慶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小福子。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灑家長話短說,這一次,是來尋人的。」慶兒對謝東籬拱了拱手,一邊將自己的小太監遣出去看著門口,不讓別人進來。

    謝東籬看他這幅架勢,就知道是為了皇后齊雪筠而來。

    盈袖這一趟擄劫皇后出宮,破綻甚多,對方能很快追過來也不足為奇。

    謝東籬不動聲色地道:「今晚我們有事,您有話就說,再晚了在下就沒有功夫管您老的事了。」

    慶兒一愣,「有事?」

    「當然,慶公公不會不知道我謝東籬帶著大軍來大興城做什麼的吧?」謝東籬不悅地道,板起了臉。

    慶兒忙擺手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只是沒想到,謝大元帥居然雷厲風行,馬上就要動手了。」他嘿嘿笑了兩聲,覷著眼睛打量謝東籬。

    謝東籬不置可否地低頭吃了一口茶,又問:「您有事快說吧,等下我就要出去了。」

    慶兒只好咬牙把皇后齊雪筠的事說了一遍,當然他沒說是被人擄走的,只是愁眉苦臉地道:「皇后娘娘留下字條,說是要回北齊娘家住幾天,可是灑家一路追過來,發現皇后娘娘並沒有去北齊,而是……而是到這裡來了!」

    謝東籬做出大吃一驚的樣子,目光澄澄,定定地看著慶兒,像是完全不信他的話,半晌才雙手一闔,很是不滿地道:「慶公公,您這是來消遣謝某?!皇后娘娘何等金尊玉貴,怎地跑到這種窮鄉僻壤?還有,皇后娘娘既然留下字條,您又為何追了出來?」

    慶兒知道謝東籬素來犀利,本來就不好糊弄,但是這件事有關皇后娘娘的名節,他是打死也不會說實話的,只是腆著臉陪笑道:「謝大元帥,灑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消遣元帥您啊!事情是這樣,皇后娘娘走得急,有些大衣裳沒有帶,因此灑家追著給她送了出來。您不信,出去看看灑家的大車,滿滿三大輛,都是皇后娘娘平日裡用慣的。」

    謝東籬看了慶兒一眼,移開目光,緩緩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您知道皇后娘娘在何處落腳?」馬上又道:「皇后娘娘沒有來過我們這裡。如若不信,您可以在這裡隨便搜。」

    慶兒也知道皇后沒可能來這裡。

    那擄劫皇后的人不想活了才會把皇后送到東元國大元帥的軍營裡!

    「灑家知道皇后娘娘不在這裡。」慶兒忙道,「灑家來這裡,只是想讓謝大元帥幫灑家一個忙!」

    「什麼忙?」謝東籬一邊說,一邊將目光移向門外。

    「灑家發現,皇后娘娘應該是進了洪家村。但是灑家來得急。別的人還在後頭,所以灑家想找謝大元帥借幾個人,去將皇后娘娘接出來。」慶兒低聲說道,「洪家村雖然是小山村,但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灑家不想惹急了對方,讓皇后娘娘置於險地。」

    謝東籬聽了,心裡不由大喜。面上卻還是一副疑惑的樣子,道:「既然知道皇后娘娘在哪裡,為何還要借人去接出來?您慶副總管振臂一呼。還怕別人不給您跪下磕頭?」

    慶兒尷尬了半晌,才低聲下氣地道:「實不相瞞,皇后娘娘是微服出巡,不想讓別人知道……」

    「這樣啊……」謝東籬露出「明白」的神情。沉吟半晌,道:「那我先派個人去洪家村跟那裡的洪家人說一聲。洪大老爺是洪家村的主事人,有他在,一切好商量。」

    「此話當真?!」慶兒不由眼前一亮,「洪家村的洪大老爺是什麼來頭?」

    「他在洪家村算是有錢有勢。」謝東籬含蓄地笑了笑。轉身對裡屋叫了一聲:「來人!」

    盈袖估摸著是在叫自己,忙從橫樑上跳下來,對著鏡子整了整裝。出來拱手低頭,壓低嗓子道:「元帥有何吩咐?」

    謝東籬抬了抬手。「你先去洪家村,對洪大老爺說,讓他幫忙找一個人,找到了,就迎到他家仔細招待,我和慶副總管隨後就到。」

    盈袖會意,低沉著嗓音問道:「請問找誰?」

    謝東籬就看向慶副總管。

    慶兒咳嗽一聲,道:「找一名五十出頭的婦人,從外地來的,京城口音,找到之後,千萬不要打草驚蛇,立刻來報!」

    盈袖應了,低著頭倒退著出去。

    謝東籬在門口叫住她,道:「此事干係重大,記得千萬要小心,不當說的話,一句都不要說。」

    盈袖點點頭,對他做了個「放心」的手勢,轉身離去。

    謝東籬雖然很是擔心,但還是大著膽子放手讓盈袖親自去做。

    不給她機會,她永遠不會成長。

    盈袖走了之後,謝東籬對慶兒道:「此人是我的心腹小廝,辦事極是精明,而且他不認得皇后娘娘,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應該不會誤了慶副總管的事。」

    這是在向慶兒表示,皇后「微服出巡」的消息,絕對不會走漏出去。

    慶兒點點頭,心裡卻是七上八下。

    謝東籬帶著他出去吃了一頓午飯,才叫了數十個軍士隨行,自己和慶兒坐上馬車,往洪家村行去。

    盈袖先回到洪家村,一路很是小心謹慎,回到洪七的家裡。

    葛七娘和狗剩都不在家,盈袖翻牆進去,將謝隱叫出來,把謝東籬的主意說了出來:「你快帶著齊雪筠出去,躲到洪家大宅附近,我去一趟洪家大宅……」

    謝隱連連點頭,心裡松了一口氣。——總算是要把這燙手的山芋扔出去了!

    盈袖先到屋裡,給皇后齊雪筠吃了一顆解藥,可以讓她慢慢蘇醒過來,不能說話的嗓子也會逐漸恢復。

    但是恢復嗓子,需要的時間長一點,可能需要一頓飯的功夫,足夠他們轉移。

    謝隱將皇后齊雪筠負在背上,跟在盈袖身後出了洪七家的大門。

    盈袖留下了一錠五兩的銀子在他們的堂屋裡,算是謝禮。

    從洪七家離開,盈袖一身小廝打扮,臉上戴著那個小廝的面具,面色蠟黃,臉型瘦削,和先前的大餅臉姑娘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來到洪家大宅門前,大力敲開門,傲慢地道:「我是謝大元帥身邊的人,有事來找你們洪大老爺說話。」

    洪家的門子一聽是謝大元帥身邊的人,馬上去二門上報信。

    洪大老爺剛到家不久,正在跟自己家裡幾個主事人商量家事。

    聽說謝東籬派人來說話,他忙過來問道:「請問這位小哥有何吩咐?」

    盈袖粗著嗓子道:「剛剛有宮裡的特使到訪,要我們元帥幫著找一個人。元帥忙著大興城那邊的事,沒有功夫幫著找人,就讓我來跟洪大老爺說一聲,看看洪大老爺能不能幫這個忙。」

    洪大老爺一聽是宮裡的人。又聽說是謝東籬託付,馬上道:「好說好說!只要在我洪家村的範圍內,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幫宮裡的特使把人找出來!」又問:「請問要找什麼樣的人?」

    盈袖故意道:「此人要勞煩宮裡的大紅人慶副總管出面,應該是很重要的人,但是我對宮裡的貴人不太瞭解,所以不知道到底是誰。慶副總管只說,是五十出頭的婦人,京城口音。她是微服出巡,所以衣著不顯,你們可別只敬衣冠不敬人!」

    她都說得這樣清楚了。洪大老爺這樣日夜想攀附權貴的人自然心知肚明。

    他的腦子馬上就轉開了,道:「小哥放心!小人馬上就派人去四處搜尋。」說完又問:「如果找到怎麼辦?」

    「找到了,就使人去山上的莊子上送信吧,慶副總管說了。找到人就馬上通知他來看一看。」盈袖說完就拱手告辭,「軍營裡事情多。我就不囉嗦了,此事就託付給洪大老爺了。」言罷轉身就走。

    盈袖一離開洪家村,就走入小樹林裡,然後從小樹林裡又摸回了洪家村。只是和謝隱一起藏在暗處,也才剛剛過了一頓飯的功夫。

    果然他們剛走不久,洪大老爺就派了幾撥人出來。在洪家村找人,結果他們剛拐了個彎。就看見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婦扶著牆根站起來,向他們問路:「請問各位,這是什麼地方?」

    正是暈迷剛醒的齊雪筠。

    她揉著太陽穴,只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大夢,腦子裡還糊裡糊塗的。

    那出來尋人的人一聽是外地口音,又看是個五十出頭的老婦,心下大喜,忙圍過來問道:「請問太婆您是從哪裡來的?」

    他們這裡的口音跟京城口音不太一樣,但是差得不遠。

    齊雪筠聽明白了他們的話,皺著眉頭道:「你們是誰?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請問您是從京城來的嗎?」一個下人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問道。

    齊雪筠腦子裡暈乎乎的,下意識點點頭,盈袖餓了她兩天了,此時剛剛醒過來,又說了這麼多話,體力不濟,一下子又暈了過去。

    洪家的下人一見急了,幾個人沖上去,將她抬了起來,送到洪家大宅去了。

    盈袖跟著謝隱一起,又偷偷溜到洪家大宅的二門之內。

    洪家不過是偏遠鄉下的小地主,家裡家丁雖多,哪裡能跟京城那些人家比?

    盈袖他們完全不費力氣,就摸到洪家大宅的內院,看見洪大老爺背著手,盯著躺在地上的皇后齊雪筠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來人,給謝大元帥傳信,就說,這個人應該找到了,請他們來辨認。」

    盈袖忍著笑,看著洪大老爺派了洪家的女眷,將暈迷的皇后齊雪筠抬到內室,給她請來郎中,還給她準備了豐盛的菜飯。

    齊雪筠聞到食物的香味,饑腸轆轆地醒了過來。

    郎中給她診脈之後,說她只是餓著了,並沒有別的病。

    齊雪筠也知道自己並沒有中毒,再說自己都快餓死了,就算是毒,她也吃了,因此毫不客氣地坐到擺滿食物的圓桌前,開始大吃特吃。

    她風捲殘雲一般吃了兩碗米飯,四個肉包子,兩碗皮蛋瘦肉粥,才覺得終於吃飽了,皇后的派頭也回到自己身上。

    她打量著這屋裡的陳設,還有在旁邊伺候她的幾個女人,挑著眉毛問:「你們是誰?那個跟我在一起的大餅臉瘋女人呢?」

    伺候她的女人是洪大老爺的妻子和洪二老爺的妻子,兩人本來在洪家也是有丫鬟婆子伺候的,但是現在在齊雪筠面前,就覺得無端矮了一頭,不敢擺主子的派頭,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剛才一個人在我們家門外暈過去了,我們沒有看見什麼大餅臉瘋女人。」

    齊雪筠聽著這話,挑了挑眉,暗忖難道是這家人救了自己?

    可是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襤褸的衣裳,完全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救自己。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謝東籬和慶兒已經在趕來洪家村的半路上,遇到洪大老爺派來的下人,知道他們剛剛找到一個五十出頭,京城口音的婦人!

    慶兒大喜,忙催著謝東籬往洪家村跑。

    兩人在村口和慶兒帶來的別的人手匯合了,一齊往洪家村裡的洪家大宅行去。

    慶兒和謝東籬來到洪家內院一個院落的裡屋門口的時候,正好聽見皇后齊雪筠的聲音在問話。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慶兒確信無疑,正是皇后齊雪筠!

    慶兒正要說話,謝東籬卻已經一撂衣袍,半跪下來,對著裡屋的門簾處拱手行禮,大聲道:「臣謝東籬、慶副總管救駕來遲!請皇后娘娘恕罪!」

    屋裡的人一聽謝東籬的話,不僅洪家人傻了,就連皇后娘娘和慶兒都傻了。

    當然,最為憤怒的是皇后齊雪筠!

    她飛快地睃了一眼洪家的這些女人,發現她們都驚訝地捂住嘴,瞪著她憔悴蒼老的樣子,全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皇后齊雪筠又氣又怒,但是對謝東籬卻發不出火,只咬牙切齒,要把一腔火氣都發在洪家人身上!

    慶兒在門口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謝東籬的意思,冷汗淋漓地跟著跪了下來,大聲道:「奴婢慶兒給皇后娘娘請安!」說著,他一招手,讓人馬上把皇后娘娘的衣冠服飾送了進來,交給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洪大老爺,笑著道:「洪大老爺,還請您把屋裡伺候的人叫出來,將這些衣物給皇后娘娘送進去換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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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2:34 |只看該作者
第372章 不留

    洪大老爺渾身激動得直哆嗦。

    「皇……皇后娘娘?!」他的聲音都顫抖了,從慶兒手裡接過一套黃澄澄的衣冠服飾,抖得都快站不住了。

    「是啊,慶副總管是專程來接皇后娘娘的。洪大老爺,你有這個福氣,還不趕緊命人送進去?」謝東籬從容起身,順勢扶了慶副總管一把。

    慶副總管對謝東籬感激涕零,此時已經完全唯他馬首是瞻,跟著贊道:「正是,洪大老爺,您可真有福氣!」

    洪大老爺腦子轉得飛快,馬上回身叫道:「三小姐呢?快叫三小姐進來!」

    洪三小姐聽說謝東籬來了,早就等在門外,只是被謝東籬的侍衛擋著進不來。

    這下聽見她爹洪大老爺連聲喚她,忙瞪了那侍衛一眼,道:「我爹讓我進去呢!」

    謝東籬在屋裡揚聲吩咐:「讓洪三小姐進來吧。」

    洪三小姐心裡一喜,忙揚著笑臉走了進來,對著謝東籬福了一福,才走到洪大老爺身邊,小聲道:「爹,什麼事啊?」

    洪大老爺激動得滿臉通紅,將手上那黃澄澄的衣冠服飾放到洪三小姐手裡,道:「給皇后娘娘送進去!」又叮囑洪三小姐服侍皇后娘娘梳洗。

    洪三小姐連連點頭,昂頭撂開簾子走了進去。

    謝東籬和慶兒走出屋門,來到回廊下站著。

    兩人看著回廊前蕭索的院子,都沒有說話。

    屋裡人說話的聲音卻一句句傳入他們的耳朵。

    「民女叩見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洪三小姐和洪家大房和二房的正室夫人喜氣洋洋地服侍齊雪筠梳洗。

    齊雪筠臉上帶著笑意問她們:「是誰救本宮的?」

    洪大太太忙道:「是民婦的老爺,他聽了吩咐,親自帶著下人出去尋到您的。」

    齊雪筠慢慢憶起了剛才的情形,臉上的陰霾一閃而逝。

    她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坐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蒼老憔悴的容顏,齊雪筠眼裡閃過一絲黯然。

    等她們都收拾好了,皇后齊雪筠淡淡吩咐道,「讓他們進來吧。」

    她本來是想叫慶兒進來,結果洪大老爺領著洪家人先擠了進來。

    「大興城洪家村洪氏一族拜見皇后娘娘!」洪家人一起伏地拜倒,給皇后齊雪筠磕頭。

    大家一抬頭。看見一個又老又殘的老婦坐在上首。憔悴的臉上擠出了幾絲笑容,心裡都有些異樣。——原來皇后娘娘生得這個樣子,切。還不如我們鄉下女人……

    這些人都在心裡嘀咕著,實在很難將眼前這個頭髮花白的老婦,跟戲文裡那個雍容華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聯繫起來。

    齊雪筠最會察言觀色。

    她瞥一眼這些洪家人的面容。就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心裡頓時騰起怒火。

    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這些人觸到她的逆鱗了……

    「起來吧。」齊雪筠忍了又忍,才淡然吩咐道,又道:「今兒有勞你們了。」

    她的目光從右看到左,又從左看到右。從這些人的面上看出了他們既欣喜若狂,又暗藏不屑的齷齪心思,冷冷哼了一聲。

    「慶兒呢?」她威嚴地對外喚了一聲。

    慶副總管已經讓洪家人又送了一頂五彩金鳳珠冠進去。那珠冠戴在頭上,可以有紗簾遮掩面容。

    齊雪筠看見洪家人又送上來的珠冠。才微微露出笑意,暗道還是自己人合心意……

    她戴上自己的五彩金鳳珠冠,前面垂下來一塊白色細紗,擋住了她的容顏。

    慶兒和謝東籬這時才踱了進去。

    「臣恭迎皇后娘娘入軍營居住,好讓東元國軍士保護皇后娘娘。」謝東籬低著頭,沉穩說道。

    皇后齊雪筠已經被之前的擄劫嚇破了膽。

    雖然那大餅臉的瘋女人並沒有做出特別出格的事,但是光她讓她拉車、做飯、伺候人,就已經到了齊雪筠的極限了。

    她不能再讓自己落入那種境地!

    因此齊雪筠想也不想,連忙點頭道:「就依謝愛卿所言。」想了想,又問他:「謝愛卿如何知道本宮在這裡?」

    謝東籬忙道:「下官不敢居功。此乃慶副總管精明能幹,查明皇后娘娘鸞駕所在,下官才使人過來跟洪大老爺通氣。洪大老爺是本地人,對洪家村周圍的情形瞭若指掌,找他幫忙,必能事半功倍。」

    洪大老爺見謝東籬在皇后面前親口為自己說好話,高興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他搓著手,哈哈笑道:「謝大元帥過獎了!過獎了!小可只是正好人多地熟,所以一下子就找到皇后娘娘了!」又忙著向齊雪筠獻殷勤邀功,「皇后娘娘,山上軍營的宅子也是我們洪家的,但那裡到底是山上,不比山下我們這所宅子舒適。您不如就住在這裡,我們洪家一定竭盡所能,伺候皇后娘娘!」

    齊雪筠呵呵笑了兩聲,擺了擺手指頭:「不用了,勞煩你們了,本宮還是跟慶副總管和謝大元帥走吧。」說著站了起來,向慶兒伸出手。

    慶兒瞥見齊雪筠如雞爪一般瘦削乾枯的手背,心裡一驚,忙恭恭敬敬垂下頭,自己腰間帶著的一個貂裘手筒呈了上去,道:「皇后娘娘,請用這個暖暖手吧。」

    齊雪筠滿意地接過來,將手攏了進去,再也看不見她那雙乾枯的手了。

    洪三小姐不甘心這樣一個親近皇后娘娘的機會就這樣沒了,忙道:「皇后娘娘,您沒有侍女,不如民女跟去軍營服侍您啊?」

    慶兒聽了大怒。——嚓!居然跟你慶爺爺搶飯吃,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乾笑著扶住皇后齊雪筠的胳膊,對洪三小姐道:「這位小姐,皇后娘娘自有奴婢們服侍,不勞小姐費心。今天多謝你們了。」說著,扶著皇后齊雪筠飛快離去。

    謝東籬跟在他們身後,回頭對洪大老爺拱了拱手,才轉身離去。

    他這一回頭的風姿,看得洪三小姐癡了過去……

    「想不到我們三小姐真是命好。這一趟,我看別說做妾,說不定還能做個平妻!」洪二太太喜滋滋地道,「有皇后娘娘這層大恩,三小姐真是想嫁誰就嫁誰了!」

    洪三小姐嬌羞地拉住她娘洪大太太的胳膊搖了搖,道:「娘,您看二嬸說什麼話?八字還沒一撇呢,怎能這樣亂說話呢?!」

    洪家人都樂得笑了,每個人都在憧憬洪家小姐從此嫁入謝家,洪家在皇后娘娘的扶持下,成為東元國頂級豪門,走上人生巔峰的美好前景!

    ……

    皇后齊雪筠坐到慶兒帶來的車裡,只說了一句話:「一個不留。」

    慶兒會意地點點頭,「娘娘放心,奴婢帶了有人。」

    他們的人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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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2:49 |只看該作者
第373章 並肩

    謝東籬將皇后一行人送回到山上的別莊之後,就派了五百人駐守,半是保護,半是監視。

    皇后此時當然管不了那麼多,只希望駐守別莊的人越多越好,生怕那個將她擄出皇宮的大餅臉瘋女人又來了,將她再次劫走。

    這一次,慶兒和小福子跟在皇后娘娘身邊寸步不離。

    謝東籬也保證,別莊有他的人駐守,外人絕對不可能進來。

    將皇后這邊安頓好之後,謝東籬就帶著自己的侍衛,包括盈袖裝扮的小廝,往大興城那邊去了。

    此時已到傍晚,殘陽如血,將最後一絲霞光灑在夕照山上,照得那山半山血紅。

    盈袖騎著馬,緊緊跟在謝東籬身邊,來到大興城前面不遠的空地上。

    昨天看見的密密麻麻的營帳已經收了起來。

    平坦的地面上,很有層次地站著一排排軍士。

    最前面蹲著的軍士舉著藤制盾牌護身。

    這些軍士後面站著身穿護心鐵甲,手挽勁弩的弓箭手。

    弓箭手身後,是一排排攻城車和投石車。

    在最後面,則是東元國右軍裡面最精銳、最彪悍的騎兵。

    每個騎兵都穿著玄鐵重甲,手拿長矛,連騎著的馬都罩著鐵甲。

    這樣的騎兵,當然不是在平原上奔跑,機動靈活的輕騎兵,而是專門在攻城之時能夠抵擋對方箭雨,可以殺滅對方一切有生力量的重器!

    他們不需要快速奔跑,只需要全力壓進,勢不可擋的推入城內。

    城門前的這一部分軍士,並不是東元國這一次來的所有軍士。

    還有三分之二的人馬。被謝東籬佈置在左右兩側,一路監視著北齊國同樣駐紮大軍的永業城,一路監視著南鄭國的方向,以防他們攻城的時候,被另外兩國偷襲。

    而謝東籬最擔心的地方,是夕照山的後山小路。

    ……

    阿順帶著七八個斥候,跟著洪家的一個下人艱難地行進在夕照山后山山腳。

    他們費了一番力氣。才來到那溶洞隱秘的入口。

    雖然是冬季。夕照山上依然有很多常青樹,地上落著厚厚的樹葉,已經腐爛了。堆得如同陷阱,一走上去,不小心就要陷入樹葉堆裡。

    「官爺,這裡就是入口了。」洪家的下人來到溶洞口。正要撥開洞口的藤蔓進去,突然身子一頓。又改了主意一樣,轉身側著避到一旁,讓阿順他們先進去。

    阿順扔了個火把進去,將裡面照亮。

    大家探頭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異常,阿順才對那洪家帶路的下人笑著道:「小哥兒,還是你先進去吧。我們怎麼知道路?」

    那洪家下人居然不肯,只是陪笑道:「官爺說哪裡話。進去就只有一條路。哪裡需要再找呢?」

    跟著來的斥候都是老兵油子,一看那洪家下人鬼鬼祟祟的眼神,就覺得有問題。

    一個年紀大一些的斥候嘿嘿笑了兩聲,一把拎住洪家下人的肩膀,道:「我們又沒有進去過,哪裡知道有幾條路?萬一多出一條呢?還是你先進去吧!」說著,將那下人往裡一推。

    那洪家下人發出一聲慘叫,「不要啊……!」

    很快他的聲音就消失了。

    阿順和斥候們面面相覷,忙又對裡面叫道:「小哥兒?小哥兒?」

    裡面沒有聲音傳出來,先前扔出去的火把也已經熄滅了,裡面寂靜無聲,那洪家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怎麼辦?」阿順知道裡面肯定是有問題,至於是什麼問題,他暫時還想不到。

    「格老子的,是不是洪家人跟巫家人竄通好了要設圈套害老子們?!」一個斥候抖了抖手裡的刀,冷笑一聲,「咱們來玩個大的!」說著,他吩咐所有人去收集掉落的落葉和樹枝。

    冬季的夕照山上,這些東西最多。

    大家很快在溶洞口堆了厚厚一堆帶著潮意的樹葉和樹枝。

    一個斥候拿出火摺子,迎風點燃,然後扔到洞口的樹葉和樹枝上,再脫下衣衫,朝那堆燃起來的樹葉和樹枝猛扇。

    大家明白過來,都脫下外衣,對著那火堆猛扇,帶著潮意的樹葉和樹枝燃燒得不充分,煙特別大。

    他們拿著外衣猛扇,那煙徑直往溶洞裡面飄進去。

    恰在這時,一股大風吹來,風助火勢,濃煙更烈,全往洞口裡面灌進去。

    沒過多久,他們就聽見溶洞裡面傳來撲撻撲撻的腳步聲,還聽見有人抑制不住的咳嗽聲。

    「揍他娘!真的有埋伏!」這幾個斥候和阿順都惱了,「洪家人不想活了是吧!」

    他們都認為肯定是洪家人跟巫家人設套害他們,其實並不完全正確。

    「給我燒!」阿順一邊扇火,一邊讓一個斥候回去給謝東籬報信。

    這邊等樹葉快要燒淨了,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他們才拿濕布蒙著臉,趁那黑煙還未散盡的時候沖了進去。

    經過這輪黑煙的「煙襲」,溶洞口這邊埋伏的人似乎都跑光了。

    他們手裡燃著火摺子,看見離溶洞口不遠的地方躺著一個人。

    走近來才發現就是剛才給他們帶路的洪家下人!

    那人胸口插著一支弩箭,明顯是一進來就被裡面埋伏的人給幹掉了。

    「看來,這條路不止洪家人知道。」阿順肅然說道,「大家小心!」說著,他將手裡的火摺子熄滅了,眾人面前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幾個人手拉手,貼著溶洞的洞壁往前方走。

    裡面果然如同那洪家下人先前說的一樣,只有一條路。

    漸漸地,越往裡走,越是黑暗。

    滴答!滴答!

    除了溶洞裡水滴有節奏往下掉的聲音以外,別的什麼都沒有。

    這幾個斥候和阿順都是有功夫的人。腳步非常輕,一般人完全聽不出來有人在溶洞裡行走。

    大概走了一頓飯的功夫,前面逐漸出現亮點。

    大家知道,前方就要出洞了。

    嗖!嗖!嗖!

    就在這時,從前方光亮處突然射來無數羽箭!

    阿順這邊的人猝不及防,幾乎每人被射了一箭!

    阿順的胳膊中箭,而他身邊的兩個人都是前胸中箭。馬上就斷了氣。

    最前面的幾個人不知道是哪裡中箭。也是大叫一聲就倒在地上。

    阿順立即轉身往後跑。

    他們來的時候,有七八個斥候和阿順一起。

    可是回去的時候,只有阿順和另外一個後肩中箭的斥候還活著!

    ……

    「元帥大人!元帥大人!」

    謝東籬坐在大興城對面隱蔽的地方臨時搭起的帥營裡。冷冷看著阿順和另外一個斥候跪倒在他面前。

    「出了什麼事?」謝東籬心裡一沉,目光從阿順胳膊上的箭支,移到另一個斥候後肩上的箭支,明白後山那條路。大概是走不了了。

    「元帥大人!我們中了埋伏!那溶洞裡一直有人守著!溶洞的另一邊還有大軍,射箭跟下雨似的。我們九個人,只有兩個人活著回來了!」阿順跪在地上,咬牙切齒說道。

    「埋伏?!」謝東籬冷哼一聲,「看來洪家人,比我想的還要大膽!——來人!」他厲喝一聲。

    「在!」兩個副將立刻從帳外走了進來。

    「你,帶一路營隊去溶洞口守住!給我看好了,出來一個就殺一個!」謝東籬井井有條地吩咐道。「你,回去山莊。向皇后娘娘和慶副總管回報,說洪家人和巫家人勾結,在夕照山設伏,殺了我們七個斥候。洪家人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你們去問一問皇后娘娘,我們該如何處置洪家人。」

    謝東籬狹長的眼眸閃過一道精光。

    兩個副將對視一眼,心裡很是不忿,對謝東籬抱拳問道:「元帥大人,洪家人再對皇后娘娘有救命之恩,也不能抵消他們和巫家人勾結,企圖害我大軍的事實!——叛國者人人得而誅之,又何需皇后娘娘許可?!」

    他們很是擔心皇后會看在洪家人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軍中斥候因洪家人而死,這個仇不能不報,還不如先斬後奏!

    謝東籬卻笑了笑,伸出手指搖了搖:「兩位副將大人不要這樣想,皇后娘娘,是我們東元國的皇后娘娘,她定當為東元國著想,大義滅親!」

    兩個副將半信半疑,但還是領命而去。

    一人帶隊堵在那溶洞的入口處。

    另一人回到山莊,按照謝東籬的囑咐,說有緊急軍情要向皇后和慶副總管回報。

    皇后齊雪筠和慶兒聽見通傳,很是驚訝,慶兒本來是不想管軍中之事,但是皇后齊雪筠卻很感興趣,她點點頭,「讓他進來。」

    這位副將進來之後,馬上把剛才阿順他們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皇后齊雪筠一聽,簡直是大喜過望。

    她正愁不能找個名正言順的由頭將洪家人全家處死!

    沒想到謝東籬給了她這樣好的臺階下……

    「大膽!洪家人竟敢和巫家合謀,害我東元國軍士!縱然他們救了本宮,但是本宮不能只顧個人私情,不顧國家大義!」皇后齊雪筠「勃然大怒」,厲聲吩咐道:「慶兒!你立即帶一百軍士去洪家,將洪家從上到下,一個不留,全數處斬!如果跑出去一個,本宮唯你是問!」

    這位副將驚喜得不得了,在旁邊一疊聲地讚揚皇后娘娘「大義滅親」,是東元國之福……

    慶兒心裡也是一顆石頭落了地。

    自從皇后吩咐他「一個不留」開始,他就在絞盡腦汁想辦法,要如何不動聲色地除去洪家人,甚至連假扮馬賊滅門的招兒都想出來了,都覺得不妥。

    恰好謝東籬給他們這樣大一個人情,不好好利用簡直對不起他慶兒在宮裡混的這麼多年!

    慶兒帶著自己一百多人殺氣騰騰來到洪家村,沖入洪家大宅,一疊聲吩咐道:「關緊大門!」

    ……

    這一個晚上。註定是洪家村不平靜的一個晚上。

    前面不遠的地方,東元國軍士和占了大興城的巫家人及其家將正在浴血奮戰。

    洪家村裡,普通人家的男丁已經去東元國軍隊那裡投軍幫助殺敵。

    只有村中首富洪大老爺家沒有男人投軍。

    可就是這家人,也沒能「置身事外」,他們被皇后發現他們通敵賣國,殺了軍中斥候。

    這一晚,洪家大宅裡一通殺戮。所有人都被斬於刀下。

    洪大老爺和洪三小姐的豪門夢還沒有開始,就夭折了。

    ……

    「放箭!」大興城城樓上,巫家家將一通通命令發了下去。

    如蝗的箭雨沖向城下密密麻麻的東元國軍士。

    但是排在最前面的軍士舉著半身高的藤制盾牌,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中箭受傷的人很少。

    一輪輪箭雨之後,大興城那邊的攻擊終於緩了下來。

    他們的弓箭已經不多了。

    謝東籬這邊才開始反擊。

    「弓箭手準備!」謝東籬親自來到陣前,手挽長弓,率先向大興城的城樓射去!

    他手上的大弓比一般的弓要硬實得多。而且箭頭包著油布,油布上燃著火焰。一箭射出,箭頭上的火焰在夜空中畫出一道道明亮的火線,如同閃電一樣,往大興城的城樓上飛去!

    城樓上的箭垛一個個著了火。箭垛裡面躲著的軍士全身著了火,從箭垛裡沖出來,往城下撲去。高高地墜落,摔在城牆下。

    「放箭!」謝東籬這邊的箭手用的是弩箭。

    一通激射下來。比大興城那邊的羽箭殺傷力更大,很快將大興城城樓上的弓箭手消滅殆盡。

    「攻城車!投石車!上!」又一輪令旗飄揚,弓箭手退下,給攻城車和投石車掩護。

    數百人才能一起推動的攻城車吱嘎吱嘎地從後面滾了出來。

    黑壓壓地數輛攻城車,每輛旁邊還有一輛投石車做掩護,再加上弩箭手近身遠射,很快就將大興城城樓上的巫家家將們壓得抬不起頭來,一冒頭就被這邊的神箭手們點射。

    一箭一個,箭箭不落空!

    轟!轟!轟!

    一塊塊大石頭被投石車扔到大興城的城樓頂上,撞出一個又一個缺口。

    攻城車被軍士和民伕們推到城門前。

    吼!吼!吼!

    一聲聲巨木撞擊城門的聲音,如同死神來臨的前奏,聽得城門後的人心驚膽戰,手拿長矛對準城門,卻無法阻擋對方攻城的腳步。

    「倒熱水!給老子倒熱水!」大興城城樓上的巫家家將終於使出了最後的招數,從城樓上往下傾倒熱水,企圖燙到那些推著攻城車的軍士和民伕。

    確實有些人被燙傷了,但是寒冬臘月,大家穿得又多,被燙傷的地方並不是要害,只是被水澆濕之後,慢慢在身上結冰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大家攻城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

    謝東籬握著長弓,靜靜地盯著不遠處的大興城城樓,抬頭估算了一下城牆的高度,回頭吩咐道:「龍飛營,跟我出征!」

    「元帥!萬萬不可!」

    「元帥!您不能去!」

    唐謙和幾個將軍見了大急,忙要阻止謝東籬,「元帥大人,您在這裡運籌帷幄就可以了,不用身先士卒!讓末將去!」

    謝東籬卻知道,這是他頭一次領兵,除了用計謀,也要展示武力,不然這些兵痞子不會真正服他。

    「你們按原計劃行事,我帶龍飛營先上城樓,將城門打開,這樣可以避免最大限度的傷亡。」謝東籬沉聲吩咐道,「所有人各就各位!如有違犯,軍法處置!」

    他把軍法都提出來了,這些人當然不敢再糾纏,紛紛讓開路。

    龍飛營是東元國右軍裡最精銳的營隊,這裡面的人個個功夫高強,以一敵百,攀高越野不在話下。

    只是人數不多,只有八十人左右。

    盈袖從謝東籬說第一句話開始,就做了決定。她悄悄回了帥營。將一副玄鐵盔甲穿在身上,頭上戴著遮了一半面容的鐵盔,來到謝東籬召集的龍飛營軍士裡站定。

    謝東籬目光一轉,就看見了盈袖。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跟著我。」

    這句話是對所有龍飛營的將士說的,也是對盈袖一個人說的。

    盈袖微微點頭,目光中盡是一往無前的堅定和勇毅。

    「投石車準備!弓箭手準備!」唐謙帶著自己重甲騎兵。也開始準備衝鋒。

    大興城城樓上燃起一堆堆的火。火焰沖天,將城門這邊的情形照得恍如白晝。

    大興城下,一隊黑衣人突然冒了出來。他們踏著城牆,一手揮刀擋著箭雨,一手攀住城牆的灰磚,如履平地。很快就飛身上了大興城的城樓!

    正是強攻的龍飛營。

    謝東籬身上的披風迎風招展,頭一個攻上大興城城樓。

    他身子往前一探。手中長刀揮出,如同死神收割生命,將對面一排五個巫家家將都斬於城樓之上!

    盈袖在他身後躍上城牆,身子輕輕一擰。避開對面射來的一支羽箭,回手斜劈,將謝東籬身邊一個已經倒下去又站起來要攻擊他的巫家家將砍成兩截。

    謝東籬伸出手。將她拉在自己身後,簡短地道:「護住我的後背。」

    他知道這個時候。讓盈袖離開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用這個法子,來讓盈袖接受他的保護。

    盈袖點點頭,一直跟謝東籬背靠背站著,為他擋住一切來自背後的攻擊。

    夜風漸漸淩厲,大火映出眾人殺得血紅的眼眸。

    「兄弟們!咱們的人已經上了城樓了!」

    「投降吧!我們已經攻進去了!」

    城下東元國的軍士開始大聲喊話。

    城內的巫家家將聽得心驚膽戰,被他們驅使來守城的老百姓百般不願,被他們殺了一個又一個,到了這個時候,膽小的轉身就跑,膽大的直接拿了兵器,就跟這些巫家家將在城裡打了起來!

    謝東籬帶著龍飛營攻上城樓,很快指揮人奔下內城,將守城的軍士盡數砍殺,同時打開了城門!

    先是左城門,然後是右城門,最後是中城門。

    等三個城門都大開的時候,東元國軍士的攻城車長驅而入,將守城的巫家家將碾死一片。

    沒有碾死的巫家家將,就要面對這時候入城的重甲騎兵的砍殺!

    謝東籬手握長刀,站在大興城的城牆上,牢牢控制了局勢。

    奔上城樓的東元國軍士越來越多,很快將所有的要隘都佔領了。

    盈袖一直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不離不棄。

    眼看城已攻下,謝東籬回眸看著盈袖,盈袖也回望著他。

    兩人沒有說話,相望之中卻只覺得心意相通,無需多言。

    和大興城遙遙相望的北齊國永業城城樓上,也有無數盔甲儼然的將士拿著刀箭林立,緊密注視著對面的情形。

    很少有人知道,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帶著幾個心腹屬下,混在北齊國軍士中,也來到了永業城觀戰。

    他本來是不想來的,但是他的「外甥女」夏暗香聽說東元國是謝東籬親自領兵攻城,很是感興趣,百般攛掇夏凡親自跟來。

    此時她穿著一襲玄甲,站在夏凡身邊的凳子上,登高遠眺,手裡拿著一個柱筒一樣的觀遠鏡,近乎貪婪地看著大興城這邊的情形。

    別人看得都不如她清楚。

    在觀遠鏡下,遠處的一切都被拉得很近,近得好像近在咫尺。

    她親眼看見謝東籬領兵奪城的英姿,目眩神迷。

    天地間萬物都在她眼前褪去,只留他玄衣鐵甲,發出蓋世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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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3:00 |只看該作者
第374章 印記

    雲秀和雲箏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夏暗香身後,百般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她們倆是夏凡錦衣衛裡培養出來的人手,被夏暗香親自挑中做她的貼身侍女的。

    雲秀看看遠方的火光,又看看夏暗香,輕聲道:「縣主,那邊打得熱鬧了,咱們還是往後退一退吧。」

    夏暗香搖了搖頭,低聲訓斥她:「住嘴!」

    周圍的人聽見了,都看了雲秀一眼。

    雖然是黑暗中,雲秀的臉色也漲紅了。

    雲箏站在雲秀身邊,斜睨她一眼,朝她翹了翹唇角,伸手握住她的手。

    雲秀這才覺得好受些,對她感激地笑了笑。

    夏暗香放下觀遠鏡,臉上的神情如夢似幻,喃喃地道:「……真沒想到,姐夫這樣厲害……」

    比她以前以為的,還要厲害千百倍。

    夏凡背著手站在她身旁,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誰是你姐夫?」

    「謝大元帥啊!」夏暗香歪著頭,臉上的神情十分天真爛漫,「我姐姐真是嫁了個好夫婿呢!」

    夏凡皺了皺眉頭,不滿地道:「你說司徒盈袖?她哪裡是你姐姐?」

    兩人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夏暗香又不是司徒健仁的骨肉……

    夏凡在心裡暗暗腹誹。

    夏暗香卻瞪大眼睛,正色說道:「舅舅,她真的是我姐姐。」說著咬了咬嘴唇,「就算她不承認我是她妹妹,我也永遠認她是姐姐。」

    雲秀聽了,忙道:「縣主真是宅心仁厚,天生純善。」

    雲箏笑了笑。慢條斯理地道:「縣主這樣高貴的身份,司徒盈袖巴結還來不及呢,怎會不認縣主呢?」

    「就是。聽說那司徒盈袖如今已經不是郡主了,只是庶民。我們縣主金枝玉葉,給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不認!」雲秀笑嘻嘻地打趣說道。

    「我姐姐不是這樣的人。」夏暗香好脾氣地笑,兩手揉著自己腰間掛著的赤金絲縷空魚躍龍門香薰球,「不管我是縣主。還是庶民。我在她心裡都是一樣的人,她不會不認我的。當年在司徒家的時候,只要我喜歡的東西。她都會給我。」

    「縣主和那司徒盈袖真是姐妹情深呢。」雲秀恰到好處地贊了一句。

    夏暗香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她凝眸望著遠方城牆上謝東籬那巍峨的身影,突然一陣感慨。

    他是那樣高大,那樣頂天立地。可是也那樣孤零零的一個人。

    這個時候,他肯定很想有人站在他身邊。分享他勝利的喜悅吧?

    他的妻子,在這樣的時刻,並沒有陪在他身邊,而是一個人在京城享用他的身份帶來的榮華富貴。

    天地雖大。竟然沒有一個可以跟他並肩站在一起的人。

    夏暗香想到這裡,心都疼了……

    姐姐那個人,一向大大咧咧地。哪裡能明白男人的心思呢?

    夏暗香在心裡輕輕籲了口氣,想以後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提醒姐姐,並不是嫁了人,她就萬事大吉了的……

    夏凡也盯著遠處的戰局,突然展顏一笑,「來人!——永業城的城守在哪裡?」他回頭問道。

    「夏督主,永業城的城守在城樓下方候著呢。」夏凡身邊的人輕聲說道。

    「帶我去見他。」夏凡心生一計,非要永業城的城守配合才行。

    因夏凡執掌錦衣衛,就不能插手軍權。

    他帶來的人雖然厲害,但論起打仗,是不能跟正規軍相提並論的。

    永業城的守軍,只有永業城的城守才能調動。

    夏暗香見夏凡走了,戀戀不捨地又看了遠方一眼,才轉身跟著走下去。

    雲秀轉身要走,見雲箏還是愣愣地看著遠方的城池,忙拉拉她的手,「怎麼還不走?縣主已經走了。」

    雲箏回過神,朝她笑了笑,和她攜手追著夏暗香去了。

    到了半夜的時候,一支騎兵突然從永業城裡沖了出來,往大興城的方向行去。

    但是剛到兩國交界的地方,一群群穿著甲胄的軍士從東元國國界那邊沖了出來,拿長矛抵著北齊那邊的騎兵,厲聲道:「你們要幹嘛?!」

    「你們再前進一步,我們就不客氣了!」

    從永業城沖出來的騎兵沒有料到東元國居然在這邊也有重兵防守,愣了愣,不敢擅作主張,笑著拱手道:「我們看見大興城起了一夜的大火,擔心那邊出事,所以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不過現下看見你們是有備而來,我們也就放心了。哈哈,哈哈,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騎兵們轉身離去,回了永業城。

    大興城裡,謝東籬帶著將領軍士,一邊滅火,一邊搜敵,一邊還要安撫民眾。

    城是奪回來了,但是對於他們來說,此時最重要的不是城,而是占了這個城的巫家人。

    謝東籬知道巫家人是有幾分本事的,因此他親自出馬,和盈袖一起,四處搜尋巫家人。

    從北齊來到東元國,帶著家將占了大興城的,是巫家的嫡長房人馬。

    這也是巫家最有權勢的一支勢力。

    他這一戰,最主要的目的就要活捉他們!

    「元帥大人,有一夥人往夕照山上跑了!」幾個斥候氣喘吁吁跑來報信。

    謝東籬眸光輕凝,看向了城後夕照山的方向,斷然下令:「追!」

    他親自帶了五百精銳軍士,往夕照山的方向去了。

    夕照山十分陡峭,上山的路狹窄崎嶇。

    幸虧是冬季,山上的灌木樹林一半都枯萎落葉,路上還好走一些。

    要是春秋季節,這山上的林木茂盛得簡直讓人寸步難行。

    盈袖一聲不吭跟在謝東籬身後,踏著他的腳印前行。

    漸漸地,她覺得這樣很有意思,竟然忘了一晚上的緊張和疲累。

    他的腳印很大,比她要長出半個腳掌的距離。

    她每一步都踏在他的腳印裡,分外安心。

    謝東籬抿著唇,大步走在前面。

    突然間他像感覺到什麼,倏地停步回頭,正好看見盈袖在他身後蹦蹦跳跳地踩著他的腳印前行。

    盈袖抬頭,見謝東籬回頭看著他,便也向他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雖然她的面容是一個黃色面皮小廝的模樣,但是她眼底的深情牢牢吸引了謝東籬的視線,讓他完全看不見她的面容,只牢牢記住了那一雙眸子,像是夏夜深藍晴朗不含一絲雜質的夜空,盈滿春水,可以將他溺斃的眸子。

    謝東籬突然想,如果有一天,他就算忘記了她的面容,也不會忘記這一雙眸子,因為它們不是存在他的記憶裡,而是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元帥大人,前面就到了。」一個斥候從前方匆忙折回,來到他身邊回道。

    謝東籬回過神,轉身「嗯」了一聲,沉默著繼續前行。

    很快來到溶洞前不遠的地方,謝東籬面色一肅,「前面有埋伏?」

    想起阿順說過,溶洞的這一邊,可是有大部隊鎮守,謝東籬馬上下令:「停下來。」

    他躲入一棵大樹的樹幹後面觀望了一陣子,下了命令:「放火。」

    前面的荒草有一人多高,不知道裡面藏了多少人,如果貿貿然闖進去,他們雖然不懼,但是總不好做無謂的犧牲。

    謝東籬的命令剛下,對面荒草裡就有人沉不住氣了,羽箭嗖嗖嗖嗖地射了過來。

    大家早就躲了起來,那些羽箭自然沒有準頭。

    但是火卻不會沒有準頭。

    對面的荒草很快燒了起來。

    裡面藏的人驚呼謾駡,飛快地從荒草裡竄了出來,朝溶洞裡面跑去了。

    謝東籬大致數了數,大概有一百多人的樣子。

    他帶著隊伍,沉默地包抄過去,在溶洞口擺好了陣勢等著他們。

    溶洞的另一邊,有謝東籬早就派好的東元國軍士在那邊候著,這些人遲早還會跑回來。

    因為溶洞的另一邊出口,謝東籬的命令是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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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發表於 2021-4-16 13:03:24 |只看該作者
第375章 證據

    跑向溶洞裡面的人正是巫家嫡長房的幾位主事的大家長,巫家大老爺,大夫人,二老爺,二夫人,還有他們的兒子、媳婦和孫子。

    這些人,算是南鄭國巫家這一代的中堅人物。

    「快!從這邊走!」

    他們在黑暗裡穿行,往溶洞另一端的出口行去。

    剛到另一端的溶洞口,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經沖了出去,但是很快,他們就聽見從溶洞另一端的洞口傳來一聲聲慘叫……

    「那邊也有人!」

    溶洞裡的巫家嫡長房的大家長們面面相覷,終於發現自己成了「甕中捉鼈」的鱉,只等對方出手,就要把自己一網打盡。

    「……爹,這邊沒法走。先前沖出去的人都死了,外面的人根本不理會我們的喊話。」巫家大爺戰戰兢兢對巫家大老爺說道,他是南鄭國太子妃巫青青的嫡親哥哥,此時卻如待宰羔羊一般魂不守舍。

    「回去?回去就能活下去嗎?」巫家大老爺的臉上一陣黑,一陣白,好歹是在黑暗的溶洞裡,沒有人看得清他的臉色。

    「回去總比這邊要好。我記得那邊是東元國的謝大元帥,這邊不知道是哪個兵痞子,完全不認得我們。」巫家二老爺小心翼翼對巫家大老爺說道,「大哥,謝大元帥其實是文官出身,比兵痞子們講道理,也懂得權衡利弊。」

    巫家大老爺想了許久,才緩緩點頭道:「那就回去吧。」

    回去的巫家人,已經只剩下五十多人,先前跑出去的五十多人全部死在溶洞口。

    謝東籬在這一邊的溶洞口沒有等多久,就聽到了他們往回走的腳步聲。

    雖然別人還沒有聽見。但是他耳力比一般人強太多,聽得十分清楚。

    然後是盈袖聽見了這些人的腳步聲,她抬眸看了看謝東籬一眼。

    謝東籬明白她的意思,朝她微微搖頭。

    盈袖便低頭不語,手裡轉著一根長鞭,腳下蹭著枯草中的一窩螞蟻。

    「……請問外面可是謝……謝副相?老朽巫家主事人,有話要跟謝副相商議。」溶洞裡傳來巫家大老爺的聲音。

    謝東籬面色十分平靜。淡然道:「在下正是謝東籬。請問您是巫家哪一位?」

    「老朽巫騰龍,乃是巫家嫡長房宗長。」巫家大老爺的聲音十分慚愧。

    謝東籬知道,南鄭國將族長稱為「宗長」。這自稱巫騰龍的人,應該就是巫家的族長了。

    但是他並沒有馬上就信的意思,而是背著手站在溶洞前,微笑著道:「你是宗長?證據呢?你說你是宗長我就信?」

    巫家人在溶洞裡其實想過要隨便找一個人糊弄謝東籬的意思。可惜謝東籬的問話一出口,他們就知道這條路行不通。

    謝東籬雖然年歲尚輕。真的不是他們可以隨意糊弄的人。

    巫家大老爺長歎一聲,從溶洞裡走出來,對著謝東籬抬起右手。

    他的右手手掌中心,有一個青黑色的圖案。看上去像是一支簡化的蜘蛛,又像是粗劣的向日葵。

    「這就是我巫家的宗長印記,只有這個印記。才不懼蠱王。」巫家大老爺傲然說道,這是他們祖上的榮光。他一直很引以為榮。

    謝東籬仔細打量了一番巫家大老爺右手手掌裡的刺青,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說著,他轉過身,往旁邊讓了一讓,「抓起來。」

    巫家大老爺一愣,「謝副相,我有話要跟您說!」他著急地叫道,不會謝東籬也是不能說話的人吧?

    「抓回軍營再說話。」謝東籬頭也不回地道,大步往山下走去。

    這些巫家人已經無力再戰。

    東元國的這些軍士很快上前,用繩子將巫家人捆了起來,拉成一長串,往山下行去。

    謝東籬回到大興城裡,住進了大興城城守的衙門。

    巫家人被捆著送了過來,自然有人拿著巫家的名冊,在門口一個個對照。

    因為他們是圍城打進來的,所以這些巫家人倒是沒能逃脫。

    除了在溶洞的另一端死了那四五十個人,剩下的全在這裡了。

    謝東籬的目光往地上跪著的巫家人身上一一掃過,沉聲問道:「……你們是如何知道那個溶洞的?」

    巫家二老爺低垂著頭,面無表情地道:「是洪欲平告訴我們的。」

    果然是洪家大老爺。

    謝東籬在心裡冷笑。

    這洪家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巫家人來犯,他們不僅沒有想著給朝廷送信,反而給別國人帶路!

    若是朝廷看在巫家人背後的北齊國份上慫了,將大興城白白送給巫家人,那麼他們洪家可以繼續在大興城這個地方作威作福,繼續享受人上人的待遇。

    可是朝廷這一次居然沒有慫,而是派了大軍收復大興城!

    他們竟然還敢大著膽子為他們一家人找後路,以這條獨一無二的山上小路為條件,要脅把女兒送給謝東籬!

    真是一步好棋!

    如果這一次來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別的將領,他們的計策十有八九是真成功了。

    等大興城真的打下來,就算事後知道了是洪家人給巫家人帶路在先,也無法將他們治罪。

    因為這種叛國的罪名向來是要株連,所以納了洪家嫡女的將領,肯定要為他們遮掩了。

    因為這個時候,不為他們遮掩,被別人知道的話,這將領也逃不了包庇叛國賊的罪名,甚至還會被人懷疑是跟叛國賊本來就是一夥的!

    「洪大老爺?呵呵,這洪大老爺真是交遊廣闊!」謝東籬冷笑,對著別莊的方向抱了抱拳,「幸虧皇后娘娘一心為公,為我東元國剷除了這等吃裡扒外的叛國帶路奸賊!」

    巫家二老爺聽著這話不對。抬頭飛快地睃了謝東籬一眼,「皇后娘娘?謝副相的意思是……?」

    「好教你們知曉,我們東元國的皇后娘娘這一次也親自來到大興城,為國效力。這洪家雖然對皇后娘娘有恩,但那是小節。他們幫你們這些南鄭國人帶路,殺害我東元國官員百姓,奪我東元國的城池。當以叛國罪論處。已經被皇后娘娘下令,滅了滿門。」謝東籬拿起自己的長刀,用布細細擦拭。刀光雪亮,照得堂下跪著的巫家人快要暈過去了。

    「謝副相饒命!謝副相饒命啊!」被嚇破了膽子的巫家人終於崩潰了,連聲磕頭,堂下響起一片腦袋撞地的咚咚聲響。

    謝東籬放下長刀。命人將巫家人都拖下去,分別關押。每個人一間牢房,不許他們互相說話,串供,然後命人將巫家人一一提取過堂問話。

    最先問話的。是巫家大老爺巫騰龍。

    從他嘴裡,謝東籬知道了巫家的情形。

    原來真正逃出南鄭國的,只有巫家嫡長房一支。巫家的其他四房和旁支遠親都在南鄭國躲藏,並沒有逃出來。

    他們這一支逃出來之後。本來是想混入東元國,在東元國隱居下來,以圖後事,沒想到東元國突然對南鄭國關閉國境,一個人都不許過來,連偷渡都是格殺勿論,巫家的嫡長房沒有辦法,只好轉而逃向北齊國。

    北齊國暫時接受了他們,不過只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要麼回南鄭國,要麼再往西,去往更遠的地方流亡。

    巫家嫡長房這一支是享慣了福的,哪裡願意流亡到以西更遠的地方,而且他們也不能回南鄭國,所以最後心一橫,答應了北齊國的慫恿,帶著巫家家將,和北齊國支援的一千人馬,偷偷來到三國交界處,將大興城打了下來。

    本來以大興城的地勢,應該是易守難攻。

    但前有北齊國發動自己埋伏在東元國裡的內應,後有洪家村的洪家人獻上一條從後山神不知鬼不覺進城的小路,巫家人幾乎是兵不血刃進了大興城,先將幾個不肯對他們屈服的大興城城守和同知全數弄死砍頭,再半夜打開大興城的城門,讓巫家大批家將和偽裝成巫家家將的北齊一千軍士入城,將大興城徹底控制起來。

    北齊國馬上就承認了大興城是巫家人所有。

    他們本以為,有北齊的支持,東元國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吃下這個啞巴虧。

    他們根本沒有想到謝東籬居然主動請纓,帶著東元國最弱的一支軍隊右軍來到大興城奪城!

    當然,他們更沒有想到,謝東籬這個文官,居然比武將還要厲害,不僅能征善戰,還能計謀百出,運籌帷幄……

    謝東籬面無表情地審問了巫家剩下的所有男丁,警告他們不得胡謅,並且忽悠他們說別人已經招了,他們敢撒謊,立即拉出去點天燈!

    巫家人在南鄭國以大巫為名,不知道點了多少敢對他們巫家不敬的一般老百姓的天燈,如今輪到自己要點,一個個手軟腳軟,招認得唯恐不快,就怕忘了一點點小地方,就要被這看上去俊美儒雅的相爺給點了天燈……

    於是在這種交叉審訊中,謝東籬終於得到了一套比較詳細準確的關於巫家人,還有關於南鄭國皇室的消息。

    打仗,要的就是這些知己知彼的準確消息。

    深夜,謝東籬回到他作為內寢的後堂,看見盈袖撐著頭,坐在燈下打盹。

    「怎麼不去睡?」謝東籬溫言說道,坐到她身邊。

    盈袖醒了過來,看見謝東籬來了,忙道:「你都問完了?」

    謝東籬點點頭,「問完了,南鄭國那邊,看來隱患著實不少。」

    「關我們什麼事?」盈袖皺了皺眉頭,「他們越亂,對我們來說越好。」

    以前只有南鄭國和北齊國是強大的,弱小的東元國夾在兩大強國中間,受盡欺淩。

    謝東籬笑了笑,道:「也不能這麼說。他們要太亂了,遭殃的還是我們。所以保持南鄭國最好的狀態,是不強大,但是也絕對不能太亂。」

    「喲,你這要求也太高了。」盈袖咯咯地笑,「你這是又要馬兒跑,又不許馬兒吃草。」頓了頓,她又道:「到底是鄭昊的國家,弄得一團糟,他不會好受的。」

    謝東籬伸出手,想輕撫她的後背,但是伸到一半的地方,想起自己的紅疹,慢慢又縮了回去。

    他靠回到太師椅的椅背上,淡淡地應道:「是啊,南鄭國就是有鄭昊,所以我才留下他們。不然的話,改叫東元國南鄭州不好嗎?」

    盈袖駭笑斜睨他,「這麼厲害?說吞就吞?也不怕撐壞了腸胃?」

    謝東籬也知道這話說大了,以東元國目前的國力,要吞下南鄭國,絕對會消化不良,說不定過幾十年等自己這代人不在了,南鄭國會反而會將東元國吞了。

    他嗐了一聲,打趣道:「不想一統天下的相爺不是好元帥。不過既然元帥夫人慈悲為懷,元帥就暫且放他們一馬,以觀後效。」

    「就知道貧嘴!反正我說不過你。」盈袖白了他一眼,已經對他這種狀態習以為常了。

    「跟你說件事,皇后已經將洪家人滅門了。」謝東籬靜了一會兒,俯身過去,在盈袖耳邊低語,「當然,他們也是罪有應得……」說著,就將他在堂前審出來的那些事對盈袖說了一遍。

    待盈袖知道這洪家人其實是「帶路黨」,頓時憤怒無比,惱道:「這也太過份了!這是要便宜占盡吧!」

    「是啊,太貪心了,終日打雁,終究還是會被雁啄了眼的。」謝東籬揉了揉額頭,「困了,元帥夫人陪元帥睡一覺。」說著,伸出手臂,虛扶著盈袖的腰,將她帶到裡屋去了。

    兩人一夜無話,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謝東籬就命人先去南鄭國那邊通報,說抓住了巫家嫡長房的人,問南鄭國皇帝有何看法。

    謝東籬帶兵來打大興城,南鄭國的人也沒有閑著,南鄭國皇帝早就帶著自己的皇后和太子來到國境邊上,觀望這場大戰。

    謝東籬的使者一過國境線,就見到了南鄭國皇帝昌興帝的手下,被徑直帶著去見了昌興帝。

    太子妃巫青青也跟著太子來了,她聽說自己的爹娘兄弟被謝東籬抓住了,又驚又喜,拉著太子苦求:「殿下,請一定要將妾身的爹娘要回來!還有妾身的哥哥和弟弟侄兒們……」

    「巫家嫡長房的人都抓到了?」昌興帝眼前一亮,「回去跟你們元帥說,問他能不能把人交給我南鄭國處置。」

    謝東籬聽了回報,淡笑道:「除了巫家大老爺及其夫人,別人都可以談,只要答應我的條件。」說完,他馬上命人將巫家大老爺和夫人就地斬首,將人頭送到對面南鄭國營地。

    這家人殺了那麼多東元國臣民,還想全身而退?

    真是夢做得不要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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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威逼

    南鄭國太子妃巫青青一見到自己爹娘的頭顱,立刻兩眼一翻,暈倒在太子鄭承懷裡。

    「青青!青青!」鄭承大驚,慌慌張張地拍了拍她的臉,緊張地叫道:「太醫!太醫呢!快宣太醫!」

    南鄭國皇帝、皇后和太子都來了這裡,太醫當然也隨行了。

    一個太醫很快被宣了過來,將太子妃巫青青救醒。

    「殿下!殿下!我爹娘……我爹娘……他們死不瞑目啊!您一定要給他們報仇啊!」巫青青挽著太子鄭承的手,哭得肝腸寸斷。

    皇后齊雪笙在旁邊見了,也很是傷心,一邊拭淚,一邊對昌興帝道:「陛下,您看,您都對那東元國說了,要把人交給您,他們怎麼敢就把人殺了呢?!這是完全不把您放在眼裡!」

    昌興帝沉著臉坐在上首,一言不發。

    他的心情也很複雜。

    因為他是願意看見巫家這兩個大家長去死的,但是也不願看見自己的權威被東元國一個小小的副相無視……

    巫青青哀求的目光從太子面上移到皇后面上,最後看向昌興帝。

    但是昌興帝沉默良久,都沒有給她一個說法,巫青青的心都涼了。

    她掙扎著起身,對昌興帝和皇后齊雪笙躬身行了一禮,緩聲道:「請父皇母后恕罪,兒臣實在是心裡難受,先告退了。」

    「嗯,青青,你先回去歇著,這件事咱們從長計議,你別急,總不會讓你爹娘白死的。」皇后齊雪笙拍了拍巫青青的手。讓她放心。

    爹娘的死,讓巫青青認識到昌興帝是不可信的。

    她不是不知道皇帝陛下對他們巫家不滿。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巫家有大巫,巫家大家長在南鄭國的地位,跟第二個皇帝差不多,昌興帝心裡肯定是不高興的。

    但是不管昌興帝高不高興,那是太子妃的親爹娘。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東元國的屠刀下。

    巫青青沉著臉。匆匆忙忙離開了昌興帝和皇后齊雪笙的屋子。

    太子鄭承見她臉色不好,跟著追了出來,問道:「青青。你怎麼了?」

    巫青青定了定神,推太子鄭承回去,悄聲道:「這個時候,你當守在父皇母后身邊。若是有什麼事,你也是第一個知道的……」

    昌興帝現在的狀態。其實跟被太子和皇后軟禁一樣,並不能自由行動。

    但是太子和皇后總覺得昌興帝的本事不會只有這些,擔心他還有後手,因此並不敢太過放肆。在外人面前還是給足他面子,知道昌興帝實際上被軟禁的人並不多,都是留在南鄭國的巫家人,也是太子和皇后背後的支持者。

    巫家的大老爺和夫人本來是太子妃巫青青最強大的後盾,他們手上有最厲害的巫家家將。還得到北齊國的支援,在東元國搶了一個城池,她一直想著等爹娘在大興城站穩腳跟,他們在南鄭國就要動手了,沒想到謝東籬的手太快了,居然馬上就把她爹娘給殺了!

    你敢殺我爹娘,以為我就沒有辦法報復你?

    太子妃巫青青沉著臉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馬上命人將她巫家人叫了過來,吩咐道:「你們派人回京城,將元健仁給我綁過來!」說著又吩咐他們:「一定要小心,不要讓陛下知曉。」

    巫家人領命而去,安排人手馬上回南鄭國京城,抓捕元健仁。

    這邊雖然巫家的大老爺和夫人死了,但還有巫家嫡長房別的人,都是巫家非常重要的人手。

    太子和皇后商議之後,決定由昌興帝親自帶著他們來到兩國交界的地方,跟謝東籬當面對話。

    謝東籬押著巫家嫡長房剩下的三房人來到界碑處。

    這個地方,東元國和南鄭國之間只隔著一條小河。

    以河為界,東北是東元國,西南是南鄭國。

    昌興帝看見河對面那一長串被繩子捆起來的人正是曾經壓他一頭的巫家嫡長房人馬,真是喜笑顏開,對謝東籬和顏悅色地道:「謝大元帥真是厲害,這一次立下戰功,可是要封侯了。」

    謝東籬笑了笑,道:「陛下過獎。」說著指著自己這邊抓到的巫家嫡長房人馬,道:「昌興帝陛下,您看見了,他們都是巫家人,都在這裡,您想如何處置?」

    昌興帝笑著看了太子妃巫青青一眼,才對謝東籬道:「謝大元帥有什麼條件,儘管說。」

    謝東籬咳嗽一聲,揮了揮手,一群穿著紅衣,手抱大刀的劊子手站了出來,每個巫家人背後都站了一名劊子手。

    「你要做什麼?!」太子妃巫青青看見河對岸擺開的這幅架勢,頓時驚得站了起來,往前踉踉蹌蹌跑了幾步,歪倒在河岸上,跪了下來,泣道:「二叔、二嬸、三叔、三嬸、四叔、四嬸,大哥、二哥……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求求謝大元帥,放了我的親戚們吧!你要什麼條件,提出來,我都答應你!」

    謝東籬挑了挑眉,背著手,立在河岸邊上。

    寒風呼嘯,將他身上的玄狐大氅吹得迎風飄揚,他淵亭嶽峙,氣勢十足。

    「太子妃殿下,請恕謝某不能答應您的要求。」謝東籬微微躬身,算是給太子妃賠了半禮。

    「為什麼不能?!你是元帥,你說了算,誰還敢攔著你不成?!」南鄭國的太子妃巫青青要瘋魔了,她爹娘死的時候,她完全不知道,救不了也就算了,現在她的至親就跪在河對岸,她如果還見死不救,豈不是枉為巫家人?!

    「當然有人攔著我!」謝東籬面色一肅,聲音更加渾厚低沉,他雙手抱拳,向著西面的方向舉了起來,「被你的至親殺害的我東元國城守不答應!被你的至親殺害的我東元國老百姓不答應!太子妃殿下。這些人對你來說是至親,可是對我來說,對我們東元國的臣民來說,他們是殺人兇手!是入侵我們的國家,強佔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臣民的外族強盜!這種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斬一雙。來一家滅滿門!——動手!」

    謝東籬一聲令下。劊子手舉起手中的屠刀,迎著朝陽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

    刀光閃過,巫家嫡長房所有人的人頭落地。用血洗清他們入侵別國領土的罪惡。

    「你們都給我看好了,這,就是侵犯我東元國領土,殺我東元國國民的下場。——犯我東元者。雖遠必誅,一個不留!」謝東籬指著那些剛剛被砍頭的巫家人說道。他目光森然,往對岸南鄭國國民面上一一看去,又看向另一邊北齊國界碑處圍觀的北齊人。

    「犯我東元者,雖遠必誅!」

    「犯我東元者。雖遠必誅!」

    「犯我東元者,雖遠必誅!」

    東元國的軍士們被謝東籬這句話激動得熱血沸騰,跟著舉起手中的大刀、弓箭和長矛,齊聲大喝,聲音震天動地,響徹雲霄。

    南鄭國和北齊國的軍士霎時間覺得自己矮了一頭,不由都縮了縮脖子。

    夏暗香裹著狐裘,站在夏凡身後,默默看著謝東籬,目光似蠶絲,膠著在他身上。

    雲秀和雲箏立在她身邊,目光也被謝東籬的颯颯英姿吸引住了。

    南鄭國的太子妃巫青青看見這幅場景,再也忍不住,慘叫一聲,又一次暈了過去。

    「青青!青青!」太子鄭承急忙將她抱起來,命人將她送回到別院。

    謝東籬命人將被砍頭的巫家人收殮,一邊對河對岸的昌興帝道:「昌興帝陛下,您怎麼會來這個地方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聖主不乘危而徼幸,您來這個地方,帶夠護衛了嗎?」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突然拉弓如滿月,對準了河對岸的昌興帝、皇后和太子站的地方。

    謝東籬的舉動,就如一個暗號,突然無數的東元國軍士從河對岸的小山凹處鑽了出來,將昌興帝、皇后和太子一行人團團圍了起來。

    南鄭國昌興帝他們雖然也帶有隨行侍衛和軍士,但是到底不如東元國有備而來,這些軍士又剛剛經過一場血戰,正是士氣大盛的時候,行走之間殺氣十足,不再是以前任憑南鄭國和北齊國欺淩的「軟腳蝦」。

    「你要做什麼?!」昌興帝的臉色終於變了,在不遠處觀望的夏凡眉梢一跳,暗道不好,難道東元國的野心已經這樣大了,這是要乘勝滅了南鄭國的節奏?!

    謝東籬在河對岸依然拉弓對準了昌興帝這邊,淡淡地笑了,「昌興帝陛下請放心,謝某並無弒南鄭國君之意。」

    「無弒君之意,那你拿著弓對著朕做什麼?」昌興帝森然說道,「難道是元宏帝那老兒讓你這麼做的?!」

    謝東籬搖搖頭,「這事跟我們陛下沒有關係。我們國小力微,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哼!好一個迫不得已!」南鄭國皇后齊雪笙冷笑,「我娘家就在對面,要不要跟他們說說你的不得已?」

    謝東籬放下手中的弓箭,交給身邊盈袖扮作的黃瘦面皮的小廝,拍了拍手,道:「昌興帝陛下請恕罪,謝某今日此舉,真的是迫不得已。」

    「你說,朕聽著。」昌興帝背起手,倒是比皇后齊雪笙和太子鄭承更加鎮定一些。

    謝東籬用手指了指剛被收殮的巫家人屍首,道:「您看見了,他們咎由自取,來我們東元國殺人放火搶地盤,所以我滅了巫家嫡長房。但是,巫家還有很多人在南鄭國,我不想一輩子防著巫家來報仇。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所以我迫不得已,只好請求南鄭國昌興帝陛下,將巫家滅族!」

    「大膽!」

    「你敢!」

    南鄭國的皇后齊雪笙和太子鄭承立刻反駁謝東籬的提議。

    南鄭國的昌興帝唇角卻浮現出一絲笑意,他從寶座上緩緩站了起來,道:「謝大元帥,是不是朕答應了你的條件,你就會退兵?」他看了一眼圍著他們的東元國軍士。

    謝東籬點了點頭,「正是。只要您答應將巫家滅族,我立刻退兵!」

    昌興帝朝謝東籬伸出一隻手,「一言為定!」

    竟然一口答應了謝東籬的條件,要將巫家滅族!

    太子鄭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回頭看著昌興帝,顫抖著聲音道:「父皇!您怎麼能答應這個條件?!」

    昌興帝還沒有說話,謝東籬已經先替他說了,「太子殿下,難道在你心裡,你岳家的性命,比你父皇的性命還要重要嗎?」

    太子鄭承的臉色很是難看,他瞪著謝東籬,被他好整以暇的樣子激怒了,惱道:「謝東籬,你別得意!你真以為你勝券在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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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3:50 |只看該作者
第377章 在乎

    謝東籬看了南鄭國太子鄭承一眼,慢悠悠地道:「……我已經勝了,何止勝券在握?勝券已經扔在你面前了。」說著,他指了指身後的大興城,「城,我已經奪回來了,外族強盜,已經被我們處決。我還是那句話,太子殿下,在你心裡,你岳家的性命,比你父皇的性命更加重要,是吧?」

    「你——!」太子鄭承被謝東籬的話氣得要吐血,他眉目有一瞬間的扭曲,手裡暗暗握拳,半晌道:「你既然已經殺了他們,為什麼還要將剩下的巫家人滅族?那些人又沒有去你們東元國殺人奪城?!」

    「那些人暫時還沒有來而已。我既然已經殺了巫家嫡長房,也沒有想過要放過巫家剩下的人。」謝東籬曲掌成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兩聲,「再說,蠱這種東西,根本就不該在這世上出現。大巫已經被天收了,巫家不跟著陪葬,怎麼對得起大巫這五百年來的庇護?」

    南鄭國昌興帝面色一變,沉聲說道:「謝大元帥,你這是什麼意思?蠱術是南鄭國大巫的秘術,巫家,難道也沾了蠱?」

    「這還用說?」謝東籬微微一笑,「包括你的兒媳婦,太子妃殿下都會用蠱。不信的話,你可以試一下。巫家雖然沒有能再出大巫,但到底是第一代大巫的祖家,這麼多年,他們沒有放棄過研習蠱術。」

    「你胡說!」太子鄭承面目猙獰,已經快氣炸了,「青青不是那樣的人!」

    「她是什麼樣的人,不關我的事。」謝東籬擺了擺手,再次看向南鄭國昌興帝。「昌興帝陛下,我給您十天時間,等著看您滅族的成效。」

    這是不親眼看見巫家被滅族就不收兵的意思。

    昌興帝終於下定決心,他從寶座上站了起來,右手放在左胸口處,朗聲道:「我鄭昌興以鄭家列祖列宗發誓,一定要將巫家族滅。一個不留!」

    「父皇!您忘了我們鄭家和巫家有血誓?!您怎能發出這樣的誓言?」太子鄭承很是慌亂地說道。他不能讓巫家就這樣被滅了,絕對不能!

    謝東籬這時驚訝說道:「太子殿下,您莫不是記糊塗了?謝某一直知道的。是南鄭皇室跟大巫之間有血誓,並非巫家。巫家跟大巫根本不是一回事,您這是什麼意思?如今上天示警,將大巫收了回去。說明這蒼天之下,已無大巫容身之地。南鄭皇室和大巫之間的血誓,也因為天譴而消失於無形,還請您不要危言聳聽。——謝某只有再問一句:這巫家,滅還是不滅?!你們自己想!」說著。他轉身離去,並沒有吩咐在南鄭國的那些東元國軍士收兵。

    南鄭國昌興帝橫了太子鄭承一眼,一字一句地道:「回別莊!你還要丟人現眼到什麼時候?!」

    昌興帝轉身也走了。皇后齊雪笙心煩意亂,匆匆對太子鄭承說道:「你別這個時候跟你父皇橫。快走吧,咱們回去再說。」說著,她的目光往北齊國那邊的界碑看了一眼,喟然長歎,跟著昌興帝離去。

    太子鄭承也是沒有想到謝東籬居然不依不饒,非要逼他們將巫家滅族,如今南鄭國因為追繳巫家人,國內已經是大亂,要不是他和皇后齊雪笙聯手暫時制住了昌興帝,巫家早就被滅族了。

    如今謝東籬提出這個要求,對於昌興帝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

    皇后齊雪笙的態度其實模棱兩可。

    真正在乎的,只有太子妃巫青青,其次就是太子鄭承。

    幾個人回到皇室別莊,很快就各自商議對策去了。

    昌興帝明面上還是在太子鄭承和皇后齊雪笙的軟禁之下,他回到別莊,洗漱之後也就躺下歇息,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太子鄭承和太子妃巫青青是最焦躁不安的。

    皇后齊雪笙來到他們住的院子,安撫他們道:「你們也別太心急了。陛下也許只是口頭隨便說說,當不得真的。」

    「已經發誓了,還當不得真?」太子鄭承咬牙切齒地道,「父皇到底在想什麼?!」

    皇后齊雪笙倒是能猜到一二,但是巫青青在這裡,她也不好明說,而且她也覺得,兒子鄭承確實是太過在意巫青青了,居然將巫家的死活放在昌興帝之前。

    如果是自己呢?

    兒子會把巫青青的死活,放在她這個母后之前嗎?

    皇后齊雪笙的目光幽幽地投向巫青青,半晌才道:「你們好生歇息吧。這件事,我看,還是聽你父皇的……」

    「不行!」巫青青想也不想就打斷皇后齊雪笙的話,「那是我的至親!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滅族?!」說著,她抬眸看著皇后齊雪笙,悲哀地道:「母后,我也是姓巫,如果巫家被滅族,我是不是也要被滅掉?」

    「胡說!」皇后齊雪笙見巫青青執迷不悟,也有些不高興了,她拂袖起身,道:「你已經嫁到我們鄭家,就是鄭家的人,姓鄭,不姓巫!」

    太子鄭承忙為她打圓場:「母后,青青也是一番孝心,您別挑她的刺。」

    「我挑她的刺?」皇后齊雪笙被氣得笑了起來,她伸出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需要挑她的刺?承兒,母后倒是要問你一聲,若是那東元國,要滅的是母后的娘家,你會這樣為了母后據理力爭嗎?」

    皇后齊雪笙的娘家可是北齊皇室,太子鄭承覺得皇后齊雪笙的話十分沒有道理,但也不敢當面頂撞,只是訕笑道:「母后,您的娘家勢大,給東元國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對北齊皇室動手……」

    「母后問的是如果,如果他們要求呢?」皇后齊雪笙沉下臉,這兒子,居然連句漂亮話都不願意哄哄她,真是讓她傷心。

    「母后。現在是什麼時候,您不要胡攪蠻纏?」太子鄭承不想再聽這種話,扶了巫青青的胳膊,轉頭道:「我送你去歇息一會兒吧,你從昨天就沒怎麼吃飯睡覺了。」

    眼看太子鄭承扶著自己的太子妃巫青青一步步遠去,皇后齊雪笙重重地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走了。

    對於她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失落的時候了。

    她的兒子,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的妻子,不是她這個娘親。

    這樣一想,皇后齊雪笙的心又淡了幾分。

    只是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果她不爭,以後也沒有她什麼好處,所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太子鄭承才沒有花心思在她身上吧?

    因為他知道,無論他對這個娘親上不上心,這個娘親都只能對他一個人好。

    誰讓他是她唯一的兒子呢?

    皇后齊雪笙回到自己和昌興帝住的院子。若有所思地對下人吩咐道:「準備一道甜湯,加補藥,給本宮和陛下送來。」

    下人應了,出去給她燉湯。

    少頃甜湯做好了。她端到裡屋,和昌興帝一起,一人一勺分著吃了。

    他們倆從同一個碗裡吃東西。昌興帝才會放心。

    吃完加了補藥的甜湯,昌興帝果然有些情動。

    這些日子。皇后齊雪笙給他一直喝這些甜湯,他也明白她的意思,順水推舟之下,兩人攜手走入床內,顛鸞倒鳳一番。

    ……

    謝東籬回到山上別莊,先去皇后齊雪筠住的院子,將今天的事跟皇后齊雪筠回報了一遍。

    皇后齊雪筠聽說自己的義妹齊雪笙也來了,更不想拋頭露面,在裡屋道:「勞煩謝大元帥了。現在大興城已經奪回來了,這裡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本宮想回京城,不知謝大元帥能否送本宮回去?」

    這是想讓謝東籬親自護送的意思。

    謝東籬現在還不能走,而且他也不想讓皇后齊雪筠馬上就走,便在簾子外頭躬身道:「皇后娘娘,此時大興城雖然奪了回來,但是巫家人還在暗處伺機而動。不將他們全數滅了,臣總是擔心他們還要整出什麼事,到時候傷了皇后娘娘,臣可是萬死莫辭了。」

    皇后齊雪筠一怔,「巫家人?他們敢把本宮怎麼樣?」

    「這很難說。他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真的拼個魚死網破,也夠我們受的。」謝東籬有意將巫家人的厲害之處誇大了。

    他留著皇后齊雪筠,其實不是因為南鄭國,而是要留著她,對付北齊那邊的屯兵。

    北齊那邊的兵一日不退,他就一日不能收兵回京城。

    「那好吧,就再等幾天。你催著南鄭國那邊,讓他們趕快把巫家人滅了。什麼東西,也敢站在皇室頭上指手畫腳。這一家子,本宮早就看不順眼了,還有那什麼大巫,可算是被天雷劈死了,不然本宮這輩子也不敢去南鄭國。」皇后齊雪筠一邊在手上抹上香膏,一邊絮絮叨叨說道。

    謝東籬微笑著躬身而退,「皇后娘娘說得是。」

    他剛走出皇后齊雪筠住的別莊小院,就聽見慶兒追了出來:「謝大元帥!謝大元帥等等!」

    謝東籬轉身停了下來,「請問慶副總管有何貴幹?」

    慶兒堆起滿臉笑容,對謝東籬道:「灑家欠謝大元帥一個人情,一直想要報答一二。以後謝大元帥但有差遣,灑家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敢不敢!」謝東籬忙拱了拱手,「為皇后娘娘效力,是東元國臣民的榮幸,慶副總管實在太多禮了。」說著,他又若無其事地道:「這幾天,恐有人來山莊搗亂,還請慶副總管好好看著皇后娘娘。您也知道,北齊那邊近在咫尺,皇后娘娘如果又要‘回娘家’,咱們這些做臣子的可要怎麼辦呢?總不能跟著她也‘回娘家吧’?」

    這是在提醒慶兒,不要再把皇后給弄丟了。

    慶兒打了個寒戰,忙道:「多謝提醒,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他回去之後,馬上將皇后住的別莊小院又多加了人手。

    盈袖一直在皇后住的別莊外頭等著謝東籬。

    她現在也不敢在皇后齊雪筠面前露面,雖然臉上戴了不同的面具,但是她的身形沒有怎麼改變,才過了一兩天而已。她擔心皇后齊雪筠還記著她的身形,萬一被皇后齊雪筠看出端倪,哪怕只是懷疑,都會後患無窮,因此極力注意隱藏自己的行徑。

    等以後時間長了,皇后齊雪筠漸漸淡忘了當初的事,對擄劫她的人的記憶也模糊了。她再出來到皇后齊雪筠面前晃悠也不遲。

    好在皇后齊雪筠經過被擄劫一事。越發膽小,不敢拋頭露面,而且因為她這一趟被盈袖折騰得老了許多。對於一個很在乎自己外貌的女人來說,在自己的狀況恢復之前,是不想跟別人打照面的。

    謝東籬出來的時候看見她,並沒有什麼表示。只是目光中溫潤之意越發明顯。

    他在前面走,盈袖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一起回了謝東籬住的別莊院子。

    為了安全著想,謝東籬和皇后齊雪筠兩個人的院子隔得非常遠,可以說別莊裡相距最遠的兩個院子就是他們倆住的。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盈袖也問謝東籬這個問題,一邊給謝東籬捧了一杯茶上來。

    謝東籬接過茶抿了一口。道:「再等幾天,我要看著南鄭國開始滅殺巫家人才放心。還有北齊那邊,突然在永業城增兵。是什麼意思?」

    盈袖驚訝,「北齊的永業城增兵了?我怎麼不知道?」

    謝東籬笑了。放下茶杯,道:「你知道才有鬼了。——這種事,是軍中機密,我說與你聽已是不對了,你不會給我說出去吧?」

    「當然不會,當然不會。」盈袖連連擺手,坐在他身邊,用手撐著頭,著迷地看著他,低聲道:「你這次太厲害了,京城的那些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對你羨慕嫉妒恨?」

    謝東籬笑道:「他們不羨慕嫉妒我有個好媳婦就行,別的方面嘛,我管他們想什麼?」

    「去!」盈袖啐了他一口,「人家說正經事,你就知道耍貧嘴。難怪大家都說,和謝副相鬥嘴,那是老壽星找砒霜吃,不想活了……」

    謝東籬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見她手上並沒有戴那種特製手套,還是又縮了回去,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淡然道:「……這幾天要是下雪就好了。」

    盈袖:「……」

    過了幾天,天氣果然陰沉下來,寒風呼嘯,黑雲壓城,正是要下大雪的徵兆。

    這在大興城是很罕見的事兒。

    起碼近二十年,大興城從來沒有下過雪。

    盈袖悄聲問謝東籬:「……你走到哪兒,大雪就下到哪兒,你就不怕大家起疑?」

    「起什麼疑?難道我還能管老天是不是打雷下雨颳風下雪?」謝東籬不屑地在燈下看著一卷兵書,準備對北齊的應對之策。

    盈袖點了點頭,「我現在都疑惑,你是不是真的能管……?」

    「胡扯!」謝東籬抬眸,笑駡了盈袖一句,一隻手卻伸了過來,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將她拉入懷裡。

    起風了,雲起了,謝大元帥也能跟媳婦親熱了……

    北齊的永業城裡,錦衣衛督主夏凡臉色怪異地站在城樓上,仰頭看著天上的濃雲出神。

    夏暗香披著狐裘守在一旁,搓著手道:「舅舅,這裡好冷,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熱鬧看完了,她也不想再待了。

    雲秀默默地給她遞上一個手爐,「縣主,您拿好。」

    雲箏站在她身邊,也是抬頭向天,看著滿天的濃雲,不過她的臉色不是怪異,而是驚駭,像是看見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雲秀以為她是凍的,悄聲道:「等下回去,我給你再拿件皮袍吧?」

    雲箏完全沒有聽見,她的手背在身後,其實在不斷地掐算……

    因為這樣的天氣,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她完全算不出來這些濃雲,還有將要來的大雪,是從哪裡來的!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那大興城裡的那個人,比她以前知道的,還要厲害!

    ……

    「謝大元帥,對面南鄭國的太子殿下遣人送來一個盒子,說您打開看看就知道了。」阿順在門外敲了敲門。

    謝東籬有些遺憾地將唇從盈袖唇上移開,伸手將她被推起來的衣襟拉了下去,朝裡屋努努嘴,「去那邊,把面具戴上吧。」

    兩個人親熱的時候,盈袖當然是把面具取下來了。

    盈袖紅著臉,忙跑到裡屋去了。

    謝東籬深吸一口氣,起身來到門口,打開屋門,面色不悅地道:「什麼玩意兒?」

    阿順將那木盒打開。

    裡面是一根手指頭,旁邊還有一封信。

    阿順忙將那信打開,只見上面寫道:「謝大元帥,令岳父手指奉上。巫家數百條人命,只換令岳父一條人命。」

    阿順低叫:「居然是元親王的手指?!」

    謝東籬將盒子蓋上,接了過來,對阿順示意:「你下去,這幾天幫我看好院子,別讓旁人靠近。」

    阿順應了,忙出去調兵,將謝東籬住的院子團團圍了起來。

    這種圍法,當然只能防外人。

    謝東籬將那盒子拿到裡屋,對盈袖道:「給你看樣東西。」

    盈袖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手一抖,差一點將盒子摔了,「誰的?」她的聲音都啞了,低沉中帶著幾分磁性,格外動人。

    謝東籬將那信遞給她。

    盈袖掃了一眼,一顆心砰砰直跳,「是我爹的?!」

    謝東籬點點頭,「你想怎麼做?」

    「我爹在南鄭國做質子,他們這樣做,是真的想跟我們開戰?」盈袖氣得在屋裡直轉圈。

    雖然元健仁對她和沈詠潔、小磊都不好,但到底是她的親爹。

    而且,謝東籬不喜歡被人威脅的感覺。

    就算元健仁的死活無足輕重,也容不得南鄭國的太子和太子妃拿他做文章。

    「你打算怎麼做?」謝東籬問盈袖,他尊重她的選擇和意見,因為這是她親爹。

    盈袖握了握拳,「知道我爹現在在哪裡嗎?」

    「照我推測,他們應該把他帶到這裡來了。」不然怎麼談交易?

    「我要把我爹救出來。」盈袖下了決心,「最後一次,當還他的生養之恩。」

    從此以後,她就可以和他形同路人了。

    謝東籬點點頭,「師父陪你去。」

    盈袖大喜,撲過來抱住他的頸項:「真的?真的要師父出馬?!」

    「師父」已經很久沒有出來了,盈袖真是有些想他呢……

    謝東籬此時對「師父」這個身份的心結已解,反而覺得有時候用「師父」的身份跟盈袖在一起,還挺有意思。

    他摸摸她的頭,臉上含笑,目光幽深:「這一次比較難一些,非要師父出馬才行。——你,用什麼謝謝師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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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4:07 |只看該作者
第378章 狹路

    當然要謝他……

    盈袖閉了眼,嘟起豐潤的雙唇,往謝東籬的唇瓣湊過去。

    謝東籬默然扶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盈袖本來只想淺嘗輒止,一觸即走,但謝東籬怎能讓她這樣輕易離去?

    「……這樣就行了?」謝東籬皺眉,很是不滿地低頭看著她,低沉渾厚的聲音像是美酒陳釀,聞之欲醉。

    盈袖伏在他懷裡輕顫,如同夏夜裡帶露的玫瑰花瓣一樣嬌嫩欲滴,她低笑:「瞧你得意的小樣兒!幸虧你後面沒長尾巴,不然特定得豎起來……」

    謝東籬見了她這幅樣子就很是燥熱,他頓了頓,將她的手緊緊握住,說:「後面沒長,前面長了,已經豎起來了……不信你摸摸?」說著,拉起她的手,按在他前面豎起的「尾巴」上……

    ……

    到了半夜時分,謝東籬輕輕推了推盈袖,「還能動嗎?」

    盈袖趴在床上,被子從她肩頭滑落,露出瑩白的肩膀,上面有幾點紅痕,如同草莓。

    兩人被翻紅浪,折騰了大半夜才睡。

    盈袖覺得自己才閉上眼,就被謝東籬又推醒了,忍不住嘀咕道:「……你還要啊?」

    雖然抱怨,但還是翻了個身,兩手向前探出,抓住了床架,擺了個「任君採擷」的姿勢。

    謝東籬忍不住笑了,低頭俯身親親她的臉,「如果你太累了,就繼續睡吧,我一個人去就行。」

    盈袖這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去?去哪裡?」她翻身坐了起來。很快明白過來,「今晚就去救我爹?」

    謝東籬點了點頭,「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最要緊是讓對方措手不及,才能救出來。」

    不然以南鄭國傾國之力,他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跟一國之力抗衡。

    盈袖忙將散亂的頭髮隨手綰成一個髮髻。下床穿了那身特製水靠,又戴了手套和面具。

    謝東籬在外衣底下也是穿著那身特製水靠。

    兩人出去的時候,謝東籬臉上已經戴上那支銀白色面具。

    從內院的院牆上躍了出來。謝東籬帶著盈袖熟練地在大興城裡穿行,避開那些明衛暗衛,終於溜了出來。

    這大興城裡的侍衛都是謝東籬安排佈防的,他當然知道如何避開他們。

    從城牆上翻了出來,兩人往兩國的界河奔去。

    因這些天大興城附近的氣溫陡降,那條從來沒有結過冰的界河。也開始結冰了,雖然並沒有很結實,但是對於謝東籬和盈袖來說,這點冰就夠他們淌河而過了。

    天色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界河兩岸有兩星昏暗的燈光。照亮燈柱周圍不足一尺的地方,顯得燈柱以外的地方更黑。

    謝東籬和盈袖悄沒聲息地摸過了界河。來到對岸的南鄭國國土上。

    咕咕……咕咕……

    不遠處突然傳來幾聲鷓鴣的叫聲。

    盈袖驚訝地扯了扯謝東籬的手。

    兩人先前一直是手挽手行走在河冰之上。

    謝東籬也有些奇怪,但是因這裡天氣陡變,這些本來不用找地方的過冬的鳥獸們四處竄逃,也是常事,謝東籬握著她的手搖了搖,示意她不要理會,帶著她徑直往南鄭國皇室別莊行去。

    這一路行來,確實有些辛苦。

    南鄭國在這裡加強了防衛。

    謝東籬和盈袖需要幹掉一些路上的侍衛,但是又不能驚動別的侍衛,因此兩人行動非常小心。

    謝東籬出手不輕不重,才能將讓侍衛暈了過去,又不發出拼命掙扎的響動。

    有些時候對方太過精明,盈袖只好將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送入那人背後,直刺心臟,將這人送上西天。

    兩人一路行來,在暗處解決了不下十個侍衛,才慢慢來到南鄭國皇室別莊的內院。

    「會關在哪裡呢?」盈袖看了看謝東籬。

    別莊內院的燈倒是不少,抄手遊廊上隔幾步就掛著一盞大紅燈籠,他們兩個人要藏起來就要更加小心謹慎。

    謝東籬躍到高處,看了看這裡的地勢,倏然間眸光輕閃,看著西南方向的一片屋宇,微微點了點頭。

    他從高處躍了下來,拉著盈袖的手,往西南方向穿行而去。

    盈袖的功夫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兩人的內息如出一轍,連走路的步子都是踏在同一條路線上。

    元健仁確實被關在西南方的這一片屋宇裡。

    不過南鄭國的太子妃和太子大約沒有想到東元國會有人這樣大膽,公然闖到他們南鄭國皇室別莊裡救人,這裡的守衛並不多,只是屋宇深深,裡面的大門比較多而已。

    謝東籬帶著盈袖躍過一道道門,最後來到關著元健仁的那間耳房裡。

    已是深夜,看守和元健仁都已經睡著了。

    盈袖輕輕捅開窗戶紙,往裡看了看。

    裡面漆黑一片,在回廊上燈光的映照下,根本一點都看不清楚。

    謝東籬拿出一塊黑巾,將自己戴了面具的臉罩了起來。

    盈袖學著他的樣子,也用黑巾將自己戴了面具的臉罩了起來。

    「我進去,你在外面望風,一旦有人進來,你就打熄這裡的燈。」謝東籬在盈袖耳邊囑咐了一句,便撬開窗戶鑽了進去。

    盈袖依言在回廊的橫樑上睜大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情形。

    謝東籬來到屋裡,閉了閉眼,靜默了一瞬。

    很快這裡看守的人和元健仁睡得更熟了,哪怕這時候有人在他們耳邊敲鑼打鼓,他們也聽不見聲響。

    屋裡雖然黑,但是謝東籬的眼睛似乎很適合夜視。

    他眸光輕閃,已經看見了歪坐在屋角,渾身蜷曲的元健仁。

    再看看他抱起來的左手。那尾指應該已經被剁了。

    瞎了一隻眼,如今又斷了一根手指,元健仁這個人,是再也跟皇位無緣了。

    謝東籬搖了搖頭,從袖袋裡掏出一個黑色布袋,往下一扔,將元健仁罩了起來。然後捆好了扛在背上。從窗戶處又溜了出來,回到屋外的回廊裡。

    謝東籬回身將窗戶關好,抬頭看了看橫樑上的盈袖。朝她打了個手勢。

    盈袖看見謝東籬肩上扛著的大口袋好像是個人的形狀,就知道她爹肯定是被裝在袋子裡了,心裡有幾分欣喜,她忙從橫樑上躍了下來。

    謝東籬一手按住肩上扛著的裝著元健仁的袋子。一手拉著盈袖的手,騰地飛身而起。帶著盈袖躍到院牆上。

    兩人趁著夜幕的遮掩,很快離開了南鄭國皇室別莊的院子。

    盈袖一直都很緊張,不敢說話,生怕一張嘴。就露出聲響,被人發現了。

    直到她確信兩人離開了南鄭國皇室別莊,已經快要到兩國界河的時候。她才敢張嘴說話:「師父,是救出來了嗎?」她指了指謝東籬肩上的口袋。

    謝東籬低低地應了一聲。腳步不停,往界河處飛奔。

    拐過一道彎,他們突然聽見前面傳來打鬥的聲音!

    「站住!你們是從哪來的?這裡是我們陛下駐蹕的地方,你們不能過去!」

    盈袖看了謝東籬一眼,說話的好像是南鄭國的侍衛。

    「我管你什麼陛下不陛下,我今天就是要過去!」一道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舅舅,打他!」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盈袖的心提到嗓子眼兒。

    雖然有一年多沒有聽見這聲音了,但是盈袖怎麼可能忘記她?

    這明明是凡春運的聲音!

    謝東籬也聽見了這道聲音,他的眉頭皺了皺,停下腳步,拉著盈袖的手躲到山壁中央,探頭往前看去。

    「對!踹他腿!再戳他眼睛!哈哈……哈哈……舅舅你好厲害!我舅舅最厲害了!」凡春運咯咯的笑聲聽得盈袖心裡幾乎冒火。

    笨女人!

    這個時候大喊大叫,難道是要把那些南鄭國侍衛都招惹來嗎?

    盈袖在心裡暗暗罵著凡春運,恨不得沖出去堵住她的嘴。

    跟她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男人,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看起來身手很不錯,將那南鄭國的侍衛當猴耍一樣,折騰了他一會兒,才一個手刀劈暈了他,轉頭對著凡春運寵溺地笑道:「暗香,現在行了吧?你到底還想不想救你那個便宜爹了?」

    盈袖心裡一怔,凡春運又改回名字叫暗香了?還要來救「便宜爹」,難道她也是來救元健仁?

    盈袖的目光往謝東籬肩上扛著的布袋子瞥了過去。

    謝東籬的眉頭越皺越緊,他認出來暗香嘴裡叫的「舅舅」,居然就是北齊國錦衣衛督主夏凡!

    這個男人……他可不能讓他盯上自己……

    曾經他們在東元國的迎賓館交過手,他很擔心會露出行藏,因此一直避免再次跟他直接杠上。

    那邊暗香的聲音傳過來:「我當然想救啊,不然我怎麼會求著舅舅大半夜地過來救人?」暗香偏了腦袋拿出帕子,給夏凡擦汗,「舅舅,天這麼冷,你居然還出汗了。」

    「小沒良心的,你自己看!這一路來你惹了多少侍衛?都是舅舅一個人收拾的,能不熱嗎?」夏凡笑著刮了刮暗香的鼻子,「好了,再不去,太陽都要出來了……」他剛放下手,身上戴的小匣子突然快速振動起來。

    「誰?!」夏凡的面色陡變,轉眸往盈袖和謝東籬藏身的地方看過去。

    謝東籬心裡一緊,後頸處突然火辣辣地疼,像是有人拿了尖刀劃破他的後頸,要將他的皮肉剮下來一樣刺痛不已。

    他兩手扶著裝著元健仁的袋子,正要後退,發現身後也傳來踢踏的腳步聲。——難道是南鄭國皇室別莊的人追了過來?

    謝東籬迅速轉身,往那聲音的來處瞥了一眼。

    還好,不是南鄭國的人,好像還是北齊國的人,應該就是前面這位錦衣衛督主帶來的錦衣衛幫手吧?

    謝東籬不相信夏凡會孤身一人帶著凡春運來南鄭國救人。

    夏凡雙腳一頓。騰空躍起,身上的披風迎風飄揚,如同一隻巨大的蝙蝠,往謝東籬和盈袖藏身的地方撲了過來,「哪裡走?!」

    謝東籬腳步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

    盈袖見了大急,想也不想就撲了上去。

    轟!

    她用盡全力,雙掌伸出。跟迎面而來的夏凡對了一掌。

    盈袖當然不是夏凡的對手。只不過阻了他一阻,就被打了回來。

    謝東籬握住她的肩膀,想讓她後退。但是他後頸疼得他的視線都要模糊了,抓著盈袖肩膀的手跟著不斷顫抖。

    盈袖回頭,看見謝東籬露出來的雙眸泛起一片片氤氳的血紅色,腳步虛浮。跟以前出紅疹時候差不多的樣子,心下大急。還以為謝東籬這個關頭又發急病了,正著急間,卻見夏凡已經追了過來。

    他大手伸出,往謝東籬肩上扛著的布袋抓了過去。

    謝東籬雖然後頸處劇痛。但身上的功夫還在,他往旁邊讓了一讓,夏凡只抓住了系著布袋的繩子。將布袋一下子拉開了,露出了元健仁晃晃悠悠的腦袋。

    夏暗香跟著跑過來。見狀大驚:「是我爹!他們怎麼抓了我爹!舅舅,快!快救我爹!」

    夏凡對謝東籬身邊的盈袖更感興趣,剛才跟她對了一掌,他感覺到她的功夫,跟自己曾經尋找的那個人是一個路數的,這時他盯著謝東籬看了看,正要出手,謝東籬已經將肩上的布袋往夏凡手中扔了過去!

    夏凡下意識抱住了布袋,夏暗香已經跑到他身邊,氣喘吁吁地道:「是爹嗎?真的是爹嗎?」

    盈袖咬了咬牙,想著暗香也是來救元健仁的,將元健仁扔下應該也是無妨的,反正他們倆「父女情深」,比自己這個親生女兒還要強……

    她反手將謝東籬的胳膊攬在自己的肩膀上,雙足一頓,也是騰空躍起,很快往山上奔去。

    遠離了夏凡,謝東籬後頸的疼痛逐漸減弱,他反手攬住盈袖的腰身,發力往界河處狂奔,兩個人幾乎跟飛一樣躍過了南鄭國和東元國的界河,往東元國的守軍那邊跑了過去。

    夏凡追到界河處,發現腰間的小匣子陡然又停止了振動,心下大奇,他沒有繼續追下去,而是將那小匣子拿出來翻來覆去地細看。

    那小匣子一點異狀都沒有,好像剛才的振動就是他的幻覺一樣。

    夏暗香命人抬著裝著元健仁的布袋,來到夏凡身邊,道:「舅舅,人已經救了,我們走吧。」

    夏凡點了點頭,帶著她和自己的手下趁黑回到了北齊國。

    南鄭國的守衛沒有看見謝東籬和盈袖,卻看見了夏凡一行人。

    但是北齊國勢大,他們不敢上前,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過了界碑,然後才回去報信。

    「什麼?他們救走了一個人?」南鄭國太子鄭承騰地起身,從床上沖了下來,「他們救了誰?!」

    太子妃巫青青心裡也是一沉,忙披衣下床,「是不是救了元健仁?!」

    糟了!

    那可是他們最後的底牌了!

    「正是。關押元健仁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外面的人回報道。

    「那些守衛呢?難道都是死人?!」太子妃巫青青氣衝衝地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回太子妃的話,那些守衛不知道被人吃了什麼藥,怎麼叫也叫不醒……」

    「還叫醒做什麼?全給我殺了!」巫青青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親自將那些沒用的守衛殺了算了。

    太子鄭承深吸一口氣,對門外回報的人道:「算了,先把他們關起來,趕快派人追出去,看看是誰做的。」

    「……是……是北齊國的錦衣衛……」外面的人結結巴巴地道,「我們有兄弟看見了,還被他們殺了好些人……」

    其實這些人有些是盈袖和謝東籬殺的,但是因為這些人只看見了夏凡一行人,而且夏凡更是故意讓這些人看見,根本沒有把南鄭國放在眼裡,所以一切事情都當做是夏凡所為了。

    而且太子妃和太子鄭承一聽是北齊國的錦衣衛督主夏凡,馬上深信不疑,覺得只有這種人,才有可能從他們手上劫走元健仁。

    「居然是北齊國……呵呵,只要不落到東元國手裡就行。」太子鄭承回過神,「來人,待孤給北齊夏督主寫一封信。」

    ……

    夏凡帶著一行人回到北齊國的永業城。

    夏暗香連夜叫了永業城的郎中過來,給元健仁診治。

    那些郎中診了半天,都說元健仁沒有中毒,只是睡過去了。

    他們也不知道什麼藥,能讓元健仁睡得跟豬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

    直到第二天中午,元健仁才悠悠地醒過來。

    睜開眼,他看見的不是灰色的牆壁,而是白皙的帳頂。

    「這是哪裡?」他側過身,四下打量這間富麗堂皇的屋子,心裡很是詫異。

    「爹!您醒了!」一個披著狐裘,眉目嬌麗的少女走了進來,坐到他床邊,拉著他的手就哭了起來。

    元健仁心下大震。

    這個小姑娘跟張氏生得真像!

    不過他只一轉念,就認出了這個跟張氏生得很像的小姑娘到底是誰。

    「暗香?是暗香嗎?」元健仁伸出顫抖的手,撫了撫那低頭哭泣的小姑娘的髮髻。

    暗香點點頭,抬起淚眼對元健仁道:「爹,是我,您還記得啊?」

    「記得,爹當然記得。」元健仁感慨萬千,「我怎麼在這裡?你是從哪裡來的?」

    暗香忙道:「這裡是北齊國的永業城,是我聽說您被南鄭國抓來威脅姐夫要退兵,所以我一時不忿,就求了我舅舅將您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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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3:04:22 |只看該作者
第379章 調戲

    「北齊國的永業城?我到北齊來了?」元健仁詫異地瞪大眼睛,忍不住又把這屋裡溜了一眼。

    是了,剛才他只看見這屋裡的陳設富麗堂皇,沒有注意細節。

    比如屋角那座古樸的三足魑紋青銅香爐,就是北齊的樣式,東元國用的是精雕細刻的縷空銅絲雕花博山爐,而南鄭國一般不用香爐,是用一種特殊的藤蔓植物編成花籃放在屋角,常年替換各種鮮花進去。因為南鄭國地處偏南,特別是京城那裡,四季如春,常年有各種鮮花供應,用不著用香爐。

    夏暗香笑著給元健仁掖了掖被角,「嗯」了一聲,回身叫人:「有沒有人?去小廚房給我爹做碗粥。」

    很快雲秀拎著一個食盒走進來,道:「縣主,這是小廚房煮好的赤豆小米瘦肉粥。」

    夏暗香點點頭,「給我盛一碗。」

    雲秀將食盒放下,拿了甜白瓷小碗出來,盛了兩勺進去,雙手捧著呈到暗香手裡。

    夏暗香拿銀匙攪了攪,舀了一勺在嘴邊吹了氣,送到元健仁嘴邊:「爹,您吃點兒粥。您怎麼這麼瘦了?這才一年多不見您,您怎麼就這個樣子了呢?我娘在天有靈,見了您這個樣子,也是要心疼的。」

    聽暗香說到她娘張氏,元健仁的眉梢忍不住跳了跳,他一邊張開嘴吃粥,一邊覷著眼睛打量暗香,在心裡暗自琢磨。

    他記得暗香就是在張氏被抓的那一天失蹤的,自己後來對張氏見死不救,將她拋棄的事,也不知道暗香到底知道多少?

    「……暗香,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你這一年多去哪裡了?她們怎麼叫你縣主?」元健仁從夏暗香手裡接過粥碗,「我自己吃就行了。」

    夏暗香歎了口氣,滿臉難過地看著元健仁,道:「爹,我知道您的苦衷。我娘……沒福氣……姐姐的娘親一定要對付她,您也沒辦法。」

    居然把張氏的遭遇,全數推到沈詠潔頭上。

    元健仁心頭大喜,忙不迭地點頭。歎息道:「唉。是啊是啊,盈袖她娘親太好強,眼裡容不下砂子。我這人性子又軟。覺得讓你娘讓一讓就好了,哪知她……」說著想到張氏的好處,居然真的哭了出來。

    自從經過了蘭兒的事,元健仁才知道。並不是每個他看上的美女都會喜歡他的,像張氏那樣傾國傾城的可人兒。而且還對他死心塌地,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

    想來想去,他也只有在張氏身上用過幾分真心,只是沒想到。這樣絕頂美貌的佳人,居然死得那樣慘……

    夏暗香也沒想到元健仁真的為了她娘哭了起來。

    她怔忡半晌,還是給元健仁遞了一方帕子過去。輕聲安慰他:「爹,是我娘沒福。您別自責,我娘不會怪您的。」

    夏暗香說的話,可以說是元健仁最想聽到的。

    這一瞬間,元健仁對暗香也有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父女之情,特別是在對張氏格外後悔歉疚之後,他將那份遺憾和痛悔全移到暗香身上,什麼親生兒子女兒原配妻子,此時在他心裡,都沒有暗香重要。

    在元健仁心裡,除了他自己,就是暗香最重要了。

    元健仁深吸一口氣,抓住暗香的手,問她:「你娘真的不會怪我?我這輩子,最高興是娶了你娘,最難過是沒有能救回你娘……」

    夏暗香窒了窒,猶豫了一下,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元健仁的手背,輕聲道:「我曉得,爹,我曉得。」

    元健仁放下心來,又絮絮叨叨地問她:「你怎麼成了縣主?北齊國的縣主?何不跟爹回東元國?爹已經是親王了,你最少也能做郡主,以後等爹更上一層樓,你就是公主!」

    夏暗香瞪大眼睛,語氣中充滿了天真爛漫的崇敬之意:「真的啊爹!您真厲害!」

    元健仁哈哈大笑。

    自從他去南鄭國做質子以來,還從來沒有這樣暢快地笑過。

    「暗香,爹說到做到,你呢?你到底怎麼成了縣主?」元健仁追著這一點不放,很是好奇。

    夏暗香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爹,我舅舅是夏凡,我現在跟著他住,北齊皇帝看在我舅舅份上,封我做縣主。」說完她狀若無意地道:「姐姐已經是郡主了,可惜我才是縣主……」

    元健仁一愣,「夏凡?你是說,北齊錦衣衛的督主夏凡?他真的是你舅舅?」

    這樣說,張氏豈不是夏凡的妹妹?那這兩人不可能有奸情啊!

    原來他沒有戴綠帽子!

    這真是個振奮人心的大好消息……

    這時候元健仁已經完全對張氏消彌了所有的不滿和怨懟,他激動地握住夏暗香的手:「你是說真的?!夏凡真的是你舅舅?你娘是夏凡的妹妹?!」

    夏暗香重重點頭,「當然是,千真萬確。我娘那時候就是將我託付給舅舅,我才能回到北齊國。」

    元健仁神色一動,「那這一次,你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

    「我當然是求了我舅舅。」夏暗香毫不猶豫地道,「我沒本事,可是我舅舅很厲害!」

    夏凡在門口聽了半天,這時才咳嗽一聲,慢慢踱了進來,對夏暗香道:「暗香,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跟元親王說。」

    夏暗香回頭見是夏凡進來了,忙站起身嬌嗔:「舅舅,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我來看看元親王。」夏凡笑著說道,讓開一步,看著暗香帶著侍女走了出去。

    元健仁盯著晃動的門簾看了一會兒,就聽見夏凡抱著胳膊問他:「元親王,你手下昨夜企圖救你回去,他們是誰?你這一趟回去,是不是要重賞他們?」

    元健仁一怔。「屬下?救我?夏督主,您有話直說,元某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不知道?」夏凡意外地挑了挑眉,他還以為昨夜將元健仁從南鄭國皇室別莊的重重看守之下救出來的人,是他手下呢……看來沒那麼簡單。

    夏凡心裡既喜又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夏督主,暗香說是她求您救我出來的。難道不是?」元健仁狐疑地看著夏凡。又看了看門簾的方向,夏暗香剛才就是帶著她的丫鬟從那邊出去的。

    夏凡走到他床邊坐下,撂撂衣袍。道:「是,也不是。」

    元健仁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是這樣,昨夜暗香確實求我去救你。我們走到半路,遇到兩個人。一個身上扛著一個布袋,我出手之後。發現那布袋裡裝著您……」夏凡微笑著說道,指了指牆角裝元健仁的布袋。

    元健仁聽了,捶床大怒,道:「怎麼可能?!若是我的屬下。怎麼用布袋裝我!我看是有人想要我的命,被夏督主和暗香中途解救了才是!」

    夏凡想了想,好像真的是這麼回事……

    他記得昨夜交手之後。那扛著布袋的人就將布袋往他懷裡一扔,根本就沒有挽回的意思。然後那兩個黑衣人就跑回東元國去了。

    這樣一想,夏凡倒是釋然了。

    東元國裡有人不想元健仁活著,夏凡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對那兩個人的身份不由更加疑心起來。

    如果那兩人是想要元健仁的命,那應該是皇后齊雪筠的手下吧?

    為何從來沒有聽她說起過?

    轉念一想,自己在尋找那人的事,就連北齊皇帝都不知曉,齊雪筠如何能知道呢?

    夏凡又一次釋然了。

    反正他確信了那人在東元國,以後,他可是要多多來東元國才對……

    夏凡目光幽深地看著元健仁,歎了口氣,道:「元親王,我妹妹傾心于你,最後卻落得個腰斬棄市的下場,你就不內疚嗎?」

    元健仁以前聽說夏凡是張氏的姘頭,當然對他很是膈應,但是剛才從暗香那裡聽說夏凡只是她娘親的哥哥,他一下子就相信了,雖然夏凡姓夏,張氏姓張,元健仁也不想理會,想著也許是為了來到他身邊,所以改名換姓,他能理解……

    「我當然內疚,我一想到她就心裡難過。」元健仁搖了搖頭,「所以我剛才跟暗香說,問她想不想跟我回東元國。只要她跟我回去,我還是認她做女兒,嫡女,求我父皇封她為郡主,等我以後能登上大位,就封她做公主!」

    夏凡心裡好笑,他明知元健仁這輩子也不可能登上皇位,但是看見對方給他和暗香畫餅,也沒有揭穿他,況且他心裡也有打算,並不想讓暗香去東元國。

    他答應過張氏,這輩子要好好照顧暗香,張氏當初沒有得到的名利和地位,他都要讓暗香得到。

    去元健仁那裡有什麼好?

    元健仁這種人有什麼信譽可言?

    他早看出來了,元健仁最在乎的是他自己,別的所有人都要靠邊站。

    但是他也沒有一口就回絕他,只是點了點頭,道:「暗香還小,讓她在我身邊多過幾年舒心日子吧。等日後她長大再說吧。」

    元健仁也沒有強求,跟著應了,道:「她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這輩子必會好好待她,她永遠是我女兒,比我親生女兒還要親的女兒。」

    夏凡想到元健仁的親生女兒和兒子,忍不住笑了笑,道:「元親王,不是我說您,您還是趕快回東元國吧。您要還不回去,這皇位,就沒您的份了。」

    元健仁一愣,「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今兒就使人送您回去,您回去就知道了。」說著,夏凡起身,叫了兩個人過來,似笑非笑地道:「好了,送元親王去陣前。」

    「是!」兩個錦衣衛男子大聲應道,命人給元健仁穿上衣裳,帶了出去。

    ……

    這邊謝東籬和盈袖回到東元國的大興城裡,並沒有驚動旁人。

    盈袖看謝東籬臉色已經恢復了,才心有餘悸地問他:「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謝東籬搖了搖頭,道:「還好,那夏凡有些古怪,我暫時不能跟他直接交手。」

    盈袖明白過來,忙道:「他確實有古怪。我跟他對掌的時候,用了全力,師父教的心法運轉到最高層,但是他的雙掌掌心突然燙得厲害,我差一點就扛不住了。」

    謝東籬知道正是他教盈袖的心法露了餡……

    他躊躇半晌,對盈袖道:「以後你要避免不跟夏凡直接交手。他的功夫古怪,在我想到克制他的法子之前,我們不能再跟他短兵相接。」

    盈袖大驚,「師父,這個世上居然有您奈何不了的人?!」

    謝東籬白了她一眼,「什麼叫有我奈何不了的人?在你心裡,我難道是無所不能?」

    盈袖重重點頭,正色說道:「當然。」

    謝東籬看了她一會兒,微微笑了,「你沒有說錯,我確實是無所不能,特別在你面前……」

    盈袖看了他一會兒,見他眼底的戲謔之色十分明顯,明白自己又被他戲弄了,撲著打了過去,嗔道:「人家跟你說正經!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打趣人家!」

    「我哪有打趣你?」謝東籬也一本正經地道,「我明明是在調戲你,你如何說我是打趣?」

    盈袖:「!!!」

    見盈袖臉色都變了,謝東籬才笑著放軟了聲調,摸摸她的面頰,「好了,跟你說笑呢,別繃著臉了,再板臉就不美了哈……」

    盈袖噗嗤一聲又笑了,抱著他的胳膊坐下,「你這個樣子,當初是怎麼給我做師父的?當初我可怕你怕得緊呢!」

    謝東籬暗道,當初我也憋得很辛苦呢……

    兩人說笑一陣,盈袖想起了被夏凡和凡春運中途截走的元健仁,道:「對了,我爹怎麼辦?要不要去北齊國問一聲?」

    「當然不行。如果去了,夏凡馬上會想到昨夜的事跟我們有關。」謝東籬一口回絕,「靜觀其變吧。他們將你爹截走,肯定是有所圖的。」

    謝東籬是不信夏凡「良心發現」,特意來救元健仁這種事的。

    他們等到第二天中午,就知道夏凡到底為什麼要截走元健仁了。

    「元帥大人!元帥大人!北齊國陳兵邊界,要我們將大興城讓出來,不然就……就……」阿順在門口焦急地回道,一邊用袖子擦了擦滿頭的汗。

    謝東籬將門拉開,冷聲問道:「就什麼?」

    「您去看看吧!元親王……元親王被他們推出來,要我們用大興城來換!」阿順一著急,就全說了出來。

    謝東籬眯了眼眸,淡淡笑道:「果然是這樣,幸虧我還有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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