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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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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酒徒】男兒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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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1: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婚事

    不想做楚霸王,卻有著和楚霸王一樣的驕傲。鴻門宴上項羽堅持不殺劉邦,不就是因為心裏有著強大的自信麼?!結果呢,最後兵敗亥下,自刎烏江,連個女人都沒能保住。

    幾乎是剎那間,逯魯曾就像甩袖子請辭,然而想到當日跟朱八十一論及楚漢舊事時,對方有關亞父範曾的那幾句歪評,已經到了嘴邊上的話又給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頭。咬牙切齒了半晌,最終發出一聲喟然長歎,“也罷,祿某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哪還管得了十年之後的事情?咱們先顧眼皮底下這些吧,但願你將來不要後悔!”

    “朱某不會後悔,也不會讓善公做另外一個範曾!”朱八十一文縐縐地接了一句,哈哈大笑。

    當日他罵範曾那句‘驕傲自大,目光短淺,把自家臉麵放於楚國整體利益之上的家夥,怎麼好意思做人家的謀士?’,不料歪打正著,剛好應了今天的景兒。老進士如果辭職,就是另外一個老範曾。非但起不到任何刺激效果,反而會被大夥所不恥。所以此刻肚子裏頭的火氣再大,他老人家也隻能強忍著,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出撂挑子的事情來。

    “嗯!”逯魯曾悶哼一聲,氣得胡子上下亂跳。“小子,先別得意。祿某將來如果見你不爭氣,少不得也要學那伍子胥,死後將眼睛挖出來,掛在這淮安城門上!”

    “放心!”朱八十一繼續哈哈大笑,“您老一看就是個高壽模樣,活一百歲都不成問題。到時候,陪著朱某和另外一個姓朱的疆場爭雄,不亦快哉?!”

    “哼!”逯魯曾又悶哼了一聲,滿腔怒氣無處發泄,走回桌案邊,端起一盞殘酒來朝自己嘴裏猛倒。

    “來人,喊店小二。再溫一壇子花雕,撿大師傅拿手的菜隨便端上幾樣,咱們今天喝個痛快!”朱八十一卻不敢讓老進士一個人喝悶酒,上前一把搶下杯子,衝著門口的親兵大喊。

    “喝酒,喝酒!”蘇明哲和黃老歪雖然從頭到尾都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從自家都督身上,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朝氣。也跟著坐回了桌子邊,露胳膊挽袖子大聲嚷嚷。

    “小二,上酒!菜也撿拿手的上!”站在門口的親兵們更不清楚裏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見自家都督興致正濃,扯開嗓子跟著湊趣。

    很快,酒水和菜肴就重新擺到了桌案上。先前的殘羹冷炙也都被撤了下去。受北方遊牧民族習俗的影響,此刻兩淮的酒樓裏,吃飯已經不再是分席食之,而是所有人圍著一張大八仙桌。所以眾人推杯換盞,喝得好生痛快。不知不覺間,就都喝了個酩酊大醉。完全靠親兵們攙扶著,才歪歪斜斜地爬上坐騎,再一路由人牽著馬回到住處休息。

    花雕酒喝起來雖然綿軟,卻頗有後勁兒。第二天早晨起來,朱八十一還覺得自己頭暈暈的,看著身邊的桌子腿兒也覺得歪歪斜斜。仔細回想昨天下午的事情,卻發現記憶裏大部分都是空白。隱約隻記得自己喝了酒之後,好像一直在叫囂著將來要和天下英雄問鼎逐鹿之類。而蘇先生和黃老歪等人也跟著起哄,說要做什麼開國元勳。至於除了朱重八之外自己都點了哪些英雄的名字,透漏沒透漏真實的曆史走向,卻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好在當時沒外人!否則,傳揚出去,才得了一個淮安就想染指天下,那可就樂子大了!”接過親兵遞過來的濕毛巾,用力在臉上抹了幾把,朱八十一於心中默默地自我安慰。

    這年頭,距離拿破侖說出那句‘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兵’還有好幾百年,東方傳統講究得還是謙虛謹慎。紅巾群雄中,除了徐壽輝那個粗胚,剛打下幾個縣城就忙著選妃子當皇帝之外,其他豪傑都相當低調。包括威望最高,實力最強,地盤兒也最大的劉福通,都隻是自己封了一個丞相兼天下兵馬大元帥而已。如果昨天大夥的酒後胡言亂語被傳播開,不被外邊的人笑做一群沒見識的鄉巴佬,才怪!

    正暗自慶幸間,卻看到親兵統領徐洪三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衝著自己輕輕拱手,“報,主公,第一軍劉副指揮使;第二軍伊副指揮使,餘長史;第四軍吳指揮使,陳副指揮使;第五軍吳指揮使,耿副指揮使,還有將作坊黃少丞,焦大匠,總管府蘇長史,聯袂求見!”

    “等等,都誰?你剛才叫我什麼?”朱八十一聽得眼前直冒金星,扶著自己的腦門兒追問。

    “除了第二軍的胡指揮使,和第三軍的兩個指揮使,一個長史之外,其他文武,差不多都來了!”徐洪三想了想,笑呵呵地回應,“末將剛才稱您為主公,蘇長史昨晚特意吩咐大夥改的口。他說是您昨天下午答應改的。都督,難道您一點都不記得了麼?”

    “主,主,主你個”朱八十一費了好大力氣,才壓製住了罵人的衝動。完蛋了,這幫馬屁精連主公都叫出來了,估計昨天的酒後之言,已經在軍中傳了個遍。奶奶的,關上大門屋裏頭做皇帝,才多打了兩鬥穀子就想納個妾,說得就是我這樣的,當笑話講都一點不走樣!

    “都督,他們,您有功夫見他們麼?”徐洪三被弄得一愣,連忙躲開了幾步,試探著詢問。

    “見,老子今天看看到底是誰帶的頭!千萬別讓老子抓到他,否則”朱八十一又羞又急,喘著粗氣回應。猛然間,又發現前來求見自己的名單中好像少了幾個人,停住腳步,繼續大聲詢問,“胡通甫呢,這麼熱鬧的事情,他居然沒跟著一起攙和?”

    “不關末將的事情,真的不關末將的事情!”徐洪三嚇得又跳開幾步,擺著手解釋,“末將隻是負責替大夥傳話,不知道他們究竟為什麼而來。至於胡大海,您昨個不是派他去護送朱重八去了麼?這會兒不可能趕回來!”

    “哦!”朱八十一又晃了晃腦袋,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朱重八前來告辭,自己好像安排過胡大海去一路護送。“老進士呢,還有老進士呢,你們怎麼把他老人家也給落下了?”

    “他,估計是昨天喝高了吧!”徐洪三大聲回應著,目光不停地四下遊蕩。

    ‘這幫家夥肯定沒憋著好主意!’一看他賊眉鼠眼的模樣,朱八十一就猜到其中必有貓膩。然而既然昨天的話已經被傳開了,再躲也沒任何意義。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他大步流星朝門外走,“讓大夥去議事廳等我,難得人這麼齊,剛好把如何攻打高郵的事情,大夥仔細謀劃一番。還有,給李總管和趙長史的信抓緊時間派人送過去,別耽誤了戰機。”

    “是,末將遵命!”徐洪三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慌慌張張地跑去傳令了。望著他的背影,朱八十一忍不住輕輕搖頭,“這幫兔崽子,想當開國元勳都想瘋了。也不仔細想想,這中間還有多遠的路要走!唉,也罷!有這份心思,總比整天窩裏互相算計強。反正那一天還遠著呢,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本著躲不過去,索性就不躲的原則,他繼續大步流星朝前院議事廳方向走。轉眼間來到屋子內,隻見帥案前人頭攢動,淮安軍中隻要有資格出席的文武官員,除了實在趕不回來的之外,幾乎全都到了。大夥一個個滿臉喜色,交頭接耳,熱鬧得好像要過年一般。

    “嗯哼!”朱八十一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笑呵呵地走到帥案之後,一邊慢慢往下坐,一邊順口問道,“不是每三天才議一次事麼?怎麼這才隔了一天,大夥就又都跑來了。手頭事情都不忙麼?還是北岸剛發現了大股敵軍?”

    話音剛落,蘇先生已經越眾而出。走到帥案前,衝著躬身施禮,“都督,有件要緊的事情,需要請都督您盡早定奪!”

    “啊!什麼事情?你盡管說!”朱八十一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嚇了一跳,趕緊坐正身體,大聲吩咐。

    “是!”蘇明哲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非常嚴肅地說道,“眼下淮安城內諸事已定,唯獨都督內宅尚空。故而屬下鬥膽,請都督早覓佳偶,以安軍心!”

    “請都督早覓佳偶,以安軍心!”眾文武官吏仿佛事先排練過一般,齊齊躬身下去,大聲附和。每個人臉上,都是無比的莊重。

    “等,等等,等等!”朱八十一在帥案底下接連掐了自己大腿好幾次,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太荒唐了,這也太荒唐了,自古以來有下屬逼宮的,有下屬拎著黃袍往主將身上套的,卻從沒聽說過還有聯合起來逼著主將找老婆的。並且還急成這幅模樣,仿佛不馬上給主將塞個老婆,天就會塌下來一般,“你們居然是為了這事兒來的?我成不成親,跟軍心有什麼關係?莫非你們都閑壞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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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1: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刑天

    “非也,非也!”蘇明哲眼下雖然處理政務越來越力不從心,在保媒拉纖方麵,水平卻水漲船高,“都督乃一軍之主,哪裏還有什麼私事?我等不是閑壞了,而是擔心都督的內宅繼續空下去,難免引得某些居心叵測之人窺探。萬一有妲己、褒姒之流竊據此位,則我淮安軍危矣!”

    “等等,等等,再等等!”朱八十一用力晃動腦袋,以保證自己的確睡醒。“娶錯個老婆我就變成了商紂王和周幽王了,本都督的人品就那麼差麼?還有,居心叵測之人窺探,除了你們幾個整天催著我找老婆之外,我怎麼就沒見到其他人?”

    “都督說笑了!”蘇明哲也陪著他搖了幾下頭,滿臉凝重,“昨日那郭子興之女是因何而來?萬一那郭子興真起了心思,托人向都督提出兩家聯姻之意,都督是拒絕還是不拒絕?”

    “當然是拒絕了,那馬大腳跟朱重八是命中注定的一對,本都督可沒奪人所愛的癖好!”朱八十一想都不想,大聲回應,“原來你們是擔心這個啊!放心,本都督絕不娶她,她也沒看上本都督!”

    “都督此言大謬,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她看沒看上誰有何關係?”蘇先生搖頭晃腦,繼續憂心忡忡,“那郭子興如果試圖與都督成秦晉之好,當然不會管他家女兒的想法。直接托人去找了李總管,向都督提親就是。屆時,李總管見此事對反元大業有利,肯定會代都督答應下來。都督如果再想拒絕,恐怕就於禮不合了!”

    “這”朱八十一嘴巴張得老大,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受朱大鵬那個靈魂的影響太重,他把這個時代的傳統規矩給忘了個幹淨。總期待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而事實上,這個時代,男女之間,可沒多少機會在婚期談一場山崩地裂的戀愛。媒人拿著雙方的八字和條件找彼此的家長碰一下,基本上就定了。至於當事人自己的意見,絕對是隻能作為參考。

    而馬大腳的養父郭子興,恐怕巴不得與淮安軍將關係搞得更親密些。自己的頂頭上司芝麻李,估計也願意看到自己早點討一個老婆。更關鍵是,雙方看起來還他奶奶的門當戶對。淮東大總管朱八十一娶濠州大總管郭子興的女兒,無論怎麼看,都比牌子頭朱重八娶自己負責保護的郭家大小姐,般配得多。

    正呆呆發愣間,卻又聽見蘇明哲繼續沒完沒了的囉嗦道,“有女兒的可不止是郭子興,定遠孫德崖、洛陽布王三、襄陽孟海馬,看年齡,應該膝下都有差不多及笄的女兒。即便沒有,也可以臨時認領一個。一旦人家主動提出來聯姻,都督拒絕的話,必然會傷了盟友之誼。接納的話,可就是引狼入室,不,引個陌生人進家了。”

    “這,這麼複雜?拿我現在就當眾宣布,誰都不想娶行不行?”朱八十一被說得心煩意亂,借著幾分未散的酒氣大聲嚷嚷。

    “不可!”

    “都督何出此言!您如果真的看上那長腿女人,直接派人搶了就是,何必如此自暴自棄!”

    “主公萬萬不可!”

    “主公若是沒有子嗣,百年之後,將置我等的子孫於何地?”私下裏,立刻響起了一陣嘈雜的勸阻聲,一聲比一聲惶急。

    “我百年之後?”朱八十一循著聲音望去,正好看見試圖朝人群後頭躲閃的第五軍一團長劉魁,“那個誰,劉煥吾是不是,你往藏什麼藏?剛才就數你嚷嚷的聲音最大!我百年之後事情都想到了,你想得可真夠長遠的!敢情本都督娶不娶老婆,不光影響到你們,連你們兒孫的利益都得受影響!”

    不是正式議事,他又宿醉未醒,說出的話來難免隨便了些。那劉魁聽得先是臉色一紅,隨後就大起了膽子,低聲回應道:“都督,末將也是實話實說。末將追隨都督,一方麵是感於大義,願意陪著都督一道驅逐韃虜。這另外一方麵麼,也有那麼一點點個人的私心。那就是豁出性命去搏一個封妻蔭子。都督昨天既然已經起了問鼎逐鹿之心,那日後打下來江山來,自然要當皇帝的。若是都督百年之後,沒有太子即位,我等,我等子孫,該去輔佐誰?”

    “這,這”朱八十一完全語塞,宿醉初醒的腦袋,像刀紮一樣疼得厲害。

    他昨天不過是被朱重八給刺激到了,酒後說了幾句豪言壯語。對於一個十**歲的年青人來說,這種情況再尋常不過。誰料想,居然被整個淮安軍上下都當了真,一個個全都跟剛剛注射了半斤雞血一般興奮。

    帶著大夥打江山,然後自己當皇帝。然後太子和***們,仗著父輩的餘蔭,巧取豪奪,把整個國家搞得烏煙瘴氣。然後就是官三代,官四代,官五代,數代之後,底層百姓再承受不住,揭竿而起,然後異族大舉入侵。

    然後就是留發不留頭,吃糠喝稀的盛世。然後滿屏幕的辮子子戲,人人想著當奴才時代的輝煌。官二代、官三代繼續輝煌

    想到朱大鵬記憶裏的這個無法擺脫的宿命輪回,朱八十一就覺得自己眼前一陣陣發黑。然而看到滿臉殷切的劉魁和他身邊同樣滿臉殷切的蘇先生,黃老歪,吳良謀等人,他又忍不住想要搖頭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誰說古代就一定比現代差。古代也有古代的好處。比如說官二代這種鳥事,放在現代令人人側目,在古代就是天經地義!什麼逐鹿中原,什麼封妻蔭子,不就是打下江山然後分紅利的文雅些說法麼?要是誰敢不分,就是獨夫民賊。死後至少還會被口誅筆伐五十年,甚至被踏上一隻腳,永遠不能翻身。

    “都督,都督,末將說得都是肺腑之言,絕不是,絕不是有意幹涉都督的家事!”見朱八十一突然笑得好生癲狂,劉魁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補充。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出於一番公心,我也沒打算怪你!”朱八十一收起笑聲,無奈地搖頭。領先半步是聖賢,領先一步是火刑柱上的死屍。特別是人類思想發展史上,悲劇的例子比比皆是。朱大鵬乃為一個適應不了社會就躲在家中逃避現實的宅男,而他的前身朱老蔫,也同樣不是個敢於特立獨行的真英雄。想改變曆史上的無奈輪回,首先他得保證自己能活下去,活得足夠精彩。否則,哪怕知道得再多,也無法對眼前世界產生任何影響。

    “我隻是覺得此事頗為有趣!”看看忐忑不安地眾人,朱八十一繼續笑著搖頭,“反正今天這裏也沒外人,咱們就關起門來自己臆想一下。假設將來取得天下的是咱們,我當了皇帝,你們都是文武百官。咱們的治理下的國家,老百姓的日子就更好過麼?”

    “那當然!”眾人想都不想,七嘴八舌地回應。“都督心存仁厚,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現在好過十倍。”

    “淮東路的變化可以證明,這才三個多月,老百姓的日子就好了許多。眼下隻有從黃河北麵朝南逃難的,從沒聽說過咱們淮東路的老百姓往蒙元那邊跑的!”

    “可不是麼?咱們這邊,商稅隻交一次,就不用再交了。蒙元那邊,你要是沒個後台,來來回回不知道要交多少次呢。要是販運的貨物利薄,到頭來把貨物全賠光了,都不夠繳稅的!”

    “是啊,我們老家那邊,有人去城裏賣燈芯草,結果走到城門口看了看,自己將車子推到路邊,將燈心草卸下來,一把火全給燒掉了。”

    你一句,我一句,話裏話外透著股子難以掩飾的自豪與自信。朱八十一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隻好咳嗽了幾聲,繼續問道,“好吧,咱們再假設我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你們怎麼就能保證我兒子一定合格?”

    “那還不簡單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鑽洞。都督英明神武,養下的兒子怎麼可能是個昏君?”眾人又是想都不想,答應得信心十足。

    “那可不一定吧,照你們這麼說,商紂和夏桀是誰的兒子?富不過三代,又是怎麼一種說法?”朱八十一搖頭而笑,看著眾人的眼睛追問。

    “這”大夥被他問得全愣住了,半晌都給不出一個確定答案。有亡國之君,自然就有開國之君。開國之君想必也是個英雄豪傑,怎麼幾代之後,怎麼就會養出一個亡國繆種來?而富不過三代,也是民間常見之事。第一代創業,第二代守成,第三代敗家,興衰更替不過是百年內的事情。按照他們先前龍生龍的說法,第三代豈不全是抱養來的,沒有一個是骨肉親生?

    “大總管,大總管這裏,跟別處不一樣!”好一陣之後,還是記室參軍陳基最為淵博,看了看大夥的臉色,猶豫著回應,“大總管是個天縱之才,所選給太子輔政的臣子,想必也都是老成可靠之人。太子即便真的有所,一時有所不察,他們,他們也會直言而諫,避免,避免有損國運之事發生。如此,子傳孫,孫傳子,一代代傳下去,必將達到萬世之治!”

    “是啊,隻要大總管能夠選賢臣,遠小人。自然可以避免苛政出台。必然會國運永昌!”眾人眼睛頓時一亮,亂紛紛地補充。

    “可曆史上,幾曾有過不敗的帝國?”朱八十一輕輕用手指扣打桌案,努力斟酌著措辭。他現在腦子裏頭非常亂,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對的,那些一定錯誤。隻覺得腦子裏好像有人持著根長戈,跟外邊的整個世界打了起來。頭斷,則以手代眼。繼續持戈而舞,直到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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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2: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包辦

    沒有不敗的帝國,也沒有不老的英雄。曆史上的開國之君無論如何勤政愛民,頂多到了第三代,子孫就個個變得驕奢淫逸,比起前朝的昏君不遜多讓。而其朝廷中那些勳貴子孫,也早就忘記了自家祖輩當初為何要造反,一個比一個貪婪,一個比一個視百姓如草芥。

    朱大鵬那個時代,曾經有個著名的疑問,如果當年那些曾經為共和國拋頭顱灑熱血的先烈們發現他們的子孫比自己現在正要推翻人還要不如,他們是否還能視死如歸?

    答案很簡單,也很淒涼。

    而此時此刻的朱八十一,實際上就正處於這種淒涼心境中,無法自拔。他的曆史知識雖然大部分已經還給了老師,然而,他卻清楚的知道,大元朝之後,接下來的朝代叫做大明。

    大明朝在朱元璋活著的時候,貪汙六十兩就剝皮實草。朱元璋一死,貪汙就不算啥事情了。到了明末,滿朝已經沒有不貪之官,腐朽之處,比元末的官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便換了他去做皇帝,也不過是將朱重八改成了朱重九。其他全都是換湯不換藥。論及對百姓好,朱重八當政時,老百姓受了委屈可是能隨便進北京告狀的,沿途官員誰攔阻誰入罪。而朱元璋一死,進京告禦狀者立刻全變成了刁民。等到了明末,士大夫已經大言不慚地宣布,災荒期間不肯在家裏等著餓死的百姓都是暴徒了!

    有時候,無知未必不是一種幸福。而正因為知道,所以才覺得恐懼,才會覺得艱難。我推翻了一個暴虐的王朝,然後我的子孫對待百姓比我現在推翻的王朝還要暴虐。既然如此,我還費這麼大力氣幹什麼?既然同樣是當奴隸,給蒙古人當奴隸和給漢人當奴隸,又有什麼分別?!

    朱八十一不知道,也回答不上來。一句“幾曾有過不敗的帝國”問罷,他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整個人被綁在了一架水車的輪盤上,由上到下,周而複始。一圈又一圈,沒完沒了。

    蘇明哲等人被問得愣了片刻,但很快,大夥就都發現了自家都督的不對勁兒。“壞了,都督又被彌勒菩薩附體了!”老長史猛地打了個哆嗦,立刻明白了問題關鍵所在。“難怪都督今天的話,從一開始就像打禪機,原來是彌勒菩薩又下來了。快,快擺香案,跪下,磕頭,趕緊給菩薩磕頭!”

    “怕是都督昨天說他不信神,讓彌勒菩薩聽見了!哎呀,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黃老歪的反應也不慢,立刻想到了自家都督跟朱重八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不信神,對大光明神的態度和其他什麼佛祖,道祖、天帝、真主假主什麼的沒啥兩樣。如此囂張的話,彌勒菩薩聽見了,豈能不嚴懲?況且都督大人他還當過一陣子彌勒教大智堂堂主,吃光了飯就舔碗底兒,罪不容恕!

    “快,快想辦法!快,想辦法讓都督還魂!”陳基、葉德新和吳良謀等讀書人雖然“不語怪力亂神”,卻也覺得自家都督今天從頭到腳都沒一處正常。跟著蘇先生身後,沒頭蒼蠅一般四下亂跑。

    “別擺香案,得趕緊送菩薩走!”還是劉魁劉煥吾見識多,忽然間想起了鄉下對撞了邪的婦人是如何應付,扯開嗓子大聲提醒,“彌勒菩薩是金仙,都督他是肉體凡胎,時間長了肯定受不了!別多事,別擺香案。請神容易送神難。趕緊立刻送菩薩走,送菩薩走!”

    “送,你說得容易,怎麼送啊!”蘇先生急得眼淚都下來了,跺著腳大聲嚷嚷。

    別人沒了朱八十一,到其他豪傑麾下,好歹還能謀個一官半職。他這個淮安軍的第二號人物,要能力沒能力,要韜略沒韜略,資格偏偏又老得嚇人。若是朱八十一真的有個好歹,他最後連性命都未必保得住,還奢談什麼當新朝宰相的黃粱美夢?

    “看,看都督最怕什麼,他最怕什麼,您老就趴他耳朵邊上就大聲喊什麼?”有個新來的幕僚也是出身於鄉間,憑著以往的經驗,大聲給蘇明哲出主意。

    “都督,都督他連死都不怕,還能怕什麼啊!”蘇明哲一把鼻涕一把淚,大聲哭訴。猛然間,福靈心至,走到朱八十一身側,用盡全身的力氣高聲斷喝,“朱老蔫,這個月的磨刀錢又該交了!再不交,就跟老子去衙門裏頭蹲號子!”

    “啊?!”朱八十一的思緒正陷入宿命輪回的怪圈裏頭無法自拔,猛然間聽見有人勒令自己交這個月的磨刀錢,立刻打了個哆嗦。手按在殺豬刀的柄上,長身而起,“誰?老子看哪個還敢收老子的磨刀錢!”

    “都督,您終於醒過來了!哇!”蘇明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咧開嘴巴大哭。“我,我以為您再也醒不過來了呢。嗚嗚,嗚嗚,您剛剛又被彌勒菩薩上了身。屬下,屬下沒辦法,才,才故意嚇唬您。都督,您要打就打,要罰就罰。千萬,可千萬別讓彌勒菩薩他老人家再回來了!”

    “上身,剛才我被彌勒上身了?你確定?!”朱八十一費了好大力氣,才弄明白自己剛才短暫的溜號,給眾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擾。氣得抬起腳,一腳就將蘇明哲給踢了個跟頭,“滾,給我滾牆根兒站著哭去。你才被彌勒佛又給上了身呢!本都督是被你們給氣的,氣迷糊了,氣迷糊了,你們懂不懂?”

    “啊,啊,啊!是,是,是!都督剛才是氣的,氣的!”眾文武官吏互相看了看,一起心照不宣的點頭。“都督切莫生氣,成親的事情,咱們稍後再議,稍後再議也行!”

    “是啊,是啊。都督,這個,當不當皇帝,也都是以後的事情。眼下的關鍵,是咱們淮安軍上下齊心,先給自己打下一片基業出來!”

    “對,對,吳指揮使說得對。到時候您想當皇帝,就當皇帝。想行那魏武之事,把小明王找出來當傀儡,我等也都聽您的。反正我等這輩子隻聽都督的號令,其他人的號令一概當它是耳旁風!”

    ‘敢情我說真話,就根本沒人信!’朱八十一看到眾人這幅惶恐模樣,就知道大夥在敷衍自己。歎了口氣,輕輕搖頭。“既然你們大夥今天已經提出來了,也不用再拖了。誰家的閨女看著合適,你們大夥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不過”

    又歎了口氣,他目光掃過眾人欣慰的麵孔,“本都督的終身大事都被你們給包辦了,將來當不當皇帝,如何當皇帝,總也得聽聽本都督的意見。別動不動給本都督來個勸進什麼的,本都督可未必會吃那一套!”

    “應該,應該!”眾人見他說話終於恢複了正常,趕緊連連點頭。心中卻悄悄嘀咕道,“這會兒自然是聽您的。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大不了給您來個黃袍加身,屆時,看你到底還裝不裝得了清高!”

    “呼——!”朱八十一繼續長長地吐氣。不用再考慮什麼輪回不輪回了,領先半步是聖賢,領先一步是瘋子。自己剛才,就差點被大夥給當成了瘋子看。好歹還有個彌勒附體的由頭在,否則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事情。

    “剛才的事情,還有我那些話,誰也不準外傳!”歎過之後,他少不得要跟現實妥協,然後著手彌補自己捅出來的窟窿,“連劉福通劉大帥都不敢現在就稱王,咱們別做這個出頭的椽子。至於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誰知道咱們今後到底走到哪一步!”

    “是,都督放心。如果誰敢將今天都督的話向外泄漏半句,屬下第一個去找他的麻煩!”蘇明哲迅速抹了把眼淚,帶頭向朱八十一表態。

    “都督放心,我等非那不知輕重之人!”其他文武齊齊拱手,發誓會讓今天看到的和聽到的一切都爛在自家肚子裏。

    秘密這東西,向來就保不住。朱八十一心裏也明白這一點。但好在他於這之前就以言辭狂悖,做事與常人迥異而著稱。倒也不怎麼害怕關於皇帝的論述被傳出去之後,可能給自己招惹來的麻煩。

    況且以他現在的實力,已經等同於一個小軍閥。除了芝麻李的賬偶爾需要買一買之外,其他豪傑怎麼想,怎麼看,還真沒必要太在乎。

    想到這兒,他心裏又是一陣輕鬆。四下看了看,笑著搖頭,“行了,這話咱們都不再提了。說正經事!你們剛才不是要給我安排個老婆麼?到底是誰家姑娘這麼出色,值得你們如此興師動眾!”

    “這”眾人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齊齊將目光轉向蘇明哲。

    眾目睽睽之下,蘇先生也不能半點兒擔當都沒有。又拿手在自家老臉上抹了幾抹,重新湊上前,涎著臉說道:“其實,其實都督也是知道的。屬下,屬下先前就跟您提過。放眼淮安城中,配得上都督身份的,除了,除了祿老夫子的孫女之外,恐怕別無他選。都督切莫生氣,聽我把話說完。外邊,外邊的人都說咱們淮安軍粗鄙。您,您連祿大儒的孫女都娶回家了,看誰,看誰還敢再拿這話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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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2: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幸福”的古人

    ‘敢情學問這東西還能在夫妻間傳遞的!’朱八十一橫了蘇明哲一眼,在心中悄悄嘀咕。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某些老科學家在晚年時候,總能一枝梨花壓海棠了。原來根子在這兒呢。嫁給個有學問的老老公,另一方的學問值和智商都能瞬間翻番。

    不過這事兒擱自個兒身上怎麼這般別扭?別人那都是嫁,輪到自己這就變成了娶。靠,殺豬的怎麼了,那漢將軍張飛還是殺豬出身呢,怎麼網上說他擅畫美人圖?

    “此外,逯家是書香門第,所教出來的女兒,自然氣度雍容,是最佳的大婦之選!”見朱八十一有些不以為然,蘇先生想了想,繼續鼓動如簧唇舌,“有個知書達理的主母坐鎮,都督的後宅不會不安寧。那郭子興即便將女兒送上門來,也隻能為側室,影響不到都督今後的霸業!此外,早點把內宅的正主定下來,都督今後再心有所喜,就盡管吩咐一聲便是。不會導致次序上的麻煩!”

    “等等?”朱八十一越聽越不對勁兒,輕輕拍了下桌案,詫異地詢問,“這又怎麼跟郭子興的女兒扯上了?本都督先前不是跟你們說過了麼,本都督對她不感興趣!”

    “呵呵呵呵”四下裏,立刻想起來一片心照不宣的哄笑聲。特別是劉魁、吳良謀等年青人,一邊笑,還一邊互相擠眼,仿佛都看穿了什麼秘密一般。

    “笑什麼笑,都給我閉嘴,不準笑!”朱八十一被笑得渾身燥熱,手掌在桌案上猛拍。“徐洪三,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都督恕罪,末將,末將真的不知道!”徐洪三分明笑得眼淚都淌出來了,卻故意裝作滿臉無辜。“您,您還是去問別人吧。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旁觀者清個屁!”朱八十一大聲罵了一句,目光再度轉向劉魁,“劉煥吾,你來說?”

    “末將,末將是看到大夥笑了,所以,所以末將就跟著笑了!”劉魁一邊捂著肚子猛揉,一邊咳嗽著敷衍。

    “不說是吧,不說,那一會校場上見!本都督需要活動筋骨!”朱八十一惱羞成怒,隻好祭出殺手鐧。“徐洪三、吳良謀、劉魁,耿再成,你們幾個一起去!”

    “都督,不關末將的事兒,真的不關末將的事情!”吳良謀的臉色立刻開始發綠,擺著著手大聲求饒。

    陪朱都督校場活動筋骨,那不是純粹找虐麼?眾將即便膽子再大,也沒勇氣真的拿兵器朝都督身上招呼。哪怕是木頭刀劍,也怕一時失手,釀成千古大禍。

    可別人不敢下死手,姓朱的卻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場就跟個瘋子一般,把一身蠻力發揮得淋淋盡致。二百斤的生豬隨便伸手一拎就能扔上案板的角色,即便手裏拿的是木頭劍,拍結實了也能把人砸個跟頭。一場比試下來,板甲表麵肯定砸得凹凹凸凸,晚上往下脫時,抽著筋般疼。

    “慌什麼,我又沒說一定關你們的事兒!”朱八十一撇了撇嘴,大聲冷笑,“今天就這麼定了。咱們到你第五軍的校場上去比。把你手下的弟兄們都叫出來看熱鬧。”

    這一招,可比殺了吳良謀還管用。後者立刻舉起了雙手,一邊搖晃,一邊大聲回應,“認輸,認輸。末將認輸還不行麼?都督,都督喜歡長腿大腳丫的。昨天,昨天大夥都看出來了。您是跟朱重八惺惺相惜相惜,所以才忍痛割愛。但是,但是,您後來可是喝了一下午悶酒!”

    “我把你個殺材!”朱八十一繞過桌子打過去,打得吳良謀抱頭鼠竄。“有那功夫不好好練兵,全把心思浪費在這上麵了。我昨天喝酒,是因為,是因為惋惜。是因為我惋惜沒能留下朱重八!”

    “是,是因為朱重八。因為朱重八!”眾人不敢還嘴,望著他缽盂大的拳頭,連連附和。

    “沒事兒就都給我滾回去練兵!”朱八十一越描越黑,隻好自認倒黴。“滾,全給我滾。本都督明天要親自去各軍校閱,哪個被我挑出毛病來,你們自己知道後果!”

    “是,末將告退!這就告退!”眾人亂哄哄地答應著,撒腿朝議事廳外逃去。不能再說了,再說都督大人就真的惱羞成怒了,大夥見好就收吧!反正今天的最重要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有必要在一些小節上過多糾纏。

    “按禮,逯大人這樣的門第嫁女,應該要有四個丫頭陪嫁的!”蘇先生卻不能跟大夥一起逃走,必須留下來繼續趁熱打鐵。“祿小姐平素伺候起居的丫頭頂多是兩個,另外兩個,則可以根據都督喜好,到在族人或者母族的近親家中尋找。”

    “四個?”朱大鵬生活在一夫一妻時代,根本不懂得古人的成親細節。而朱老蔫雖然是個如假包換的古人,卻是底層中的底層,這輩子能娶上媳婦都要燒高香了,更不可能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結果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兩隻牛鈴鐺大的眼睛裏頭,閃耀的全都是小星星。

    “是啊,都督現在雖然行事低調,但大小也是一方諸侯。他祿老夫子即便再不講究,也不可能讓孫女兒自己孤零零一人坐著花轎進門。四個丫頭是最少的,如果他真的心疼孫女兒,至少應該陪送八個。”

    “等等,您老人家再等等!”朱八十一眼前又開始發黑了,拚命揉自己的太陽穴,才能保持頭腦清醒,“我這次到底要娶幾個老婆?”

    “一個啊!”蘇先生被問得一愣,信誓旦旦的保證,“就一個,都督您放心。除非您自己提出來,屬下保證不給您再安排第二個。”

    “那其他的八個女人呢?”朱八十一覺得自己正一寸寸往陷阱裏頭掉,手腳如何忙碌都爬不上來。

    “那都是媵,隨嫁。幫逯家小姐固寵的,順帶幫您開枝散葉的。最少四個,沒上限。看逯家對女兒的重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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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2: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三章  江山如此多驕

    “固寵?”朱八十一又聽到個新鮮名詞,腦袋一陣陣發懵。他發現花雕酒這玩意兒可真不是個東西,喝得時候軟綿綿熱乎乎頗為舒服,可後勁兒從昨天晚上一直延續到現在,讓他的肢體反應速度和對語言的理解能力都成倍降低,剩下的還不到平時的三分之一。

    “是啊,都督,都督怎麼著也是一方諸侯。正妻雖然隻娶一個,但平妻、側室將來是少不了的。逯小姐從娘家帶過來的,無論是貼身丫鬟也好,同族姐妹也罷,好歹都是她的自己人。將來即便生下兒女,也跟她有血脈相連。可都督的其他側室,就完全不同了。每個人身後都站著不同的一大家子,真的要爭鬥起來,不比兩軍相交輕鬆哪去!”蘇先生雖然也出身於底層,好歹是做過弓手的,沒吃過豬肉卻見到過豬跑,根據自己以前道聽途說來的傳聞,煞有介事地解釋。

    拉幫結派,還要宮鬥?朱八十一越來越覺得前途一片黯淡。怪不得那些古代帝王裏頭罕見有高壽者,換了誰,天天連睡覺都在刀光劍影裏頭打滾,恐怕也免不了要遭受池魚之殃。

    正倉惶間,卻又聽蘇先生振振有詞的補刀,“都督不必擔心,以逯魯曾的權謀本事,教出來的孫女肯定肯定不會太差。正所謂娶妻取賢,納妾納容。這管家大婦麼,什麼容貌、性情、女紅之類,都是次要。最關鍵的一項,就是能鎮得住後宅。讓宅子裏什麼山精水怪都規規矩矩!”

    喀嚓!朱八十一忽然就覺得頭頂打了個炸雷,眼前一片漆黑。無邊的黑暗中,偏偏還有個穿著緊繃繃的西裝,帶著厚底兒眼睛,長著僵屍般麵孔的女HR向自己緩緩走了過來。微微一笑,露出不多不少正好八顆牙齒,顆顆閃著冷光

    “都督,都督——!”蘇先生見他的眼神又開始發僵,抬起手,關心地探向他的額頭。“您,您不是又,又被彌勒菩薩給附體了吧?都督,都督,朱老蔫,這個月的磨刀錢”

    “滾!”朱八十一及時緩過神,用一聲怒喝打斷了蘇先生的試探。

    “是,都督,您盡管歇著,其他的事情全交給我!”蘇先生大聲答應了一句,連滾帶爬地向門口逃去。跑了幾步,卻又緩緩地回過頭來,帶著幾分試探說道,“都督,您剛才不是故意裝來嚇唬我的吧。成親的事情,剛才大夥可都聽見您親口答應了。如果您試圖反悔的話”

    “滾!老子幾時說話不算過?!”朱八十一又怒吼了一句,恨不得追上去將蘇先生當場給掐死。

    “那,那都督您盡管休息。其他,其他全交給屬下去張羅。事不宜遲,這個月十八,就是個天德黃道,利嫁娶,喬遷,破土”蘇先生又躬了下身,絮絮叨叨地補充。

    “隨便你去安排,反正老子這二百多斤就交出去了,你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朱八十一抓起一隻茶杯,將蘇先生直接砸出了門外。

    “嘩啦!”茶杯落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朱八十一的心情卻沒有因為蘇先生的離開而變得有一點兒好轉,像隻困獸般在議事廳裏來回踱步。

    被包辦了,自己的婚姻被一群古人給包辦了。新娘子的麵兒都沒見過,極有可能是個霸氣側漏的女HR。老天爺,您老玩夠沒有。別人家穿越,都是成堆成堆美女哭著喊著往家裏邊衝,身份除了公主、郡主之外,至少也得是個武林高手,生物學科帶頭人什麼的。而到了我這裏,居然就變成了女HR,還是家傳的宮鬥手段,殺人不見血的那種。

    眾親信侍衛第一次見他如此煩躁,嚇得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貼著牆壁悄悄向外挪。誰料剛挪到一半兒,耳畔卻響起了一個晴天霹靂,“徐洪三留下,其他人,都給我滾外邊去!”

    “是!”大夥幹脆利落地回應一聲,同情地看了看滿臉苦澀的徐洪三,如蒙大赦般的逃出去了。隻留下後者,小心翼翼地縮在一根柱子旁,茫然不知所措。

    “走過來,躲那麼遠幹什麼,我又不會揍你?”看到對方那幅小受氣包模樣,朱八十一就覺得心頭火焰翻滾。

    “是,都督!”徐洪三低聲答應著,一小步一小步朝前挪,“都督,您的頭還疼麼?要不然,末將命人給您去弄一碗醒酒湯去?”

    “怎麼不疼,我看到你們就立刻開始頭疼!”朱八十一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大聲說道。“說,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誰挑的頭?趁著我還有耐心,別敷衍。否則,咱們就校場上見!”

    “都督,都督息怒。真的,真的不關末將的事情啊!”徐洪三最怕的就是光挨打不能還手,立刻很沒義氣地大聲求饒,“不是今天早晨,是昨天晚上就開始了。也沒人故意要挑頭,隻是蘇先生,逯老先生,還有大夥,大夥都覺得,不能給那個郭子興的長腿女兒機會。所以,所以酒宴散了後一核計,就把把這事兒給定下來了!”

    “郭子興的女兒?怎麼又跟她扯上了?”朱八十一聽得微微一愣,皺著眉頭追問。自打昨天見了朱重八夫妻兩個,他身邊的事情就越來越邪門兒。每個人都變得稀奇古怪,每個人都緊張得好像天要塌下來一般。

    “都督,都督您不記得了麼?”反正已經開始“出賣”同道了,徐洪三索性“出賣”到底。“昨晚屬下陪著朱重八回來向您辭行,您那邊酒宴還沒散。硬拉著姓朱的對幹了三大碗,然後又勒令胡指揮使帶著一個營的弟兄將姓朱的和那個長腿女人護送到泗州。”

    “有這麼回事兒?”朱八十一再次用力揉自己的太陽穴,卻發現記憶裏真的是一片空白。花雕酒後勁兒太邪門了,以後還是少喝為妙。否則真弄出個‘悔不該酒後錯斬鄭賢弟來’,麻煩可就大了!(注1)

    “嗯!”徐洪三拚命點頭,“在朱重八走了之後,您還跟大夥說,那個朱重八是什麼‘心有猛虎,趴在什麼花上嗅啊嗅的’。說甭看此人現在性子寬厚穩重,等將來,卻會變得極為狠辣。還說,還說那個長腿女人,雖然現在看上去很不懂事,卻是個少有的菩薩心腸,她活著,朱重八心裏的那頭老虎才不會跳出來吃人。如果哪天她死了,朱重八,朱重八就會變成一個古今罕見的暴君,把,把身邊的弟兄殺個幹幹淨淨。”

    “啊?這都是我說的!”朱八十一嚇得張大嘴巴,肚子裏頭寒氣滾滾。這下,他再也顧不上追究到底是誰帶頭要給自己包辦婚姻了。酒後失言,把道聽途說來的“天機”全都給泄漏了出去。怪不得會把蘇先生等人給嚇得神經過敏。

    “是啊!”徐洪三繼續拚命點頭,“您還說,如果沒有您,將來得天下的肯定是朱重八。但是您偏偏不信這個邪,偏偏要跟跟朱重八比上一比!”

    “啊!我居然會這麼說?”朱八十一拚命揉自己的腦袋,後悔得腸子都快發黑了。“那,那祿老進士和蘇先生他們呢,他們怎麼說?”

    “蘇先生說您是喝多了,所以口不擇言。逯先生,逯魯曾老先生,卻說您昨天的表現,跟戲文裏頭那段,青梅煮酒,什麼青梅煮酒論英雄,有的一拚!就是不知道,誰是您眼睛裏的孫伯符?”

    “還好!”朱八十一長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慶幸。還好,自己當時還沒完全失去理智,沒告訴大夥,朱重八當皇帝才是正史。自己,淮安軍,還有淮安軍中大部分人,原本不該在這世界上存在!

    “然後,然後您又可著勁誇,說郭大腳是個好女人。無論誰娶回家,都是福氣。說那個女人能保持良善本性到終,根本不會因為地位的改變而改變。還說,還說隻有像她那樣隻有身子骨結實,大腳能跑能跳的女人,才會生出結實的孩子。小腳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識有限。非但生不出好孩子,也教不出好孩子來。”見朱八十一不是想找借口收拾自己一頓,徐洪三膽氣漸漸恢複,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家都督昨晚的胡言亂語全給抖了個幹淨,“您還說,好女人被朱重八給娶走了。但這片江山,您無論如何都要爭上一爭。不能,不能讓老朱由著性子來!有些東西,他根本看不到。但是,但是您至少比他能多看好幾百年!您,您還趁著酒興,給大夥念了一段詞。祿先生說,詞做得極好,就是隻有下半闕。問您上半闕,您卻說沒記住。問您哪位英雄所做,您說不告訴他們!”

    “詞,我還背了古詞給他們聽?”朱八十一額頭冷汗滾滾,用顫抖的聲音追問。“我背得哪幾句,你,你複述給我聽聽?”

    “是!”徐洪三先是大聲回應,然後將手直接指向牆壁,“逯先生,逯先生怕大夥記不住。昨天當場命人取來紙筆,將都督您的大作謄了一遍,就在,就在那掛著呢!”

    “啊?大作?怎麼會是我的大作!”朱八十一又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朝徐洪三手指方向看去。

    “當然是您的大作了。逯先生說,非都督這等胸懷霸圖者,定然寫不出有此等氣魄的好詞來!”徐洪三用興奮的聲音繼續解釋,朱八十一卻是充耳不聞。雙目緊緊盯著牆壁上逯魯曾親筆謄抄的半闕古詞,淚如泉湧。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竟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

    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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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四章  婚姻小事

    暈死!抄誰的詞不好,仗著幾分酒膽兒,居然把潤芝先生這闕沁園春給抄了!且不說這闕詞的藝術水平尋常人拍馬也達不到。光是詞中所表現出來的霸氣,恐怕古往今來的詩詞裏頭也能數得著!

    然而事到如今,朱八十一想否認這半闕詞不是自己所寫,都不可能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再加一個成吉思汗,把曆史上數得著的帝王,挨個給貶低了個遍。除了他這個大反賊之外,尋常書生,誰有膽子寫這種反詞?一旦被“有心人”給告了官,全家的腦袋加一起都不夠砍!

    既然是穿越了時空,朱八十一倒是不怕被人追討版權。但問題又來了,紙上至今還空著的上半闕,讓他朱八十一拿啥來頂賬?這年頭徐州一帶雖然不像朱大鵬所處的二十一世紀那麼暖和,但冬天下雪的日子也屈指可數。更何況詞的上闕開篇就點明了,“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對於一個連徐州城都沒出過幾次的殺豬漢來說,除非是做夢,否則根本不可能看得到。

    不過,他很快就顧不上再為詞的上半闕問題而煩惱了,傳說中的天德黃道日馬上就要到了,他,兩世處男朱八十一該大婚了。

    雖然蘇先生和祿老夫子兩個本著,“隻爭朝夕,能從簡就從簡”的原則,婚禮的當日,大總管府邸,依舊是熱鬧異常。

    因為男方家中沒有長輩,所以芝麻李拖著病體趕了過來,為自己麾下已經處於半獨立狀態的愛將主婚。女方則由逯魯曾的兩個弟子輩出麵,與男方答禮唱和。周圍的紅巾各路諸侯,凡是得到消息後能趕得及者,都專門派人送來了一份厚禮。甚至連遠在汴梁的劉福通,都派麾下愛將關鐸,押送了一船金銀珠寶從黃河上趕了過來。

    據說婚禮的一個重大作用是,耗盡新郎新娘的勇氣,讓他們輕易不敢再結第二次。在朱大鵬的記憶裏,也有幾場二十一世紀的婚禮,隆重而又疲憊。朱八十一提前預習過後,基本感覺是婚都是給別人結的,對當事人來說,等同於一場磨難。等輪到他自己,才豁然發現,這豈止是一場磨難,簡直比小時候經曆的那幾場天災都不遜多讓。熬著,熬著,他就徹底失去了自我,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任由周圍的賓客隨意擺布。

    好在這個時代的風俗相對保守,不怎麼流行鬧洞房。新郎官跟賓客應酬到半夜,被大夥開上幾個善意的玩笑,然後就有長者出麵,接下新郎官,與男賓客們繼續開懷暢飲。然後自有男方的兄弟姐妹將他簇擁著送進新房,再由一個兒女雙全的嫂子輩人物弄些五穀朝洗床上一撒,唱上幾首祝福歌。大夥就哄笑著退去,將整個空間完完整整地留給了一對新人。

    當洞房完全安靜下來之後,朱八十一才終於恢複了幾分清醒。同時,他悲哀的發現,接下來該怎麼辦,根本沒人教導過自己,而無論是朱大鵬,還是朱老蔫的記憶中,也都同樣是一張白紙。

    蠟燭很亮,是淮安城的手藝人用大食國販運過來的鯨蠟,混了龍涎香和蜂蠟做的,點起來還帶著一股股淡淡的甜味兒,很是提神醒腦。在燭台之下,有一個紅漆托盤,上麵擺著一雙表麵鍍金的長筷子,一個小巧的酒壺,還有一對精致的鴛鴦杯。左跟右剛好是一對,一雌一雄,含情脈脈,看上去好生溫馨。

    距離托盤更遠的地方,則是一個漂亮的茶壺,和幾隻幹淨的茶盞。也由朱漆托盤盛著,精致中透著幾分奢華。他喉嚨微微動了幾下,咽了口吐沫。起身走到桌子旁,先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茶,大口大口灌了進去。然後卻依舊覺得口渴難當,再倒了第二杯,第三杯,一口一口地往下灌,卻越喝越沒有主意。

    “夫君,能,能給妾身也倒一杯茶水喝麼,妾身,妾身蒙著頭,看,看不見路!”一個比蚊蚋嘶鳴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忽然從喜床上響了起來,嚇得朱八十一手一哆嗦,半盞茶都潑到前大襟上。

    “好,好的!”深吸了一口氣,他舉目四望,確定說話的人肯定是坐在床沿上的新娘子。連聲回答著,倒滿了一杯茶,給對方遞了過去。“給!”

    “謝謝夫君!”女子低低的道了聲謝,起身來接。不料視線卻被紅蓋頭所阻擋,腳下絆了絆,跌跌撞撞向桌子角栽了過去。“啊——!”

    “小心!”朱八十一手疾眼快,立刻放下茶盞,一把抱住新娘子。溫香軟玉摟了滿懷,紅蓋頭滑歪到一旁,露出一張布滿了紅暈的精致麵孔。

    不是霸氣側漏的女HR,也沒有寬邊大眼鏡。是一個臉蛋圓圓還略帶著一點嬰兒肥的妙齡蘿莉,睫毛很長,鼻子有點小,掛著耳環的耳垂紅得透明,宛若兩粒晶瑩的瑪瑙。

    “夫君,夫君,蓋頭,蓋頭要用金筷子掀下來的!否則,否則不吉!”小蘿莉羞得半天不敢睜眼,卻掙紮著用手捂住蓋頭的另外一半,低聲提醒。

    “啊,還有這規矩,我不知道!”朱八十一的心神瞬間從不可知的二次元世界被拉回,托著嬰兒肥小蘿莉大步流星走向床榻,向放無價重寶一般將對方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後快步走到燭台下,抓起鍍金筷子。

    再回頭,對方已經坐得像先前一樣端端正正。大紅色的蓋頭也跟先前一樣,嚴嚴實實地擋在頭上,仿佛剛才的一切根本沒發生過一般。

    動作這麼快?朱八十一忽然感覺到哪裏好像不太對勁兒,大步走回床邊,把心一橫,用金筷子挑起大紅蓋頭。

    眼前的世界頓時一亮,依舊是那張圓圓的蘿莉臉,略帶一點兒嬰兒肥,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下緊張地顫動。不是棺材臉HR,也不帶絲毫傳說中的當家大婦霸氣。如果用朱大鵬的那個世界眼光看,她隻能算一個長相甜美的初中生。

    “初中!”朱八十一的手又是一哆嗦,有種罪惡感在心底油然而起。可不是麼,及笄剛好十六歲,這個女孩剛剛及笄,在朱大鵬的那個年紀,可不是初三或者高一的學生麼?

    想到自己差一點就成了二次元世界裏的猥瑣大叔,朱八十一趕緊將目光從對方的臉上移開。有意無意間,卻看見了對方剛剛開始鼓起的胸脯,纖細的腰肢,長長的裙子,還有裙子邊緣剛剛露出了少許的一雙繡鞋。

    不大,但也絕對跟所謂三寸金蓮扯不上半文錢幹係。隻是顯得略瘦,不知道是被繡鞋襯托得,還是其他原因,有點兒像被後世修圖神器修過一般,纖細中透著幾分誘惑。

    “夫君,妾身,妾身口渴!”蚊蚋般的聲音再度從耳畔傳來,隱隱帶著幾分嬌羞。

    “哦,水,水在這兒,在這兒!”朱八十一趕緊將目光從對方的繡鞋上收回來,轉身去找到剛剛放下的茶杯。重新倒了滿滿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遞給對方。

    嬰兒肥接過茶杯,如飲瓊漿般喝了下去,盡管儀態非常斯文,卻無法掩蓋她幹渴的事實。

    將一個小蘿莉生生渴成這般模樣,這事兒瞅著就覺得不地道。朱八十一快速抓起茶壺,給嬰兒肥又倒了滿滿一盞,然後看著對方小口快速喝水的模樣,愛憐地詢問,“你,他們,他們沒給你喝水麼?”

    “胡家嫂子,胡家嫂子說,今天要坐床,不能多喝水!”嬰兒肥不敢抬頭看他,紅著臉,用極低的聲音解釋。

    “坐床,坐床是什麼意思?”朱八十一對這個時代流行於有錢人家的結婚禮儀是一點都不懂,猶豫了一下,繼續低聲詢問。

    “就是,就是進了,進了門後,要,要一直坐在這裏。直到,直到夫君進來前,不能,不能離開!否則,否則,不,不吉利!”嬰兒肥的臉色紅得幾乎滴出血來,用更小的聲音回應。

    “還有這麼一說。那你吃東西沒?餓不餓?我馬上讓人送東西來給你吃!”朱八十一皺了下眉頭,有些關心地追問。花轎入門講究在中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候,而眼下已經是半夜。整整十幾個小時水米不沾,這結婚對女方來說,更是一場折磨。

    “別!”嬰兒肥騰出一隻手,迅速拉了他一把,然後又將手指觸電一般縮了回去。“我,我不餓。胡家嫂子,胡家嫂子傍晚時,偷偷喂了我兩塊糕。就是,就是糖霜放得有點兒多,有點齁!”

    暈死!朱八十一搖了搖頭,對嬰兒肥的遭遇好生同情。“那你慢慢,慢慢喝著。我再給你倒一杯!”

    “不用了,已經,已經不那麼渴了!”嬰兒肥將手中杯子躲了躲,低聲回應。然後又慢慢將裏邊的茶水喝幹,喘了幾口氣,抬頭偷看了一眼,繼續小聲說道,“夫君,我想,我想站起來走一走!坐得時間太長了,腿,腿有點兒麻!”

    “行,我扶你!”看到對方那小心翼翼模樣,朱八十一立刻雄性保護欲發作。抬手扶住對方的一隻胳膊,緩緩將嬰兒肥往起拉。“慢點兒,別著急,腳用力往下踩。這是血脈不通暢的緣故,用力踩幾下,讓血液循環開就好了!”

    “唔!”嬰兒肥低聲答應著,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一步一步慢慢挪動。腿麻得估計有些厲害,她走得很慢,很費力氣,完全靠朱八十一的胳膊支撐,才不至於軟軟的倒下去。但是走了四五步之後,卻又主動將手從朱八十一個小臂上挪開,一邊搖搖晃晃地努力恢複平衡,一邊用略帶焦急的語氣解釋道,“妾身,妾身是腿麻,所以,所以才走不穩當。不是,不是因為,因為腳小,也不是,不是因為腿上有殘疾!”

    “我知道,你不用怕。不,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腿腳上都沒毛病。”朱八十一被說得先是愣了愣,然後哭笑不得的補充。

    自己喜歡大腳的名聲,算是徹底傳揚開了。以至於嬰兒肥被嚇得要專門解釋一番。天可憐見,我朱八十一隻是說,不喜歡纏足的女人而已,可沒說過喜歡一尺八寸長的大腳片兒。怎麼傳來傳去,就完全變了味道兒。

    心裏雖然小聲嘀咕著,他的目光卻鬼使神差般,又朝嬰兒肥的繡鞋上掃去。越看,越覺得纖細得有些不成比例。

    “妾身,切身的腳,是不是很難看?!”嬰兒肥敏銳地感覺到朱八十一的目光所在,將繡鞋朝裙子下迅速藏了藏,帶著幾分恐慌詢問。

    “不,一點兒都不難看。”聽對方聲音裏帶著顫抖,朱八十一趕緊將目光收回來,非常耐心地解釋,“我隻是,隻是覺得鞋子很瘦,你,你不覺得夾腳麼?”

    “是,是纏過的。不,不過已經放開了。不,不影響走路!一點兒都不影響!”嬰兒肥的聲音裏立刻帶上了哭腔,低著頭,委委屈屈地保證。

    “纏過,不會吧?”朱八十一眼前立刻閃過一張醜陋的圖片,瞪大了眼睛,低聲回應,“不過也沒關係,趁著你年紀小,放開之後,骨架還有機會恢複!否則,真的成了三寸金蓮,就徹底殘廢了,神仙都救不回來!”

    “妾身,妾身已經放開了好幾年了啊!”嬰兒肥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滿臉委屈。“誰家纏足一直纏到老啊,隻是纏上一年半載,不讓腳長得太寬就行了。怎麼會纏一輩子?還,還三寸金蓮。要是真的隻有三寸長,那,那怎麼可能站得穩?”

    “纏一年半載,不讓腳長得太寬?”朱八十一瞪圓眼睛,本能地覺得事實與自己想象有些出入。“不是纏成這麼大一點兒麼,整個骨頭都折斷了。像個驢蹄子般!”

    “噗哧!”嬰兒肥被他打的比方徹底給逗樂了,精致的臉上灑滿了燭光。“都是親生女兒,誰家爺娘舍得下那麼重的狠手?隨便纏上幾下,不顯胖就行了。夫君都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真是怪誕的沒邊兒。”

    “這個,這個,呵呵,呵呵,道聽途說,道聽途說!”朱八十一當然不能說,後世互聯網上,就有三寸金蓮的圖片。看了之後,絕對能止小孩兒夜哭。撓撓頭,訕訕地回應,“你應該也知道,我從小就沒了父母。唯一的姐姐還被人搶了去做妾,所以,所以從來沒人給我認真地解釋這些。”

    “夫君的身世真是可憐!”嬰兒肥立刻再不顧上委屈,看著朱八十一棱角分明的麵孔,滿臉同情。“不過老天也算看顧夫君,讓您於困厄之中,得遇良師。畫沙習字,照雪夜讀”

    “等等,等等”朱八十一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太對勁兒。舉起一隻手,低聲追問,“這些都是誰跟你說的啊?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夫君難道連妾身也要瞞過麼?”嬰兒肥調皮地看了看他,低聲反問,“若是沒有十年寒窗苦讀,夫君怎麼能寫出那闕曠絕古今的‘沁園春’來。神授之說,終是虛妄。且那彌勒菩薩,念得是佛經,在詩詞一道,並不見長!”

    “這,這闕詞,真的是別人寫的。我隻是聽過幾遍,就背了下來!”朱八十一被看得心裏直打哆嗦,側開臉,非常心虛的解釋。不隻是因為盜版了太祖的詞,而是因為對方的笑容和眼神。讓人不由自主地就要抱在懷裏,長出狼的指甲和牙齒。

    談起詩詞來,嬰兒肥立刻一改先前嬌羞脈脈的模樣,又看了朱八十一幾眼,非常自信地說道,“夫君莫要忘了,妾身的祖父,可是天曆二年的榜眼。全天下的詞,他老人家沒讀過的還真不多。偏偏夫君這裏,就突然冒出來半闕。並且除了夫君這等豪傑之外,尋常人誰也寫不得!”

    “這,這個”朱八十一急得額頭直冒汗,卻是渾身長著嘴都解釋不清楚詞的來源。他當初酒喝多了,隻想著表達一下,自己不肯向朱重八認輸的心情,誰想到,毛老人家的詞居然霸氣如斯,霸氣到連跨唐、宋、元三代,竟無人敢於認領的地步!

    嬰兒肥卻沉浸在她自己塑造出來的英雄世界裏,滿眼都是星星,“有蘇詞之豪邁,辛詞之激越,卻無蘇辛倆位大家的悲苦鬱抑,幾可自成一家,開宗立派。夫君勿急,夫君的師父,就是妾身的師父。夫君不想給他老人家帶來麻煩,妾身定然會竭力替夫君保守秘密,絕不讓外人知道,夫君其實早有師承!”

    “嗯,也罷,也罷!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隨你!”朱八十一實在無法跟對方解釋,隻好聽之任之。

    “什麼叫妾身說什麼就是什麼?”嬰兒肥卻用力搖了搖頭,鄭重糾正,“夫君的恩師,自然也是妾身的長輩。夫君現在怕給他老人家帶來災禍,不肯透漏他的名姓。等將來夫君趕走了蒙古人,妾身,妾身自然要隨夫君一道,去給他老人家敬一盞水酒,以謝他老人家對夫君的點撥教化之恩。”

    “好吧,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去找他!”朱八十一徹底沒了轍,有氣無力地答應。

    “就是不知道,屆時他老人家,能不能認可我這個兒媳!”嬰兒肥忽然又紅了臉,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嘀咕。

    “這個,這個”朱八十一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看著對方吹彈得破的麵孔,心裏的犯罪感越來越強烈。

    “啪!”鯨蠟跳了跳,濺出幾點火星。龍誕香和蜂蜜的味道混合在空氣中,令人血液流速不知不覺間就開始加快,加快。快得無法停頓下來,無法遏製心頭的欲望。

    “夫君,妾身的腳,真的不難看麼?”偏偏有人不知道危險,抬起頭,帶著幾分期盼詢問。

    “嗷嗚——!”朱八十一忽然聽到了一陣狼嚎,然後渾身上下一片燥熱。

    “夫君,你脫妾身的鞋子幹什麼?”

    “夫君,還沒喝合衾酒呢!”

    “夫君,蠟燭,先熄了蠟燭!”

    “夫君”

    “啪!”鯨蠟又跳了跳,紅色的燭光搖曳,照得整個世界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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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五章  瑣事

    第二天早晨,半夢半醒間,朱八十一覺得臉上癢癢得厲害。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另外一雙眼睛就貼在自己鼻子尖上,瞳孔裏倒映著瞳孔。

    “啊!”朱八十一打了個激靈,立刻睡意全消。伸手在身邊連摸幾下沒摸到殺豬刀,這才想起來自己躺在什麼地方,眼前被嚇得珠淚盈盈的女娃娃到底是誰。

    “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啊!”見對方如同受驚的小鹿般模樣,朱八十一心頭立刻發軟。掀起半截被子蓋住女孩的雙腿,帶著幾分嗔怪詢問。

    “妾身,妾身得叫夫君起床。”女孩先扯住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顆蠶繭般,然後小心翼翼地回應。

    “起床,這才幾點啊!”朱八十一看了看剛剛開始發白的窗戶紙,有些奇怪的追問。

    “幾點,夫君問的是時辰麼?”女兒被問的微微一愣,想了想,低聲回應,“應該是卯時一刻,外邊的雞已經叫過頭遍了!”

    “我的天,才五點半!”朱八十一心中偷偷嘀咕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娃娃臉,很憐惜地問道:“你不困麼?困就再睡一會兒。”

    “不困!”娃娃臉輕輕搖頭,但眼睛裏紅絲卻出賣了她,讓她根本無從遮掩,“嫂子們說,以後每天早晨,妾身都得叫夫君起床。”

    “我今天不想早起!”朱八十一打了個哈欠,用手輕輕拍打自己身邊,“你也再睡一會兒!起那麼早幹什麼?家裏又沒公公婆婆等著你去倒茶!”

    還帶著體溫的床鋪,絕對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然而娃娃臉在打了個哈欠之後,卻用力搖頭,“妾身不睡,夫君如果還累的話,就自己睡吧,妾身在旁邊看著。等再過半刻鍾,再叫人進來伺候夫君梳洗!”

    “為什麼?我不跟你說過,今天不用早起了麼?”看到她那幅認真的模樣,朱八十一覺得好生有趣。用胳膊將頭支撐起來,對著娃娃臉的眼睛詢問。

    娃娃臉趕緊將距離稍稍拉開一些,紅著臉繼續搖頭,“夫君不能賴床,否則,別人就會說,是妾身的錯,讓夫君貪戀美色,荒廢政務!”

    “這都什麼爛七八糟的?!”朱八十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苦著臉搖頭。“如果因為娶了你,我就把正事兒全給耽擱了,那我的自製力也太差了一點兒吧!況且底下人各管一攤子,哪有那麼多政務需要我親自處理啊!躺下,趕緊躺下。這都深秋時候了,小心著涼!”

    “夫君說的是真話?”

    “我沒事兒幹糊弄你幹什麼?”

    “真的不需要早起?”

    “不需要!淮安不過是一個府,如果小小府尹每天都忙得連個睡覺功夫都沒有,那當了皇上的,不得活活累死?!躺下睡覺,再囉嗦小心家法伺候!”

    “唔!”這句話,比前麵所有話都好使。娃娃臉“哧溜”一聲鑽進被窩裏,將頭紮在被子下再也不肯露出來。

    因為長時間露在外邊的緣故,她的絲質睡袍又涼又滑。隔著衣物,卻別有一份柔軟透過來,令朱八十一心猿意馬。想想昨夜的荒唐,再看看被子上某處高高的隆起,他就有些舉棋不定。

    已經正如禽獸過一回了,犯不著再裝禽獸不如。可這小小的骨頭架子,萬一給折騰散了

    正猶豫間,被窩中的女孩忽然又悉悉索索動了起來。仿佛在尋找什麼東西,又好像想要遮掩什麼東西。每一次動作,都讓朱八十一覺得心癢難搔。

    “你在幹什麼啊?”終於,他忍耐不住,伸手將輩子掀開一條縫隙,低聲詢問。

    “別,別看!”娃娃臉被嚇了一跳,大聲抗議。隨即,將手裏的東西迅速向身後藏去。

    “到底是什麼啊,神神秘秘的!咱們都夫妻了,還有什麼不能讓我看見的!”朱八十一感覺好生奇怪,歪了歪頭,繼續刨根究底。

    “這,這是”娃娃臉的麵孔紅得就像被蒸熟了的螃蟹般,嬌豔欲滴。手中的東西在身後又多藏了片刻,終於無法躲避朱八十一的目光,乖乖地將其交了出來。“是,是要交給婆婆的。都,都是夫,夫君昨天惹的禍,夫君”

    話說到一半兒,她再也說不下去。頭繼續朝被子裏縮去,仿佛可以打個地洞逃走。

    “這是?”朱八十一又愣了愣,借著窗戶紙透過來的微弱光亮,看清楚眼前是一片厚厚的白布。已經被折疊得方方正正,但被蓄意藏起來的位置,依舊有一團刺眼的紅。

    “都怪夫君,都怪夫君!”娃娃臉被問得渾身滾燙,再顧不得往下鑽,舉起兩隻小拳頭,朝朱八十一大腿上猛捶,“壞死了,壞夫君,昨天晚上弄得人家好疼!啊——,這是?不要——!”

    “啾啾啾啾——!”早起的鳥兒紅著臉拍動翅膀,不忍再繼續偷聽屋子裏的聲音。

    清晨陽光透過雲幕,將厚厚的紙窗鍍上一抹桃紅

    當朱八十一第二次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將胳膊探出被子伸了個攔腰,他正準備翻身起床。腿還沒等著地,耳畔已經傳來一連串銀鈴般的問候聲,“老爺醒了!”“老爺您不多歇息一會兒了麼?”“老爺你慢點兒,妾身伺候您更衣!”

    “啊——!”朱八十一防身坐了起來,瞪圓了眼睛,望著眼前一群鶯鶯燕燕,滿臉難以置信。

    這一驚,被清晨時吃得更大。清晨時他雖然睡得迷迷糊糊,好歹麵對的隻是一個女人,很容易就想起其中因果來。而現在,卻是,三、四、五、六、七,八,整整八個,年齡都在十四到十八歲之間,每個人都陪著笑臉,動作無比小心翼翼。

    第九個女人緩緩從窗口處走過來,娃娃臉上帶著幾分調皮,“妾身見夫君睡的沉,就把姐妹們都叫進來提前做準備了。沒吵到夫君您吧?”

    “姐妹?”朱八十一又發了好半天呆,才終於想起來,蘇先生曾經給自己灌輸過的婚姻知識。一個老婆,八個娘家陪送侍妾。環肥燕瘦,各有特色。天,這該死的古代,怪不得男人的平均年齡都過不了三十歲。再勤快的牛兒,同時耕這麼多畝地也得活活累死

    正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著,卻又聽娃娃臉笑了笑,溫柔地說道:“夫君不用動,讓姐妹們伺候您就好。哪裏伺候得不合夫君的意,您就直接說。今後大夥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呢,彼此間沒必要太客氣!”

    “啊,呃,那,那好吧!”朱八十一大窘,滿臉通紅地擺手,“其實,其實這些事情,我,我自己來就行。我又不是沒長著手和腳,幹什麼要別人伺候?”

    “夫君日理萬機,妾身伺候夫君是應該的!”眾女立刻蹲下身去,滿臉惶急地回應。“如果妾身伺候的不好,夫君盡管責罰。妾身,妾身們絕不敢有怨言!”

    “這又是哪跟哪啊?”見到眾人嬌嬌怯怯的模樣,朱八十一瞪圓了眼睛,求救般看向娃娃臉。

    “大夥都起來吧!夫君不是嫌你們伺候得不舒服!”娃娃臉促狹地笑了笑,把頭轉向手足無措的眾女。“咱家夫君是大英雄,大英雄行事,當然跟尋常人不會相同。今天是第一天,把大夥一起叫進來,主要是為了跟夫君碰個麵兒,見個禮。以後早晨洗漱,我一個人伺候就行。需要勞煩眾姐妹的時候,自然會叫大夥進來!”

    “是!夫人!”眾女感激地答應了一聲,又向娃娃臉行了個禮,然後才慢慢站直了身體。

    “這算什麼,宮鬥?”朱八十一茫然看著眼前的正在發生的事情,如墜雲霧。

    娃娃臉是當家大婦,其他八個妙齡少女是陪嫁,從法律上說,他們從今天起,就成了一家人。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還不清楚她們都叫什麼名字,各自喜歡什麼,脾氣性情又是如何?

    知道他以前過得全是清苦日子,娃娃臉也不多來煩他。先指揮著眾女將他的裏衣、外衣、襪子、鞋子、從上到下收拾了個幹淨。然後將他請到梳妝台前,一邊耐心地幫他梳頭,一邊小聲說道:“夫君別煩,這是第一天,情況有些特殊。以後不會每天都是這樣。”

    “我知道!”畢竟是融合了兩個靈魂都沒瘋掉的人,朱八十一的適應力極強,短短一刻鍾左右功夫,已經從最初的困惑中恢複了幾分神智,並且開始從不同的角度猜測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夫君知道什麼?”娃娃臉的手一哆嗦,映鏡子裏的大眼睛開始忽閃忽閃。

    “知道很多!”朱八十一衝著鏡子呲了下牙,笑著連連搖頭,“後宅是你的勢力範圍,我不幹涉!”

    “夫君在說什麼呀?妾身,妾身根本聽不懂。”娃娃臉上立刻又布滿了紅雲,垂著眼皮,梳在頭發上的梳子微微用力。

    “你今年多大了?”朱八十一愛憐地拍了拍對方的手背,接過梳子,自己對付亂蓬蓬的頭發。

    “十七,再過倆月就十七了!”鏡子裏的娃娃臉更紅,蚊蚋一般回應。

    “小小的年紀,就別學那些費力氣的事情。學得越多,老得越快!”朱八十一又輕輕在對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笑著低聲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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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3: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六章  異化

    實習,娃娃臉在未雨綢繆!努力當一個霸氣側漏的HR,管理好一個大大的後宮!

    眼前另外八個少女都是她的陪嫁,並且除了她的近親姐妹之外,就是以前的貼身丫鬟。其中有個朱八十一好像還在逯魯曾家裏見過,差點被老老進士給打了板子的。即便她的管理手段有所疏漏,所出現的問題也隻是人民內部矛盾,不會到了傷筋動骨的地步。而一旦她的宮鬥本事還沒掌握嫻熟,淮安大總管的府邸又多出第十個女人,那彼此之間的“廝殺”,就是敵我矛盾了。才沒人會給她鍛煉和改正的機會!

    幾乎在瞬間,朱八十一眼前就出現了這樣一幅情景。娃娃臉小蘿莉脫去畫皮,船上黑西裝,帶上大眼睛,手裏拎著一卷合同嘿嘿冷笑

    “為夫我事情多!”努力眨了幾下眼睛,他看著鏡子裏那張還沒黑化的臉,很嚴肅地低聲說道,“短時間內,沒功夫娶別的女人。所以你也別急著學這些沒用的東西。大家既然住進了一間屋子,就是緣分。和和美美的不就挺好麼?何必用弄得像個戰場般,整天硝煙彌漫的?那樣,你會很累,我也會很累。弄來弄去,家就沒有家的味道了!”

    “啊!”娃娃臉愣愣地抬起頭,眼睛張得老大。隨即,瞳孔周圍就迅速籠上了一層水霧。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在朱八十一心裏,這件事的嚴肅性,用快速將頭低了下去,鼻子在自家丈夫的脊背上來回挪動,“人,人家沒有,沒有那個,那個意思了。人家,人家第一次有了這麼多姐妹,所以,所以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廢話,你還想第二次是怎麼著?”朱八十一後背給蹭濕了一大片,氣得將娃娃臉扯過來橫在膝蓋上,作勢欲打。猛然間意識到屋子裏還有另外八個女人在,扭過頭,把眼睛一瞪,裝出一幅凶神般的模樣來呵斥,“剛才我的話,你們都聽到了?聽到了就都給我記在心裏頭。咱們老朱家,不準在後宅裏互相算計。否則,一旦被我抓到,第一次打板子,第二次關小黑屋,第三次就逐出門去,任她自生自滅!”

    “是!老爺!”眾女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齊齊行了個禮,大聲答應。

    “聽到了就先下去等著,過會兒大夥一起吃早飯。”朱八十一虎著臉又吼了一嗓子,斥退眾女。然後低下頭,琢磨該給娃娃臉什麼懲罰。

    琢磨來琢磨去,終是不忍心下手。輕輕歎了口氣,將娃娃臉放下來,笑著說道:“行了,念你這次是初犯,板子先記下,準許戴罪立功。”

    “夫君沒正形!”娃娃臉又羞得像隻熟螃蟹般,一邊向旁邊躲,一邊嬌聲嗔怪。跑到一個自認為安全的距離之後,卻又回過頭來,忽閃著長長的睫毛追問,“為什麼第一次打板子,第二次才是找間黑屋子關起來?難道關黑屋子,比打板子還可怕麼?”

    “這個,是軍中的規矩!”看著對方好奇寶寶般模樣,朱八十一少不得要耐心地解釋,“軍中那些弟兄皮糙肉厚,打一頓板子等於撓癢癢。但找間黑洞洞的屋子往裏頭一關,再刺頭的家夥,三天下來也得脫層皮。所以關小黑屋,肯定比打板子可怕得多!”

    “誰家軍中的規矩,妾身以前從沒聽說過!”

    “淮安軍!為夫這裏獨創的手段!”

    “是師父教夫君的麼?他老人家可真厲害,什麼事情都懂!”

    “是!”朱八十一被娃娃臉的發散型思維打得半點兒脾氣都沒有,看了她一眼,無奈地點頭。

    “那鑄炮,造水車,還有城裏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不是也是師父偷偷教給你的?”娃娃的好奇心卻欲盛,繼續眨巴著眼睛詢問。

    “是!”反正有個不知所蹤的師父,肯定比魂穿容易理解,朱八十一幹脆順水推舟,一股腦地全承認了下來。

    “怪不得,淮安城在短短三個月內,變化會這麼大。”娃娃臉拍了下手掌,滿臉崇拜,“原來師父是隱居的大賢,修的便是濟世活人之術。他老人家早就看出來天下將亂,所以提前把一身本事都傳授給了夫君。然後再假夫君之手,惠及天下蒼生!”

    “嗯嗯,師父,師父的確可能有這個意思。但是,但是他當時沒有明說!”朱八十一為妻子替自己杜撰出來的師父好生臉紅,嗆了口吐沫,咳嗽著回應。

    “那,那師父還教了夫君什麼?”娃娃臉卻完全沉浸在自己塑造出來的幻想當中,絲毫兒都沒察覺朱八十一的神態尷尬。繼續眨巴著眼睛追問。

    “那可多了去了!”朱八十一又無奈地笑了笑,搖頭晃腦地胡編,“讓為夫想想啊,語文,數學,物理、化學、地理、生物、外語這六門是基礎科!”

    “語文數學?”娃娃臉的眼睛裏,開始向外冒出一連串問號。“夫君說的是如何寫文章和明算麼?”

    “噢,差不多吧!數學可能比明算更複雜些!”朱八十一走過去,愛憐的摸了下對方的額頭,笑著回應。

    “那,那物理呢,是不是東吳楊德淵所書的《物理論》?化學呢,化學又是一門什麼學問?”

    “古代就有物理這個詞?”這下,朱八十一可有些傻了眼,手停在半空中,本能地反問。

    “當然有啊,難道師父叫的不是這本麼?”娃娃臉小蘿莉顯然有做學霸的潛質,想了想,低聲背誦了起來,““夫蜘蛛之羅網,蜂之作巢,其巧妙矣,而況於人乎。故工匠之方圓規矩出乎心,巧成於手,非睿敏精密,孰能著勳,形成器用哉?”夫君精於製器,難道不是源於德淵前輩一脈麼?”

    “嗯哼,嗯哼!”朱八十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咳嗽著點頭,“可能是吧,但應該比那更複雜一些!”

    天可憐見,他剛才翻遍了朱大鵬的記憶,也沒找到楊泉是哪位。而娃娃臉小蘿莉明顯是個兩腳書櫥,肚子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典籍。

    這就是娶女博士的壞處了,當丈夫沒法不覺得壓力山大。斟酌再三,才猶豫著補充道,“德淵先生畢竟是東吳時代的古人,而物理一道,卻講究的探詢宇宙當中萬物的內在運行規律,不怎麼講究師古。所以越是往後,學問越是博大精深。至於化學麼,就是萬物創造變化之學。像火藥怎麼造,為什麼會爆炸之類的,就屬於化學範疇!”

    “天,師父他老人家果然是一代宗師!”娃娃臉上的崇拜之色越來越濃,絲毫不亞於後世的腦殘追星族。“那生物呢?生物是什麼學問?還有外語,好端端的,學番文做什麼?又不是沒有舌人?”

    還是個民族主義五毛追星族!朱八十一被她的模樣逗得莞爾,笑著解釋,“生物就是一切有生命的東西,包括草木和禽獸。至於外語麼,那可就不好說了。師父說,他去過那麼一個奇怪地方,你可以什麼都不會,就是不能學不會番邦人說的話。否則,學問再好,也沒人承認。隻當你是個白丁!”

    “夫君又糊弄妾身!天底下哪會有這種荒唐的地方?你當掌管學政的官員都是傻子麼?”娃娃臉立刻覺得不對勁兒,收起崇拜,大聲反駁。

    哥今天唯一說的實話,居然沒有人信!朱八十一急得隻想撞牆,“我騙你幹什麼?比如說高麗,現在舉國上下,不都在學蒙古話麼?”

    “那種蠻夷小國,當然是誰強就巴結誰!”娃娃臉想了想,不屑地撇嘴。“可要是堂堂大國的話,放著本國的話不學好,卻以學說外番的話為風。恐怕就是舍本逐末了,至少,看起來骨子裏就缺幾分自信!”

    老婆,你真該去後世當教育部長。比那群腦子被門板夾過的強太多了。朱八十一看了一眼娃娃臉,心中暗自嘀咕。正腹誹間,卻見娃娃臉眼神突然一亮,興致勃勃地問道:“夫君,夫君這些學問,能,能教一些給妾身麼?妾身在家中沒有事情幹,少不得又要學那些夫君不喜歡的東西。”

    說罷,卻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擺著手說道,“夫君,夫君不需要答應,算,算妾身沒說過。妾身貪心了,這些學問,隨便一門都可以安身立命,理當,理當傳子不傳媳的。夫君千萬不要答應,妾身,妾身知道自己貪心了!”

    “什麼貪心不貪心的,你要是真想學的話,有空我慢慢教你便是!”朱八十一被說得苦笑不得,站起來,拍著胸脯答應。

    終於可以有辦法避免讓小蘿莉黑化成HR了,那就是趁她還沒開始黑化之前,改變她的專攻方向,把她從宮鬥專家,變成一個女科學家!哼,不就是初高中那點兒知識麼,除了還給老師,哥剩下的也夠糊弄一陣子的了。至少糊弄最近一兩年沒啥問題。

    想到這,他又信誓旦旦的補充,“咱們老朱家的規矩,與別人家不同。男女都一樣,改天有時間,咱們先從數學、和物理這兩門開始學起,然後再慢慢學化學、生物和地理。為夫先教給你這些基礎的,等你學會了,再學更高深的”

    “還有更高深的?天,夫君到底跟師父學了多少年啊!”娃娃臉吃了一驚,滿臉難以置信。

    “前後十好幾年吧!”為了自己今後的內宅安寧,朱八十一繼續閉著眼睛說胡話。從小學一年級到大四,總計十六年。說出來肯定沒人信,必須先少報一些,以免嚇得小蘿莉不敢一頭跳進來。“頭幾年學的都是基礎科目,然後才學的高深科目。什麼高等數學,材料力學,建築力學,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金屬工藝,經濟學原理什麼的。反正如果你感興趣,為夫都可以教。先教會了你,然後再由你去教咱們的孩子!”

    “孩子?”娃娃臉先是嚇了一跳,隨即麵孔連同脖子都漲得通紅。“夫君,夫君原來打的是這種主意。呸,夫君,夫君”

    隻說了一半兒,她便羞得再也說不下去。又迅速逃遠數步,然後遲疑著轉過頭,以幾乎無法聽見的聲音詢問,“夫君,夫君,妾身,妾身會懷孕麼?”

    “隻一晚上夠嗆。如果你想要孩子,咱們還得繼續努力。喂,你別躲啊。躲哪去,躲得了初一,躲得老十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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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千刀萬剮朱麗葉

    事實很快就證明,朱八十一的女學者養成計劃,是個巨大的坑。裏邊沒能裝進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按照他心中的計劃,自己至少要用兩年的時間,把從小學到高中的知識,一點點灌輸給娃娃臉小蘿莉。然後再根據其學習進度和興趣,將大學裏的知識擇有用的傳授。最後,再將自己走入社會東鱗西爪學來的內容,也分門別類傳授一點,算是一點科學性的前瞻。至於小蘿莉最後學成了什麼樣,能不能完成書本上理論到現實世界英勇的跨越,則完全聽天由命。畢竟理論他可以係統的教,讓對方係統地死記硬背。而實踐應用,則有著六百多年的差距,無論如何都不是一兩代人所能彌補完的。

    然而真正教起來,他卻發現自己太低估了小蘿莉的學習能力了。這娃娃臉要是放在後世,絕對是天生的學霸,隨便能進中國科大少年班的那種。而他雖然不能算是學渣,跟小蘿莉比起來,至少也是個後進生。讓一個後進生給學霸輔導功課,哪怕是大學畢業輔導小學六年級,所受的打擊也頗為沉重。

    小學語文?拜托,人家是逯魯曾的孫女,從小翻著四書五經長大的,文學水平至少高三以上,單純古文和詩詞,恐怕難道後世去足以當博士好不好?當然,如果後世有中國古典文學這個專業的話。

    小學數學,對不起,九章算術裏二百五十六道題,人家早就解過不知道多少遍了。九九口訣,抱歉,人家那是春秋時期的《管子》的內容。在二百年前的北宋時代已經從一一如一完善到了九九八十一,不用任何人再來顯擺。雞兔同籠,夫君,能不敷衍妾身麼,那是《孫子算經》的裏邊的原題,妾身九歲時就學過了!

    求圓,求方,求三角、梯形、畫輔助線,正負數,三元一次方程組,開方,當親眼看到小蘿莉毫無障礙地將天、地、人換成x,y,z,並且代入消元時,朱八十一才痛苦地承認,學霸和學渣,絕對不是同一類生物。按照目前的進度,一個月之內,初中以下課程,對小蘿莉沒有任何阻礙。這還是他每天要去忙碌公務,隻有晚上回家時,隻抽出半個到一個時辰輔導得到的結果。如果像後世中學那種每天至少六節課,回家再來兩小時家庭作業的話,朱八十一絕對相信,小蘿莉在一年之內將結束全部高中以下課程,直接向工科211發起進軍。

    “雙兒,要不,你把為夫這幾天教給你的東西,也讓其他幾個姐妹們學學?你來當老師,讓她們給你當學生!”一計不成,朱八十一很快又打起了其他主意。最累莫過於當老師,就不信祿家的八個陪嫁,個個都是學霸轉世。真的如此的話,自己就不用再琢磨著反元大業了。直接開發時光機,帶著八個老婆穿越回現代去豈不是萬事大吉。

    “不行,這些東西隻能傳給夫君的子嗣!”誰料想法剛一冒頭,就遭到了小蘿莉無情拒絕。將桌子上的字紙一張不剩地鎖進裝錢的大櫃子內,她滿臉謹慎,“女兒都不能輕傳,否則,一旦流落在外邊,肯定遺禍無窮!”

    “那你不是正在學麼?”

    “那不一樣!”小蘿莉將頭揚起來,雙手緊緊按住櫃子蓋兒,擺出誰敢動一動櫃子就以死相拚的姿態,“咱們兩個是夫妻一體,夫君的,就是妾身的。妾身學了之後,可以,可以幫夫君教導兒孫,傳承家學。別人,別人想有這個資格,至少,至少得等妾身死了,或者給夫君生下兩個兒子之後!”

    “這,好吧,隨你,隨你!”朱八十一可不想因為一份初中複習資料逼出人命來,隻好主動宣告禍水東引的計謀失敗。“那雙兒今天想學點兒什麼?為夫還是隻傳授你一個人好了!”

    “上次,上次夫君說,學會了用拉丁國的文字來解多元方程組之後,夫君,夫君就能教妾身一種更方便的割圓術。今天,今天時辰尚早”

    “微積分!你居然現在就想學微積分”朱八十一覺得頭皮一麻,雙手捂著太陽穴**,“雙兒,好雙兒,凡事都得講究個循序漸進。咱們遲兩天再學這門學問行不行?為夫我其實也,為夫我其實覺得你現在基礎還沒打紮實。咱們不能走還不穩就想著跑!”

    “夫君教訓的極是!”娃娃臉小蘿莉像個中學生般,鄭重施禮。隨即,又仰起頭,眨巴著大眼睛問道,“那夫君上次說,空間並非隻有咱們肉眼看到的橫豎垂三維,在算學上,還可以無限擴張”

    “解析幾何,賣糕的,你夫君自己都沒學好,如何來教你?”朱八十一愣了愣,繼續雙手抱頭,“雙兒,這個,這個學問,為夫得先自己準備兩天,才能從頭教你。要不,咱們今天別跟算學廢力氣了。你最近學得不錯,為夫要獎勵你,給你說一個西方故事。從前,西方那邊有兩個家族,凱普萊特和蒙太古,這兩大家族有深刻的世仇,經常械鬥。蒙太古家有個兒子叫羅密歐,17歲,他喜歡上了凱普萊特家的獨生女兒朱麗葉”

    “不聽,不聽,不聽!”這回,輪到娃娃臉小蘿莉雙手抱頭了,唯恐再多一個字跳入自己的耳朵,“夫君又講那些沒邊際的事情。哪有那麼不要臉的女人,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偷偷跑出去勾搭男人!即便眼下大都城裏的那些蒙古人,凡是講究一點兒的人家,至少也要雙方家裏長輩先碰過麵,才準許他們一起去郊外騎騎馬,彼此還要帶著十幾個隨從”

    “那,老伊萬他們那邊,風俗和咱們不一樣麼?”

    “不一樣,也不能差到禽獸不如的地步!”

    “怎能說是禽獸不如呢,人家那邊也是”

    “為了一個女人連家族都不顧了,還陪著對方去自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不是禽獸不如,又是什麼?還有那個叫朱麗葉的女子,就不知道點兒廉恥麼?居然用假死的辦法來和男人私奔,結果害了別人,又害了自己。虧她還知道自殺,否則,被官府捉了去,肯定得直接千刀淩遲!”

    “千刀淩遲?”朱八十一眼前一暗,發現小蘿莉嘴裏好像冒出了兩根牙齒,頭頂隱隱現出了犄角。“算了,既然你不喜歡這個。那咱們換一個故事,從前,有個公主,他愛上了鄰國的王子,但是他父親,卻要把他嫁給匈奴人的王”

    “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早就該被賜一道白綾。還好意思求神明賜福!”小蘿莉很快就再度揮舞起拳頭,義憤填膺,“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就得替她父皇和整個國家著想。豈能為了一己之私,棄父女之情,君臣大義於不顧。真不知道她父皇是怎麼教導女兒的,居然會養出這種不知廉恥的東西!”

    “這”朱八十一頭上黑線亂冒,“總不能說,是個公主,就該去和親吧!”

    “既然享受了萬民的供養,就要為萬民而舍身!”小蘿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得毫不猶豫。“君臣父子,自古說得就不隻是上下等級。還有相應的責任!”

    “看不出來,雙兒還懂得契約論!”

    “怎麼是契約?君臣大義,怎麼能和買賣混為一談!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究其根本,乃是不知秩序,不尊君德,不守臣節,雖設其位,而不知禮儀。力強者得,力弱者亡,與禽獸何異也!”

    “夫人,為夫,為夫今天頭,頭好疼”

    “那夫君先去休息,妾身解了這組多元方程再睡!夫君老說妾身基礎打得不紮實,妾身就盡量多下點兒功夫。也好跟夫君學那個,那個微積分!”

    “夫君,夫君你怎麼了?夫君如果覺得床冷,可以召顰兒盡量侍寢。她是妾身的婢女,從小一起長大的,年齡比妾身大一歲,還是一雙天足”

    “天!”

    痛並快樂著,用此來形容朱八十一的新婚生活,最恰當不過。然而這種日子他並沒過上幾天,很快,他就不用再頭疼今天傍晚如何指導一個學霸功課了。應淮安軍之邀請,臨近的幾家紅巾軍趕來聯手了。

    芝麻李肩膀有傷,不便親臨戰場,派出的是麾下大將毛貴,統領一萬戰兵,一萬輔兵。其中至少有八百人,穿上了淮安軍生產的全身板甲。此外,還有兩千五百多人,穿上了簡化後的前胸甲,用上了冷鍛的矛頭的長矛,從正麵看上去,絕對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趙君用剛剛打下了偌大地盤,根本消化不過來。所以派出的是他的心腹愛將傅有德。兵馬隻帶了五千,卻全是戰兵,沒有一個輔兵同行。看來是打定了後勤完全交給淮安軍來掌管的主意,坦誠得有些出人預料。

    郭子興和孫德崖都是親自領軍,各自帶了一萬兵馬。不過根本不分什麼戰兵輔兵,所有人穿戴都是繳獲來的,亂得厲害。隻有百夫長以上的軍官,才勉強有件鎧甲護體。看起來與普通士兵有些差別,不至於打起來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

    朱八十一這邊有五支新軍,其中徐達帶著第三軍在泗州不能動,胡大海帶著第二軍坐鎮老巢。剩下的三支再加上他的親兵,新組建沒多久的水師,差不多是兩萬五千兵馬。與援軍合並到了一起。總計七萬人,對外宣稱稱二十萬,沿著運河東岸,浩浩蕩蕩朝高郵城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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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7 00:4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遣將

    淮安距離高郵不過是兩百四十裏水程,即便用運糧的巨舟,四天時間也能輕鬆趕到。所以自打淮安城被朱八十一攻破之後,高郵府上下就開始了枕戈待旦的日子。非但蒙元派來坐鎮高郵的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每晚宿不解甲,連高郵知府李齊、寶應縣令盛昭這些文官,也都全身披掛,在各自家丁的簇擁下晝夜巡視,唯恐一不留神,再像淮安城那樣著了朱屠戶的道,睡夢當中就輸了個幹幹淨淨。

    除此之外,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還和李齊、盛昭、以及參知政事阿拉丁等人商議了一番,將這一年多來本該運往大都城的稅銀截留,重金招募勇士參軍討賊。反正眼下運河有一大段被朱屠戶和趙白丁兩個控製著,雖然商船可以平安通過,給朝廷的稅銀肯定不可能從二人眼皮底下運過去。幹脆發給高郵府以及南邊揚州路的鹽梟、水寇,江湖豪傑,大俠小俠們,由他們帶著弟子一道來戮力王室。

    還甭說,重賞之下,真有不少江湖豪傑和大俠地痞們前來投效。短短一個多月時間,高郵府內的官軍,就從一萬多擴充到了三萬多,足足擴編了三倍。再加上原本就分布在各地的鹽丁、稅吏,衙役,弓手,規模輕鬆突破八萬!

    雖然那些前來投軍的,絕大部分都是赫赫有名的私鹽販子和他們手下的爪牙,還有一小部分,則是水上討生活草莽英雄,賭場妓院收保護費的綠林好漢,以及一些花子,拐子,小偷,地痞,流氓之類,軍紀實在有些不堪。但這些人膽子大,身手好,說話還特別硬氣,平素拉出來往校場上一站,也頗有幾分雄壯氣概。那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看到了,心中大喜。立刻兌現承諾,反是來投軍的,無論老少,當場發錢。若有來投時帶著徒子徒孫,嘍囉爪牙,則按麾下人數封官。帶十個人的就是牌子頭,百個人來的就是百夫長,五百人以上的則一律封為千戶。官府備案留底,隻待水路打通之後,就立刻送往大都,由朝廷正式頒發官衣。

    這一手,可是讓“英雄豪傑”們大為感動,紛紛擦拳磨掌,發誓與朱屠戶一決雌雄。要不是兩個多月前,也先帖木兒所帶的三十萬官軍在沙河被劉福通打了個大敗,汴梁失守,給眾人潑了兜頭冷水。這些人甚至都想向契哲篤請一支將令,直接發兵打到淮東路境內,給朱八十一來個先下手為強。

    好在也先帖木兒在沙河敗得足夠及時,才令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和他麾下那八萬“虎賁”的頭腦重新恢複了冷靜,開始正視雙方戰鬥力方麵的差距。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睜開眼睛之後,他們居然發現,沙河之戰大發虎威的火炮,居然全都出自淮安城的將作坊裏。而官軍這邊,最強大的火器不過是盞口銃,射程隻有五十幾步,並且三十步外就連皮甲都打不穿。與傳說中那種一炮砸來,百步方圓內人馬皆碎的“神兵”,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這下,“英雄豪傑”們可有些傻了眼。在沙河之戰詳細經過傳開後的當晚,就偷偷逃掉了兩千多個。把個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氣得暴跳如雷,立刻派遣心腹帶領騎兵尾隨追殺,直殺了個人頭滾滾,才重新將隊伍穩定住,沒有發生全軍不戰而潰慘劇。

    隊伍是穩定住了,但高昂的士氣卻不複存在。契哲篤無奈,隻好聽從知府李齊的建議,在隊伍中豎了幾個“忠君愛國”的典型,委以重任,以供所有人效仿。其中以丁溪大俠劉子仁、泰州大俠王克柔、王克柔的結拜兄弟華甫、張四,以及水上豪傑邱義,泰州鹽梟張九四、李伯升,張九四的弟弟張九六、九九最負眾望。被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賜名為高郵九虎,每個人都封了實缺的千戶,頒發金牌,準許世襲。每個人的麾下也補滿了一整個千人隊,命令他們帶頭在軍中效力。

    如此一來,眾“英雄豪傑”們看到飛黃騰達的希望,士氣又開始慢慢恢複。其中某些交遊廣闊的,為了也能早日撈個出身,便各施手段,拚命刺探起淮安路的消息來。

    還甭說,人多就是力量大。很快,眾人就打聽到,淮安朱屠戶那邊,聯絡了芝麻李、趙君用、郭子興、孫德崖等人,準備合兵攻打高郵的消息。並且連大致兵力和具體出兵日期都打聽了個差不多,流水一般報進了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的府邸。

    契哲篤大驚失色,趕緊把知府李齊、知縣盛昭、參知政事阿拉丁,以及高郵府內所有蒙古籍官員召集到一處,商量對策。

    高郵府內的蒙古官員都是幾代世襲,早已在酒池肉林中磨光其祖先遺留下來的血性。聽探子說紅巾軍居然有二十萬之巨,立刻嚇得臉色煞白,紛紛跳著腳,大聲抱怨道,“我們早就給你說過,別去招惹朱屠戶。你偏偏不聽,偏偏不聽!這下好了,朱屠戶又發飆了。你帶著你的九虎將上去頂,千萬別拉著我們”

    “對,千萬別拉著我們。我們跟那姓朱的又沒冤沒仇。大不了跟者逗撓學,交一筆贖身銀子,然後去做富家翁。反正那朱屠戶是個信彌勒菩薩的,從來都不喜歡亂殺無辜!”

    “對,連也先帖木兒都打輸了。咱們逞那個能幹什麼?不如將府庫裏的存銀分一分,然後派個人去跟朱屠戶談判。一起跟他砍價,說不定贖身的錢還能多打些折兒!”

    “是啊,契哲篤。要打你去,咱們爺們失陪!”

    說著話,眾人做了個揖,轉身就往外走。把個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氣得臉色七竅生煙,狠狠一拍桌子,大聲斷喝,“站住,誰敢出了這個門,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呀呵,契哲篤,你還長本事了!”眾世襲的蒙古官員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個個都把嘴撇到了耳岔子上,“你捅老子一刀試試。看看到頭來誰會後悔!告訴你,老子家裏雖然不如從前了,可也有幾個叔叔爺爺輩兒在皇宮邊上住著。你今天辦了老子,看改天有沒有人殺你全家!”

    “對,往這捅,往這捅,誰不捅誰是孫子!”

    “捅啊,捅啊,老子這二百多斤兒,沒死在紅巾賊手裏,死到你手裏也算值得了!”

    霎那間,議事廳裏熱鬧得厲害,吵嚷聲隔著上百步都能聽得見。

    知府李齊見眾人鬧得實在不像話,隻好用力咳嗽了幾聲,硬著頭皮勸解,“幾位世兄,幾位同年,不要生氣,千萬不要生氣。契哲篤大人不是,不是也想保住大夥的家產麼?被朱屠戶罰了上一次,即便少,也得千八百貫吧。如果能不花錢,何必拿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銀子去砸水漂?!”

    “你是誰啊?”

    “滾邊上去,爺們說話,哪有你一個漢官插嘴的份兒!”

    “找打不是!爺們自己的錢,就想打個水漂看,你管得著麼?”

    眾世襲的蒙古官員根本不肯買李齊的賬,一個個轉過頭來,滿臉鄙夷地奚落。

    “都給我閉嘴!”見知府李齊受了自己的拖累,契哲篤終於忍無可忍,拔出佩刀來,一刀將桌案砍去了半個角,“大敵當前,再有胡言亂語者,老子親自動手殺了他全家。大不了,老子過後全家給他抵命,好歹死在他們全家後頭!”

    說罷,又抬起刀子指了指門口,紅著眼睛斷喝,“有種,你們就走一個看看。左右,跟我把刀架在門上,腳邁出去砍腳,頭伸出去砍頭。砍完了老子給你們頂著!”

    “你!”眾世襲的官員們被嚇了一跳,想要繼續向外走,卻看到了門外侍衛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子。知道契哲篤這次真的豁出去了,氣得轉過頭來,用手指著對方說道,“你,你,契哲篤。算你有種,希望你對上朱屠戶的時候,也同樣有種。別又是一個窩裏橫!”

    “老子肯定不會讓你們看了笑話!”契哲篤將刀子再次砍到桌案上,瞬間入木三分。“你們每家,出二百個家丁,到府衙聽用。沒有家丁就給我出錢去招,招不來就自己帶著兒子上。老子今天傍晚日落之前,就在這裏點卯。誰要是敢不把人送齊了,老子就去抄了他的家!把他的家財給在座所有人平分!”

    “呃!”眾人被嚇得打了嗝,誰都不肯再言語了。這天底下,最是難琢磨的就是人心。大夥都是家財十萬貫以上的主,真的給契哲篤抄了家,那不等同於自己花錢替他勞軍麼!算球,這次且低一次頭,待風波過去,再想辦法炮製他。

    “阿拉丁,盛昭!”知道跟眾官員商量,也商量不出什麼效果來,契哲篤幹脆開始獨斷專行。

    “是!”被點到名的色目參知政事阿拉丁和寶應縣令盛昭,一起高聲答應。

    “你們兩個,帶三萬人馬去守寶應!賊人來了,切勿出城迎戰,守在那裏,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先耗一耗賊人的士氣,然後本左丞準許你們,自行決定撤回高郵城裏頭的時間!”

    “是!”阿拉丁和盛昭兩個互相看了看,再度躬身答應。

    “帶上劉子仁、王克柔、邱義和張九四去,剩下的將士,你們自己挑!”見阿拉丁和盛昭兩個答應得痛快,契哲篤心頭的邪火稍微減輕了一些。想了想,低聲補充,“若是有什麼冒險的事情,就讓他們四個帶領手下先上。這種人,留著早晚都是禍害,能死在陣前,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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