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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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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7 07:3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章 好心機

  懷寧王「哎呦」叫了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正在幫他揉腳的侍衛很無奈,說道:「王爺您忍忍,現在不揉散,明天可就走不了路了。」

  懷寧王苦著臉:「你說得倒是輕鬆,這不是疼嗎?」又唉聲嘆氣,「這可怎麼辦?萬一明天沒好,豈不是上不了馬?那約好的馬球賽……」

  耿素素忙道:「郡王殿下好好休息,馬球賽有我們呢!對吧,哥?」

  兄妹倆交換了一個眼神,耿冠傑點頭:「是,殿下的身體重要。」

  「這怎麼行?」懷寧王嚷道,「你們為本王出頭,本王怎麼可以置身事外?」

  池韞道:「殿下是天潢貴胄,下場打馬球那是玩樂。現下爭勝負,您還親自出馬,豈不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懷寧王若有所思:「有道理,本王是郡王,豈是蕭廉那個小子能比的?」

  「正是,所以您坐鎮後方,看我們拼殺就可以了。」

  懷寧王:「辛苦你們了。都怪本王一時衝動,上了蕭廉那小子的當。那塊玉珮是本王受封的時候御賜的,要真輸了,定然會受訓斥……」

  耿素素和耿冠傑對視一眼,悄悄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目光。

  想贏的話,千萬不能讓懷寧王下場。

  於是幾個人討論馬球賽上場的人選。

  耿冠傑自然要下場,鄭國公府有幾個好手。懷寧王的馬球隊裡,也能挑出兩個人來。

  還剩下幾個,決定不下來。

  「姓蕭的背後就是平王世孫,既然一戰定勝負,他肯定也會出人。平王府的馬球隊,可是全京城最好的。」耿冠傑想想頭痛,「我們還得找幾個高手,不然打不過。」

  池韞剛想開口,卻聽俞敏小聲道:「那個,我大哥打馬球很厲害的。」

  耿冠傑愣了一下,想起她大哥是誰,恍然道:「俞大公子?」

  「嗯。」俞敏說,「我大哥中榜那年,有武進士挑釁,雙方打了一場馬球賽,最後我大哥這邊贏了。」

  這事當年還挺轟動的,耿冠傑也記得:「可是俞大公子願意幫我們嗎?而且,他要去衙門的吧?能騰出時間?」

  「明天是休沐日。」俞敏主動說,「我寫信回去,求他幫個忙。」

  池韞順著話道:「俞大公子定然認識馬球打得好的人,不如叫他幫忙請兩個朋友來。」

  耿冠傑撫掌:「說的對,這樣配合好。」

  商量定了,俞敏動手寫信,耿冠傑叫了個侍衛,快馬加鞭送過去。

  池韞則出了屋,把竹哨交給絮兒。

  俞慎之比想像中來得快,還沒入夜,人就到了。

  耿冠傑出去迎接,不多時,俞慎之和樓晏一起出現。

  眾人都很震驚,懷寧王更是悄悄問耿冠傑:「這不是樓晏嗎?他怎麼會來?」

  要說起來,樓晏跟他們才是一類人。

  勳貴之後,世族子弟。

  可這小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去了趟無涯海閣,就跟那些文人混一塊了。

  這會兒,懷寧王看到樓晏出現,忍不住想探頭出去看看,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耿冠傑道:「他和俞大公子相識,想必是叫來幫忙的。」

  俞慎之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大叫冤枉。

  他才出衙門,就碰到了樓晏,然後接到俞敏的信,於是一同來了。

  整個過程他也莫名其妙。

  聽說了事情經過,俞慎之道:「幫你們沒問題,不過,你們的隊員都得聽我指揮。」

  耿冠傑問:「俞兄有把握嗎?」

  「這要練過才知道。」

  樓晏看了眼池韞,收回目光,說道:「明天就比賽,時間有點緊,趁現在太陽還沒落山,先演練試試。」

  俞慎之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點頭表示贊同。

  他心想,這小子該不會事先知道,故意去大理寺截他的吧?

  等寒燈拿出打馬球的全套用具,俞慎之已經深信不疑。

  再看池韞,坐一旁事不關己的模樣,卻時不時看他一眼。

  俞慎之暗暗磨牙。

  他以前怎麼就沒注意到?這兩個人,當著大家的面暗送秋波?真是太過分了!

  他都失戀了,也不知道體諒一下,簡直欺負人!

  「大哥?」俞敏莫名覺得,兄長好像在生氣。

  俞慎之緩了緩,笑道:「我去換衣服。」

  拉到馬球場試了試,最後俞慎之親自挑了人。

  鄭國公府四個,懷寧王府三個,再加上他自己,樓晏,和寒燈,整好十人。

  「行了,就這樣吧。明早出去跑一圈,練練配合。」

  池韞遞給他們一張紙。

  「什麼?」

  「蕭廉喜歡的戰術。」

  俞慎之看了兩眼,大笑:「連這個都有,不贏都難。」

  事情說定,俞慎之趕她們回去。

  「天都要黑了,你們趕緊回去,不然主人家該急了。到別人做客,不能這麼沒規矩。」

  耿素素依依不捨:「那我們明天再來。」

  「去吧,明天哥哥派人去接你們。」耿冠傑說。

  耿素素這才笑了。

  三個姑娘出了平王府的莊子,俞敏喃喃:「總覺得大哥迫不及待趕我們走。」

  耿素素說:「你們家向來管得嚴,可能是俞大哥認為你留在那不合適。」

  俞敏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可實在理不出頭緒,只能搖搖頭,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另一邊,俞慎之瞅著目送她們遠去的樓晏,哼了聲,陰陽怪氣:「樓四公子好心機。」

  ……

  池韞三人回到別莊,跟章琦說了一下,明天要去隔壁看馬球賽的事。

  不料被別人聽到,也很有興趣,連連詢問。

  章琦見大家都很想去,就說:「那明天一起去看?叫我二哥說一聲,想必平王府會給這個面子。」

  這個提議很快通過,於是章琦著手準備。

  出了阮六小姐的事,這次聚會著實有些失敗。帶大家去看馬球賽,正好挽回一點好感度。

  於是,第二天一早,所有到章家別莊做客的小姐,全都去了馬球場。

  十幾個姑娘,姹紫嫣紅的,佔據了球場一角,頓時引起了轟動。

  一群少年郎打了雞血似的。

  要是在這麼多姑娘面前輸了,那更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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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7 07:3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一章 我敢

  「他們居然找來了俞大。」蕭廉皺著眉頭,「有點麻煩啊!」

  姚諶漫不經心瞟了他一眼:「怎麼,這樣就沒信心了?」

  蕭廉很想回一句有信心,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實話實說:「俞大挺厲害的,三年前領著一群新科進士,把武進士都打敗了。」

  「那是他們太自大。」姚諶懶懶道,「以為對著一群書生,憑實力就能碾壓。打馬球講戰術的,輕敵落敗怪得了誰?」

  蕭廉還想說什麼,又閉上了。

  平王世孫的性格,自己還不清楚嗎?他認定俞慎之沒什麼了不起,還潑冷水,說不定會翻臉。

  他可得罪不起姚諶。

  「你要什麼人,我都給你了,要是這樣都贏不了……」姚諶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蕭廉心中一凜,回道:「昨天能贏,今天也能贏!」

  「最好是這樣。」姚諶停頓了一下,說,「你不是喜歡我那匹烏騅嗎?要是這回贏了,就送給你。」

  蕭廉大喜:「多謝世孫。」

  姚諶看了眼場上,又道:「那個樓四,你想辦法教訓教訓他。」

  蕭廉不解:「他冒犯過世孫?」

  姚諶哼了聲:「看他不順眼。」

  蕭廉沒再多問。

  他已經習慣,這位平王世孫就是這樣的脾氣,喜怒無常。

  蕭廉去檢查馬匹了。

  姚諶坐在涼棚內,眼睛盯著樓晏,慢慢喝著酒。

  他當然看樓晏不順眼,家裡那個老頭子,對這小子讚不絕口。

  真搞不懂,一個被家族拋棄的喪家之犬,有什麼好稱讚的。

  緊張的鼓聲中,馬球賽開始了。

  耿冠傑一馬當先,搶到馬球,往對方球門跑去。

  蕭廉帶人來劫,俞慎之與樓晏隨後包抄,雙方你來我往,戰成一團。

  場中精彩操作頻出,場外吶喊聲不斷。

  俞敏緊張得直揪手帕,問池韞:「池姐姐,我們能贏嗎?」

  池韞盯著場上的局勢,慢慢道:「能贏。」

  他們挑出來的都是高手,蕭廉還想玩昨天的詭計,可就不管用了。

  「咣!」一聲鑼響,卻是樓晏孤身闖入敵營,一杖送出馬球,俞慎之接力,而後耿冠傑拔得頭籌!

  「啊啊啊!」耿素素開心得跳起來,見人就抱。

  她的快活感染了姑娘們,紛紛露出笑容,有幾個膽子大的,也跟著喊了幾句。

  蕭廉越打越氣。

  自己這邊都是大老爺們,怎麼喊都不如人家有氣勢。

  再加上戰術全面失效,更是難受。

  他想故技重施,帶著手底下的人,包夾俞慎之。

  可惜俞慎之不是懷寧王,發現苗頭,縱馬就跑。

  試了好幾次都不行,而耿冠傑借著這次機會,連接擊中幾球。

  這麼打下去要輸。

  蕭廉橫下心,給侍衛打了個暗示。

  蕭家侍衛立刻圍攏過來。

  樓晏又一次搶球成功,轉身跑開的當口,腰間忽然一痛。

  他眼角餘光一掃,發現對方根本不是來截球的,而來打人的。

  當即一矮身,從球杖下面鑽過去,同時手一揮,送出馬球。

  原以為危機已經過去,哪知後面又有風聲。

  「小心!」俞慎之喊道。

  樓晏一勒韁繩,馬兒直立長嘶,躲掉了暗算。

  他皺起眉頭,看向蕭廉。

  蕭廉扯了扯嘴角,陰冷地瞪了他一眼,策馬向耿冠傑追去。

  樓晏也跟著追過去。

  可惜還是遲了,耿冠傑一心想把馬球送進球門,不防備後面突然來了一杖,猛衝之下,身體一晃,從馬上摔了下來。

  馬球是一項危險的比賽,時常有人受傷。

  一旦見人落馬,就會暫停比賽。

  可是,看到耿冠傑摔下來,蕭廉非但沒有停下,還縱馬踩了過去。

  這要是踩實了,殘廢都是輕的!

  耿素素瞪大了眼,指著那邊,聲音都卡在喉嚨裡。

  樓晏眼見事態緊急,拋出了球杖。

  這一杖,打中了蕭廉。

  蕭廉身影一晃,也從馬上落了下來。

  然而,危機並沒有解除!

  那匹馬沒人制約,仍然往前踏去。

  耿冠傑想要閃避,卻有心無力。

  他的後背剛才被擊中,疼痛之下,難以挪動。

  「哥……」耿素素的聲音終於喊出,急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怎麼辦?跑瘋了的馬,根本不認人啊!

  「嗖——」羽箭破空的聲音,從耳邊撩過。

  蕭廉的馬突然直立起來,痛聲長嘶。

  耿素素愣了愣,看到馬的腦袋上插著一支羽箭。

  池韞站在懷寧王身旁,手裡還握著玉雕弓。

  上一次的箭,是去了頭的,這一次可沒有。

  蕭廉的馬扭了幾步,摔倒在地。

  這般變故,驚呆了眾人。

  只有涼棚裡觀戰的姚諶,皺了皺眉,嗤了一聲。

  馬球賽暫停。

  耿家侍衛一擁而上,扶起耿冠傑。

  蕭家那邊圍住了蕭廉。

  俞慎之翻身下馬,走到他的面前,面如寒霜。

  「蕭公子,你這樣做不合規矩吧?」

  蕭廉扯了扯嘴角,一臉無所謂:「我做什麼了?俞大,你不要血口噴人。」

  俞慎之看了眼躲遠的裁判,冷笑一聲。

  「聽說你昨天就來這一齣,暗算懷寧王。」

  蕭廉矢口否認:「沒有的事,你別胡說。」

  「怎麼,做了不敢承認?」

  蕭廉吊兒郎當:「我何曾做過?」

  「你……」這樣的流氓行逕,連俞慎之都動了氣。

  樓晏踏步走過來:「算了,別跟他講理了,這種人就是沒臉沒皮,你能拿他怎麼辦?」

  蕭廉還笑:「樓四,你諷刺幾句就舒服了?反正本公子沒幹,到陛下面前,也是這麼說。你能怎麼樣?」

  裁判站在他這邊,平王世孫也會為他說話,就算當著他們的面暗算耿冠傑了,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樓晏道,「既然你不講道理,就沒想過別人也會不講道理嗎?」

  蕭廉警惕地問:「你想幹什麼?」

  俞慎之也露出笑來:「沒錯。你以為只有你會打人嗎?」

  「難道你們想打人?」蕭廉立刻道,「別忘了你們的身份!你們一個是大理寺推丞,一個是通政司通政,都是正經的文官、高官,跟我們這樣的紈絝子弟可不一樣!」

  樓晏和俞慎之對視一眼,都皺起了眉。

  蕭廉看他們這樣,越發得意:「打啊!你們敢打嗎?」

  一個女聲響起:「他們不敢,我敢!」

  落音剛落,一球杖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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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7 07:3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二章 該打

  蕭廉只覺得腦袋一痛,腥熱的液體就從額頭滑下來了。

  他懵了一下,一時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打他了?

  俞大?還是樓四?

  不對,他們沒動手,說話的是個女人……

  蕭家的侍衛慌忙衝上來,按住他的傷口,將他護住。

  「公子!公子!」

  蕭廉晃了下腦袋,恢復些許理智,推開這些侍衛。

  「走開!」

  打他的還真是個女人,耿冠傑的妹子。

  呵呵,這女人真是不知禮數,男人的事,她出來摻和什麼?

  但他沒能走到耿素素面前,因為樓晏和俞慎之攔住了。

  「怎麼的,你們不敢打,倒是敢攔?」蕭廉嗤笑,「需要女人給你們出頭,挺長臉的嘛!」

  俞慎之的火氣,因為這一球杖消下去了,笑道:「蕭公子說的沒錯,我們身為朝廷命官,確實不能打人,當然,也不能看著別人欺凌弱小。」

  聽他這麼說,蕭廉腦袋一熱:「弱小?」他指著自己流了滿臉的血,不可思議,「把本公子打成這樣,叫弱小?」

  俞慎之神情自若:「是啊!耿小姐身嬌體弱,當然是弱小了。至於剛才動手打了蕭公子,有句話叫兔子急了也咬人。」

  「呵呵,呵呵。」蕭廉成功被他激怒了,沖侍衛們喊道,「你們都是死人嗎?愣著幹什麼?沒見本公子讓人打了嗎?現在是正當防衛,給我打!」

  蕭家侍衛得到命令,一擁而上。

  平王府的人看了眼主子,嘴裡嚷著「別打別打」,擠進來拉偏架,明著要勸阻,暗地裡卻攔著耿家的人。

  他們會拉偏架,別人不會嗎?在俞慎之的示意下,懷寧王府的人也衝了過來。

  場面亂成一團。

  被刻意護在中間的耿素素,手裡拿著球杖,有點茫然,又有點害怕。

  時間倒回半盞茶前,蕭廉的馬被射殺倒地,兩家對峙,俞慎之和樓晏上前理論。

  眼見大哥撿回一條命,蕭廉還矢口否認,耿素素暴跳如雷:「蕭家的壞小子,卑鄙無恥,齷齪下流!就該打死了事!」

  「那就打!」這話說完,她手裡被塞了一支球杖,池韞看著她說:「你現在走過去,對準了,給他來一下。」

  耿素素愣住了:「這、這……」

  池韞露齒一笑:「怎麼,不敢了?姓蕭的差點把你親哥哥踩死,打他不應該嗎?」

  想到剛才的情形,耿素素怒氣盈胸。

  沒錯,就該打他!

  剛才要不是及時射死了馬,大哥殘廢都是輕的!

  鄭國公府幾代掌兵,要是大哥廢了,以後怎麼辦?

  這是要斷鄭國公府全家的命!

  耿素素這樣想著,大步走上前,一杖打了出去。

  「他們不敢,我敢!」

  ……

  「池姐姐。」俞敏慌了,「這怎麼辦?」

  「沒事。」池韞回到涼棚,坐回去喝茶,「你哥哥在呢,怕什麼?」

  這句話安撫了俞敏。

  對,大哥在這裡呢!他最聰明,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別家小姐被這番變故嚇呆了,她們見過打馬球,可沒見過打群架啊!

  池韞和俞敏鎮定的樣子,給了她們莫大的安慰,便都擠過來,七嘴八舌地問。

  「池姐姐,他們打成這樣會不會出事啊?」

  「是啊!蕭公子的腦袋都給打破了。」

  「耿妹妹還在那裡呢!千萬別誤傷。」

  還是章琦夠冷靜,徵求意見:「要不我們避一避?亂成這樣,等會兒打到這邊來怎麼辦?」

  池韞笑道:「別怕,不會有事的。你們看,觀戰的都是各家王侯,怎麼會任由事態發展呢?何況郡王殿下在保護我們呢!」

  眾人聞言,去看懷寧王。

  場上對峙的時候,他就跳起來了,嘴裡罵著蕭廉,想衝上去幹架。

  幸好懷寧王府的侍衛知道主子什麼德性,及時把他拉住了。

  這會兒他罵罵咧咧站在場邊跳腳,周圍護著一群侍衛,倒是正好把她們護在後面了。

  看事態嚴重,各家王侯的侍衛也上去拉架。

  平王府也不能真看著他們打出好歹來,眼見蕭廉佔不到什麼便宜,姚諶也讓侍衛上去平息事端了。

  兩方打得頭破血流,所幸沒帶利器,沒有人員傷亡。

  蕭廉捂著自己的腦袋,冷冷地看著他們,放話:「你們等著!」

  然後領著自己的人,撤了。

  懷寧王沖他背影喊:「有種回來打啊!輸了就跑,算什麼好漢!」

  說完,他被樓晏看了一眼。

  懷寧王一個哆嗦。

  怎麼了,自己做錯什麼了嗎?

  樓晏開口:「郡王殿下,如果我是你,現在就進宮告狀去。」

  懷寧王眨了下眼。

  「沒錯。」俞慎之也回來了,「還有耿兄,立刻叫一位長輩,去宮門請罪。」

  耿冠傑讓侍衛抬回來了。

  他雖然沒被馬踩中,但是挨了蕭廉一杖,又摔到地上,傷得也不輕。

  聽他們這麼說,他愣了一下:「有這麼嚴重嗎?」

  「風起青萍之末,一件小事處理不好,說不定會變成大事。」俞慎之扯著嘴角,「你說蕭廉讓我們等著,等什麼呢?」

  自然是……

  「惡人先告狀!」

  「對,所以你們要先發制人。」

  懷寧王支支吾吾:「可是我……我不敢啊……」

  七夕那天,他惹了事,已經讓皇帝不喜了。

  「不敢也得敢。」樓晏淡淡道,「郡王現下不去告狀,等會兒也會被陛下傳進宮質詢,是當原告還是當被告,你自己選。」

  這個樓四,是皇帝的心腹。

  他說的肯定沒錯。

  懷寧王猶豫片刻,終於咬咬牙:「好!本王這就進宮去。」

  「知道怎麼說嗎?」俞慎之問他。

  「這個……」

  「郡王要這麼說……」

  俞慎之仔細地教他,從哪裡入手,怎麼用詞……

  懷寧王連連點頭,把他的話背了幾遍,視死如歸:「本王去了!」

  耿冠傑這邊,就用不著教了。

  他說:「我們可以稍微晚一些,最好掐在郡王告完狀的時候。」

  俞慎之點點頭,走到涼棚那邊,向觀戰的各家小姐施禮,揚聲道:「抱歉,讓小姐們受驚了,這就送你們回去。」

  說著,安排人手送她們回隔壁莊子。

  他溫文有禮,態度親和,正好安撫了各家小姐的心,不由想到,這位俞大公子,果然如傳聞般出色,聽說還沒娶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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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7 07:3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三章 告狀的技巧

  回城的馬車上,池韞陪著耿素素。

  「池姐姐,」耿素素手腳冰涼,嘴唇顫抖,「我是不是惹禍了?」

  蕭廉的父親,是禁軍統領蕭達。

  禁軍統領這個位置,必然是皇帝的心腹。

  現在蕭廉被她打破頭,要是去皇帝面前告狀的話……

  這禍豈不就是她惹的?

  「別怕。」池韞握住她的手,「是我叫你打的,難道你認為我會害你嗎?」

  耿素素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

  「素素,你聽我說。」池韞慢慢剖析給她聽,「今天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左右都吃虧的局。打馬球受傷很常見,平王世孫又明擺著站在蕭廉那邊,而其他人也不會為了這點事,為我們得罪平王府。所以,今天的事要是不鬧大,耿大哥就會白吃這個虧。」

  「可要怎麼鬧大?除非那匹馬真的踏上去,耿大哥因此受了重傷。但,對我們來說,耿大哥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教訓蕭廉,讓耿大哥受傷,是得不償失。」

  耿素素懵了一會兒,點點頭:「你說的對。」

  「所以,得另外想法子鬧大。我們不好去告狀,那就讓蕭家去告!」池韞看著她說,「我原想自己上去敲他一棍子的,但是我的身份,到底不如你名正言順。」

  這麼掰開來一說,耿素素明白過來了。

  「所以,我不是在惹禍,而是給大哥討公道。」

  「對!」池韞笑著說,「懷寧王已經進宮去了。你現下回家,立刻叫伯父請罪去,就說你不知輕重,打傷了蕭家公子。兩下一對照,明著是請罪,實則是告狀,叫蕭家吃不了兜著走!」

  耿素素神清氣爽:「我明白了。池姐姐,多虧有你,不然我們就吃定這個虧了。哦,對了,大哥也是你救的。你的箭法怎麼這麼好?我還以為自己學得不錯,可在那種情況下,根本沒辦法正中目標……」

  見她又嘰嘰喳喳起來,池韞終於放下心中大石。

  行至半路,兩人分道。

  耿素素回家,池韞回朝芳宮。

  她連自己的院子都沒回,抬腳就去了蘭澤山房,將這件事從頭到尾說給大長公主聽。

  大長公主立刻道:「走!我們去鄭國公府。」

  當她們抵達鄭國公府,老夫人正守著受傷的耿冠傑生氣,看到她過來,叫道:「阿鳳,怎麼還驚動你了?沒事,你大哥大嫂已經去蕭家了,打個轉就進宮……」

  既然心懷愧疚,當然要先給事主賠罪。

  鄭國公算著時間,等蕭達出了門,才去蕭府。

  碰不到人,才有理由直奔皇宮。

  大長公主見他們連這樣的細節都考慮到了,便知鄭國公心有成算,笑道:「這不是不放心嗎?冠傑怎麼樣?沒有大礙吧?」

  「無妨,就是落馬扭傷了,養些日子就好。」

  耿冠傑露齒一笑:「嬸娘安心,這點傷小意思。」

  老夫人回頭數落他:「還敢說!二十幾歲的人了,這麼不知輕重,知道蕭家小子什麼人,還跟他們混一塊?這回傷好了,你別在家裡混了,趕緊收拾收拾,回軍營去!」

  耿冠傑叫屈:「祖母!明明是您叫我在家多留一陣子的!」

  「誰知道你留下來會惹這麼大的禍?還好你兩個妹妹反應快,不然你這腦袋瓜子,就讓馬蹄踩成爛西瓜了!」

  說著,老夫人對池韞和顏悅色:「好孩子,這回多虧了你。」

  ……

  鄭國公府安排得有條不紊,宮裡可就鬧開了。

  皇帝正在處理公務,忽然內侍來報,說懷寧王求見。

  他心裡奇怪,懷寧王是個膽子小的,平日只會吃喝玩樂,從不往他面前湊,怎麼突然來求見?

  還沒決定見不見,懷寧王的哭聲已經從外頭傳進來了。

  「陛下啊!您救救微臣!您再不管,臣就要被人欺負死了!」

  皇帝聽得頭大,只得吩咐:「讓他進來。」

  「是。」

  懷寧王一進門,便趴在地上哭道:「陛下,臣要死了,求您救命!」

  皇帝按了按額頭,說道:「皇叔有事好好說,什麼死啊死的,也太難聽了!」

  懷寧王立刻收了哭聲,喏喏道:「陛下恕罪,臣就是著急了……」

  皇帝嘆了口氣,想著懷寧王向來乖巧,便和顏悅色地問:「皇叔被人欺負了?誰敢欺負你啊?」

  懷寧王擦了擦眼淚,說道:「是蕭達的兒子,蕭廉。」

  「他怎麼欺負你了?」

  「他、他打馬球的時候,故意擠我!」

  皇帝哭笑不得:「就因為這點事?」

  「當然不止了!」懷寧王叫了起來,「這個混賬小子,贏了臣好多東西,還不肯收手,想騙御賜的龍紋佩。臣一時氣惱,就叫人來幫忙,跟他約了比賽,一場定勝負。結果他出陰招,對臣的人下手。臣哪能站著讓他打,就叫人還手了。結果,結果……」

  「結果怎樣?」

  「也沒怎樣。」懷寧王硬著頭皮說,「就是不小心打破了他的頭。不過臣的人也受了傷啊!比如耿家小子,差點讓馬給踩了……」

  皇帝聽明白了:「原來是皇叔不小心打破了別人的頭,怕人家來告狀,所以先到朕這裡來求情的。」

  懷寧王忙道:「不是,臣就是來告狀的……」

  他可是照俞大的吩咐,一五一十說的。

  皇帝聽得想笑,來告狀的人,會直接說告狀嗎?這個皇叔真是個老實人啊!

  他不在意地揮揮手:「行了,朕知道了。不就打破了他的頭嗎?一點小事,朕看蕭達不會來告狀……」

  話還沒說完,內侍就來通稟:「陛下,蕭將軍在殿外求見。」

  「……」皇帝剛說完就被打臉,心中暗惱。

  這蕭達怎麼回事?平時看著挺好的,竟然這麼不懂事。

  他冷冷道:「宣。」

  很快,禁軍統領蕭達進來了,跪下見禮:「臣蕭達,參見陛下。」

  皇帝點點頭,問:「蕭將軍所為何來?」

  蕭達看到了懷寧王,卻沒放在心上。誰不知道懷寧王是個蠢蛋,八成告狀也告不好。

  於是他道:「陛下恕罪,臣本不應該為這點小事來打擾陛下,只是事關小兒的性命,不得不……」

  「行了,不就是皇叔打破了你兒子的頭嗎?」果然是這件事,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也說是一點小事,有必要到朕的面前來告狀嗎?朕叫皇叔賠你醫藥費就是了。」

  蕭達聽得一愣。

  怎麼回事?懷寧王還真告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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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四章 三家的官司

  回俞家的路上,俞敏問兄長:「大哥,懷寧王去告狀真的能成功嗎?」

  俞慎之晃著扇子,說道:「當然告不成。」

  「哈?那大哥你……」

  俞慎之悠然道:「蕭達掌著禁軍,是陛下的信臣。懷寧王去告他兒子的狀,再怎麼添油加醋,陛下心裡都要懷疑一下。等蕭達進宮,擺出蕭廉的傷,受訓斥的只會是懷寧王。」

  「那你……」

  「故而,這個狀不能明著告。蕭廉使陰招,想害懷寧王落馬,不能提。他不打球打人,甚至想縱馬廢了耿世子,也不能提。他的背後站著平王世孫,更不能提。以懷寧王的腦子,想不到那麼多事,如果提了,陛下就會懷疑他的用心。」

  「那要怎麼告?」俞敏不解地問。

  俞慎之笑道:「從懷寧王的角度去想,他恐怕只意識到蕭廉欺負了他,但究竟是怎麼欺負的,卻又說不上來。相反,蕭廉被打破頭,是明擺的事實。所以,他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蕭家要讓他負責。」

  「懷寧王膽子小啊,哪裡敢跟蕭大將軍對著幹呢?他越想越害怕,心裡又憋屈,就壯著膽子進宮告狀去了——名為告狀,實為求情。」

  俞敏恍然大悟。

  「陛下先聽懷寧王這麼一說,定然覺得這是一件小事。而且,從懷寧王的隻言片語裡,還能推斷出,蕭廉欺負了他。那麼蕭達再進宮告狀,就沒有用了。」

  「也不能說沒用吧。」俞慎之道,「蕭達要告狀,肯定會誇大蕭廉的傷勢,後面就看鄭國公府的了。」

  說到這裡,馬車到了太師府。

  俞慎之讓俞敏先進去,自己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大哥,你去哪?」

  「去宮門候著,身為一個懂事的臣子,應該去等候召見了。」

  「那我……」

  「你去跟我母親說一聲,我晚些回去用飯。」

  俞敏見他神情從容,放下心來,乖巧應道:「好。」

  馬車繼續向前駛去。

  到了宮門前,他看到了等候召見的鄭國公夫婦。

  另外,還停了一輛沒有徽記的馬車,車前坐著個眼熟的小廝。

  俞慎之下了車,伸手就撩那邊的車簾,果然看到樓晏坐在裡面,手裡拿著文書在看。

  「就知道你會來。」他大大咧咧地坐上去,「反正都要來,剛才和我一起多好!」

  樓晏看著不請自來的俞大公子,嘆了口氣:「你不來也無妨。」

  這件事,主要牽扯三方。

  一是懷寧王,二是蕭家,三是鄭國公府。

  至於他們兩個,只能算是證人。

  樓晏是必定要來的。

  他才提了通政,皇帝正是信重他的時候,遇事豈能不報?

  何況,他與那些勳貴紈絝,本無來往,突然跑去平王府打什麼馬球,要不要解釋?

  而俞慎之,這樁官司的幾個關鍵點,都與他無關,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別來。

  他們三家打官司,被牽扯進去,一個不好,麻煩上身。

  俞慎之笑道:「像我這麼正直的人,怎麼可以置身事外呢?」

  樓晏看了他一會兒,吐出兩個字:「謝了。」

  說來說去,他是為交情而來。

  ……

  「陛下!」蕭達跪倒在地。

  「怎麼,你還不滿意?」皇帝擰著眉頭,「要朕叫皇叔給你賠罪嗎?」

  皇帝生氣了。

  蕭達意識到,自己被坑了。

  他是來告懷寧王狀的嗎?當然不是啊!

  懷寧王算什麼?一個閒散郡王,告贏了也沒意思。

  他是來告狀的,但告的是鄭國公府!

  不能讓懷寧王把他帶到坑裡去。

  蕭達當機立斷,喊道:「陛下,您誤會了,與小兒下注打馬球的,雖然是郡王殿下,但是打傷他的,另有其人!」

  皇帝愣了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蕭達緩了口氣,說道:「回陛下,打馬球的時候,小兒與鄭國公世子有所擦撞,這本是在所難免,不料耿家小姐竟然一杖子敲在小兒腦袋上,將小兒打得頭破血流。現下小兒昏迷不醒,臣心痛難忍,只能請陛下主持公道!」

  皇帝聽懵了。

  又是鄭國公世子,又是耿家小姐,剛才懷寧王又說蕭廉是他叫人打的。這到底誰跟誰起了衝突,誰又打了誰?

  懷寧王叫了起來:「蕭達,你胡說什麼?蕭廉走的時候明明好好的!」

  蕭達理直氣壯:「腦袋這個地方,誰說得好?走的時候是沒事,可我兒一到家就大吐特吐,吐完就暈了。現下還躺著呢,郡王殿下不信,到臣家裡瞧瞧?」

  懷寧王冷笑:「他要裝暈,別人有什麼法子?」

  「那郡王殿下非要罔顧事實,臣也沒有法子。」

  「你……」

  「行了,你們別吵了。」皇帝聽得頭痛,「都別說話,朕來捋捋。」

  他想了想,問道:「皇叔說,是你跟蕭廉約了比賽?」

  「是。」懷寧王答道。

  「蕭將軍又說,蕭廉與鄭國公世子打馬球有所衝突,他妹子因此打了蕭廉。」

  「是。」蕭達也回答。

  皇帝便問:「這是同一場馬球賽嗎?」

  懷寧王搶先答道:「回陛下,臣與耿世子相熟,他看不下去蕭廉屢屢欺負臣,所以幫臣打這場馬球賽。耿小姐在旁觀戰,看到蕭廉故意推兄長下馬,還縱馬踩踏,一怒之下就打了蕭廉……」

  「哦。」這下皇帝聽明白了。

  蕭達忙道:「陛下,郡王這麼說,未免失之公道。打馬球有推撞,是常有的事,怎麼就成了故意?若是害怕受傷,那還打什麼馬球。倒是耿小姐,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人腦袋,這才是故意傷人!」

  這麼說也有道理。

  皇帝問:「所以,你要鄭國公府還你公道?」

  蕭達義憤填膺:「正是!小兒現下昏迷不醒,要是有個好歹,臣……」

  皇帝點點頭:「你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吧?也難怪著急。」

  「是。」蕭達一副傷心的樣子,「臣早年一直在外領兵,只留下這麼一個子嗣,要是有個好歹……」

  皇帝想想,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正要召見鄭國公,那邊內侍又來傳話了。

  「陛下,鄭國公夫婦來請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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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五章 皇帝的疑心

  鄭國公夫婦一進殿,二話不說跪下叩頭。

  「臣沒有教好兒女,以至於他們犯下大錯,特來請罪。」

  「臣婦家教不嚴,沒有管好女兒,責無旁貸。」

  「知道小女打破了蕭公子的頭,我們立刻去蕭府賠罪,不料蕭將軍已經出門,所以我們就來見陛下了。」鄭國公再次叩頭,語氣誠懇,「都怪小女,脾氣衝動,臣認罰。」

  「……」

  鄭國公夫婦的態度,讓殿中三個人都靜默了一瞬。

  蕭達已經做好準備,要跟鄭國公府打這場官司,結果人家一來就認輸,這還怎麼打?

  而且,這說辭他聽著怪怪的。

  意思是不是,他連賠罪的時間都不等,就迫不及待來告狀了?

  正常來說,兒女發生衝突,家長應該先溝通,溝通不了才會請人主持公道。

  鄭國公夫婦的反應,恰在情理之中。

  這豈不是反證了,他蕭達的反應不正常?

  果然,皇帝的臉色溫和下來,說道:「朕就知道,鄭國公向來通情達理。蕭將軍,你聽到了?你這脾氣得改改,著什麼急啊,這不就給你賠罪來了?」

  蕭達張了張嘴。

  所以變成他的不是了?

  可……

  「蕭將軍,」鄭國公轉過身來,低聲下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孩子做得不好,是我們大人管教不嚴。蕭公子受傷,你生氣是應當的,不過看在他們年輕不懂事的份上,請你別跟他們計較,你有什麼要求,老夫照做就是。」

  「是啊!」鄭國公夫人立刻接下去,「素素這個孩子,就是脾氣衝動。他們兄妹從小感情好,眼看她大哥差點被馬踩死,一時氣憤才會出手。」

  「還有池家小姐,她射殺蕭公子的馬,也是不得已。萬一那匹馬踩實了,我家小子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那樣我們兩家可就結下死仇了,你別怪她。」

  「那個臭小子也真是的,二十來歲的人,還不知道控制脾氣。論起來蕭公子比他年紀小,年少輕狂也是有的,說幾句狠話哪能當真呢?偏偏他要計較。」

  「我家小子落馬摔傷了腿,現下躺在床上,怕是要養個把月了。蕭將軍,看在他已經受到教訓的份上,求你高抬貴手。」

  「還有俞大公子和樓大人,那是犬子請來的,並不干他們的事。」

  鄭國公夫婦一答一唱,蕭達越聽越不對勁。

  等等,他沒打算說出射馬的事啊!

  也沒遷怒到俞慎之和樓晏身上。

  他又不是傻子,告個鄭國公就夠了,連俞家和樓晏一塊告上,還想不想贏了?就連懷寧王,他都沒打算計較!

  說到懷寧王,他聽著鄭國公夫婦請罪,忍不住了:「不是,這事因本王而起,耿世子才是無辜受牽連的。陛下,您要降罪,就由臣來受吧!都怪臣,要跟蕭廉鬥氣,才會惹來這些。」

  說著,他捧出那塊龍紋玉珮,又心痛又堅決:「臣、臣認輸就是了。嗚嗚嗚,臣錯了,臣不該來告狀,現在耿世子受傷躺在床上,耿小姐又要因此受罰,臣實在太罪過了。陛下,求您開恩。」

  懷寧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憐巴巴的。

  皇帝越看越是惱火。

  就算懷寧王無足輕重,到底是宗室郡王,居然因為這麼點破事,就逼得他跑來求情,還要交出御賜玉珮,至於嗎?

  蕭家公子被打破頭,確實有點過。但他剛才聽著,鄭國公世子也受傷了?

  逼到射馬的地步,可見當時情況有多緊急。

  這樣說來,耿家小姐怒而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蕭廉,先是激懷寧王下注,又對鄭國公世子說狠話,最後被一個女孩子打傷了,怎麼聽都是自作自受。

  蕭達眼看皇帝臉色沉下,心知不妙,喊道:「陛下!小兒……」

  皇帝打斷他的話:「皇叔,你先別哭。這事朕聽著,涉及的人不少啊!」他回憶剛才的話,「你們說的池家小姐,莫非是大長公主那位義女?還有俞大公子,是太師府俞家的嗎?樓大人又是誰?」

  鄭國公回道:「是。池小姐與我家素素在一塊兒,俞大公子則是犬子請來的。至於樓大人,便是通政司那位,他是隨俞大公子一起來的。」

  「樓晏?」皇帝驚訝,「他居然也會跑去打馬球?」

  懷寧王插嘴:「陛下,他們都是臣請來幫忙的。」

  皇帝神情微動,吩咐胡公公:「去請樓大人。」

  胡公公笑道:「陛下,樓大人已經在宮門外等候召見,奴婢這就去請。」

  皇帝心道,樓晏果然懂事。

  蕭達卻是心中一沉。

  感覺不對,樓晏已經等在外面了,說明他早就做好準備淌這渾水了?

  姓樓的怎麼回事?他不是一向不摻和這些事嗎?

  這變故,打得蕭達措手不及。

  他有膽子來告狀,是因為鄭國公府不得聖心。

  現在拉了這麼多人下水……

  等等,別急,樓晏未必會站在鄭國公那邊,他向來會揣摩皇帝的心思。

  蕭達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樓晏進來了,順帶加了個俞慎之。

  「臣樓晏,參見陛下。」

  「臣俞慎之,參見陛下。」

  皇帝點點頭:「平身吧。」

  「謝陛下。」樓晏起身,身子有些不穩,便伸手按了按腰。

  皇帝發現了,問道:「樓四,你這是怎麼了?」

  樓晏回稟:「臣方才下場打馬球,不小心傷到了。」

  皇帝擰起眉:「誰打的?」

  樓晏停頓了一下,答道:「是蕭統領家的公子,想來球杖無眼,不小心碰到了。」

  皇帝心裡不舒服起來。

  怎麼連樓晏也為蕭家說話?

  一個郡王,一個國公,再加上他的心腹寵臣,竟然都不敢得罪一個禁軍統領?

  懷寧王連御賜玉珮都輸了,第一反應是進宮來求情。

  鄭國公只有一個兒子,落馬摔傷躺在床上,卻馬上進宮來賠罪。

  樓晏有他的信任,但還是不敢直言。

  蕭家什麼時候這麼勢大了?

  皇帝冷聲開口,問的卻是俞慎之:「俞推丞,聽說你受邀參加了這場馬球賽,且來說說,當時是什麼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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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六章 父之過

  俞慎之恭聲回應:「是,陛下。」

  他理了理思路,開口道:「昨日下衙,臣收到書信,卻是懷寧王與蕭公子約戰,邀臣相助。想到今日休沐,臣就應了,又順便叫上樓大人。」

  「我們練了半天,配合甚好,開局順利,一直領先。想來蕭公子急了,動作有些粗暴。球杖先打中了樓大人,隨後在截耿世子的馬球時,又將耿世子打落下馬……」

  皇帝眯起眼,重復:「打落下馬?」

  「是。」俞慎之抬頭回視,目光坦然,一點也沒有告黑狀的自覺。

  可是,對比前面三個不敢說的,皇帝對俞慎之這種做法,反而十分滿意。

  該是什麼就是什麼,瞞著他什麼意思?難道他沒有判斷力嗎?

  蕭達忙道:「陛下,小兒絕對不是故意的,馬球場上,一時收不住手也是有的……」

  「對。」俞慎之立刻接下去,「所以臣一開始也沒多想,然而在耿世子落馬後,蕭公子並沒有勒馬。」

  這句話的意思太明顯了。

  蕭達怒道:「俞推丞,你這是什麼意思?暗示我兒故意縱馬踩踏?」

  俞慎之微微笑,神情自若:「蕭將軍,下官任職大理寺,習慣推理案件。以當時的情形,很難相信,蕭公子不是故意的。」

  「你血口噴人!」蕭達轉身向皇帝告狀:「陛下,俞推丞是懷寧王請去的,想來早有立場,無法公正處事!」

  俞慎之竟不否認:「陛下,蕭將軍這麼說也沒錯,臣與蕭公子在場上對立,故而對他的行逕很難不生惡感。倘若當時池小姐沒有將馬射殺,那麼現在陛下要斷的,可能就是一場人命官司了。」

  「陛下!」蕭達喊道,「他危言聳聽!」

  他越是這樣,皇帝越是反感,冷冷道:「先聽他說完,是不是危言聳聽,過後再論。」

  蕭達被這一句話堵的,難受極了。

  俞慎之卻神情輕鬆,還向他拱了拱手,繼續說下去:「隨後,臣下馬與蕭公子理論,說他這樣做不合規矩,然而蕭公子有恃無恐,甚至喝問臣與樓大人,他敢打人,我們敢嗎?」

  他停頓了一下,吐出一口氣:「正如他所言,臣與樓大人有職司在身,豈能與他爭這樣的閒氣?少年郎,正是收不住脾氣的時候,放兩句狠話,難道我們還與他計較?臣想息事寧人算了,不料一時沒留神,耿小姐衝上去了。事情,就是這樣了。」

  皇帝緩緩點頭,問蕭達:「蕭將軍,你有什麼話要說?」

  照俞慎之的說法,蕭廉何止自作自受,還要重罰才是。

  縱馬踩踏,其中所懷惡意不言而喻。

  要是踩中了,輕則殘廢,重則謀殺!

  蕭廉並無官職,他哪來的底氣這樣對一個國公世子?還不是他老子給的!

  看出皇帝生氣了,蕭達冷汗直流,「撲通」跪下,爭辯道:「陛下!俞推丞只是一家之言,小兒絕對不是故意的……」

  「一次不是故意,兩次三次也不是故意?」皇帝質問,「皇叔剛才說了,蕭廉昨日就對他出過陰招,今日更是接連打中樓晏和鄭國公世子,你叫朕怎麼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這……」蕭達冷汗直冒。

  皇帝這是怎麼了?懷寧王無足輕重,鄭國公府也不得他歡心,為何今日卻站在他們那邊,反過來斥責他?

  莫非因為樓晏?可他也沒說什麼啊!

  就憑俞慎之一番話?皇帝對俞家有這麼信任?

  「蕭將軍,你說蕭廉現在昏迷不醒?」

  「是。」

  皇帝道:「既如此,朕就當他受過教訓了。不過,他這般膽大妄為,不罰不足以正視聽。方才鄭國公說的好,子不教,父之過。蕭廉出身將門,空有一身武藝卻不用在正道上,是你這個當父親的沒教好。你罰俸半年,回去思過吧!」

  蕭達抖了抖嘴唇,看到皇帝臉色陰沉,到底不敢再爭辯,跪下謝恩了。

  懷寧王聽了,心中一喜,馬上喊道:「陛下英明!」

  鄭國公夫婦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陛下恩典!」

  皇帝心裡舒服了一些。

  果然,再信重的臣子,也得不時敲打一番。

  得讓蕭達知道,不能越界。

  「鄭國公,蕭達罰的薪俸,就給你兒子養傷吧!不過,耿小姐確實衝動過頭了,姑娘家如此暴躁,將來如何為人婦?鄭國公夫人,你要好好約束。」

  「是,臣遵旨。」

  鄭國公夫婦千恩萬謝。

  皇帝又勉勵了俞慎之幾句,說道:「行了,都退下吧。為了這麼件事,耽擱了政務,朕晚上又要熬夜了。」

  眾人忙又請罪。

  皇帝擺擺手,說道:「樓四,你正好留下,幫朕理一理奏疏。」

  「是。」

  皇帝揮揮手,讓胡公公也退下,很快屋裡只剩他們二人。

  「你為何要幫蕭達說話?」皇帝張口質問。

  樓晏答道:「臣以為,陛下不想降罪蕭將軍。」

  皇帝冷冷道:「為何不能降罪?他兒子連郡王都敢欺負,也太過了!」

  樓晏嘆了口氣,說道:「陛下,禁軍統領掌皇城戍衛,您若與蕭將軍離心,臣怕便宜別人。」

  皇帝瞪眼:「你這個別人是誰?」

  樓晏低下頭,沒有回答。

  皇帝不快:「你也遮遮掩掩了?」

  樓晏無奈道:「陛下心裡知道的,蕭將軍並不是您自己挑的人。」

  皇帝當然知道。

  三年前,他被拱上皇位,這些人手都是康王離京前安排好的。

  以往,有蕭達守著皇城,他甚是安心。

  可康王世子一回來,他就不安心了。

  因為蕭達第一時間就去見了康王世子。

  「陛下,您今天這樣做,蕭將軍心裡怕是不爽快。」

  皇帝冷笑:「怎麼,還要朕這個當皇帝的順著他嗎?」

  樓晏沉默片刻,才道:「陛下這樣做也好,叫蕭將軍知道一下本分。若是他還不知道,陛下便可以著手安排,找一個知道的禁軍統領。」

  這句話,說到皇帝的心坎上。

  他點點頭:「朕就是這麼想的。禁軍統領,要聽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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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七章 藥酒

  出了宮門,鄭國公笑吟吟向蕭達拱手:「蕭將軍,多謝了啊!」

  蕭達臉色難看,哼了聲,甩袖而去。

  本想借機打壓一下鄭國公,沒想到皇帝的反應出乎意料。罰俸半年,雖然不疼不癢,可這是在打他的臉!

  還有蕭廉,本想過陣子給他謀個差事,現在皇帝親口說他膽大妄為不走正道,這事算是泡湯了。

  總之,這一狀告得血虧。

  蕭達還是想不明白,皇帝怎麼會站在鄭國公那邊的呢?

  俞慎之跑來御前奏對,是俞家表態了嗎?

  還是說,世子說對了……

  鄭國公府,收到消息的老夫人鬆了口氣。

  大長公主笑道:「您瞧,沒事了吧?可惜陛下還是給蕭家臉面,只罰了半年薪俸。」

  「這就夠啦。」老夫人道,「明著只是罰俸,暗地裡蕭家虧的多了。」

  度過難關的鄭國公府歡天喜地,留她們下來用飯。

  過後,老夫人送了一匣子珍珠給池韞:「好孩子,拿回去做首飾。」

  這是感謝她出手相助。

  池韞笑著接了,與大長公主出了鄭國公府。

  上車時,池韞道:「義母,您先回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大長公主點點頭,只囑咐她一句:「早些回來。」

  池韞恭送她離開,再招手叫來自己的車:「出城。」

  ……

  樓晏出了宮,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先是打馬球,再是告御狀,一整天都不安生。

  他上車閉目養神,寒燈知趣地坐到外面去,不打擾他。

  馬車駛得飛快,過了一會兒,樓晏忽然驚醒。

  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到?

  他撩起車窗的簾子,卻發現景物不對。

  「寒燈,這是去哪?」

  寒燈探頭進來,笑嘻嘻道:「公子別問,等會兒就知道了。」

  樓晏納悶,這個寒燈,什麼時候也會自作主張了?

  幸而沒讓他等太久,車停了下來。

  樓晏發現是城外那座別院。

  寒燈伸手:「您請。」

  樓晏跟著他,到了書閣下面。

  寒燈停下不動了。

  樓晏看了他一眼,舉步上樓。

  寒燈笑眯眯進屋,看到坐在桌邊的絮兒,觍著臉上前:「姐姐,已經照你的吩咐做了,是不是賞我杯茶?」

  ……

  推開書閣的門,書架層層排列。

  順著走到底,有少女坐在窗下,手裡握著一卷書在讀。

  面容如玉,眉目如畫。

  看到他過來,她抬起頭,露出笑容:「來了?」

  樓晏停了一下,才在她對面坐下。

  「有事?」

  「沒事不能找你?」

  池韞伸手給他倒茶。

  樓晏看著她的手出神。

  真是奇怪,明明和玉重華是完全不同的長相,可在他眼裡,就是能重合到一起。

  在他喝茶的時候,池韞從書案後繞出來,到了他身邊,然後……

  「幹什麼?」樓晏手一抖,灑出些許茶水,慌忙放下茶杯,按住她放在他腰間的手。

  「解腰帶!」池韞理所當然地說。

  樓晏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什麼鬼?突然伸手來解他腰帶?

  「快點。」池韞還催促,「讓我看看。」

  「看、看什麼……」他的聲音都不穩了。

  「看你的傷啊!」

  樓晏愣了一下,終於恢復了理智。

  「蕭廉先前打中了你,是不是?我瞧他下手不輕,快給我看看,是不是傷到了。」

  「……」樓晏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不行,我還不知道你?有事也會說沒事。快解開,不然我就親自動手。」池韞催促,「快點啊,等下天就黑了。」

  天黑了,適合幹壞事……

  樓晏發現自己的思路跑歪了,急忙拉回來。

  「真的沒事,你看我坐立無礙。」

  池韞不理會他的辯解,再次伸手去扯他的腰帶。

  樓晏沒奈何,只能道:「好了好了,我來。」

  他磨磨蹭蹭地解開腰帶,撥開衣衫,露出那一小塊地方:「你看,沒事吧?」

  哪知才說完,就讓池韞拍了一下。

  她生氣地說:「都青成這樣的,還說沒事?」

  樓晏愣了下,想扭頭去看,可那處傷在後腰,看不見。

  「還好我有準備。」池韞拿出藥酒,勒令他,「側過去,給你揉一揉。」

  樓晏的視線又落在她的手指上,不由順著話意想了一下,頓時身上好像燃了把火。

  他低聲道:「真的不用,叫寒燈給我揉就是了。」

  「你怕我技術不好?」

  技術……

  樓晏快要無地自容了,他到底在想什麼?

  「沒有這回事。」

  「行啦,你別耽擱時間。」池韞倒出藥酒,在手心搓了搓,「我還得回去,等會兒天黑了不好走。」

  然後,他就被強行按下了,或者說,半推半就。

  柔軟的手心,帶著藥酒的冰涼,按在他的腰上。隨著按揉,皮膚慢慢發熱起來。

  樓晏額上漸漸出了汗。

  神思正在浮游,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腰間那雙手上。

  他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為了揉散那塊淤青,可……

  不知道過了多久,腰間的力道慢慢變輕了,原來的按揉,變成了滑動。

  樓晏逼迫自己專注。

  不能亂想,她只是好心……

  「想不到,你腰上還有肌肉啊!」她的聲音忽然傳過來,帶著興致勃勃的意味,「一點贅肉沒有,平時練功挺勤快的吧?」

  ???

  樓晏火速抓住她的手,從衣服裡拿出來。

  「我就摸兩下,這麼小氣幹什麼?」她還想伸回去。

  樓晏抓緊腰帶,繃著臉:「行了!揉完了吧?」

  看他一點也不容情,池韞很失望:「真小氣。」

  樓晏差點穩不住呼吸。

  他忍了一會兒,問:「好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你這就趕我走?」池韞不可思議地問,「你不想見我嗎?」

  「不是……」

  「那你趕我走?」

  樓晏臉又紅了。他怕自己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可池韞完全不能體諒他,甚至還逼近了:「男人可真是,之前說的那麼好聽,才幾天就變樣了!」

  「我沒有……」

  「那你……」

  話沒說完,她身子忽然一轉,發現自己被按住了。

  他的氣息吐在耳邊:「叫你走不走,可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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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八章 不談正事

  樓上傳出一聲驚呼。

  絮兒猛地站起來:「是小姐的聲音。」

  寒燈急忙攔住她:「我家公子在呢,不會有事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絮兒更擔心了。

  樓上就兩個人,一男一女,青春年少……

  「不行,我要去看看!」

  「姐姐,姐姐別走啊!真的沒事的!我跟你發誓……」

  開玩笑,公子好不容易有點什麼,怎麼能讓人破壞了?

  「可能就是出了點意外,你聽,沒聲音了對吧?要是真出事,哪會只叫一聲。」

  絮兒遲疑了一下。

  好像……有點道理?

  而且,小姐跟她保證過,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寒燈見她有所鬆動,忙將她拉回來:「姐姐可喜歡上次的糕點?我叫人去買可好?」

  一邊說著,寒燈一邊在心裡祈禱。

  公子你可得爭氣點……

  書閣裡,樓晏已經端端正正坐好,就是握著茶杯的手有點抖,臉色也有點紅。

  池韞拿出手鏡,重新塗上口脂。

  其實她不塗口脂,也很好看……

  樓晏出神地想。

  「你上次給的卷宗裡提過,蕭達是三年前調回來的。」

  樓晏輕咳一聲,拉回浮游的神思,回道:「是。」

  池韞叩了叩桌案,說道:「當初的大清洗,蕭達很可疑,對不對?」

  樓晏點了點頭:「這件事基本可以定論。康王離京時,留了大量人手,為了穩固當今的皇位,清洗了許多官員,或被栽贓,或被暗殺。蕭達身為禁軍統領,掌握京城戍衛,這些事避不開他。」

  「那麼,他很可能是我的殺父仇人。」

  「就算不是他下的手,也一定有關。」

  池韞瞅著他:「你是不是在想,怎麼趁這個機會搞他?」

  樓晏輕咳一聲,沒有否認。

  「那你想怎麼搞他?」

  樓晏道:「還沒想好,不過,蕭廉那個性子,不可能吃一次虧就安分。」

  池韞繼續問:「平王世孫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蕭廉會和他混在一起?平王不是挺公正的嗎?」

  樓晏輕聲道:「平王老了,現在做主的是平王世子。當初宜安王入繼,宗正這邊點了頭的……」

  池韞明白了:「平王世子和康王府那邊……」

  樓晏「嗯」了一聲。

  他看著她擱在案上的手,又出了神。

  今天真不是個談正事的日子……

  池韞感覺到了,就伸手碰了碰他。

  樓晏彷彿被火燙到似的,猛地一縮。隨後又覺得自己傻,大著膽子伸出去,慢慢地、小心地抓住她的。

  池韞低聲笑出來。

  她這一笑,樓晏臉上有點掛不住,扭開頭問:「笑什麼?」

  「明知故問!」

  「……」他耳朵微紅,手卻沒停。

  姑娘家的手,真是奇妙,比他小了那麼多,可以完全包起來。指腹有拉弓練出來的繭,可還是那麼柔嫩。

  樓晏沒忍住,遞到嘴邊輕輕咬了一下。

  不疼,可她卻像被驚嚇到似的,抽了抽。

  這樣的反應,讓樓晏恍然大悟。

  原來她不是不緊張,只是太會裝了。

  洞悉秘密的樓晏,想到剛才,又將她拉近一些。

  「哎。」池韞抵住他,「別弄亂頭髮,讓絮兒看到……」

  樓晏心蕩神馳:「那就小心點……」

  不過口脂還是要重新塗了。

  天色漸暗。

  池韞好不容易掙開,起身推開窗。

  臉燙得厲害,心口也跳個不停。

  原以為自己臉皮挺厚的,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根本不可能鎮定……

  過了一會兒,樓晏那邊平靜下來,也起身倚著窗,順手將她拉進懷裡。

  男人的臉皮才是真的厚,這麼快就適應了。

  「抱歉,」他沒什麼誠意地說,「嚇到你了。」

  池韞「唔」了一聲,片刻後道:「要到年底才行……」

  她的頭低著,樓晏懷疑她臉紅了。

  他偷偷笑了,心情愉悅。

  每回都那樣撩撥他,好像他才是被調戲的小媳婦,原來都是裝的。

  樓大人迅速找到了自信心,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佔據主動。

  「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有了自信,他膽子也大了。

  池韞回頭瞥了他一眼。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屋裡沒點燈,只有院子裡懸掛的燈籠漏進來一點光,恰恰照在她的臉上。

  眸光流轉,驚心動魄,彷彿連呼吸都被奪走。

  樓晏怔怔看著,滿心都是喜悅。

  曾經他渴望的,以為求之不得的,原來一直都在他這裡。

  「你怎麼不說,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聽到她的反問,樓晏咳了一聲,思索起來:「……不記得。」又問她,「你還沒說。」

  池韞道:「就那天,你來救我的時候。」

  樓晏愣了一下。

  池韞說:「我們幾個,算是一起長大的。我跟太子最要好,因為脾氣最相投。宜安王的話,我總覺得他真實性格不是這樣的,所以心裡保留了幾分。至於你……」

  樓晏盯著她:「我怎樣?」

  她笑了笑:「其實我想過的,一直獨身,好像太驚世駭俗了,是不是找個合適的對象。然後我就把熟悉的人數了一遍,最後覺得,你最符合我的要求。」

  「是嗎?」樓晏很驚訝,沒想到自己曾經離她那麼近。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畢竟你是王府公子,說不準什麼時候回北襄去了,而我只想留在無涯海閣。」

  樓晏道:「可我早就說過,想留下來教書的。」

  池韞看著他笑:「你是這麼說了,可誰知道能堅持多久。」

  不過,她現在知道了,哪怕經歷了這麼多,他還在堅持最初的承諾。

  「拖著拖著,先帝派人來求親了。祖父問我,要不要考慮一下。他雖然不希望我嫁入皇家,但又覺得,太子是個可靠的人。」

  「那你……」

  「我說過,我從來沒想過當太子妃。」池韞認真地看著他,「哪怕你不開口,我也不會嫁給太子。」

  樓晏心中百味雜陳。

  原來,他一直在庸人自擾。

  「所以,這樁親事,本來就談不成。」池韞說,「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哪裡知道,會刺激到宜安王……」

  然後,她被宜安王截住了,樓晏及時來救她。

  當她看到他的時候,忽然明白了。

  她等的人,一直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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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7 07:3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零九章 忠心的小廝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祖父會拒絕那樁親事。

  然後,她可能會先問他,又或者直接告訴祖父。

  可惜沒等到這一天,變故就來了。

  「辛苦你了。」池韞真誠地說,「讓你等了這麼久。」

  樓晏心裡只有慶幸。

  他原以為,是永遠失去了。

  沒想到還有得回的一天。

  這樣想著,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池韞的呼吸吐在他耳邊

  「……鬆開,這樣好熱!」

  樓晏僵了僵,不動:「那就熱著!」

  池韞服了他,才這麼一會兒,臉皮就厚成這樣了?那個被她調戲一句就臉紅的樓大人呢?

  正如絮兒想的那樣,一男一女,青春年少,獨自相處,還能做些什麼?

  眼見初更都敲了,再不走真的不行了,池韞不得不推開他。

  「我得回去了,義母交待過,讓我早點回……」

  結果還是磨蹭到這個時候了。

  樓晏心裡遺憾,不得不起身點燈。

  池韞拿出鏡子照了照,發現頭髮還是亂了,她怕絮兒亂想,只能自己動手理。

  樓晏湊上來:「我幫你。」

  池韞瞪了他一眼:「不許再動手動腳了。」

  他的臉又紅了一下,勉強端出正經的樣子:「我保證。」

  終於收拾好儀容,樓晏送她下樓。

  絮兒坐立難安,聽到動靜,迫不及待跑出來:「小姐!」

  池韞對她笑了笑:「走吧。」

  樓晏一動不動地看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都沒收回來。

  「咳咳!咳咳!」

  他瞥了一眼:「幹什麼?喉嚨不好就去看大夫。」

  寒燈嘿嘿笑了兩聲,湊上去問:「公子,成了嗎?」

  「成什麼?」樓晏起身往後門走去。

  寒燈緊跟著他:「你們一直沒點燈,我瞧見了。」

  「……」

  「公子,要不要告訴夜雨,讓他回北襄去?」

  「不。」

  「為什麼?」寒燈驚呼,「難道您移情別戀,要他不要我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樓晏耐著性子道:「如果讓大哥知道,你想想會發生什麼事。」

  寒燈想了一下……

  王爺最愛湊熱鬧……

  算了,為了自家公子的幸福,就先忍著夜雨吧。

  他就是這麼忠心的小廝,不漲工錢簡直不合理!

  另一邊,兩人出了別院,坐上馬車。

  看絮兒魂不守舍的樣子,池韞慢吞吞道:「有什麼話就說,這副樣子回去,和露倚雲還不起疑心?」

  絮兒連忙道歉:「對不起,小姐。奴婢就是、就是擔心……」

  「擔心什麼?」

  這麼久了,絮兒也看出來了。

  小姐和樓大人,八成是真有其事。

  她一個當丫鬟的,沒資格對主子的事指手畫腳,可沒法不擔心啊!

  「樓大人……是真心的嗎?」絮兒憂心忡忡,「倘若是真心的,應該為您著想吧?這事要是讓人知道,小姐的名聲怎麼辦?」

  池韞安撫她:「你別多想,這只是一時的,就算他想提親,也得等年底再說。」

  絮兒忙問:「那樓大人答應到我們家提親了?」

  池韞笑道:「他不提親,我就嫁給別人好了,有義母在,想找門過得去的親事,還是不難的吧?」

  「可是、可是……」

  「好了。」池韞點她的腦袋,「接下來,我們足不出戶,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絮兒一愣:「小姐,為什麼不出門了?」

  「最近出了這麼多風頭,該藏一藏了。」池韞說。

  大長公主跟她說了,壽安郡主去了康王府,極有可能受了那邊的請托,幫他們探情況來的。

  這說明,她還是引起了康王府的注意。

  偏巧,在別莊上,又惹出阮六小姐的事,而且她還在緊急情況下,射死了蕭廉的馬。

  現在,大家的目光被蕭家和鄭國公府的官司吸引住了。

  但事後,有心人恐怕會注意到她。

  混亂中,一箭射殺發狂的馬,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還是裝乖一陣子吧!

  ……

  第二日,池韞去蘭澤山房請安。

  「本宮有個老朋友,姓呂名康,是景元年間丁卯科狀元。」大長公主一邊說,一邊瞄著她。

  池韞無辜地眨了下眼:「然後?」

  「你去西郊的那幾天,他來探望本宮,說起你曾經去過天水書院的事……」

  池韞明白了。

  大長公主道:「本宮仔細想了想,上次司芳殿被誣陷,他來得也太及時了……」

  「我說是巧合,義母信嗎?」

  大長公主的表情說明了她不相信。

  「還有七夕那天,別的臣子都不敢沾這等後宮秘事,偏偏他跑過來了。」

  池韞隨口道:「誰都知道,樓大人最會討陛下歡心。」

  「還有這次……」

  「他是俞大公子請過去的。」

  大長公主嘖嘖道:「你可真會圓謊。那怎麼解釋,昨天的去向?」

  池韞瞪著她:「義母,莫非你叫人跟蹤我?」

  「跟什麼蹤!」大長公主擺手,「你這丫頭太會惹事,本宮早早調了兩個暗衛去保護你,哪知壞人沒抓到,先抓到了一個偷香賊!快說,你進了那間別院,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池韞:「……」

  「說啊!到年底快著呢。要是沒什麼,義母可就幫你拿主意了!」

  大長公主這理直氣壯的樣子,饒是池韞臉皮已經夠厚了,也被她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義母,你不反對?」

  「本宮反對什麼?」大長公主白了她一眼,「你喜歡,別人反對有用嗎?」

  池韞小聲道:「他是出了族的,名聲又不好聽……」

  大長公主嘆氣:「瞧你這小心翼翼的樣子,看來沒跑了。」而後道,「這小子是呂康的師弟,如果人品有瑕,呂康不會這樣護著他。至於名聲,這東西慣會騙人……」

  「既然你自己覺得好,我就先派人跟你繼母說一聲,準備準備。」想想又犯愁,「出了族還是有點麻煩啊,誰當他的長輩呢?北襄那邊的親戚不用想了,只能找個德高望重的。俞太師?不行,這老頭已經退隱很久了,怕是不肯出山。平王?這個可以!平王叔以前跟樓淵就是忘年交,不過平王府那幾個小兔崽子有點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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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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