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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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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8 01:3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章 這些孩子

  呂康慢悠悠說道:「臣打聽過了,這事,原本是小孩子打架,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些學子是少年人,那些紈絝也是少年人,一言不合動上手了。陛下當初在無涯海閣,應該見得不少吧?」

  皇帝輕輕點頭。

  所以說,學子們惡意謀害蕭公子,是不成立的。

  要說誤傷,還有幾分可能。

  偏偏蕭家又被揭穿了作偽證,任誰都會覺得他是誣告。

  「可現在引起學子們靜坐,就成了大事。」呂康道,「您看看,現下都快成文武對立了。」

  可不是嗎?他從來不知道,蕭達竟如此跋扈,當著這麼多人斥罵,壓根沒把這些文官放在眼裡!

  皇帝吐出一口氣,向胡恩使了個眼色。

  胡恩躬了躬身,正要下樓傳話,被呂康叫住了。

  「陛下,您打算把蕭將軍叫進來問話嗎?那這些學子怎麼辦?」

  「自然是讓他們快些散去。」皇帝道,「堵在正陽門外,太不成體統了。讓人見了,還以為朕德行有失。」

  呂康笑道:「臣倒以為,您應該……」

  ……

  「蕭達伏法!蕭達伏法!」

  學子們的高聲喊叫中,蕭達臉上肌肉抽了抽,目中透出凶光。他的手抬起,全副武備的禁軍,列隊衝了出來,手中刀槍,對準了他們。

  戴大人暗叫不好。

  事情鬧成這樣,蕭達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但他要是不管不顧,先下手怎麼辦?

  不管事後怎麼倒黴,這虧還是吃了。

  可憑他的官位,遠遠無法制止蕭達。

  現在去請大人們,來得及嗎?

  戴大人正在思索,卻見長街那邊,有人快步走近。

  「住手!」

  眾人抬頭看去,竟是袁相爺。

  不是吧?驚動相爺了?

  奉命來處理的大理寺少卿才到場,就見袁相爺趕到了,急忙過來行禮:「袁相,下官正要處理,您……」

  袁相爺擺擺手,目光掃過,果然看到袁謙擠在人堆裡。

  他在心裡長嘆,別人兒孫多,容易惹麻煩。自己就這麼一個兒子,也招上了麻煩。這叫什麼事啊!

  沒法子,兒子惹事,老子可不得上場收拾?

  他蕭達都有這個覺悟呢!

  「蕭將軍,你這是做什麼?要讓正陽門血流成河嗎?」

  蕭達再囂張,在相爺面前,也得收一收。

  他僵硬地行了個禮,回道:「袁相,這些學子靜坐鬧事,本將只是想驅逐他們而已。」

  袁相爺笑道:「事必有因,這麼多人跑來靜坐,不弄清原因,日後說起來,恐怕世人會把罪責歸到陛下身上。你我身為天子近臣,行事要三思啊!」

  「袁相……」

  彷彿驗證袁相爺的話,宮門在此時大開,有內監急步而來。

  看到來人,蕭達面色就是一變。

  這是驚動陛下了!

  胡恩過了橋,高聲喊道:「陛下有旨——」

  眾臣與學子急忙整理儀容,躬聽聖諭。

  「爾等身為學子,當熟知律條法理。若有冤情,先過府衙,再尋三法司,此為正道。貿然來正陽門靜坐,有脅迫之嫌。」

  聽到這裡,蕭達鬆了口氣。

  陛下果然還是站在他這邊的,他就說……

  一句話沒想完,胡恩又接下去:「然,念在爾等為同窗鳴冤,一片赤誠,今日網開一面,不再追究。」

  蕭達愣了一下。一片赤誠?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胡恩還沒說完:「爾等訴禁軍統領蕭達誣告一案,朕已知悉,准爾等面呈罪狀。諭畢。」

  說完,他笑吟吟:「諸生,你們人這樣多,陛下見不過來,能否選出幾個代表啊?」

  學子們不敢相信,安靜了兩息,突然爆發出喊聲。

  就在官員們大驚失色的時候,他們安靜下來,齊齊施禮:「謝陛下聖恩!」

  城樓上,呂康笑吟吟:「陛下您看,這些孩子還是很知禮的。臣先前在天水書院教過他們,知道他們的品性,不是那等無理取鬧的人。」

  皇帝聽著宮門外的山呼,心裡極是受用,瞥了呂康一眼,說道:「原來你是為學生告狀來的。」

  呂康哈哈一笑,拱了拱手:「讓陛下見笑了。他蕭達護短,臣當然也護短。」

  皇帝聽著這話,非但不惱,反而極是感慨。

  「以前在無涯海閣,先生他也是這樣……」

  話說半句,皇帝沒再接下去,轉身吩咐:「回去了。」

  ……

  看著戴嘉跟隨內侍進宮,又有禁衛前去府衙提人,相關人員一個接一個入宮,池韞說道:「我們回吧。」

  俞慎之取笑:「眼睛盯著不捨得挪開,還回呢!」

  他瞅了眼窗外,樓晏一身緋袍,快步經過,往宮裡去了。

  池韞笑眯眯:「多看兩眼不行啊?」

  「行,大小姐想看多久都行。」俞慎之剝了最後一顆栗子,塞到自己嘴裡。

  馬車啟動,離了正陽門。

  路上,時不時飄過議論聲,都在說剛才的事。

  跑來看熱鬧的,可不止他們而已。

  「你覺得陛下會怎麼處置?」池韞問。

  俞慎之思索了一會兒,道:「有上次的事做鋪墊,陛下應該想換個禁軍統領了。但是康王府那邊……」

  池韞明白他的意思。

  蕭達是康王府的人,不是皇帝想換就換的。

  「不過,這次的事情鬧得這麼大,他想安然過關,沒那麼容易。」俞慎之補上一句,「最大的可能,應該是僵持。」

  池韞點點頭,又壓低聲音:「朝中諸公,對康王府到底是……」

  俞慎之笑笑:「你可真是不講究,這問題問我合適嗎?」

  俞家,可就是諸公之一啊!

  池韞神情自然:「俞大公子不想答就不答好了,我回頭問義母去!」

  好像根本沒聽出他的試探。

  俞慎之歪頭想了想,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她就是因為跟康王府結過怨,才特別關注,沒有別的意圖?

  也是,她能有什麼意圖?

  俞慎之將冒出來的疑心甩到腦後,回道:「三年前是三年前,現在是現在,而陛下終究是陛下。」

  池韞「哦」了一聲:「這麼說,哪怕有康王府護著,蕭達還是會倒黴。」

  「沒錯。」

  馬車在路口停下,俞慎之下了車。

  池韞跟他告了別,馬車重新啟動。

  她臉上的神情,和剛才完全不同了。

  「康王府已經壓不住了,看來,能讓他們狗咬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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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8 02:34: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想哭的府尹

  戴嘉第一次進皇宮,手有點抖。

  宮裡的宸妃雖然是他的堂姐,可戴家的兒郎多著,讀書不好的他並不顯眼。

  「戴七……」身邊傳來弱弱的聲音。

  戴嘉扭頭一看,和他一起當代表的同窗,比他更不堪呢!

  這一對比,他反而鎮定下來。

  在同窗中,他見過的世面最多,得扛起來。

  這樣想著,戴嘉頭腦清晰起來,囑咐幾個同窗:「禮節方面,你們看我就是。別的,咱們實話實說。陛下宣召我們進宮,可見是明理之人,不用害怕。」

  「嗯。」少年們重重點頭。

  等了一會兒,府衙那邊也到了。

  池璋幾個,今天是大起大落。

  剛開始以為自己要被奪去功名,後來當場揭穿蕭家作偽證,現在又進了皇宮。

  至聖先師在上,他們還以為自己金榜提名,才有機會進皇宮呢!

  宮廷重地,他們也不敢跟戴嘉等人交流,只互相點頭示意。

  過了會兒,皇帝召了。

  他們跟在府尹身後,進入大殿。

  府尹先行見禮,戴嘉隨後喊:「學生戴嘉,參見陛下。」

  學子們照葫蘆畫瓢,也跟著喊。

  禮節有點生疏,不過皇帝怎麼會在意?他點點頭,說道:「平身。」

  眾人起身,分列站好。

  池璋悄悄抬頭看了眼。

  皇帝很年輕,樣貌俊秀,看著倒是不凶。

  除了內侍,堂上還立著幾個高官。

  站得最靠前的,自然是袁相。緊接就是教了他個把月的呂先生。在他們之下的,是個年輕官員,身穿緋袍。

  池璋認出來了,就是那個到池家要過茶水錢的樓大人。

  他身上穿的緋袍,已然高昇。

  另外一邊,站著蕭達,發現他的注視,忽然瞪了過來。

  池璋及時收回目光,老實站好。

  「吳卿。」皇帝開口了。

  「臣在。」府尹急忙出列,躬身聽命。

  皇帝抬了抬手上卷宗:「這案子似乎很清楚啊!」

  府尹小心措詞:「回陛下,此案最直接的證人,已經證實作偽,臣已命文書記錄在案。不過其他證據過於繁雜,還要一一理清,才能結案。」

  這都是依照規矩走的,他可沒有犯錯。

  皇帝點點頭:「這麼說,你也認為是蕭家誣告,只是程序還沒走完,才沒有當庭開釋?」

  府尹狡猾地回答:「偽證削弱了原告方陳辭的可信度,究竟如何判決,還要等別的證詞全部理清,才能下結論。」

  皇帝看向袁相爺:「是這樣嗎?」

  「是。」袁相爺答得乾脆俐落。

  府尹鬆了口氣。

  很好,這下火燒不到他身上了。

  「不過……」哪知袁相爺後面還有話,「其他證詞,或者出於下僕,或者出於船工,他們依靠主家生存,無法公平作證,證詞應當不予採用。」

  府尹一口氣沒上來。

  袁相,下官先前沒得罪您吧?後面這句話不接,事情不就過去了嗎?

  袁相爺才不管。

  他兒子參與了,所以他得把這件事辦成鐵案,日後提起來,才能不留污點。

  「哦……」皇帝拖長聲音,讓府尹懸了一顆心,「這些學子,指稱蕭家仗勢,也就是說,他們派人到府衙打招呼了?」

  府尹能說沒有嗎?那麼多人看著!

  「是……」他咬著牙回答,解釋道,「蕭將軍身為二品大將,自然不能親自上公堂,所以由管家代勞。」

  「那你有沒有收受賄賂?」

  「沒有,絕對沒有!」府尹喊道,「臣以性命起誓,並沒有收蕭家的禮!」

  當京城的官,哪敢放鬆?他一向辦完事才收禮的,所以還沒來得及收!

  皇帝總算沒再追究了。

  「蕭家指稱的凶手呢?」

  池璋等人慌忙出列:「學生在此。」

  戴嘉也主動出去:「還有學生。陛下,當晚學生也在船上,參與了鬥毆,只是不知為何,獨獨漏了學生一個。」

  「哦?」皇帝問府尹,「這是為何?」

  府尹還沒來得及回答,呂康便出聲了:「陛下,這位學子,說來還是您的小舅子呢!」

  皇帝怔了下。

  呂康笑著回答:「他姓戴,宸妃娘娘的堂弟。」

  「哦!」皇帝明白了,「戴家的人。」

  這句話意味深長,府尹腿直抖。

  陛下是在說他看人下菜碟?那意思就是,他很可能明知學子們被冤枉,卻縱容了?

  府尹快哭了。

  這些人怎麼回事啊?一個個天子近臣,為什麼揪著他一個府尹不放?先是袁相爺踩一腳,現在呂學士又來一下。還好樓通政沒有……

  樓晏也出列了,稟道:「陛下,此案雖是犯人主告,但因涉嫌謀殺,府衙理應派人實地勘察。」

  皇帝表示理解:「殺人大罪,自然不可輕忽。吳卿,你接了這案子,派人去長樂池查了嗎?」

  「……」府尹腿抖得站不穩,直接跪下來,「臣、臣……」

  皇帝臉一拉:「看來你沒去查。謀殺大案,原告說什麼就是什麼?你這府尹當得也太輕鬆了吧?」

  府尹大驚,磕下頭去:「臣知罪!」

  他腦子轉得飛快,終於想到一點,為自己辯解:「但是這案子,臣沒有立刻判決,是因為被告方也缺乏直接證據。」

  「哦?」皇帝問他,「什麼直接證據?」

  「目擊證人,證明學子們沒有打傷蕭公子的直接證人。」

  ……

  這個時候,池韞到了長樂池。

  花船上的柳絲絲看到她,不禁一抖:「池小姐……」

  池韞微微一笑,說道:「上次柳姑娘沒有答應作證,是為了自保,我不強人所難。現在情勢已經不同,柳姑娘願不願意挺身而出,做一回義士呢?」

  柳絲絲愣了下。

  池韞慢聲道:「學子們已經將蕭家告到了御前,陛下親自過問了。你可能不知道,現在幫我們的人,有袁相爺,有呂學士,還有……總之,你要答應去作證,我可以保你平安。」

  「這……」

  池韞柔聲勸她:「柳姑娘仔細想想,你便是中了花魁,日後又能如何呢?花魁娘子一月一個,一年有整整十二個,時間一過,又有誰還記得你?可如果你有了這樣的義舉,日後就不再只是個賣笑的花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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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8 02:34: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二章 證據確鑿

  柳絲絲下了車,小心翼翼走近正陽門。

  這是她第一次,打算從這裡進去。

  她不由停下腳步,回身看去。

  街角處,池韞站在那裡,向她深深施禮。

  柳絲絲鼓起勇氣,告訴自己。

  這位池小姐說的不錯,世人重義,哪怕她是個伎子,沾了義名,日後身價也會截然不同。

  如果蕭家已經成了落水狗,那她此時的行為,就不會帶來什麼禍患。

  想到那夜蕭廉的態度,柳絲絲咬咬牙。

  真以為她沒有脾氣,可以隨意欺凌的是嗎?

  帶著這樣的心情,她走到城門守衛面前,在他們驚訝的注視下,露出最溫良的笑容:「這位軍爺,奴是來作證的……」

  ……

  府尹說完,稍稍鬆了口氣。

  沒錯,道理就是這樣。

  蕭家沒有證人,這些學子也沒有證人啊!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種案子最難斷了。

  皇帝看向樓晏,微微皺眉:「是嗎?」

  做了幾年刑部郎中的樓大人,當然知道如何斷案,頷首道:「吳大人說的有理,不過……」

  府尹一顆心又提起來了。不過什麼?又欺負他了是不是?他們這些人能不能省點心啊!

  樓晏接下去:「證據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但可以用心去找。據臣所知,這些學子得知此事,便發動同窗好友,到長樂池尋找證人,可惜時間太短了。」

  皇帝點點頭。這才是辦案的態度,連學子都懂的道理,吳天朗這個府尹會不懂?怕是懶怠去找吧?

  不過,他親自斷案,要是沒有鐵證就下定論,這也不好。且先尋找證人,壓後再審?

  皇帝猶豫不決之時,內侍急匆匆而來。

  「陛下!外面有一女子,說是當晚的目擊證人,聽聞諸生鳴冤一事,心有所感,特來作證!」

  聽得此言,皇帝大喜。

  果然,這就是天子氣運吧?遇到難事,就有解決之法自動送上門。

  其他人神色各異,蕭達與府尹尤其震驚。

  蕭達隨意捏造證據,就是認定,沒人敢把真相說出來。

  至於府尹,這案子他一看就知道,不好找證人。

  證詞可信的,必然在船上。當時船上,除了船工下僕,應該只有花娘。

  可那些花娘,怎麼敢得罪蕭家?

  「快宣!」皇帝迫不及待。

  「是。」

  過不多時,柳絲絲在內侍的指引下,小心翼翼踏入大殿。

  她頭也不敢抬,當即伏地,恭恭敬敬行禮:「賤妾柳絲絲,參見陛下。」

  「平身。」

  「謝陛下。」

  柳絲絲規規矩矩地站起來。

  皇帝看向下面站的女子。綠水湖的衫裙,簡單的螺髻,頭上只一根珠釵,襯著一張俏麗精緻的臉,倒是清清爽爽。且她舉止得體,姿儀柔美,看著像個大家閨秀。

  皇帝有點困惑,大家閨秀怎麼會目擊到此事呢?難道跟著家屬出來遊玩,正好離他們的船很近?

  府尹卻留意到了她的自稱。

  賤妾,果然是個花娘!

  竟有花娘主動前來作證,所以說,蕭家果然流年不利?

  「柳姑娘是嗎?你說你來作證?」皇帝溫言問道。

  「是。」柳絲絲低頭稟道,「賤妾當晚就在船上,親眼目睹蕭公子被打落下水。」

  皇帝愣了愣:「你……在船上?做什麼?」

  聽得這話,府尹不由在心裡嘀咕。花娘在船上能幹什麼?不是賣藝就是賣笑,陛下這是沒見過?

  柳絲絲忍了羞恥,輕聲回道:「賤妾當時應諸位公子之請,去船上獻藝。」

  皇帝這才回過味來:「你……是伎子?」

  「是,陛下。」

  皇帝不禁多看了她幾眼。他還以為,伎子都是穿紅著綠、塗脂抹粉的,原來還有這個樣子的,看著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

  這樣想著,他對柳絲絲心生同情,暗想,說不定她也是好人家出身,不得已才落到如此境地。

  皇帝的聲音柔和下來:「你當時看到了什麼?只要說實話,朕與你作主。」

  「是。」柳絲絲稍稍放下心,在心裡琢磨了很多遍的證詞,慢慢說了出來,「當時賤妾正給蕭公子奉酒,船身突然劇烈晃動,隨後外面吵了起來……」

  「……蕭公子出了艙房,賤妾也跟了過去。蕭公子許是喝多了,走路有點不穩。恰在這時,另一位公子撲跌出來,他手裡抓著船槳,正好拍在蕭公子的後腦上,就、就摔下去了。」

  她口齒清晰,把經過說得清清楚楚。

  皇帝問:「拿著船槳的公子是誰?是他們幾個嗎?」

  他指向池璋等人。

  柳絲絲扭頭看了眼,搖頭:「賤妾獻藝之時,那位公子在坐,想是與蕭公子同遊之人。」

  這話一說出來,案情完全明了。

  這些學子果然沒撒謊,是自己人誤傷了蕭廉,根本和他們無關。相反,他們事後還幫忙找人了,少年意氣之餘,又不乏道義,做到了君子該做之事。

  蕭達那邊慌了,喊道:「陛下,您不要相信她!一個伎子,還不是看錢財行事?證詞哪來的可信度?」

  柳絲絲馬上道:「陛下!賤妾雖然是個伎子,但也知道禮義廉恥。先前不敢說,因為蕭家勢大。後來,看到學子們為了同窗奔波,心中十分不安,又聽他們御前鳴冤,賤妾感動於他們的義舉,這才捨棄了自身安危,前來作證。賤妾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假,便叫我一世陷於娼門,不得從良!」

  不能從良,對一個伎子來說,當真是再毒不過的誓。

  皇帝看她指天發誓,言辭懇切,已是信了大半。

  蕭達卻是怒不可遏,忍不住揚起手,彷彿要衝上去打她:「賤婢!竟敢信口胡謅!」

  「住手!」袁相爺高聲喝止。

  他狠狠瞪了蕭達一眼,向皇帝進言:「陛下,蕭達偽證在先,又威嚇證人在後,如此跋扈,實在無狀。」

  蕭達不服:「袁相!分明是她胡說……」

  「證據呢?」袁相爺打斷他的話,冷冷看著他,「蕭將軍,現在空口無憑的人是你!」

  蕭達面色鐵青,掌心握緊。

  皇帝嘆了口氣,說道:「蕭達,人證在此,你不要胡攪蠻纏了,免得更難看。」

  「陛下!」

  皇帝收了神情,冷冷道:「蕭廉落水一案,已經查明,與學子們無關,當場開釋。至於蕭達,誣告之罪成立,卸除禁軍統領一職……」

  剛剛說到這裡,外面忽然響起一個傲慢的聲音:「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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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8 02:3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正的跋扈

  看到踏進殿門的康王世子,蕭達一喜。

  皇帝卻是面色一沉,瞪向守門的內侍。

  宮廷重地,天子理事之所,居然讓人隨意進出?

  內侍收到皇帝威脅的眼神,十分無奈。

  他也想攔啊!可康王世子來勢洶洶,一句話沒說完,就闖進來了。

  「參見陛下。」康王世子草草行了禮,不等其餘人等問候,便咄咄逼人,「陛下要免除蕭達的統領一職?」

  呂康皺了皺眉,出聲喝止:「康王世子,陛下正在問事,你這樣闖進來,太失禮了吧?」

  康王世子瞥向呂康,神情據傲:「你是什麼人?我與陛下說話,有你開口的份?」

  呂康沉聲道:「臣只是區區學士,但身為陛下的臣子,有責任維護陛下的威儀。康王世子此舉無狀,臣自當指出。」

  康王世子呵呵冷笑:「呂學士可真厲害。那你可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叫挑撥離間?我與陛下是兄弟,向來相處無忌,用得著你多管閒事?是不是啊,陛下?」

  皇帝胸口滾動著怒火,忍了又忍,擠出笑容:「大哥說的是,我們兄弟相處,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縟節。」

  呂康皺了皺眉,同情地看了眼皇帝,才拱了拱手:「是,臣多嘴了。」

  皇帝被他這一眼看的,胸口更是悶悶,說道:「大哥,你來所為何事?朕正在問案,稍等便好。」

  「臣就是為此案而來。」康王世子直截了當地問,「陛下對蕭達不滿意了?」

  皇帝道:「這跟朕沒關係,他犯了律條,豈能不擔責罰?」

  「那也不用免他的職吧?」

  皇帝不可思議:「身為禁軍統領,使人誣告,偽造證據,陷害無辜,還想強行鎮壓,封了那些學子的口,這都不免職,法度何在?」

  康王世子不以為然:「他是愛子心切,才會誤以為別人有意為之。也是找不到證據,才會一時想差了。雙方鬥毆,傷了人誰會認為是意外呢?陛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個鬼!那麼多人擠在一起,誤傷太正常了好不好?

  皇帝氣悶不已。

  康王世子接下去:「蕭廉現在還躺在床上,陛下也體諒體諒他的愛子之心。這次固然是蕭達做錯了,可也不至於嚴重到免職吧?再說了,陛下免了他的職,要讓誰繼任?禁軍統領這個位置,可不是隨便什麼人能坐的。」

  皇帝一怔。

  上次聽了樓晏一席話,他就動了換掉蕭達的心。這次蕭達自己撞上來,他也想借機捋掉蕭達這個禁軍統領。

  至於誰來繼任,他卻是沒有好人選。按例,蕭達犯事,該由副統領暫時接管,可蕭達都是康王府的人,副統領當然也是……

  換掉蕭達,繼續讓康王府的人當統領,確實跟沒換差不多。

  康王世子見他不說話,得寸進尺:「既然陛下也沒有主意,那就讓蕭達繼續當著吧。你要降罪,或者罰俸,或者杖刑,也是一樣的。」

  這能一樣嗎?罰俸根本就是做做樣子,杖刑無非讓蕭達丟一回臉,他照舊當著禁軍統領,就還是手握權勢的重臣!

  皇帝深吸一口氣,快要壓不住心頭的怒火了。

  目光掃到樓晏,卻見他遞來一個眼神,微微點頭。

  這是……讓他先應下的意思?

  對,他現在還沒有自己的班底,找不出人代替蕭達,爭也爭不過。

  要忍耐,先忍耐。

  皇帝思索片刻,回道:「大哥說的也有道理,可是不處置蕭達,朕的威信何存?不如這樣,蕭達降職為副統領,統領空缺,由他暫領,如何?」

  康王世子不是很滿意,但如果不設統領,副統領跟統領也沒區別。

  行,就當照顧他皇帝的面子了,反正他不會讓任何人當上統領的。

  「陛下所言甚是,就依你所言吧。」

  皇帝在心裡冷笑一聲,依你所言,他還真當自己是作主的那個人了。

  心中雖然氣憤,面上還是控制住了。皇帝繼續判決:「……蕭達誣告之罪成立,降職一等。杖刑五十,明日正陽門行刑。」

  「陛下!」康王世子脫口而出,「你罰他杖刑就算了,為何要在正陽門行刑,那豈不是……」

  讓百官和民眾圍觀羞辱?

  皇帝淡淡道:「今日正陽門學子靜坐,朕當眾接了這個案子,當然要給所有人一個交待。大哥覺得不好嗎?那就降職兩等,如何?」

  降職兩等就低於副職了!康王世子當然不能答應,兩者相較,勉強應下:「行吧,您是陛下,您說了算。」

  皇帝在心裡呵呵冷笑,看向蕭達:「你可有異議?」

  蕭達的臉憋成了豬肝色,但是康王世子應了,他也只能忍了。

  「臣沒有……」

  「那就這麼定了,結案吧。」

  眾臣紛紛跪叩:「臣等遵旨。」

  待到眾人退下,皇帝留了樓晏。

  他坐了一會兒,忽然拿起案上鎮紙,狠狠砸了出去。

  忽然樓晏挪了挪,擋住了那枚鎮紙。

  皇帝嚇了一跳:「你怎麼樣?」

  樓晏接住那枚鎮紙,將它送回御案上,拱手道:「臣無事。陛下息怒,非常時期,鎮紙上稍有裂痕,明日就會報到康王府。」

  皇帝露出頹然之色,絕望地道:「朕竟連發脾氣都不能了,這個皇帝當得真是……」

  樓晏很平靜:「陛下不要太過傷懷,形勢並沒有那麼糟。您看,除了呂學士,還有袁相站在您這邊。」

  皇帝自嘲一笑:「大哥這樣對朕,他都沒有出聲,這叫站在朕這邊?」

  樓晏道:「您要知道,袁相不比呂學士,他要是表了態,立刻就會捲入鬥爭。我們勢力弱小,萬萬不可提前暴露。」

  「可……」

  「若是袁相沒有這個心思,今天就不會出面了。有他鎮著,陛下您發落蕭達,才會這麼順利。」

  這倒也是……

  皇帝的心情好轉不少,又嘆道:「可惜還是讓蕭達過了這關。」

  樓晏露出淡淡的笑:「陛下真是太謙虛了,您這樣做十分聰明,臣都沒有想到。只要蕭達沒了名分,您找到合適的,不就能安插進去了嗎?實權固然重要,可有名分才能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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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公開行刑

  少年們在內侍的帶領下,出了宮門。

  等候在那頭的學子,看到他們出來,紛紛站了起來。

  戴嘉大聲道:「陛下公正嚴明,已經治了蕭達的罪。」

  聞聽此言,學子們爆出歡呼聲。

  戴嘉轉身面對宮門,拜謝:「謝陛下聖恩。」

  學子們跟著下拜:「謝陛下聖恩。」

  這一幕,看得人心潮澎湃。

  有官吏感慨道:「真是好久沒看到,這麼讓人激動的情形了,當初先帝在時……」

  後面半句話沒說,但聽到的人,豈能不明白?

  先帝在時,極受百姓愛戴。現在這位陛下,可就差遠了……

  「提這個幹什麼?這事了結,咱們總算不會被連累了。」

  眾官員心有慼慼,紛紛盤算,回家怎麼打孩子。

  鬧事鬧到皇宮來,真特麼熊!

  熊孩子們毫無自覺,以為做了一件大事,正在得意洋洋地吹噓。

  戴嘉等人又跟他們分享:「陛下罰了蕭達杖刑,明日在此行刑,可別忘了來看。」

  少年們哈哈大笑:「來!一定來看看蕭達被打的樣子!」

  一片歡慶中,只有柳絲絲苦著臉。

  她後悔極了。怎麼就聽了池小姐的話,跑來作證?

  現在蕭家根本沒有倒,只是降職,真要報復她……

  「柳姑娘,多謝你的義舉!」

  突然聽得聲音,她愣了一下,抬頭一看,卻是池璋向她深深揖禮。

  被他提醒,重獲自由的少年們,也跟著施禮:「多謝柳姑娘仗義相助。」

  他們又跟同窗介紹:「就是這位柳姑娘,當時在蕭廉的船上,聽說我們受了冤枉,不顧安危,特意跑來為我們作證。要不是她,我們可沒這麼容易出來。」

  「柳姑娘,多謝你了。」

  「謝謝。」

  學子們一個個過來,鄭重施禮,弄得柳絲絲不知所措。

  就連呂康,也笑著拱了拱手:「自古俠女出風塵,果然如此啊!柳姑娘好膽色,呂某佩服。」

  柳絲絲哪敢受他的禮,急忙避了避:「大人過譽了。」

  「這可不是過譽。路見不平,不是誰都能出手相助的,更不用說像姑娘這樣的處境,更彰顯仁義。」

  戴大人聽說了,也拱了拱手:「多謝柳姑娘相助。」

  別的家長,也過來道謝。

  今天這件事,如果不能證實少年們無辜,那麼參與靜坐的學子,都落不了好。

  謝她一句,太應該了。

  柳絲絲從來沒像現在這麼驚惶過。

  從正陽門出來,到馬車邊上,這麼一小段路,一直有人向她施禮。

  這些人,要麼是學子,要麼是官員,他們以前見她的時候,不是高傲得一眼都不瞥,就是輕慢地調笑。

  他們是帝國的上層,掌握著權勢與財富。

  而她是最低賤的伎子,明面上錦衣玉食,眾星捧月,實際上身似浮萍,任人欺凌。

  可現在,她得到了他們的尊重。

  上了馬車,她整個人還是飄的。

  直到池韞的聲音響起:「柳姑娘,這感覺不錯吧?」

  柳絲絲總算冷靜下來,默默坐到她對面。

  池韞吩咐車夫啟程,問道:「蕭達的官職沒丟?」

  柳絲絲點了點頭。

  看她意料之中的樣子,柳絲絲忍不住道:「池小姐,你早就知道不可能把他拉下來?」

  「這不是很正常嗎?」池韞道,「禁軍統領,何等要職,豈是這麼一件小事,就能拉下來的。」

  「那你還叫我去……」

  「我可沒說,能夠一氣鬥倒蕭家。」池韞笑吟吟,「不過,你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危。經此一事,你名聲大噪,你說,蕭家還會不會動你?」

  當然不會。

  要是出了事,大家第一個就會懷疑蕭家。

  她的份量,可不值得蕭家犧牲。

  池韞收了笑,給她斟了杯茶,鄭重奉上:「多謝柳姑娘義舉,救我兄長於水火。」

  柳絲絲在心裡嘆了口氣,接了過來。

  罷了罷了,結果也不壞。

  馬車抵達長樂池,柳絲絲下車之前,池韞囑咐:「對了,柳姑娘。最近要是有人來給你贖身,最好不要答應。」

  柳絲絲愣了下:「為何?」

  「你若贖了身,便依附於人了,到時候有人想討好蕭家,將你獻過去,結果會是如何?」

  柳絲絲打了個寒顫。

  「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難處,你可以去折桂樓,跟掌櫃的說一聲。」

  池韞微微一笑,最後向她施了個禮:「再會。」

  馬車啟動,很快消失在街角。

  柳絲絲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扭頭望向長樂池邊最高的一棟樓。

  折桂樓的掌櫃,出了名的人面廣,背景深。能靠上他,日後在長樂池,她就是第一號的花魁娘子了。

  這個池小姐,可真能耐……

  第二日,學子們呼朋喚友,浩浩蕩蕩去正陽門看行刑。

  見了面互相問一句。

  「嚴六,你怎麼走路一拐一拐的?被打了?」

  「還說我,你手都不敢伸出來,是不是也抽了一頓?」

  「呵呵……」

  少年們尷尬地互視,然後齊齊大笑出聲。

  結伴幹了一件大事,又一起挨了罰,原就要好的比往日更加親近,有過節的此時也冰釋前嫌。

  官吏們也過來觀看,嘖嘖稱奇。

  禁軍統領打屁股,真是難得一見呢!

  看蕭達以後還敢在他們面前囂張不!

  時候到了,城門開啟。

  蕭達僅著中衣,被押了出來。

  人群裡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來了來了!快看!」

  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蕭達頭皮發麻,問道:「怎麼這麼多人?」

  胡恩回答:「奴婢不知。」

  蕭達猶豫了一下,又問:「胡公公,能不能驅走他們?」

  胡恩客氣地道:「蕭將軍,過了正陽門,百姓來去自如,奴婢沒有資格驅走他們。」

  「那換個地方行刑呢?」

  胡恩還是搖頭:「陛下聖旨,寫明了行刑地點,奴婢不敢更改。」

  刑凳已經安好了,蕭達絕望地被按在上面。

  「蕭將軍,陛下為了您的顏面,特意點明,不用去衣,您忍忍就好。」

  蕭達咬咬牙。

  行,不就是五十杖嗎?他挨得起!

  蕭達埋著頭,準備當縮頭烏龜,熬過去算了。

  豈料他才挨了一下,那邊便響起喊聲:「一!」

  板子又落了下來,喊聲隨之而起:「二!」

  蕭達差點背過氣去。

  還帶數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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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完美結局

  「八。」

  「九。」

  「十。」

  板子每次落下,都會響起數數聲。

  蕭達整個人都木了,他甚至有一種不真實感。

  他是誰?

  他在哪?

  他在幹什麼?

  短短一盞茶時間,比當初在海盜窩裡還要難捱。

  疼痛是其次的,被人圍觀的難堪,給他帶來加倍的羞辱。

  他們念出的數字,就像一把刀,狠狠插在他身上,還拔出來反復插。

  彷彿凌遲。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臀部已經鮮血淋漓,疼痛讓他的腦子更加清醒。

  為什麼他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不就是幾個書生嗎?怎麼就鬧到了皇帝的面前?

  而皇帝,竟不給他留半點臉面。

  對了,是皇帝的態度導致了這一切。

  什麼時候,他已經失去聖寵了?

  「四十七。」

  「四十八。」

  「四十九。」

  好了,蕭達握緊拳頭。這羞辱終於要結束了。

  最後一棍落下——

  「四十八。」

  這群少年,竟然默契地開始倒數。

  蕭達一愣,他被打得有點懵,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連行刑的內侍,也習慣了他們數數,又抬起了板子。

  幸好胡恩反應過來了,哈哈一笑,吩咐行刑的內侍:「好了,五十杖已經打完,快扶蕭將軍上藥去。」

  「是。」

  蕭達被攙扶進正陽門,看完熱鬧的學子們歡天喜地,三三兩兩散去。

  來湊熱鬧的百姓也看得很滿足。

  好人申冤,惡人受罰,可真是個完美的結局啊!

  另一邊,池韞與俞敏相約喝茶。

  商人劉三喜氣洋洋地上樓來,向她們行禮。

  「見過兩位小姐。」

  池韞笑著點頭回禮,伸出手:「劉三爺,請坐。」

  劉三恭聲應了,小心翼翼坐到最遠的位置。

  五個月前,他落魄得差點破產,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

  書坊生意越來越好,熏香鋪子剛開就客似雲來,現在出門也會被人喊一聲三爺了。

  劉三深知,能有今天,固然是自己經營有方,可背後的靠山,不可或缺。

  這裡可是京城啊!天底下會做生意的人多了,有幾個能在京城創下一番產業?

  「這是金猊居的賬簿,請池小姐過目。」

  金猊居就是他和池韞合開的熏香鋪子。

  朝芳宮的道姑,擅長侍弄花草,也會調製香露。

  池韞改良方子,讓她們製了香丸香露,放到金猊居賣。

  朝芳宮是皇家宮觀,不怕方子外洩。

  而道姑們有錢可掙,即便最低等的粗使,也不至於像以前的青玉涵玉那樣,被欺負了竟連飯也吃不飽。

  為此,池韞又收攏了一次人心。

  觀裡的香油錢,小道姑們可沾不上手,反正製香也是修行,換幾個銀錢,豈不快活?不像以前,只有住持的嫡系才能分到好處。

  池韞沒看賬簿,只道:「賬面上的事,你跟和露說就好,貨的問題,則去找倚雲。」

  劉三稱是。

  「這回請你來,為的是另一件事。」

  「小姐請說。」

  池韞問:「蕭大將軍正陽門受罰的事,你聽說了吧?」

  劉三點頭。這件事,京城還有人不知道的嗎?現在樓下就有人說呢!

  「我們坐到現在,來來去去聽的都是這件事,可見民眾們喜歡。我們若是出一本小冊子,專門講述時下的新鮮事,一定很受歡迎。」

  劉三若有所思。

  「朝廷有邸報,專門抄發諭旨、奏議,但那是給官人們看的,平民百姓對那些不感興趣。我們可以仿著邸報,出一份坊報,寫他們感興趣的事。隔幾日一期,發行全京城。」

  劉三眼睛一亮。

  書坊的生意很好,但要花的心思不少。俞家兄妹的新式話本固然受歡迎,可別家也會學啊!哪怕差了些,市場也會被分薄。

  何況還有盜版的問題,出了京城就沒辦法了,只能不停推陳出新。

  池韞說的這個坊報,就正好彌補了話本的缺點,做得好的話,就能成為京城百姓不可或缺的消遣。

  兩人商量了一些細節,劉三滿意而去。

  俞敏羨慕地看著她:「池姐姐,你怎麼這麼聰明,一想就是一個主意。」

  池韞笑道:「你也很聰明啊!故事寫得那麼好。那本鳳凰辭,已經風靡京城了,最近出門做客,沒少聽小姐妹提起吧?」

  俞敏露出有點得意,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

  「可惜不能說是我寫的。」

  「沒關係,憋不住了可以來跟我說。」

  兩人正說著話,卻聽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

  「大哥,我就出來玩一次嘛!」這是俞二公子的聲音。

  「你這叫玩一次?連著好幾天了吧?」俞大公子也來了。

  俞慕之道:「我不出來不行啊!他們都去正陽門了,我要躲著不管,以後肯定說不到一處去。」

  「得了吧,你敢說不是自己想湊熱鬧?」俞慎之毫不留情揭穿他。

  俞慕之理直氣壯:「我湊熱鬧也是應該的,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別以為我不知道,袁表哥是你鼓動的,只許大哥你放火,不讓我點燈?」

  「喲,還會反將一軍,你真是能耐了啊!」

  兄弟倆一邊上樓,一邊鬥嘴。

  坐下來的時候,俞慕之還氣呼呼的。

  池韞給他倒了杯茶,笑眯眯道:「俞二公子說的對,這事我支持你!」

  俞慕之立刻轉怒為喜,跟她乾了一杯:「還是你講道理。」

  俞慎之瞥著她:「你支持有什麼用?你又不是我們家的人。」

  池韞意味深長:「俞大公子,你這是佔我便宜啊!」

  「呸!」俞慎之啐了一口,然後解釋,「我罵我自己。」

  俞慕之哈哈大笑,心情愉悅。

  大哥每次遇到池大小姐,都得認輸。這樣一想,要是真成了自家人,好像對自己更好啊!

  可是,她原本是自己的未婚妻,如果跟大哥議親,豈不是很尷尬?

  俞二公子矛盾起來,思索綠帽的定義……

  池韞問:「沒有後續麻煩吧?袁相爺那邊……」

  俞慎之道:「沒事,袁家快添丁了,表舅高興著呢!頂多挨頓罵,反正不掉肉。」

  池韞笑了起來:「過兩天我去看看季姐姐。」

  到底給袁相爺惹麻煩了,雖然是故意坑他站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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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喜歡了

  折騰了一圈,蕭家的傷員,又多了一個。

  蕭府愁雲慘霧,蕭夫人以淚洗面。

  蕭達沒好氣:「行了!哭什麼哭?還嫌不夠晦氣啊!」

  他心裡極是後悔,娶老婆的時候,剛剛發跡,有富商想跟他結親,他瞧人家的女兒養得嬌滴滴的,不比高門仕女差,便開開心心娶了。

  後來他才知道,什麼叫世家女郎。

  瞧瞧鄭國公夫人,出了事就能捋起袖子,跟丈夫一塊兒進宮告狀,夫妻倆把他擠兌得無話可說。

  兒女教得也好,平日再怎麼放縱,遇事了一點也不含糊。

  哪像他這個老婆,只會哭哭啼啼,問他怎麼辦。

  商戶人家到底淺薄,這哪是大家閨秀,分明照著瘦馬養的。

  可孩子都這麼大了,他能怎麼辦?只能湊和過了。

  「老爺,你別生氣。」蕭夫人連忙擦了眼淚,「小心氣壞了身子,這傷好得更慢了。」

  蕭達繃著臉:「那你就少說兩句話!」

  「是是是。」蕭夫人安靜一會兒,又問,「老爺你難受嗎?要不要多墊個枕頭?」

  「……」

  這時,有丫鬟急急來報:「老爺,夫人,有客人來了。」

  蕭夫人有點慌,連忙去看蕭達。

  「什麼客人?」蕭達問。

  丫鬟剛要回答,外頭已經響起聲音。

  「蕭將軍,我家公子探病來了。」

  蕭達面色一變,想要起床,可他傷得頗重,一動就呲牙咧嘴。

  「老爺!」

  客人已經進屋了。

  一個穿著華服,戴了斗篷,遮住了臉。

  另一個僕從打扮,看著平凡無奇。

  「蕭將軍身上有傷,就別起來了。」那僕從說道。

  蕭達推開蕭夫人,拱手做了個樣子,吩咐:「給客人上茶,然後你們出去。」

  蕭夫人猶猶豫豫地應了,命丫鬟奉上茶來,便領著人出去了。

  屋裡沒有別人了,客人摘下斗篷,露出康王世子那張臉。

  「您怎麼來了?」蕭達拘謹地問。

  康王世子坐下來,端起茶看了兩眼,又擱下來,說道:「說了來探病的。」

  蕭達頗有幾分感動:「小傷而已,有勞世子掛心。」

  康王世子「唔」了一聲,問道:「這次沒救你,心裡不怨吧?」

  蕭達忙道:「臣不敢。當時的情形,世子能保住臣的職務,已經不容易了。」

  康王世子聽他這話,神情有所和緩:「你知道就好。經過這件事,你瞧出了什麼?」

  蕭達看了眼外頭,壓低聲音:「陛下已經對康王府生了戒心。」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康王世子說。

  他上次就知道了,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嫌他們礙事了。

  蕭達遲疑了一下,說道:「臣愚鈍,請世子示下。」

  康王世子冷冷道:「他現在最倚重的人,是呂康和樓晏。至於袁彰,表現得不明顯,但已經有傾向了。」

  蕭達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臣先前還納悶,怎麼一件小事,就鬧成這樣了。原來有人在背後當推手。」

  康王世子點點頭。

  「這是借題發揮。就是想把你弄下來。」

  「臣……」

  「不過,你也不冤。」康王世子瞥他一眼,「瞧瞧你的應對,蠢到了極致!吳天朗不給回應,就應該知道這事不成,不趕緊收手,還死強到底。聽說你還當著文臣的面放狠話?人家不收拾你,收拾誰?」

  「世子!」

  「已經這麼蠢了,乾脆蠢到底吧,把藏頭露尾的傢伙騙出來也好!」

  康王世子冷冷一笑,重新戴上斗篷:「你好好養傷,盡快回去當差。」

  「是。」

  看著康王世子出了屋,蕭達在心裡琢磨,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已經這麼蠢了,乾脆蠢到底。

  意思是,讓他當打草驚蛇的那個人,把不懷好意思的蛇給引出來?

  康王世子回了府。

  世子妃迎上來,親自服侍他淨面更衣。

  「上次叫你打聽的人,怎麼樣了?」

  世子妃愣了下:「夫君,你說的是……」

  「那位池家小姐。」

  世子妃領會過來,揮手讓侍婢退下,與他詳說:「精明得很。池家二房怕她怕得跟什麼似的,三房一心巴結她。大長公主沒出手,她自己就把父親的產業拿回來了。朝芳宮現在成了她的一言堂,手裡有錢有人。要是小叔沒出事,娶她倒是合適,門第是低了點,可手段了得,定能將他管得服服貼貼。」

  康王世子點點頭,去了書房。

  書房裡,已經有人等著了。

  那人稟道:「小的查過了,那個柳絲絲,就是池家小姐請去的。被抓的學子裡,有她的兄長。」

  果然如此。

  康王世子沉思。這件事應該是巧合吧?她兄長被抓進去,當然要盡力救出來了。

  這麼大的動靜,大長公主沒出手,她哪有本事運作?

  看來,主謀之人是樓晏或者呂康了。

  也是蕭達自己蠢,明晃晃的把柄,那些奸滑的文臣怎麼能放過?

  ……

  夜深了,皇帝乘輦回後宮,一路閉目養神。

  「陛下,到了。」

  皇帝睜開眼,發現自己在靈秀宮外,愣了一下。

  「陛下。」玉妃迎了上來。

  皇帝心情復雜。是了,這三年來,除了固定的日子,他都會來靈秀宮,胡恩都習慣了。

  他下了輦,進了靈秀宮。

  玉妃一邊服侍他換衣洗漱,一邊說著閒話:「陛下今天怎麼這麼晚?前朝事情太多了嗎?御花園的桂樹開花了,臣妾還想請您去賞花呢!您要是沒時間去,臣妾就叫他們摘了,蒸些桂花露,再晾些桂花茶……」

  皇帝盯著她的臉。眉毛修過,眼睛有妝,唇型也是畫的。

  他忽然問:「你不用淨面的嗎?」

  玉妃絮絮叨叨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她抬頭看著皇帝。

  皇帝避開她的視線,輕咳一聲:「沒事,只是忽然想不起來,你不著妝是什麼樣子。」

  停頓片刻,玉妃笑了一下,給他繫上衣帶。

  「臣妾當然要用最好的面貌,迎接陛下了。」

  「唔。」

  ……

  值夜的錦瑟,看到玉妃一個人出了寢殿,連忙上前施禮。

  「娘娘,您有事怎麼不叫奴婢,自己出來了?」

  玉妃搖搖頭:「沒事,只是出來散散心。」

  散散心……

  錦瑟怔了下,忍不住看了眼內殿。

  玉妃隨意坐下來。

  沉默了半晌,說道:「錦瑟,他不喜歡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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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七章 長樂池好玩嗎

  不喜歡?誰?

  錦瑟愣了一下。

  玉妃又道:「他今天問我,晚上不用淨面嗎?」

  錦瑟有點明白,又更加糊塗了。

  明白這個他是皇帝,糊塗的是,淨面和喜不喜歡有關係嗎?

  她沒問出這句話,問了玉妃也不會回答。

  可玉妃自己知道這個答案。

  淨了面,她就不是玉重華的樣子了。

  如果她不是玉重華,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擁有這樣一座宮殿?

  玉妃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

  不止他記不清,她也記不清自己原來的樣子了。

  「娘娘,夜風涼,您多穿一點。」墜兒急忙拿了披風過來。

  玉妃裹上了披風,並沒有覺得暖和。

  或許,一個人的痴心是有盡頭的,三年了,他自己也厭了這個游戲。

  他已經是皇帝了,盡管總是懷念著當初的美好,可讓他回到宜安王的位置,恐怕不會願意了吧?

  ……

  第二天休沐。

  皇帝一大早去了皇后那裡,待了半天。

  用過飯,他出了華春宮。

  胡恩問:「陛下,回靈秀宮?」

  皇帝搖頭:「不去了。」

  「那,去長福宮?」這是宸妃的寢宮。

  皇帝還是搖頭。

  胡恩遲疑:「不如去清寧宮坐坐?」

  太后那裡清淨,最近母子關係也好。

  皇帝沒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長樂池是不是很熱鬧?」

  胡恩愣了一下。

  皇帝繼續道:「朕從來沒有去過,以前太子哥哥也不去這種地方。想來京中的少年郎,沒有沒去過的吧?」

  胡恩小心措詞:「奴婢出宮的時候,去過幾次,確實很熱鬧。」

  皇帝就道:「那就去那裡吧。」

  「哈?」胡恩以為自己聽錯了。

  皇帝瞥過去:「怎麼?」

  胡恩想想,皇帝這是要私服出行啊!

  他沒敢拒絕,只道:「陛下要出宮,需得換了衣裳。」

  皇帝點點頭:「先去承元宮。」

  半個時辰後,換了常服的皇帝出了宮,一路乘車到了長樂池。

  午後的長樂池,正是最冷清的時候。

  皇帝納悶:「不是說很熱鬧嗎?」

  胡恩笑道:「陛下,白天要上工,晚上才是出來消遣的時候。」又道,「今天是休沐日,已經比往日人多了。」

  皇帝「哦」了一聲,走了兩步,發現自己不知道去哪裡。

  「他們……來長樂池一般幹什麼?」

  胡恩回答:「遊船,吃酒,狎……咳!」好險吞回後面那個字。

  皇帝領會過來了。

  所謂吃喝玩樂,要說吃喝,宮裡已是頂尖,出來自然是玩樂了。

  提到伎人,他想起那日見到的柳絲絲,便問:「你問問,那個叫柳絲絲的在哪裡。」

  「是。」

  胡恩立刻著人去打聽,不一會兒,將他引去折桂樓。

  「柳姑娘是這個月的花魁娘子,原本就在湖邊的遊船上,但因為前幾天的義舉,名聲大噪,遊船總是被人圍個水洩不通。她沒法子,只好換到折桂樓來,所幸環境不錯。」

  胡恩領著皇帝進了折桂樓,問了掌櫃。

  掌櫃客氣地告訴他,柳絲絲只是暫時在這裡掛名,如何接客他們管不著,想要見她,需得自己去通報。

  胡恩便上了樓。

  柳絲絲正在屋裡彈撥琵琶。

  出名有出名的煩惱,這幾天出不得門,倒讓她百無聊賴。

  卻聽外頭傳來聲音:「柳絲絲柳姑娘可在這裡?」

  守門的小廝回道:「是這裡,不過我家姑娘暫時不見客。」

  「為何不見客?」對方驚訝,「這是禮金。」

  想必禮金不少,小廝的聲音有些惋惜:「對不住貴客,我家姑娘累了,正在休息。您可以晚上再來。」

  「你們……」

  柳絲絲聽著這略微尖細的聲音,帶著不男不女的怪異,忽然想起幾天前進宮的時候……

  她心中一動,吩咐丫鬟:「請客人進來。」

  丫鬟答應一聲,出去傳了話。

  胡恩眉開眼笑,心道,這個柳絲絲,不愧是花魁娘子,果然有眼色。

  不多時,他領著皇帝進來。

  柳絲絲放下琵琶,起身見禮:「絲絲見過公子。」

  皇帝含笑點頭,看了眼胡恩。

  胡恩連忙退了出去。

  「公子請坐。」柳絲絲柔聲問,「公子喝什麼茶?」

  「隨意。」

  柳絲絲便親自給他煮茶。

  皇帝靜靜看著,起先還沒什麼,後來見她端茶拂袖的動作,眉頭跳了跳,不禁盯著她多看兩眼。

  柳絲絲被他看得納悶:「公子?」

  「沒事。」皇帝接過那杯茶,勉強一笑。

  柳絲絲心道,剛才她出格了嗎?不至於吧?這動作是那日看池小姐奉茶,她覺得好看,特意學來的。

  「公子高姓大名?」柳絲絲按下心情,笑著問道。

  她那日進宮,只粗略掃過一眼,並未看清皇帝的長相,只覺得聲音聽著有點耳熟。

  再加上胡恩與常人不同的聲線,琢磨著可能是位貴人。

  她偶然也會應邀去誰家府上獻藝,或許哪時見過。

  總之,身邊帶著內侍的貴人,她是得罪不起的。

  果然,皇帝回道:「鄙姓姚。」

  姚,當今國姓,看來是位宗室。

  柳絲絲打起精神,與他應酬,先從茶聊起,說到音律,又談到長樂池的景點,幾家出名的點心。

  皇帝何曾見過這等女子?皇后和宸妃都是高門貴女,再怎麼擅言談,也不會像柳絲絲這般,擅於揣摩客人心理。

  說著說著,皇帝想起了舊時。玉重華的風格,自然與柳絲絲完全不同,可和她一樣能說會道。給她時間,她能從三皇五帝說到今晚吃什麼……

  對了,每每這個時候,她就會喊:「錦瑟,我想吃小餛飩。」

  錦瑟……

  皇帝皺了皺眉。

  柳絲絲停下話頭,笑問:「絲絲先給公子彈奏一曲?近日新學了一首曲子,練了許久,還是第一次彈給別人聽。」

  皇帝收回心情,點了點頭。

  於是柳絲絲拿起琵琶,坐到窗邊,輕揉弦,慢彈撥,輕輕唱了起來。

  和她完全不同。

  皇帝這麼想著,心裡又格外熨帖。

  其實不同才是對的,她們本來就不是一樣的人。

  雖然不同,可又有相同的影子,叫他十分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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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八章 涼了

  第二日,池韞回了趟池家。

  三房慇勤地招呼她。

  「沒什麼事,到底是士子,那些差役不敢動手。」三夫人說,「就是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了一圈。」

  池璋回家兩天,早就恢復過來了,笑道:「才幾天,哪裡就瘦了?母親瞎操心。」

  池韞點頭附和:「我瞧二哥挺精神的,三嬸娘這是太擔心了。」

  「是吧?」池璋高興,與她說,「大妹,你可真有辦法,我還以為這次要倒黴了呢!」

  池韞笑著說:「我就是出了個主意,能把二哥救出來,是戴七哥的功勞。」

  「你三叔已經去謝他了。」三夫人說,「還有俞家,也出了不少力氣。」

  池韞點頭稱是。

  「二哥,你休息一陣子,就靜心讀書吧。萬萬記著,這種事可一不可再,第一回是少年意氣,第二回就惹人忌憚了。」

  池璋受教。

  這事往好了說是同窗義氣,往壞了說便是聚眾鬧事。

  他懂。

  三房費心準備了禮物,池韞照單收下。

  臨走前,她回熙和院探望大夫人,卻被告之大夫人感染了風寒,正在休息。

  池韞問了幾句,確定不要緊,才離開了。

  她沒有馬上回朝芳宮,而是去了那家點心鋪子。

  在茶室裡等了片刻,樓晏來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池韞道:「幫我個忙。」

  「什麼?」

  「我那個繼母,你知道吧?幫我盯一盯她的去向,還有她娘家兄長,在華亭橋開筆墨鋪子的。」

  樓晏問:「他們家有問題?」

  池韞眉頭微皺:「她說自己感了風寒,可我順手摸了一下她的脈,並不是風寒,倒像是外傷失血。」

  一個深閨婦人,怎麼會外傷失血到臥床呢?

  丈夫去世,屋裡自己說了算,斷然不會有人打她。

  這麼一看,事情確實很奇怪。

  「好,我派人去查查他們家的底。」

  「嗯。」

  正事說完,樓晏眉目柔和下來,正想伸手去握一握她的,不料外頭響起了寒燈的聲音。

  「公子,有消息。」

  這小子機靈得很,明知道他們倆獨處,沒有要事,不會來打擾。

  樓晏沒法子,只能叫他進來。

  寒燈推開門,飛快掃了他們一眼,確定公子沒生氣,稟道:「折桂樓傳消息來了,有位貴人忽然駕臨。」

  「貴人?」樓晏皺了皺眉。

  寒燈點點頭,伸手指天。

  「他出宮了?」樓晏驚訝,「幹什麼去的?」

  寒燈回道:「去見了那位柳姑娘。」

  「柳絲絲?」池韞脫口而出。

  寒燈點頭。

  兩人面面相覷。

  「那邊說,他在屋裡留了一下午,時不時傳出樂聲,直到酉時才走。」

  寒燈說完事,便退下了。

  屋裡沉默了一陣。

  「這事情不對。」樓晏輕聲說,「宮裡那麼多美人,沒有誰能留住他。」

  包括皇后二妃,他都是每個月固定去幾次,每次睡完就走,哪會聊天聽曲?對皇后態度好轉,也是賢妃出事以後,需要沈家替他鎮著阮家。

  「這是厭煩了嗎?」池韞慢慢道,「不管他心裡多麼懷念,已經死去的人,終究死去了。」

  「也許,是他終於意識到,假的就是假的。」樓晏道,「上次在朝芳宮,有些事情就不一樣了。賢妃惡意栽贓,但凡他對玉妃的感情真摯一些,都不應該相信。」

  池韞回想皇帝的態度。

  當時,他是打算護著玉妃,但是,內心並不十分相信。

  「如果真是玉重華,他會那樣嗎?」樓晏肯定地搖頭,「他不會,因為他相信她,一定會當場洗清她的嫌疑。」

  可皇帝的決定卻是,回宮再說。

  這種事,回宮了可就說不清了啊!

  池韞苦笑:「所以說,他心裡是清楚的。」

  阮賢妃幹了件蠢事,但這件事引發了一個意外的結果。

  當皇帝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玉妃這個人就和玉重華剝離了。

  有些事,不想則罷,一想就裝不下去了。

  樓晏瞅了她兩眼,低聲:「禍水。」

  池韞挑眉:「你說什麼?」

  他伸手過來,扭開頭:「都怪你,太討人喜歡。」

  池韞「撲哧」笑了。

  樓晏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只要想到,他求而不得的人,就在我的身邊,便覺得神清氣爽。」

  「很得意是吧?」

  「是啊!開心極了。」

  ……

  入夜前,皇帝回了宮。

  他去皇后那裡用了膳,隨後回承元宮處理政務。

  亥初時分,殿外響起聲音。

  「奴婢見過玉妃娘娘。」

  玉妃下了輦,露出溫和的笑容:「本宮命膳房準備了宵夜,特意送來給陛下。」

  往常這個時候,胡恩不必通稟,就會請她進殿。

  但是今天,胡恩卻端出恭敬的笑容,說道:「有勞娘娘了。陛下正忙,奴婢等會兒就送進去。」

  玉妃怔了下,問道:「本宮想,這就送進去。」

  胡恩躬了躬身,語氣更謙卑了:「娘娘見諒,陛下好多奏章沒處理,不讓打擾。」

  玉妃追問:「本宮也不行?」

  胡恩只是笑。

  玉妃沉默片刻,說道:「那本宮在這裡等。」

  胡恩勸了幾次,她都沒改變主意,只得道:「娘娘且到偏殿坐,這裡風大。」

  玉妃心神不寧。

  早上皇帝離開,她就覺得不安。

  等了一整天,都沒等到他回來,忍不住借著送宵夜的理由,過來一探,誰知又被攔住了。

  這讓她越發難受。

  坐了好久,馬上亥時末刻了,她起身出了偏殿,看到胡恩從那邊出來,忙叫人喊他過來。

  「陛下呢?」

  胡恩一臉歉意:「娘娘,陛下剛歇下,奴婢正要來給您回話,您也回去歇息吧。」

  玉妃愣了好久,只覺得心像那碗宵夜一樣,晾了半天,涼透了。

  ……

  宴席過後,康王世子出了酒樓。

  長隨問:「世子,回府嗎?」

  康王世子點了下頭,想想又改了主意:「先不回,隨便走走。」

  「是。」

  馬車在街道上遛遛達達,一陣陣涼風吹過來。

  康王世子透過車窗,看了眼外頭,問道:「這裡是長樂池?」

  「是。」長隨答道,「酒樓就在附近。」

  說到長樂池,康王世子就想起前幾天的事,順口問了句:「那個進宮作證的伎子,叫什麼來著?」

  長隨稟道:「叫柳絲絲,是這個月的花魁娘子。」

  康王世子就說:「去問問她在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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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8 02:36: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醉太平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又出宮了

  柳絲絲如今名聲大噪,客人早就滿了。

  康王世子不想暴露身份,長隨也是有力無處使,只得回來稟道。

  「一個伎子,想見居然還見不著?」康王世子覺得這事真荒唐。

  長隨問:「要不,小的通報一下身份?」

  康王世子興致索然:「她也值當!回吧!」

  原就是一時興起,他再想起這事,已是幾天後。

  ……

  池韞從蘭澤山房回來,便接到了字條。

  她立時改裝易容,避人耳目,悄悄出了朝芳宮。

  經由一家茶館的後院,她上了一輛馬車。

  樓晏放下卷宗,對她微微一笑。

  「叫我來什麼事?還得穿成這個樣子。」池韞小聲抱怨。

  樓晏慢慢掃過她的模樣。

  男裝扮多了,越發像了。

  「喝花酒,當然要穿成這個樣子。」

  「哈?」

  馬車啟動,一路疾馳。

  兩人在折桂樓前下了車,一進去便被被迎入一間雅居。

  樓晏推開窗,只聽外頭傳來叮叮咚咚的樂聲。

  池韞凝神聽了一會兒,對他做了個口型:「柳絲絲?」

  樓晏點頭,俯在她耳邊小聲說:「那位出宮了。」

  池韞「啊」了一聲,也湊過去:「你懷疑他會來這裡?」

  樓晏笑道:「我不知道他除了這裡,還能去哪。」

  皇帝從來沒有微服私訪的愛好,上次出宮,他直奔長樂池,沒去過別處。

  樓晏又說:「他這幾天,一直宿在承元宮。」

  池韞一怔。這意思是,他好幾天沒見玉妃了?

  「那……」

  「靈秀宮給他送宵夜,也沒見到人。」

  這事在宮裡已經傳遍了,上至皇后,下至低位美人,都覺得玉妃失寵了。

  打從玉妃進宮,從來沒被冷落過這麼長時間。

  當然,皇帝也沒去別的地方,這讓她們不敢輕舉妄動。

  池韞神情變幻,不知該作何想。

  「他這是移情了嗎?」

  宜安王那個人,頗有幾分痴性。當初戀慕玉重華,就一直惦記著。他把玉妃當成玉重華,也就三年如一日地寵著。不知道他突然冷落玉妃,是不是因為柳絲絲的緣故。

  如果是的話,那麼這位柳姑娘,大概要發達了。

  過了會兒,門外傳來三聲響。

  「進來。」

  一個伙計打扮的人推開門,輕聲道:「來了。」

  樓晏點點頭,伸手在牆上一按,掛的那幅畫慢慢挪開,露出後面的櫃子。

  這個櫃子,比當日畫舫上那個大多了,跟個小房間似的,裡頭甚至還擺了凳子。

  他伸手牽了池韞進去,也不知道在哪裡撥弄了兩下,一塊木板被推開,露出一條細縫來。

  柳絲絲正在彈撥琵琶,聽得小廝稟報,起身理妝。

  不多時,皇帝進屋,她迎上前:「姚公子。」

  皇帝託了她一把,笑道:「今日事忙,好不容易脫開身,忽然想起你的曲子來,沒打擾你吧?」

  柳絲絲含笑:「怎敢說打擾?公子駕臨,是絲絲的榮幸。」

  兩人坐下來,柳絲絲命人置辦酒席,皇帝卻道:「不必了,喝茶就好。」

  柳絲絲自然不會違逆,便給他煮茶。

  櫃子裡兩個人,從頭看到尾,樓晏不禁挑了挑眉,扭頭看了看池韞。

  他俯到她耳邊,輕聲說:「不是你教的吧?」

  池韞也很驚訝,沒想到會在柳絲絲身上,看到「自己」。

  她說:「不是,應該是她自己瞧見了,誤打誤撞。」

  樓晏終於明白過來了:「還以為他醒悟了,原來是看到了另一個影子。」

  池韞默了默,說道:「說醒悟了也沒錯,這動作雖然有幾分相似,但柳絲絲只是柳絲絲。」

  宮裡那位玉妃,完全就是個影子。

  她的形貌、舉止、言談,都是模仿。

  可她到底不是玉重華,仿得再像,也只是個影子,空蕩蕩而沒有靈魂。

  柳絲絲不一樣,她沒有刻意去仿,只是覺得那位池小姐的動作很好看,順手學了學。盡管帶了她的痕跡,但仍然是柳絲絲,一個鮮活的人。

  皇帝這是進化了啊!

  不甘願只看一個影子,而想擁有一個活人。

  這樣才對。

  一個虛妄的影子,哪裡比得上顰笑動人的美人呢?

  池韞忽然感到一緊,卻是樓晏攬住了她。

  她想到上次在畫舫……不禁掙了掙,低聲:「你別亂來。」

  樓晏低笑一聲,俯在她耳邊說:「你想多了,只是這樣方便說話。」

  是、是嗎?

  池韞有點心不在焉。

  隨後感覺到,他輕輕咬了咬她的耳朵,帶著幾分醋意說:「以後別在人前露出行跡,他和先前不一樣了。」

  皇帝之前迷戀玉妃,對別的女子並不多看。可他現在從柳絲絲身上看到了玉重華的痕跡,就開始冷落玉妃,可見他已經不把玉妃當成玉重華了。

  那樣的話,他再看到另一個人像玉重華,會不會也心動呢?

  料不準,他不敢冒險。

  池韞耳邊一熱,好一會兒,心神才穩下來,低笑道:「你放心。」

  上次做給玉妃看,那是故意嚇她的。

  她早就做了準備,字跡換過了,動作步調也可以改。

  決心做池大小姐的時候,她就下定了決心,成為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不知道樓晏是不是被安撫住了,池韞只覺得耳朵一濕……

  她匆忙推開他,瞪了一眼。

  哪裡學來的混賬手段!

  可惜太黑了,根本看不見彼此,這一眼毫無威力。

  樓晏低低一笑,重新拉了她的手,看那邊的情形。

  皇帝目不轉睛地看著柳絲絲,問道:「你打算一直這樣嗎?」

  柳絲絲笑問:「姚公子,您這是……」

  皇帝道:「你就沒想過,日後要怎麼辦?」

  柳絲絲一怔。

  這話不是沒人問過她,通常問的意思就是,要不要替她贖身。

  想起那位池小姐的話,柳絲絲搖了搖頭:「公子好意,絲絲心領了。然而絲絲這樣的身份,恐怕會給公子帶來麻煩……」

  皇帝直接問道:「你願不願意跟著我?」

  柳絲絲大吃一驚。

  樓晏和池韞也大吃一驚。

  他這是什麼意思?要把柳絲絲接回宮裡去嗎?

  她是個伎子啊!

  皇帝被迷暈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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