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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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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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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4 10:12:13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章 李白

  上一次抽出王維卡時,葉爭流基本上已經用盡了自己攢下的所有詩文箋。

  但很快,她就先是毆打了歡喜尊,又(被迫)刷了一波貪婪之神。

  眾所周知,只要跟神明交戰就可以算做任務。

  雖然情急之下,葉爭流沒來得及查看任務發布的彈窗,但是收取的獎勵的公告,她卻是可以事後查閱的。

  兩次交戰,都給葉爭流帶來了非常豐厚的獎勵。

  【任務:對戰歡喜尊√(已完成)

  任務描述:盡管面對著古往今來第一口口、**、○○、()、【】的打碼之神,但謀主仍然憑借自己的努力和演練,成功地將歡喜尊封印當場。

  當然,如果謀主足夠細心的話,您很輕易地就能發現,歡喜尊是唯一一個即使在任務列表裡,我們也以神名來作為代稱,而不是以祂的本質來稱呼的邪神。

  畢竟,歡喜尊的的本質神號一旦被叫出,系統不但得手動在祂的名字中間打碼,而且還容易引來屏蔽,挺犯不上的。

  總而言之,王維卡是一張非常好用的利器,摩詰居士就是永遠的神!

  和歡喜尊的對戰是一場關於想像力、耐力、還有見識力的考驗。天時、地利、人和則是謀主最為趁手的武器。

  再次恭喜謀主成功將歡喜尊封印,盡管您心中的一角可能因此永遠變成了鮮黃的顏色。

  任務獎勵:詩文箋×5000、技能提升寶石×20、意境覺醒寶石×10、銅幣×1000000、趙玉濃×1(又發了一次)、歡喜尊的【】【】(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和歡喜尊相關的身體位置一律不予顯示)】

  葉爭流:「……」

  葉爭流:「……草。」

  她只能說,從系統的態度上來判斷,在關於歡喜尊的事情上,自己和系統的看法都十分統一。

  歡喜尊真的是那種……遇到之前幾乎令人無法想像、遇到之後非常讓人長見識、非常讓人長見識和非常讓人長見識的神明。

  至於任務獎勵,除了那個打碼的歡喜尊零部件之外,其他的獎勵規格,都和封印瘋狂之神時的待遇沒什麼區別。

  對於這一點,葉爭流並不意外。

  沉默地收下了5000點詩文箋,還有紅藍二色寶石若干,葉爭流轉而點開了第二則任務通告。

  【任務:對戰貪婪之神√(已完成)

  任務描述:這必然是一場值得尊敬的戰鬥。

  謀主或許沒有以贏家的身份,意氣風發地走出貪婪的神域。但您不屈的意志和堅持,最終令您得到了援兵的支持。

  即使未曾有過任何準備,猝不及防地被拉入一場意料之外的交鋒,您也仍然冷靜理智地選擇了足以相剋的卡牌,當場封印了大部分貪婪神域。

  直至如今,您的封印範圍仍在增加。

  距離完全封印貪婪神域只剩一線,還望謀主重振旗鼓後,盡快將剩餘的範圍補上封印,達成徹底封印貪婪之神的成就。

  請不要為一時的跌倒鬱結或者自貶——要知道,在生與死的邊緣之間,您曾以人類的血肉之軀,用執著在貪婪的雙眼中倒映出驚愕的影子。

  任務獎勵:詩文箋×5000、技能提升寶石×20、意境覺醒寶石×10、銅幣×1000000、您的殺魂×1(又發一次)、裴松泉×1(又發一次)】

  除了最後的人物獎勵,其餘獎勵照樣是和對戰其他神明時一模一樣的獎勵復刻,這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葉爭流的目光只在上面一掃而過。

  任務名稱既然叫做「對戰xx之神」,任務便絕不會強求葉爭流,也不會讓她一定要封神。

  不過,雖然獎勵都差不多,但對戰歡喜尊和對戰貪婪之神在後續上,還是有一點小小的差別。

  根據其他幾條系統提示來看,歡喜尊現已加入周常boss套餐,貪婪之神卻還沒有。

  顯然,封神與否,是周常BOSS是否擴展的決定性標志。

  把這一點區別暗暗記住,葉爭流抿起嘴唇一字一句地閱讀著任務描述。她的眸光透過光屏,映出遠處的濤濤海水,眼神便因此顯得有些幽深。

  這兩則任務獎勵通告,葉爭流都看完了。

  系統的口吻還和往常一樣,戲謔中帶著嚴肅,吐槽裡摻雜著莊重。

  葉爭流已經非常適應系統的這副口吻,既作為系統的謀主,也作為系統的朋友。

  她只是有一個小小的疑惑:如果系統發布獎勵的口吻和從前沒有任何區別,那它究竟知不知道,葉爭流已經知道自己是一個獨卡卡者?

  那些人性化的口吻、好像有什麼智慧生命隔空發布的任務以及玩笑,究竟只是卡牌的一種神奇表現形式,還是……?

  葉爭流皺起眉頭,

  感覺自己好像把手掌插入了一團亂麻之中。

  罷了,關於獨卡和眾卡的問題,她有空可以做個實驗。

  至於現在嘛,既然已經領取到了足夠的詩文箋,一直以來也一直在把抽卡系統當做外掛使用,那就按照舊例繼續好了。

  葉爭流依照往日的玄學竅門搓熱了手——她覺得自己要是哪天退休了,甚至能憑借各種隨心所欲的玄學小貼士,寫出一本專著來。

  至於名字嘛,就從《抽卡的一百零一種小竅門》/《手把手教你抽卡入門》/《玄能救非,氪能改命》/《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裡隨便挑一個好了。

  一萬點詩文箋,足夠葉爭流抽三次十連,還能連帶著三個單抽。

  很好,三十三抽,這數字挺吉利的。

  葉爭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特意把手掌在陽光下照耀了幾個回合,同時口中唸唸有詞地默誦著自己新領悟到的玄學。

  「你可是我的獨卡,抽卡時要向著我。你可是我的獨卡,抽卡時要向著我……」

  萬事俱備,直接開抽。

  葉爭流睜開雙眼,再不猶豫,手指點出有如疾風。她的食指帶著午後的陽光和希望,徑直落在了抽卡的選項之上!

  【請問是否確定進行十連抽?】

  【確定】!

  剎那之間,十個華光大作的光柱從白雪似的沙灘裡拔地而出,它們散發著璀璨的流光,似乎要和暖陽的照射融為一體。

  往常葉爭流的每次抽卡都是在室內,眼下在室外進行十連,居然是她綁定系統以來的第一次。

  環境不同、亮度不同,心情好像也有所不同。葉爭流眨眨眼,堅信自己從中感受到了這把必出天階卡的真意。

  ……才怪。

  天階卡什麼的,料來是個稀罕物,豈是葉爭流想有就有的?

  即使葉爭流已經用盡玄學功力、甚至還試圖以言語賄賂抽卡系統。

  然而運氣是虛無縹緲的,概率是鐵面無私的,第一把十連就能抽出天階卡這種美事兒,從來都是很少很少的。

  所以,面對著九個水墨色的三星卡裝,還有一張非常普通的玄階卡牌,葉爭流也不該為此感到意外。

  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葉爭流感覺自己好像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嘲諷。

  清了清嗓子緩和氣氛,葉爭流再次對卡池伸出了魔爪。

  還記得嗎,這次抽卡之前,她做過心理準備的。

  ——沒有什麼事是抽卡解決不了的,一次沒有抽出天階卡,我們可以來抽第二次啊!

  沉著地在熟悉的彈窗頁面上點擊了【確定】,葉爭流身邊有升起了熟悉的十個光柱。

  這一次,葉爭流特別調整了喚醒光柱的順序,上一次十連她是逆時針點亮光柱,這一次,她就轉而改成順時針。

  ……要是這次還是不行,那葉爭流就像是下跳棋那樣,隔著光柱一個個地來好了。

  大概是被葉爭流鍥而不捨的精神感動,這次十連終於不是全黑的非酋場面。

  本次十連一共出貨了兩枚銀光,都是高等的四星卡裝。至於保底的人物卡,卻依舊是一張玄階卡。

  ——這也是在葉爭流心理準備中的事情。

  畢竟在系統卡池裡,已經抽到的卡牌不會重復,這就意味著當葉爭流抽到的天階卡越多,她往後抽到玄階卡和地階卡的概率就越大。

  因為,能夠被稱為天階卡的詩人,一共就只有那些呀。

  兩次抽卡都沒能出貨,葉爭流想了想,繼而第三次點擊了十連抽的頁面。

  到了葉爭流現在這個層次,詩文箋攢不攢著都沒有太大意義了。

  她現有的卡牌已經能奶能防能攻擊,只要不遇上神明,都非常能打。

  相應的,葉爭流對可以封印神明的天階卡,需求也比以往更加迫切。

  口中默念著「李白」、「杜甫」、「李杜李杜大李杜隨便來哪個都行的魔咒」,葉爭流第三次執著地按下了十連抽按鈕。

  千萬出貨吧,這一次抽取之後,她可就基本把存貨抽光了。

  或許是某種來自於玄學的心靈感應,又或許真的是獨卡會回應自己主人的呼喚,當十個眼熟的光柱再次屹立在葉爭流周身時,葉爭流的心臟忽然不受控制地暴跳起來。

  強壓住那股莫名而起的預感,葉爭流手指輕顫,朝著一個光柱的方向點了一下。

  ——沒有任何緩衝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明豔金色,帶著葉爭流從前抽卡時都沒體會過的光華燦爛之意,從光柱裡洋洋灑灑、噴薄而出,宛如隔著朝代和時光仍然不能被掩蓋的才氣。

  那光芒的形狀,既像是一壇酒,又像是一把劍,還像是一捧盈盈的月光。

  像是詩的魂魄,也像是半個泱泱盛唐氣象。

  在接住這枚卡牌的同時,葉爭流的整個手掌,便好像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屏住呼吸,睜大雙眼,翻開了卡牌的邊緣。

  一個「李」字,就那樣豪邁而浪漫地,帶著一束瀲灩的金光,映入了葉爭流的眼簾。

  ——李白!

  ——是李白卡!

  ——葉爭流抽到了李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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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7:50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迷弟

  葉爭流雙手顫顫巍巍地將那張卡牌捧起。

  金色的卡牌自帶一種縹緲仙氣,彷彿只要有一抹月色的誦唱,畫中人便可隨時羽化而去,直到天的盡頭,住在明月樓裡,赴一場足可長醉千年的歡宴。

  卡牌分明是沒有重量也沒有溫度的,但或許是心理作用的加持,葉爭流只覺得自己捧著這張卡牌如同捧著炭火,卡面上的每一個字如今讀來都力若千鈞。

  李白卡!

  堅持了這麼久,她終於有了李白卡!

  往昔如同流水一般,在葉爭流眼前匆匆劃過。每一次抽卡墜機的經歷都被壓縮成走馬燈似的片段,挾裹著當時百味雜陳的心情,讓葉爭流後知後覺地品出幾分有趣和甘甜。

  許許多多和自己卡牌相關的趣事湧入腦海:葉爭流回憶起自己幾次抽出「李」姓詩人,看見姓氏以後心情上的大起大落。還有她剛開始的時候級別很低,卡牌種類也不多,幾張玄階卡也得當成主要戰力用,技能用一次冷卻一次,打起架來緊巴巴的。

  除此之外,還有葉爭流第一次抽到二蘇兄弟時的狂喜、欣賞元白卡牌搭配時的慵然、目睹《春江花月夜》作為意境的驚豔……

  哦,對了,在萬花筒似的過往裡,自然少不了葉爭流第一次抽出乾隆卡的奇妙經歷。那時候她的心情……就尼瑪的離譜。

  所有的記憶、所有的心情,曾經在卡冊裡滿滿記錄著的酸甜苦辣,如今都匯聚成一股洪流,在李白卡入手這件事的催化之下,讓葉爭流達到了她有史以來情緒的最高峰。

  葉爭流手握李白卡牌,心情激動到甚至看不進去字。她一連讀了李白卡的技能三遍,居然都只是浮於表面,大腦硬是沒有理解那些文字的意思。

  ——要知道,葉爭流可是連《李白全集》都能倒背如流的文學愛好者。能讓她表現得如此失態,可真是開天闢地的頭一回了。

  就著現在這個坐在沙灘上的姿勢,葉爭流當場臥倒,並且還興奮地在白沙地裡打了個滾兒。

  人類果然是由類人猿進化而來。

  至少在這一刻,返祖傾向在葉爭流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葉爭流嘴角高揚,只覺得自信心膨脹到了無限寬廣的地步——什麼貪婪和欺騙,她不怕不怕啦,她有了李白卡,她明天就去削  !

  撣了撣自己身上的沙子,葉爭流的興奮之意終於稍稍緩解。她正了正自己的表情,故作嚴肅地輕咳一聲,終於能夠沉下心來,把目光投往金光熠熠的天級卡面。

  ……也不知是不是葉爭流的錯覺,卡牌之上,那個由水墨寫意畫構成的李白頭像,看起來居然有一股很淡然的模樣。

  哪怕卡主剛剛因為得到了他,表演了一個現場返祖,李白卡的神色依然是悠然而自在的。

  當然,對於詩仙大大來說,葉爭流的那些表現可能並不值得一提。

  畢竟,在他光輝而燦爛的人生裡,什麼樣的迷弟沒有遇見過呢?

  想當初,李白、高適和年輕的杜甫曾經進行過一場短暫的三人旅行,也正是這次旅行,讓杜甫終身難忘。

  像是什麼「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等流傳千古的名句,全都是杜甫用來讚美李白的詩詞。

  當然,李白也曾經給杜甫寫過「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的名詩,聊表惦念之意。

  而除了杜甫的千古名篇之外,其他人對於李白的欣賞,以及表達喜愛的方式,也是不逞多讓。

  像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的汪倫,據野史記載,他曾經贈給李白八匹駿馬,臨行前深情滿懷地踏歌相送。

  再比如說堪稱大唐第一追星族的迷弟魏萬。

  魏萬為了見李白一面,一路追隨了李白行蹤三千里,終於在廣陵這個地方見到了李白本尊。

  李白對魏萬的心意十分感動,不但給魏萬寫詩、和魏萬一起遊山玩水,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甚至還將自己的詩文送給魏萬,讓他替自己代編了《李翰林集》。

  回憶起歷史上李白經歷過的各種迷弟行為,葉爭流嚴重懷疑,自己剛剛見到李白時的那點反應,在詩仙眼裡可能根本不算個事。

  不過,李白對於敬仰自己才華之人的端水方式倒是很好總結,一言以蔽之,就是寫詩送人。

  隨便寫首詩送給汪倫,《贈汪倫》上了語文教科書。

  隨便寫首詩送給孟浩然,《送孟浩然之廣陵》上了語文教科書。

  隨便寫首詩送給不知名的朋友,《送友人》上了語文教科書*。

  總而言之,誰喜歡詩仙大大,詩仙大大就寫詩送他。

  葉爭流當場由此展開精神分裂式聯想:那麼,自己現在可以動用李白卡,四捨五入就相當於卡牌上的詩都送給自己用,等量代換一下,就相當於李白大大非常喜歡我了!!!

  帶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心情,葉爭流興奮地翻開了李白卡的卡面。

  一眼看去,葉爭流當即就發出了充滿讚嘆的聲音。

  真不愧是李白卡。

  自入手卡牌系統這麼久以來,葉爭流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張卡牌,原始技能竟然有足足五個。

  【卡牌名稱:李白

  技能1: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技能2: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技能3: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技能4: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

  技能5: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五個技能,就意味著五首詩,相當於五個意境!

  《俠客行》、《夢游天姥吟留別》、《行路難》、《蜀道難》……

  只需稍稍回憶起這五首詩中的名句,以及它們的意境可以擴展出的宏大氣概,無數煙花就在葉爭流的眼前砰砰炸開。

  一時之間,葉爭流只覺心中有連綿不斷的璀璨的光芒揮揮灑灑,星落如雨。

  《俠客行》似乎是個萬能的絕殺技能,無論對上哪個神明都可一用;

  《夢游天姥吟留別》的意境凌駕在仙山海外,若要將貪婪完全封印,沒有比這更好的補充了;

  《行路難其三》裡的「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一句,本來就是對戰憤怒之神的寶具。在補全意境以後,想必能發揮出更為強大的攻勢。

  至於《蜀道難》嘛,葉爭流暫時還沒有想好它應該用在什麼地方。

  而最讓葉爭流感到驚喜和滿足的,還是李白卡的第二技能。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長生啊……

  若是使用了這個技能,即使貪婪之神再怎麼抓著她的弱點下手,葉爭流想必也是不為所動了吧。

  葉爭流心知,至今除了成神之外,還沒有聽過誰的卡牌技能和永生相關。

  所以,即便她手握李白神卡,技能效果也未必會持續到「長生」那麼久。

  但,只要在對戰貪婪之神的那一刻,葉爭流可以套上「長生」BUFF,那葉爭流在貪婪之神面前,便可謂無懈可擊。

  換句話說,貪婪之神很快就可以成為她的周常BOSS了。

  想到此處,葉爭流面露猙獰笑意,期待而兇猛地搓起了手手。

  …………

  現在,葉爭流手裡還剩下三次抽卡機會。

  本來呢,葉爭流是很少單抽,一律統一攢起來等待十連的。

  但是鑑於她剛剛抽出了李白……

  葉爭流意猶未盡、理直氣壯地打開了抽卡頁面,把自己罪惡的手指伸向了那個神秘的、無比誘人的按鈕。

  蒼天可鑑,她這可不是瞎抽啊,她這抽得師出有名,有理有據。

  ——既然蘇軾卡以後可以跟著蘇轍卡、王維卡後面自搭一個裴迪卡,那李白卡之後單抽抽出杜甫卡,難道是什麼過分的期望嗎?

  根本不是!這不但是葉爭流的正常需求,而且也是杜甫大大的正常需求!

  如此這般地說服了自己,葉爭流非常泰然地點下了單抽按鈕。

  第一發是水墨色的三星卡裝‧《伐木》。

  一般來說,大紅之後必有大黑,她的運氣都用來抽李白卡了,之後多爆幾張三星卡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過,這張三星卡裝葉爭流還是第一次抽到。

  稍稍回憶起了《伐木》的內容,葉爭流當即露出了微妙的笑意。

  這篇詩經講述了伐木勞作、備辦宴席、宴上準備了大盤大盤的肥美羔羊肉,再斟滿篩過的、清醇的美酒的宏大場面。

  在《詩經》落成的那個年代,酒作為糧食釀造物,並不是容易得到的。所以縱觀《詩經》全篇,和酒相關的文字很少,大概不足十五篇。

  但就是這麼少的數目,葉爭流今天居然也抽到了這個卡裝……這種神奇的概率,不得不讓人懷疑是李白大大在快樂黑箱。

  葉爭流沉思了一下,還是把這枚三星卡裝給李白卡帶上了。

  然後!好像真的不是葉爭流的錯覺!卡牌上青蓮居士的寫意頭像,笑得明顯比剛剛被抽到時開心多了!

  葉爭流:「……」

  心情復雜地清了清嗓子,葉爭流繼續把目光投到抽卡頁面上去。

  第二抽的手氣就很正常,是一個普通的三星《桃夭》卡裝。

  在第三抽的時候,光柱裡衝出來一道黑白相間的影子。

  葉爭流本來以為,這又是某張三星卡裝,故而只是隨便伸手去託了一下。

  誰知道,那墨黑色的一道流光竟然在葉爭流的掌心上空,匯聚成了方方正正的卡牌形狀。

  葉爭流眨眼,有點愕然地坐正了身子:「咦?」

  玄階卡嗎?

  她好奇地翻過卡面一看,目光頓時在那個名字上久久定格。

  過了好一會兒,葉爭流痛心疾首地重重一拍大腿。

  玄階卡上的名字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一路探訪李白行蹤,在唐朝那個時代堅持走訪三千多里,終於在廣陵這個地方,得以成功會見偶像的魏萬。

  ——可惡。

  葉爭流的五官都皺成一團,她非常不甘地想道:杜甫大大啊杜甫大大,難道比起魏萬,咱們的廚力就略輸一籌嗎?!

  ——不!不可能!

  葉爭流不相信,葉爭流不承認。

  當機立斷,葉爭流做下了一個重要決定——杜甫大大你等我,我去打周常BOSS,攢詩文箋養你啊!

  --------------------------------

  一說《送友人》只是後人添加的題目。

  換而言之,原詩背景可能並沒有這個被送別的友人,只是詩仙大大想寫個送別詩,所以隨便在腦海裡設想了一個友人。

  然後就上了語文教科書h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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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8:07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二章 約會

  當然,考慮到瞬移技能的使用,還有其他方面的事情,葉爭流並沒有在激動之下立刻出發,前去各個被封印的神域點打BOSS。

  白天的時間還是用來幹正事最好,等到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咳。

  葉爭流的意思是,等到晚上快要接近午夜十二點,瞬移技能即將恢復,一去一來不耽誤事的時候,才是刷BOSS的最佳時機。

  鑑於葉爭流手裡現在已經攢了不少神明的神域鑰匙,只要時間足夠,她甚至能在一個晚上連著刷完一串神明。

  像是什麼嫉妒啦、瘋狂啦、歡喜尊啦……

  還有馬上就要登上她周常任務列表試點的貪婪之神啦。

  一想到貪婪之神,葉爭流當即神色一定。

  她當即翻開充當背包的煉器格子,順著文字標籤一連串找下來,發現自己果然沒有貪婪之神的鑰匙。

  葉爭流現在所擁有的,分別是:嫉妒神域的鑰匙(由嫉妒之神大罵著提供)、瘋狂神域的鑰匙(由瘋狂之神的頭髮友情煉製)、憤怒神域的鑰匙(在拯救雲渺之的團建活動裡,葉爭流臨走前撿了憤怒之神一隻斷手)、色欲神域的鑰匙(原材料來自於嫉妒的收藏),以及殺戮之神的鑰匙(從瘋狂之神異化的傷口裡現場薅到的鳥毛)。

  掐指一算,她竟然已經集齊了五個邪神的神域門鑰匙。

  若是以後葉爭流能夠湊齊吞天君和慕搖光的神域鑰匙,一共七把鑰匙放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召集神龍。

  在心裡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葉爭流開始盤算起貪婪神域的事。

  葉爭流上次進入貪婪神域,根本沒有用到鑰匙。

  是貪婪之神那個老鯊魚自己犯賤,強行把葉爭流捲進神域的。

  後來葉爭流在強壓之下陷入昏迷,被裴松泉和殺魂聯手救走。

  這兩人當時只顧著擔心葉爭流的身體狀況,誰也沒有特意削一塊鯊魚肉下來,給葉爭流當做煉器材料。

  唔,說起來,裴半神能夠進入神域,似乎是靠殺魂徒手撕開了貪婪的神域界限。所以沒有鑰匙也沒關係,她還可以再帶著殺魂去一趟貪婪神域外面啊。

  葉爭流雙眼閃閃發亮。

  殺魂對貪婪記仇已久,這個提議他一定不會反對。

  想想葉爭流和殺魂雙雙聯手,共同毆打貪婪的場面……那想必會是一場別出心裁、驚心動魄的浪漫約會吧。

  ————————————

  殺魂雖然收拾好了包袱,卻還沒有啟程。

  葉爭流去找他時,只見殺魂抱臂而立,一臉深沉地站在巨大的明月鴻鵠身前,漆黑如墨的澄澈雙眼裡,浮現出非常分明的「想吃」二字。

  葉爭流:「……」

  葉爭流輕咳一聲,打斷了殺魂危險的注視:「你要幹什麼,這可是咱們的鵝子。」

  殺魂斬釘截鐵道:「不錯,鵝,就是用來吃的。」

  不過,見到葉爭流過來,殺魂當即收回了那恍若實質的壓迫性眼神,轉而看向葉爭流。

  他的眼神很專注,只看著葉爭流一個人。

  「鵝是用來吃的,鵝子可不是。」

  葉爭流嗔怪地勾了一下殺魂的手指:「從你送給我的那顆蛋開始,好不容易把它養這麼大……我平時短程來去都是乘鵝子的,你要是把它燉了,難道我下次坐你出行嗎?」

  聽到這話,殺魂頓時目露憧憬之色,一雙冷冽的墨色眼瞳瞬間變得雪亮一片!

  「可以!」他飛快地回答道。

  葉爭流:「……」

  經她鑑定,此嗷現在心中想的準不是什麼好事。

  殺魂笑了笑,從葉爭流勾住自己的那根手指開始,一根一根地把自己的整個手掌都纏了上去。他扣住葉爭流的手,很隨意地說道:「本來最開始就是送給你吃的,你不想吃,那就不吃吧。」

  說罷,他又補充道:「反正也找不到這麼大的鍋燉它。」

  在兩人身後,明月鴻鵠其實已經可以聽懂一點「鵝」、「燉」相關的關鍵詞了。

  作為抗議,鵝子當場就嘎嘎大叫起來。

  殺魂不甘示弱地嗷嗚了回去。

  鵝子針鋒相對地嘎了回來。

  一狼一鵝認認真真地吵了一會兒架,殺魂轉頭對葉爭流說:「不然我送你一顆新蛋吧,這顆太囉嗦了,我怕你罵不過它。」

  他甚至連烹飪建議都幫葉爭流陳列出來了:「我剛才想過了,雖然一鍋燉不下,但我們其實可以燒烤它,翅膀看起來挺肥的。」

  瞬間,鵝子非常乖巧地閉嘴安靜。

  不惹了,這個充滿壓迫感的男人,看起來就彷彿是它食物鏈上注定天敵的樣子。

  旁觀了全程的葉爭流,已經笑得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感覺自己剛看完一場哈士奇和大白鵝的奇幻冒險。

  兩個人手牽著手,一路慢悠悠地沿著曲徑通幽的羊腸小道往外走。

  殺魂問葉爭流:「對了,『幸』是什麼意思?」

  葉爭流狐疑地看了看他,很謹慎地問道:「你問的……是哪個『性』?」

  殺魂坦然道:「那天我從屋簷下走,聽見兩個女人,她們悄悄說話,說你幸了我。『幸』是什麼意思?」

  雖然在葉爭流的培訓之下,殺魂現在已經熟練地掌握了人類語言和部分方言,還可以根據命題當場手寫八百字小作文。

  但他掌握的詞匯都比較日常化,對於某些語境裡的字詞特別用法,尚且不太熟悉。

  就比如說「幹飯」這種短語,殺魂就絕對不會以「用膳」代稱。

  原來是這個「幸」……

  葉爭流臉上露出了些許微妙笑意,她想她大概知道,這則謠言是從何時傳出的了。

  就在此刻,葉爭流幾乎能夠憑空勾勒出那件衣服——殺魂富有草原風情,還配了毛茸茸小羊羔領的外衣,被葉爭流充當睡袍披了出去。那天,他們一起在屋簷上看了星星和月亮。

  反牽起殺魂的手,葉爭流笑著看向他。

  殺魂只覺得葉爭流的兩隻眼睛好像兩泓美麗的深潭,彷彿只在一瞬間,潭水便釀成為草原上最好的羔兒酒。

  葉爭流柔聲說道:「『幸』的意思,就是我有兩輩子的幸運,所以這才遇到了你。」

  殺魂睜大眼睛看著葉爭流,好像要把她的每一個細節都裝進自己的眼底:「可我覺得,那句話似乎不是……」

  「它就是。」葉爭流溫和又不容置疑地打斷了他,「別人什麼樣不必管,在我們之間,它就是這個意思。」

  聽她這麼說,殺魂便不再問了,只是拉著葉爭流笑一笑,又說:「你真好看,我想親親你。」

  …………

  過了一會兒,葉爭流把散亂的鬢角重新抿起。

  她又想起那件曾經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上面的刺繡算不得精美,但那大膽的撞色和圖騰,卻帶著一別樣的異族風情。

  葉爭流把那個圖案跟殺魂提了,好奇問道:「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個花紋,往常有些牧民的帳子前也會繡上那種門簾,那個圖案是什麼?」

  「那個?那個是送子鳥。」

  在草原上一向有送子鳥送子的故事。

  據說曾經有一個父親痛失了自己的孩子,他好傷心,哭啊哭啊,眼淚匯聚成了一灘沼澤。

  他哭瞎了眼睛,哭啞了嗓子。父親的故事傳過了六曲的水灣,打動了祖山。祖山便派出了送子鳥銜來一隻新的孩子,在夜裡放在父親的帳門前。

  據說,每一隻送子鳥都會從雪峰出發,飛往天涯海角,銜起那些被人遺棄的孩子,再把他們送到那些渴盼孩子的家庭門口。

  在草原上,如果某一家中的女人已經不能生育,家裡又缺少孩子,他們便會在門簾上掛起鮮豔的送子鳥圖騰。

  圖騰的繡線被一種極為特殊的草汁浸泡過,在深夜裡散發出只有送子鳥才能聞到的特殊氣味。

  這樣,或許在某年某日,一隻送子鳥便會把一個孩子放在他們的帳前,自己拍拍翅膀轉身飛去。

  葉爭流津津有味地聽殺魂講完了整個故事,感覺這個故事就像是綜合了「姑獲鳥」、「送子鸛」、「送子鶴」等民俗題材,創造的草原特有神話。

  說起來……不是葉爭流污,為什麼在各個國度的神話故事裡,送子的對象都是鳥呢?

  嗯,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把這個故事暫時壓在心裡,葉爭流又和殺魂提到了貪婪神域裡的約會。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殺魂這次卻搖了搖頭。

  「我能撕開它,是因為你在裡面。」

  葉爭流眨了眨眼:「什麼意思?」

  「你不在裡面,我無法確定它的所在。但是當時你在裡面,我聽到了你的呼喚,知道是什麼關住了你,所以我才可以碰觸到它。」

  「……哦?是這樣嗎。」葉爭流沉吟了一下,轉而很無謂地笑了笑。

  「那沒事,我知道了。等我拿到貪婪神域的鑰匙,再帶你一起進去刷怪。」

  —————————————

  貪婪之神祇要腦子沒糊,多半就不會再把葉爭流放進去了。畢竟,葉爭流作為誘餌時,那可真是活生生的引「狼」入室。

  那麼,葉爭流要從哪裡得到貪婪之神的神軀碎片呢?

  一個名字漸漸在葉爭流心中從模糊到清晰,最後被徑直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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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贏了

  其實平心而論,葉爭流最想薅的還是嫉妒的羊毛。

  這倒不是說葉爭流對嫉妒有什麼特別偏愛之類的。主要是,多年以來,葉爭流毆打嫉妒已經很順手了,故而習慣成自然……呸,不是,是人熟好辦事。

  當然,她的這番心理活動一旦讓嫉妒聽見,嫉妒之神必然會像個被流氓當街截住的黃花姑娘一樣,大聲高喊:「你滾,你滾啊」。

  ——對於嫉妒的以上發言,葉爭流一律視作撒嬌看待。

  不過,雖然心中對嫉妒懷著非同尋常的情誼,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以後,葉爭流還是遺憾地放過了嫉妒這條半死不活的小蛇蛇。

  正是因為葉爭流和嫉妒相處多年,她才對嫉妒的實力有了充分的瞭解。

  要是讓葉爭流客氣地評價一句,她會說嫉妒太菜了。假使讓葉爭流不客氣地評價一句,那她會說嫉妒菜得摳腳。

  如果有神明會在手裡悄悄保存吞天君的部分神軀,憤怒、殺戮、歡喜尊都有可能,但那個神明人選,絕對會不是嫉妒之神。

  ……嫉妒有幾斤幾兩,別人不清楚,葉爭流還不清楚嗎?  要是真和貪婪之神碰過面,早就會成為鯊魚餌的重要原料了。

  那,除了嫉妒之神之外,葉爭流目前掌握的封印神域,就是瘋狂之神,還有歡喜尊了。

  心中的指針在天平間兩下搖擺了片刻,葉爭流很快便把目標鎖定到了歡喜尊的身上。

  出於某個非常充分的理由,葉爭流有足夠的前提條件懷疑,歡喜尊那裡,絕對可以找到和貪婪之神相關的神軀……emmmmm,部分。

  ——就算真沒有,那也沒關係。大不了葉爭流多跑些遠路,再去瘋狂神域裡轉一轉,給瘋狂之神換個髮型。

  葉爭流相信,就算是為了自己身為托尼老師時,這千金難買的手藝,瘋狂之神也不會對自己藏私的。

  ————————————

  不多時,葉爭流便啟動了鑰匙,很快就出現在了歡喜神域的境內。

  歡喜神域之外,天日朗朗,陽光普照;歡喜神域之內,深林幽靜,明月高懸。

  王維卡的意境效果,讓歡喜尊的神域環境永遠定格在夜深人靜之時,無論身處在神域中的哪個角落,只要抬頭向天空望去,便能看到那一輪玉盤般的皎皎明月。

  那月亮看起來清心寡欲,透著一股說不盡道不明的禪意。

  葉爭流抬起頭來,任銀白的月光灑落在自己的肩頭袖上。

  她在自己一手製作的美妙山景中逗留了片刻,幾次綿長的呼吸之後,葉爭流才有點奇怪地朝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咦,歡喜尊你怎麼了?我來了你為什麼不出來見我?」葉爭流不帶任何惡意地關心道,「我還以為……」

  葉爭流還以為,就憑歡喜尊之前那種「鐵打的籠子關不住水做的雞」的德行,察覺到葉爭流的來臨,  會迫不及待地出來接客呢。

  聽到葉爭流指名道姓地點在了自己頭上,歡喜尊這才不太情願地從密林中現身。

  不過是幾日不見,歡喜尊看起來便已經憔悴許多。

  祂的神明態下半身乃是一團半透明的海兔狀膠體,呈現淡淡的乳白色。

  往日,只要忽略掉海兔身軀裡夾心的鮮紅內臟,這部分的神明態就足以誇獎一聲黏糯可愛。

   然而現在的歡喜尊,整截海兔下半邊身子都變得黯淡渾濁起來,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淡淡的絮狀物,好像是有人把一碗餿粥倒進了那些膠體當中。

  葉爭流甚至還在歡喜尊的臉孔上看到了一對黑眼圈——神明居然也會長眼袋的?葉爭流對此深感欣慰。

  這副模樣放在常人身上,想必是縱欲過度,需要加以節制;不過,折磨歡喜尊的理由,應該正好相反才是。

  葉爭流關懷地問道:「士別三日,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歡喜尊面無表情,口吻幽怨地說道:「我說沒有,難道你就會信嗎?滄王殿下,做人不能太缺德,至少不能飽姑娘不知道餓姑娘飢啊。」

  葉爭流:「……」

  她直覺性地感受到,歡喜尊概念裡的「飽」和「飢」,和大眾概念裡的既定印象多半不是一回事兒。

  葉爭流疑惑道:「你怎麼還覺得餓?我不是都給你做過絕育手術……咳,我是說,我不是都已經淨化過你的心靈了嗎?」

  她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兒,歡喜尊那張似男似女、柔和美豔的臉孔頓時顯出十萬分的猙獰來。

  「是啊。」歡喜尊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全部功能都沒有任何障礙,就是心累,太累了。」

  「——滄王殿下,您要是打個馬吊連自摸都摸不成,您現在會是個什麼心情?」

  葉爭流:「……」

  葉爭流:「……我不打馬吊。」

  歡喜尊無聲一笑:「滄王殿下,我可真是……謝謝您祖上八代啊。」

  葉爭流清了清嗓子又正了正臉色,努力讓自己別被歡喜尊的思路帶跑。

  鑑於此時歡喜尊眼中正散發著飢餓的幽幽綠光,葉爭流還特意站得離祂遠了一點。

  這樣的話,只要歡喜尊稍有異動,她就能當場催發王維卡的所有意境,把歡喜尊直接按癟在當場。

  葉爭流和歡喜尊交流時的態度非常友好——神域同在梁國的嫉妒之神可以作證,葉爭流對於被自己關押起來的邪神,語氣向來都非常友好。

  至於每週都特意過來揍祂們一頓,那是另外一回事兒。周常任務是交流,深入交流的事,不能算作不友好。

  葉爭流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你這裡有沒有貪婪之神的神軀碎片,或者相關的物件兒?有的話都拿給我吧。」

  歡喜尊直勾勾地看著葉爭流,慢吞吞道:「我要是不拿呢?」

  葉爭流遺憾地朝天空的方向指了指。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歡喜尊仰頭一看,只見天邊的那輪明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改觀。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那月亮就是變得更圓、更佛、更冷清、更讓人看了失卻世俗的欲望,恍然來到一段沒有盡頭的賢者時光。

  歡喜尊:「……」

  歡喜尊恨恨地一咬牙,勉強談判道:「我若是把東西給了你,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葉爭流想了想:「那我這次刷你時下手輕點好了。」

  「刷我?」歡喜尊雙眼一亮,鮮豔的紅舌不加避諱地舔了舔嘴角,死氣沉沉的一灘靜水終於湧流起來,「你要怎麼刷我?」

  從祂的語氣判斷,歡喜尊此刻心中充滿了期待,祂眼巴巴地看著葉爭流,就指著葉爭流回手就掏出一柄又粗又長的……大刷子來。

  葉爭流深吸一口氣,直接用行動代替了言語。

  她當場催動意境,令悠遠空渺之氣越發清淨,現場剝奪了歡喜尊剛剛產生的不世俗欲望。

  歡喜尊被氣得心態爆炸,當場就一口回絕道:「我沒有吞天君那傢伙的東西!你就是現在閹了我,我也沒有!」

  「不可能。」葉爭流不假思索地直接頂了回去,「你手裡肯定有貪婪之神的東西,你非要我明說嗎?」

  歡喜尊奇道:「你為什麼一定覺得我有?滄王殿下,難道你遇到過很多具有收藏癖的神明嗎?」

  葉爭流非常篤定地冷笑道:「刷過你這麼多回,誰還不知道誰啊。閣下玩的這麼花,我就不信你沒考慮過給貪婪之神生個孩子這種玩法。」

  更何況歡喜尊和吞天君,  們的神明態一個是海兔,一個是鯊魚,四捨五入地算一下,也就相當於沒有任何生殖隔離了。

  歡喜尊:「……」

  歡喜尊沉默了一小會兒。最終,在祂頭上那輪光芒越來越盛的明月之下,歡喜尊低頭承認道:「你贏了。」

  祂掌心浮現出了一個容器,心有不甘地說道:「好,我把東西給你,你拿好,這就是貪婪之神的【】【】。」

  鑑於歡喜尊的語氣過於鬱結,實在讓人忍不住懷疑,在困所神域的期間內,祂一直都在打著懷個孩子排遣寂寞的主意。

  葉爭流:「……」

  葉爭流飛快地將那個可以讓自己瞎掉狗眼的東西收好,並且堅持不往材料格子裡看第二眼。

  饒是如此,葉爭流仍然覺得,她心裡有某種存在,已經永永遠遠地失去了。

  那東西可能就是節操吧。

  ——————————

  在刷完本週的歡喜尊周常以後,葉爭流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主動對半死不活的歡喜尊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她說:「這玩意兒……你究竟是怎麼拿到的?」

  恕葉爭流想像力有限,那個場景實在是讓她難以設想啊!

  要說這個,歡喜尊可就原地復活了。

  祂沉吟了一下,反問道:「一時間說不過來,看你具體是想聽哪個姿勢?」

  「……」

  葉爭流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對不起打擾了,再見。你就當我從來沒問過這個問題。」

  這事兒不能細想,一細想就要糟糕!

  ————————————

  為了平復自己在歡喜尊那裡受到的驚嚇,葉爭流轉頭就拿出了另一把鑰匙。

  「嗨。」她熟門熟路地打了個招呼,「驚喜不驚喜,我又來看你了。」

  嫉妒之神:「……」

  嫉妒之神心如死灰道:「你一天天的,就沒有其他事情可做嗎?」

  「有啊。」葉爭流嘴角的笑容漸漸缺德,「我又給你找了兩個新的難友……很快,你們的隊伍就能增加到四個之多。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在幻想裡一起打馬吊了。」

  「哦,對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葉爭流臉色一黑,又補充道,「打馬吊時禁止自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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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8:35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四章 苟

  連著把現有的三個周常BOSS刷了一遍,葉爭流才算是活動開了筋骨,重新找回了在對戰貪婪之前的心態。

  她翻出李白卡,端詳上面的五個技能,根據自己手頭的紅寶石數目,先將《夢游天姥吟留別》一詩覺醒。

  手握新意境以後,葉爭流頓時底氣更足。她借助歡喜神域的鑰匙轉道,特意跑到貪婪神域的附近轉了許久。

  雖然貪婪之神的一部分正放在煉器系統裡凝練,可以進入貪婪神域的鑰匙還沒有煉製出來。

  但,萬一呢?

  萬一吞天君就是一時腦抽,再次把葉爭流吸納進自己的神域之中……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最後的結果證明,貪婪之神雖然胃口巨大,腦容量卻並不至於很小。

  葉爭流溜溜達達地在祂的神域周邊散了兩個時辰的步,中途還拐道去草原給狼群們捎了個信兒,貪婪之神竟然也硬是壓住了動手的欲望,沒有把葉爭流拉入祂的神域之中。

  對此,葉爭流深表遺憾。

  ————————————

  「還是沒有『北斗仙人』的動靜?」葉爭流翻看著一沓厚厚的總結報告,隨口問道。

  在她身邊坐著的,正是宣傳部長,猴猴本猴。長久以來,宣傳部除了對外的宣傳工作,麾下也有負責情報收集的重要分支。

  猴猴為人靈活正派,跟三教九流都有豐富的打交道經驗,所以在宣傳一道上向來把握得風生水起。至於他的副手呂厚德師兄,為人又……很有特色。

  他們兩個一正一副,搭起伴來事半功倍,幾乎沒有讓葉爭流失望過。

  所以像是今天這樣,明明葉爭流已經交代下去要重點留意,但宣傳部竟然一無所獲的情況,幾乎算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了。

  猴猴表情有些慚愧,眉眼中並不顯得惶恐或焦急。他手指靈活地輕點,像是剝香蕉那樣分出幾份重點報告來。

  「參星教裡的重要成員,近來都做了轉移,但是他們分散的方向十分雜亂,而且每一股收到的消息好像都不一樣。我們已經派人跟進了,但恐怕很難有結果。」

  停頓一下,猴猴苦笑道:「說實話,主公,若不是知道您向來引慕搖光為平生大敵,看這架勢,我還以為參星教是內部出現了什麼動亂,所以自行解體了呢。」

  葉爭流沉吟地注視著那幾份報告,並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答。

  在被裴松泉救回大本營以後,作為對慕搖光之前種種行為的回敬,葉爭流如同狂風掃落葉一般,對她治下的參星教出了手。

  本來她對參星教就一直態度微妙,推廣的各種利好政策,也一直在隱晦地傳達對於參星教的不認同。

  百姓對於政治細節或許不算敏感,但他們就像是田裡的稻子,能夠察覺到風吹過的方向,以及雨即將落下的預兆。

  在前期鋪墊做好的情況下,葉爭流一個月內端掉了數百個參星教窩點,整場行動雷厲風行,時間甚至不夠組織起一場劇烈的反彈。

  然而,面對著這種近乎於挑釁的損失,慕搖光做出的回應,竟然僅僅是轉移了他麾下的核心教徒。

  這舉動很反常,也很不妙。

  葉爭流雙眸微沉,心中當即湧現了兩個解釋。

  第一個解釋是葉爭流更樂於見到的。

  那就是,慕搖光在成神時出了岔子,所以根本沒心力顧及祂的教派。對上葉爭流迅疾的反擊,慕搖光只能暫時避免纓鋒,留待以關後動。

  平心而論,葉爭流非常希望慕搖光出事。

  第二個解釋,則讓葉爭流感到很不妙。

  ——慕搖光很可能已經確定,葉爭流擁有某種對付神明的手段了。

  祂未必能猜到葉爭流手握「意境」這種利器。

  但葉爭流既然能在歡喜尊和吞天君的車輪戰裡活下來,甚至還有餘力搞起了參星教,那就說明她肯定藏著什麼底牌。

  而慕搖光對此的反應是……

  從祂現在的表現來看,祂採取的對策是……

  苟。

  這尼瑪就很令人拍案了。

  畢竟慕搖光已經成神,而神明的神域向來是極隱秘之地。

  葉爭流若不是恰好趕上神戰節點,又能憑借煉器系統,製造出神域鑰匙這種逆天之物,她的封印之路可能多半都要花在尋找神域位置上。

  慕搖光不現身、不施展神跡、甚至不主動匯集他的核心信徒。

  祂連對外傳訊都極其隱秘,至少猴猴他們努力了一個月,也沒搞清楚疏散的消息究竟是來自於慕搖光的神諭,還是參星教高層們自作主張。

  很顯然,慕搖光已經極速判斷出了對付葉爭流最輕鬆、最愜意的那條路。

  那就是——活著,然後跟葉爭流比命長。

  反正神明的時間接近無限,葉爭流一個凡人,肯定活不過祂慕搖光。

  ……

  在經過短暫的斟酌以後,葉爭流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在面對神明時有特殊底牌這件事,慕搖光必然知道。

  嗯……應該不是貪婪告訴祂的。

  畢竟神明之間的關係相當微妙,貪婪的神域現在還在被《行香子‧文殊菩薩》克制著。

  吞天君氣恨慕搖光讓自己踢到鐵板還來不及,怎麼會好心告訴慕搖光關於意境的情報?

  那麼,慕搖光應該也不知道,葉爭流的卡牌其實是張獨卡。

  ——這條消息很重要,它甚至比意境的存在還要重要的多。

  畢竟,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慕搖光知曉了葉爭流的意境能夠封印神域,那又怎樣?

  難道祂會借機和其他邪神通報消息,一起聯手對付葉爭流嗎?

  葉爭流在腦海裡設想了一下那個場面,直接滑稽地被笑了出聲。

  別逗了,不可能。慕搖光哪是這麼無私的人。

  假如慕搖光知道了葉爭流能夠封印其他神明,很可能當場就是心頭一喜,然後開始策劃起怎麼把其他神明遞到葉爭流的手裡。

  要知道,雖然「葉爭流可以封神」,對於慕搖光來說是種劣勢。但只要祂能活過葉爭流,劣勢瞬間便會轉為無可比擬的優勢。

  想想看吧,假如葉爭流生前把所有其他神明都削了一遍,那麼只要她一死,慕搖光轉眼就會成為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神明。

  相比之下,一時的忍耐又算什麼?

  滿打滿算,葉爭流能活到一百歲嗎?

  從慕搖光此前對待葉爭流的態度裡就能看得出,祂是從不憚於暫時做小伏低,以此來換得更多利益的。

  只要祂不知道葉爭流是獨卡卡者,只要祂不認為葉爭流會有成神的可能,慕搖光便會欣然地待在一旁,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葉爭流一下一下捏著自己的鼻樑,從慕搖光的行為裡倒推祂的思路,目光時不時地變得鋒利。

  ——慕搖光果然慣走捷徑,如今竟然想穿她繡的嫁衣。

  倒也不怕被勒死。

  葉爭流冷冷一笑,輕聲道:「……祂想得美。」

  猴猴注意到了葉爭流的神色,關切道:「主公?」

  放下心中疾轉的念頭,葉爭流溫和了自己的表情和語氣,反過來安慰猴猴。

  「你們已經盡力了,慕搖光為人向來狡猾,如今蒐集不到祂的蹤跡,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葉爭流:「不過,對慕搖光線索的排查還是不能放鬆,這大概要成為一項長久的工作,辛苦你們了。」

  猴猴笑道:「這都是我們分內之事,哪裡說得上辛苦。」

  葉爭流點頭:「還有,你們要繼續調查慕搖光從前的經歷。此外……從今天起,讓大家多多收集和慕搖光相關的物品,哪怕是一根頭髮、一片指甲,我也要來有用。」

  慕搖光既然要和葉爭流比命長,那葉爭流就和祂比耐心好了。

  只要慕搖光露出一絲馬腳。

  只要慕搖光露出一點要主動修補馬腳的意思。

  葉爭流便會順勢而上,抓住祂的七寸,然後把祂一擊斃命。

  雖然從浮生島第一次見面起,葉爭流和慕搖光就一直保持著一種微妙的敵對關係。

  但真正屬於他們之間的這場戰爭,兩人都才剛剛入場呢。

  葉爭流的心中有一張關於神明的名單,嫉妒、瘋狂、歡喜尊都是已經被劃掉的存在。

  現在,貪婪的名字上也劃了虛線,介乎於劃完和沒劃完之間。

  而剩下的最後兩個名字,憤怒和殺戮……

  慕搖光退避出神戰舞台,蟄伏等待的時候,便是給葉爭流對付這兩個神明的天然良機。

  葉爭流輕輕地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她垂下眼簾,在心中想道:總有一天,慕搖光會後悔祂如今的退讓。

  慕搖光已經習慣於借刀殺人,可祂卻太自信,覺得刀子不會反過來剁掉祂的爪子。

  「我們走吧。」

  所有思緒都收攏回籠,葉爭流站了起來,分別看向西北方和東北方。

  猴猴整理好桌上散亂的文件,看葉爭流臉上又有了笑模樣,也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

  他操起自己從前的腔調,像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小猴子那樣,高高興興地問道:「姐姐哎,您這是又要去哪兒啊?」

  這事兒沒什麼好瞞的,葉爭流回答道:「我要去見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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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8:57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五章 責任

  大概是因為在歡喜尊那裡受了少許驚嚇,天香公主在被救出以後,身體後知後覺地給出反饋,讓她小病了一場。

  雲渺之找大夫過來看過,還開了幾次藥方。只是,或許是因為在臨海城待得水土不服的緣故,天香公主這場小病拖拖拉拉,竟然到現在也沒有痊癒。

  葉爭流推開房門的時候,正見趙玉濃坐在窗邊,單手支頜。

  美人水潤的目光悠悠望向窗外,卻並無一個固定的落點,好似心隨浮雲來去一般。

  公主秀美如雲的滿頭烏髮尚未挽起,長長的頭髮垂落在肩頭和裙擺,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動人的光澤,又反襯得天香公主臉頰蒼白。

  葉爭流的手附在門框上,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

  大概世人都有那麼一點惡劣的愛好,遇到一塊平曠無垠的白雪之地,就想要上去踩兩個腳印。所以才會喜聞樂見高傲者的低頭,冰山般的高嶺之花融化、目中無人的神祇為了愛情跌下凡塵……

  正如同葉爭流從前好奇過,解鳳惜這樣春睡海棠似的人物,從前穿著玄衣司那身禁慾制服的模樣——順便說一句,葉爭流還對明如釉那樣淡入雲霧的美人,打扮成了一個紅色暖水壺似的那個新年念念不忘。

  此時此刻的天香公主,也是這樣。

  從葉爭流見到趙玉濃起,公主便一直豔麗得像是百花之中最為驕傲的花王。趙玉濃的氣質兼具牡丹的大氣高貴,以及高山寒梅似的清麗絕塵。

  當這樣的一個美人黯然臨窗,空對雲天之際,便有一種花凋花謝,行至末路一般令人屏息的美。

  這一刻的天香公主,美麗得無可複製,美麗得我見猶憐。

  葉爭流暗暗在心中搖頭,加重力道敲響了那扇門扉,還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下。

  趙玉濃這才聽到響動。她後知後覺地尋聲望去,表情也隨之發生變化,方才那一剎那的脆弱和迷茫都被她好好地收了起來。

  若不是葉爭流很確定自己見到了什麼,大概會以為之前的那一幕,都只是她的錯覺。

  「爭流你來了?」趙玉濃笑著招呼道。

  葉爭流也笑一笑,拉開椅子,在趙玉濃身邊坐好。

  她大概知道趙玉濃在為什麼事情感到憂愁——實際上,她今天來找天香公主,就是為了商議此事。

  趙玉濃單手攏著自己的頭髮,神情裡含著一抹赧然,顯然對自己一時懶得梳妝,卻正被葉爭流看見一事感覺很不好意思。

  她小小聲地對葉爭流說道:「今日起來晚了,爭流你等一下,我進去梳個頭髮。」

  葉爭流點頭,任天香公主轉進了屏風後,隨口問道:「對了,渺之她人呢?」

  自從雲渺之帶著趙玉濃回來以後,她們兩個便一起住在同一間院子。

  黃三娘曾經就此事和葉爭流提了一嘴,問她這種待客之道會不會有問題,葉爭流只答了一句沒關係。

  就葉爭流所知,雲渺之白天除了練劍之外,其餘時間幾乎都和天香公主待在一起。

  現在趙玉濃在此處,那雲渺之人呢?

  「渺之去找向將軍了。」天香公主的聲音隱約從屏風後傳來,「渺之畢竟不通人情,往常對向將軍有些失禮之處……他們兩個以後還要共事,所以我特意給向將軍備下了禮物,希望將軍不要介意。」

  葉爭流:「……」

  葉爭流乾咳一聲:「那個,大師兄應該不會介意渺之的失禮。」

  「那也不太好呀。」

  趙玉濃的語氣略帶無奈:「向將軍是當世英雄,人人敬仰。我和渺之都知道將軍心地寬宏,從不計較小節,只是怕別人看了,會滋生些不該有的誤會。」

  葉爭流:「……」

  葉爭流沉默了一下,覺得別人有沒有誤會她不知道,但趙玉濃多半是對向烽的性格有什麼誤會。她委婉地說道:「別人見了……可能還覺得挺爽的。」

  趙玉濃:「???」

  不等趙玉濃繼續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葉爭流就用另一個話題帶開了此事。

  葉爭流臉上的謔笑之意漸漸淡去,轉而浮現的是商討正事時的嚴肅。

  此時兩人間隔著一面屏風,葉爭流背對那扇繡了寒梅曳地的紗屏,正色問道:「玉濃,你想回去嗎?」

  趙玉濃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片刻之後,她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頭髮簡單地綰起了一個髮髻。

  「回梁國嗎?」

  葉爭流點頭:「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人質。我當初日赴千里趕往歡喜神域,不是為了把你扣在臨海城不放。

  渺之也一樣是我的朋友,如果渺之願意,我甚至可以讓她跟你一起走,只是……」

  趙玉濃抬起捲翹的長睫,回視葉爭流的神情平靜而鎮定。

  「只是。」趙玉濃重復道,似乎對葉爭流接下來要說的話早有預料。

  無論天香公主之前在想什麼,她都一定已經在屏風後面調整好了所有狀態,從身到心的。

  「只是,如果有一天我對梁國開戰,雲渺之不可以加入戰局。」

  葉爭流一字一頓,極慢極慢地說道。

  ——她說出來了。

  當葉爭流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在屋中落定時,無論是葉爭流,還是趙玉濃,兩個人似乎都同時鬆了一口氣。

  「真是的。」天香公主筆挺地坐在椅子上,姿態端莊。

  她輕聲抱怨道:「我還一直在想,你究竟會不會來和我說這些話呢。」

  葉爭流攤了攤手,誠實道:「如果你哥哥沒有那麼快就監國上位,我或許過很久也不會說這些話的。」

  梁國和滄國並不接壤,而梁國的國君,也就是天香公主的父親,他雖然才能平庸,但為人卻並不昏虐。

  在葉爭流看來,之前的梁國面對的最大問題,無疑是玄衣司和歡喜觀的信仰侵入,還有教派之間彼此的矛盾。至於其他的嘛……至少在這個比爛的時代裡,梁國國民的幸福度已經在及格線以上了。

  所以,究竟是否要拿下樑國,葉爭流對此的態度一直在模棱兩可之間。

  地盤不是越大越好,征服的國家也不是越多越好。

  這就像是一個人或許可以同時身兼三職,但是當他想要兼任的職務達到四個、五個甚至更多,而這些工作沒有一項是掛銜虛名時,分身乏術幾乎是無可避免的事。

  太陽底下無新事,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之中,葉爭流見過太多一統天下,又在百年裡亡了江山的故事。

  說白了,開國皇帝幾乎人人手中握著一支鐵軍,趁著征戰尾聲一鼓作氣,攻進王城,佔據地盤,這都是容易的。

  但在以後的統治之中呢?民心不定、風俗不一、政策沒有安撫和偏向、資源也無法統一分配……

  很多時候,當地圖上的疆域化為一體的盛極之際,便已經為往後的衰敗埋下伏筆。

  追溯到葉爭流最早產生野心的那一刻起,她的目的就是希望百姓都能過上平靜的日子,而不是想要當一個一統天下,留名史冊的千古帝王。

  說白了,葉爭流計劃著要打宋州和鄭朝,是因為這兩地民不聊生;要打淳州和燕國,是因為它們之前就和楚國有過奪城的舊怨——近來突襲黑甲營那事,燕國和鄭朝還各自往小本子添了一筆。

  至於夏國和梁國,這兩個國家,一個風俗習慣大不一樣,一個國民生活還算平靜滿足。葉爭流沒打算一口吃個胖子,她認真考慮過屬國的問題。

  她當初甚至鼓勵著天香公主拿到了鶴鳴山封地,還幫她籌謀劃策,出了不少對付玄衣司和歡喜觀的主意。

  雖然葉爭流這麼做的目的,包含著部分「政策試點」的意味,卻也有更長的計較和考量在裡面。

  但現在梁國太子登台,梁王和王后生死不知,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我原本想著,你的哥哥為人平庸不堪,而玉濃你就不一樣。」

  葉爭流摩挲著白瓷的茶杯,一點一點說出自己最早的計劃:

  「天香公主是梁國的驕傲和珍寶,國中上下對你多有敬愛,你的名聲一直很好。如果我能自立為王,拿下宋州,勢力範圍和梁國接壤,又明確地表示出對你的支持,那麼……或許你也可以得到繼承權,取代你的哥哥成為成為新的梁王。」

  然而時機不等人,誰也沒有想到,平庸的太子搞起內鬥來倒是一把好手。

  他先是回身一竿子把自己父母捅了,緊接著又反手把自己妹妹賣了,時局翻車太快,讓葉爭流深感猝不及防。

  趙玉濃靜靜聽著葉爭流的講述,她略略低頭一笑,像是回憶起了當初葉爭流千里迢迢來到公主府上,她們一起重聚並且共度的那些時光。

  「我還記得爭流你當時鼓勵我拿到鶴鳴山……是我不如你,我掌握鶴鳴山後便心滿意足,竟然一點也沒有往後面想。」

  「只是立場不一樣……畢竟太子他是你的哥哥,卻只是我的一個陌生人。」葉爭流嘆息著回答道。

  葉爭流抬起頭來,正視著趙玉濃,而趙玉濃也正在此時堅定地回望。

  從進到這間屋子裡以來,葉爭流第一次稱呼趙玉濃為「公主」而不是「玉濃」。

  她不再叫天香的名字,轉而叫出她的政治身份,像是認真地開啟了一場談判那樣。

  「公主,我這裡有兩個選擇給你,如果你都不滿意,也可以試著提出第三個。」

  「第一個,我派人護送你回梁國,雲渺之也可以跟你一起回去。或許你會回鶴鳴山,或許你會回梁王宮,你可能選擇和你的兄長相鬥,也可能決定避其鋒芒。

  總有一天,我會拿下鄭朝,也拿下宋州。到那個時候,如果梁國的掌權人還是你的兄長,我會考慮揮兵西上。

  但如果掌權人是你,你也確實有那個能力,那我們還可以像今天這樣,坐下,派出使者,面對面的一條一條談。」

  談交流、談商貿、談援助、談留遣使,也談從屬。

  在這個設想之中,葉爭流沒有提到現在已經被架空隱形的梁王和梁后,天香公主也一樣沒有提。

  因為誰都知道,假如一個太子選擇對他的父親出手,並且還成功了,那他就不會也不該給自己的父親重新翻盤的任何可能。

  這甚至無關太子的才華,只是一個繼承人必要的政治素養。

  天香公主沒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一小會兒,轉而問道:「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選擇,公主你留在這裡。」葉爭流輕聲說道。

  「你的兄長得位不正,梁國上下人人皆知。留在我這裡,我會打出天香公主的名號,抨擊他對上任梁王犯下的罪行,借給你兵也借給你將。

  十年之內,我承諾讓你一舉歸朝,扣押叛逆,一雪前恥,成為新任的梁侯。梁國自此歸在我的麾下,但在公主生前,我不會把公主調離故土。

  而你的繼承人則需要歸京,但他或她仍可以享有梁地食邑,繼承梁侯的名號。」

  「選擇一個吧。」葉爭流輕嘆道,「我並不著急,你可以好好想想,在三天內給我答案。」

  對於天香公主來說,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故國、父母、親情、責任還有一眼可望的前路坎坷。

  它牽繫了那麼復雜的情況,甚至值得思考到地久天長。

  而這個問題,對於葉爭流來說也是一樣。

  一地的興衰,一國的興亡,這個議題足夠嚴肅,不能指望用感情輕描淡寫地塗抹過去。

  趙玉濃畢竟是梁國公主,而葉爭流也畢竟是滄國的新王。

  公主有著公主應該承擔的責任,滄王亦然。

  天香公主撐起下巴,她目光微散,看起來竟然和葉爭流剛剛進屋時,注視著天邊浮雲時的神情一樣。

  過了一小會兒,不知道想起什麼,趙玉濃突然笑了。

  「在我從小到大聽聞的所有談判之中,大概只有這場談判的條件最為寬鬆吧。」

  聽見這個回答,葉爭流也笑了笑:「因為,拋開所有立場不談,畢竟我們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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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9:11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送禮

  葉爭流並沒有要求趙玉濃立刻給出回答,這是一個足夠嚴肅的問題,值得所有面對選擇的人都好好想想。

  假如天香公主在經過深沉的思考以後,還能提出兩全其美的第三條路,只要足夠合情合理,葉爭流也未必不會答應她。

  葉爭流離開的時候,趙玉濃也起身送她。她眉眼間沉著一枚思索的源結,卻仍舊把葉爭流送到了小院門口。

  那一刻,葉爭流一隻腳邁過門檻,下意識回頭看向天香,只覺沐浴在午後陽光中的公主影像,恍然間和幾年前重疊在一起。

  那時候,葉爭流剛剛解鎖了地圖系統,從中發現了瞬移功能。她一路趕路標記瞬移點,前往梁國後第一件事就是造訪公主府。

  她和趙玉濃一直暢談到夕陽西下,離別的時候,天香公主也是這樣依依不捨地前來送她。兩人一直到了公主府的門口才就此惜別。

  誰也沒有想過,一晃數年過去,再次遇到相似的場景,竟然會是在臨海城的滄王院落裡了。

  趙玉濃的眼神也浮現出幾分恍惚,大概也被這穿越時空的既視感擊中,流轉著和葉爭流一般無二的心情。

  趙玉濃輕聲道:「爭流,我現在出門送你,竟然還是捨不得你走。」

  葉爭流半回過神來看著她,只覺天香公主無論眉眼還是氣質,以及她身上的千種風情,全都一如往昔。

  「而我見到你的心情,也依然和那時候一樣——公主傾國傾城,只是明明五官不似,可是怎麼看起來這麼像雲姑娘?」

  一句話說出,兩人都笑了。

  葉爭流擺擺手離開,趙玉濃則凝望著她的背影,手扶大門,站在門檻之內,良久良久也沒有離開。

  ——————————————

  離開了趙玉濃和雲渺之居住的小院,葉爭流心情也有點復雜。

  她一邊走著,一邊活動起自己剛剛因為繃得太緊而顯得生痛的肩膀和脖頸,後知後覺地體會到了自己剛才顯得多緊張。

  ……真是的,明明好幾次和慕搖光談判時都沒有這樣。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剛剛是和玉濃在講。

  在心中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葉爭流深感自己的不容易。

  短暫的思考以後,她便決定化身樂子人,主動出擊,去做點放鬆心情、有益身心健康的事。

  提問:樂子人的樂子有哪些呢?

  回答:那可就多了。

  比如說,去看看正在被雲渺之送禮的向烽、去看看正在被雲渺之送禮的向烽,還有去看看正在被雲渺之送禮的向烽。

  ——如果讓大師兄知道葉爭流的這番心理活動,即使以他一貫的古板作風,可能都會生出忤逆犯上之心吧。

  ————————————

  也不能怪葉爭流近來對於向烽有著特殊的關照。

  主要是,在經歷了完整的一套「不可置信→大為悲慟→心如死灰→枯木逢春→狂喜亂舞」全部流程以後,葉爭流終於弄清楚了那天系統公告的來源。

  ……也對,當時系統公告通知的是「您已獲得向烽的告別」,而不是「您已獲得向烽的死訊」。

  大師兄身陷卡者包圍的那一刻,大概已經抱定了有去無回的心情吧。

  聽著向烽英勇地選擇一人獨對三千人的故事,葉爭流的表情逐漸從一開始的震驚轉為極度震驚。

  那一刻,她的心情微妙地和解鳳惜產生了重疊。

  對於向烽履行責任,悍守黑甲營一事,葉爭流是理解的。

  但考慮到整件事的危險程度,還有向烽差一點就要被解鳳惜保鮮,果然還是讓人事後驚出一身冷汗。

  葉爭流深深地感覺到,自己需要更加珍惜她的大師兄。

  嗯,沒事的時候,她也要多多地和大師兄交流感情。

  ……

  當葉爭流邁進向烽臥房的那一瞬間,她彷彿聽到了兩聲幾乎同時傳來、意味不明的動靜。

  葉爭流:「???」

  葉爭流定睛望去,只見雲渺之面若冰霜,坐在屋子最左側;向烽臉似寒雲,坐在屋子的最右側。

  在他們中間的地板上,放著三四個包裝精美的匣子,匣子上已經細細密密地遍佈了一層裂紋。

  向烽單手拄槍,槍桿及地;雲渺之亦單手握劍,長劍平平地放在膝上。

  這兩人目光交錯之際,猶如冷鐵相斫。

  屋中遍佈著兇猛的槍氣,彷彿只要淺淺吸上一口,就足以蕩平肺腑;冷冽的劍氣也是四下橫飛,傷及家具無數,把好好的一個臥房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只要走進來就會非死即傷的修羅場。

  葉爭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葉爭流喃喃道:

  「渺之,大師兄,你們在幹什麼?」

  這不對勁兒,她記得雲渺之是來送禮的吧!

  眼見葉爭流的到來,向烽和雲渺之同時收力。

  七八個擺設用的小件兒失去了槍氣和劍氣的裹挾,劈裡啪啦地從天花板的方向砸了下來,險而又險地摔碎在葉爭流剛剛邁出一步的腳尖前。

  葉爭流:「……」

  向烽淡淡道:「師妹失察了。」

  雲渺之則冷冷地指出:「她本不必察。是你力道不足,把它們掀上去的。」

  葉爭流:「……我有一個問題疑惑很久了,你們誰願意給我解答,我真是感激不盡。話說你們在幹什麼?」

  向烽濃眉一橫:「問她。」

  雲渺之八風不動:「問他。」

  這兩人連回答都同時發出、同時落下,語氣更是如出一轍的冰冷的無情,還同樣都帶著半分未曾消減的戰意。

  葉爭流在一旁聽得感慨不已。

  她真想當場把秦西樓拉過來,讓他好好看看,什麼才叫做異父異母的雙胞胎親兄妹。

  邁過一地的碎片,還有屋子最中間的幾個錦匣,葉爭流挑了一張勉強能看的椅子坐了。

  她夾在兩座當世冰山中間,享受了一把久違的空調待遇。

  過了一會兒,葉爭流才結合著剛才和趙玉濃的談話,以及惜字如金的兩人偶爾吐出的隻字片語,拼出了一個完整的答案。

  簡而言之,就是趙玉濃給雲渺之準備了禮物送給向烽,但向烽從來不收禮物。

  雲渺之說不行你得收,這是玉濃讓我送的。向烽說不行我不收,我連葉爭流的禮都不收。雲渺之說不收可以,但你瞅啥呢?向烽說就瞅你了,瞅你咋地。

  然後,情況便逐步滑坡,變成了葉爭流目前看到的這個樣子。

  ——當然,以上所有對話,都是由葉爭流自行腦補。

  畢竟,指望雲渺之或者向烽親切耐心地口述一遍他們方才的交流過程,顯然是很不現實的幻想。

  葉爭流心情復雜地環視了一圈向烽的臥房,覺得哪怕是前世的兩個老鄉爭搶著買單,場面也不過如此了。

  葉爭流嘆息著上前,打開那幾個禮物盒子看看,發現裡面多半都是名貴的藥材,補氣養身的都有,光是參王就裝了兩株。

  看來天香公主挑選禮物時當真用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葉爭流現場做了個調解人。

  她證明向烽真的不收禮,不過玉濃的好心也不可浪費,她把這些盒子都拿去給白露,下次給大師兄熬補藥,藥材就從這裡面出。

  見送禮的目的四捨五入也算達到,雲渺之當即一點頭,毫不留戀地走出了向烽的臥房。

  徒留葉爭流抱著匣子站在原處,恨鐵不成鋼地對著向烽搖頭。

  向烽:「……」

  葉爭流痛心疾首:「師兄,我知道你的傷全好了,可是白露小師姐不是說了嗎,你最好三個月不要動武。」

  向烽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葉爭流一眼:「不過是略微活動筋骨。」

  葉爭流心想,這可是你逼我的。

  她清了清嗓子,換成一把低沉威嚴的男聲,肅然道:「『我的士兵在撤退,這是在奉行本將的軍令。』」

  向烽:「……」

  大師兄的指尖,忽然動彈了一下。

  葉爭流:「而本將——本將在圍殲你們。」

  向烽:「…………」

  向烽沒有說話。

  但他好像想要朝旁邊扭開頭。

  有些話呢,放在那個氣氛和情境下,說來可謂恰到好處。

  但是,若在事後當著事主的面,把它活靈活現的重復一遍,其過分程度簡直不亞於大庭廣眾之下朗誦某人的網名,是一種社會性死亡的行為。

  向烽沉默了一下,很快說道:「我知道了。」

  葉爭流別有意味地看著他:「我最開始認識師兄的時候,就知道師兄是條硬漢,渾身上下沒有不硬的地方。但現在看來,師兄哪兒硬都不如嘴硬啊。」

  向烽:「……」

  極其難得、史無前例地,向烽重復了一遍自己的承諾。

  「我知道了。」他沉沉地說道,「還有,師妹沒事不要總去找黃三娘聊天。」

  ——————————————

  在貪婪之神的不明產出物被煉成鑰匙之前,葉爭流先從吞天樓的勢力裡抓來了幾個人。

  那些人從前都是吞天樓的得力下屬,他們有一個共同點,便是掌握著剝奪卡牌的技術。

  ——沒錯,葉爭流想要研究一下,她的「獨卡」,和她擁有的那些詩人卡牌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葉爭流想知道,如果不用剝奪獨卡的方式來搶奪她的卡牌,只念出丹田卡冊裡卡牌的名稱,那些卡牌會被剝奪嗎?

  其中一個吞天樓手下先被帶到葉爭流面前,葉爭流非常溫和地對他說:「聽說你們只要知道卡牌名稱,就能去剝奪別人的卡,是不是?」

  那人嚥了口口水,結結巴巴道:「對、對。但是一般人的卡牌名稱都是絕密,連父母夫妻亦不能相告。而且,我們也不是每次都能剝奪成功,只是多來幾次,總能提高幾率……」

  「嗯,那就先試試。」葉爭流輕描淡寫道:「卡牌名叫『乾隆』,你只管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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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9:27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卡牌名字

  聽聞此言,吞天樓手下神色詭異地看了葉爭流一眼,心中暗想道,這麼奇怪的要求,我真是聽都沒有聽過。

  但此時此刻,人為刀俎他為魚肉,既然葉爭流字正腔圓地對他提出了要求,甚至還將卡牌的名字都大方透露,那還有什麼好說。

  不過,「乾隆」……

  這個卡牌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讓人難以猜度其中內容啊。

  吞天樓手下幾欲施法,忽然又停頓住了。他的表情像是在戰戰兢兢和破釜沉舟之間來回拉鋸,最後終於閉著眼睛如實道:

  「我、在下、小的,小的不過是個才入樓不久的新人,並沒有多少剝卡經驗……」

  葉爭流只想看看人物卡能不能被剝除,並沒有此時難為人的意思。何況對於敵人的求饒,她聽的時候一向都會打個對折。

  隨口「嗯」了一聲,葉爭流淡淡道;「我不會難為你,你盡管放手試試。」

  「不,」吞天樓手下皺著一張臉,好像要哭出來似的,「我們剝奪卡牌的時候,那卡牌自己也會反抗。小的是說,滄王殿下武勇之名天下皆知,這乾隆卡兼具『乾坤』、『隆盛』二能,一聽就厲害至極。您、您要不要換一個更有經驗的剝卡人來?小的經驗不足,可能連一下技能都挨不了啊。」

  葉爭流:「……」

  葉爭流從聽到「乾隆卡一聽就很厲害」開始,就感覺無語至極。再看這個卡者嚇得快要涕淚橫流的模樣,就更是說不出話。

  她還真想知道,乾隆卡能做出什麼有效的反抗——讓卡者的財產蒙受重大損失嗎?

  說實話,這卡者看起來不像是能買得起貴重書畫的樣子。

  葉爭流啞口無言地看了那個卡者半晌,直到將原本就哆哆嗦嗦,像是風中鵪鶉的卡者看成了一隻寒號鳥,她才嘆了口氣:「我保你沒事,你試吧。」

  卡者的眼淚終於脫眶而出,逼良為娼一般地哭出了聲。

  葉爭流:「……」

  不至於,真不至於。

  葉爭流趕鴨子上架,吞天樓手下想剝卡也得剝,不想剝卡也得剝。

  只見此人閉上眼睛催動能法,說時遲那時快,玄色似墨的乾隆卡牌隱隱在葉爭流丹田上方浮現出一個虛渺的影蹤。

  伴隨著卡者的施為,乾隆卡的卡影由虛轉實,一寸一寸地朝那人靠了過去。

  在這個過程中,葉爭流一直眼也不眨地看著。

  她能感覺到乾隆卡和自己之間的聯結正在減弱,但從始至終,她也沒有主動打斷這項進程。

  施法到了緊要關頭,那卡者雙目緊閉,臉上浮現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懸浮在葉爭流和對方之間的乾隆卡牌似乎也察覺了自己即將易主,整張卡牌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宛如羊癲瘋一般地劇烈抽搐抖動起來。

  不知是不是葉爭流的錯覺,她彷彿都能聽到乾隆卡的吶喊——東坡先生!陸游先生!白居易先生!朕是真心喜歡你們,真心喜歡作詩的!

  葉爭流:「……」

  葉爭流心想,乾隆卡可能對自己的卡緣一無所知。

  據葉爭流判斷,乾隆卡前腳一走,後腳自己的卡冊裡可能就會開起茶話會來。

  任由乾隆卡再怎麼掙扎,玄黑如墨的卡片,還是一寸一寸地偏向了那名吞天樓手下的方向。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再無回天之力,乾隆卡勃然大怒。

  它挾裹著最後的力道,劃出一道烈烈破空風聲,猛地衝向了那名卡者的面門。

  耳邊聽得異響,卡者睜開眼睛,不等看清眼前局勢,臉色便刷地一下轉為慘白。

  卡者疾疾開口道:「滄王殿下,您跟我保證過的——」

  話音未落,他便見得三尺之外的葉爭流目露瞠然之色,像是看到了什麼世上極大的慘不忍睹之事。

  卡者:「……」

  完了,他一定是完了!

  這也怪不得葉爭流,畢竟平時除了挨個找陸游卡、蘇軾卡、白居易卡等人貼貼之外,葉爭流從來沒見過乾隆卡的行動那麼迅疾。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乾隆卡馬上就要被吸引到卡者手中之際,那卡者的臉上忽然多了一個斗大的、墨色淋漓的、涓涓墨流還在順著皮膚紋路往下流淌的大字——神!!!

  神了!好神!這一幕真的好神!

  這還不算完。

  在那個「神」字的各種縫隙邊緣、甚至是卡者一眨一眨的眼皮上,若干個紅紅火火的私章,宛如定格動畫一般,密密麻麻地在卡者的臉上鋪了一層。

  目睹了這一切的葉爭流:「……」

  葉爭流遲疑了一下,還是於心不忍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卡者:「……」

  卡者顫巍巍道:「我的臉,怎麼了?」

  這種時候,葉爭流實在不好意思說,你的臉剛剛被農家樂審美糟蹋了一頓。

  她瞬間切換了高情商對話模式,很有語言藝術地回答道:「你的臉經過官方認證,現在變得很值錢了。」

  卡者:「???」

  在經歷了以上這番令人心力憔悴的波折以後,乾隆卡終於不甘不願地落進那個吞天樓手下的掌心。

  卡者自覺完成了一項偉大任務,或許還在生死線的邊緣走了一圈。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將卡牌舉起給葉爭流看:「您看……」

  「看」字的尾音尚未在空氣中消散,那卡者的眼中就先一步露出了驚駭之色。

  在他的手中,明明已經被徹底剝奪的乾隆卡,居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幻影和泡沫。

  身為剝卡者,他分明能夠感受到,自己剛剛確實已經將這張名為「乾隆」的卡牌徹底奪過。

  按理來說,此時卡牌的歸屬應該徹底易主,但它怎麼會……

  三尺之外,葉爭流沉著地伸出自己的手掌。

  玄色卡牌之前是怎樣從剝卡者手中消失,如今就是怎樣在葉爭流掌心上合攏。

  即使方才經歷過一番爭搶和易主的波折,但重新聚攏的乾隆卡,無論是顏色、樣子、圖案還是技能,竟然都和葉爭流曾經擁有過的那張卡牌沒有絲毫差別。

  ……不,或許它就是葉爭流曾經擁有過的那張「卡牌」呢。

  葉爭流翻手,將乾隆卡收回自己丹田的卡冊當中。

  現在,關於獨卡、自己眾多的人物卡、以及它們特有的冷卻時間限制,葉爭流都已經心中有數了。

  ……她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乾隆卡被奪走的時候,為什麼非要化作泡沫消失啊。

  它以為它是喝下了魔藥的小美人魚嗎?!

  吞天樓下屬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自己在樓中被傳授的所有知識,此時都和那張卡牌一起化作泡影。

  但在下屬的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這就說得通了。

  怪不得滄王對於這張卡牌那麼嫌棄,怪不得滄王讓他盡管放手施為。

  現在看來,這張卡牌未必是滄王的原始卡牌,很有可能是滄王中下的一種詛咒啊!

  「可以了,你離開吧。」

  葉爭流不知道眼前之人正在迅猛腦補,她沉穩地對那個卡者點了點頭:「告訴門外的人,讓他們換下一個進來。」

  只是一次實驗,可能還有其特殊性。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葉爭流當然是要多做幾個對照組試試。

  「哦,對了。」葉爭流沉默了一下,還是好心囑咐道,「讓他們給你打盆水洗臉……你出去以後,先不要照鏡子。」

  ——————————————

  在經過數次實驗以後,葉爭流終於確定,存在於自己卡冊中的卡牌,都無法被外人奪走。

  當然,像是貪婪之神那樣,直接越過「卡冊」,轉而對那張最本質的獨卡下手,情況就另當別論。

  命人全部退出自己的書房,葉爭流獨自坐在寬大的書桌前,將卡冊裡的卡牌全部拿了出來,密密麻麻地陳列擺開。

  這張桌案已經足夠寬大,但卡牌們仍然從書桌的這一頭,一路擺到了書桌的那一頭。

  葉爭流用手指依次在那些散發著金銀墨色的卡片上摩挲而過,往日的種種不解,此時都已經得到了答案。

  她確實是一個獨卡卡者。

  眼前的這些卡片,它們看起來像卡牌,用起來像卡片,甚至在被奪走的一瞬間時,反應也和卡牌別無二致。

  但它們的本質卻不是卡牌,而是技能。

  裴松泉曾經跟葉爭流舉過一個例子。

  有一名的卡者,他的卡牌名為魑魅香囊,卡主可以從中取出不同的夢境幻影。

  當這位卡者使用夢境的時候,必然會受到每日固定的次數限制。而這種限制,就和葉爭流的「冷卻時間」差不多。

  說白了,那個魑魅香囊就和葉爭流的獨卡一樣,起到的並不是香囊的作用,而是給卡主捏造了六張不同的「幻夢卡」。

  只不過,它們並未以卡牌的形式表現出來罷了。

  最後一張「幻夢卡」並不限制夢境內容,其實也就等於無盡可能。

  ……就像是,葉爭流那些彷彿可以一直抽取下去,沒有盡頭的天階、地階、玄階、黃階卡牌一樣。

  而葉爭流的獨卡卻仿得更逼真些,連眾卡卡者該有的卡冊都做得惟妙惟肖。

  若不是貪婪之神發現端倪,葉爭流可能永遠都以為自己擁有的是一個系統外掛,再或者,她是眾卡卡者裡最特殊的那個。

  葉爭流大膽猜測,自己和「魑魅香囊」的主人,應該不是這個世界中的唯二的孤例。

  這種「由卡牌捏造出卡牌,同時受到冷卻時間限制」的例子,沒準有過很多。

  只是卡者一貫視自己的卡牌情況為不傳之秘。大家都對此藏著掖著,自然也沒人能拿到足夠的資料予以研究。

  相對而言的,關於自己卡牌的另一件事,葉爭流也想明白了。

  ——卡牌的覺醒從來都和卡主息息相關。

  士兵可能點靈出一張裁縫人物卡,卡牌的技能又是吹蠟燭。

  但一個聾子絕不可能點靈出八音盒卡,瞎子絕不可能點靈出萬花筒卡,即使是像馮文典那樣的技術人員,他也絕不可能點靈出一台顯微鏡卡,或者一張坦克卡。

  說白了,卡主的卡牌和技能,都會被限制在卡主的認知之內。

  如果馮文典沒有見過電、沒有見過內燃機、他就絕不可能憑空想像出航空母艦的樣子和原理來。

  而葉爭流也是一樣。

  這些年來,她無論是抽出哪一張卡——天階卡、地階卡,亦或是許許多多的玄階卡——那些卡牌的名字,以及其中的技能,就沒有葉爭流不認識不知道的。

  這其實是個非常奇怪的情況。

  葉爭流從前也思考過,只是一直沒有想通。

  要知道,她雖然上輩子是個文學愛好者,但也不至於連那些多如星子的玄階卡,都能張張認識吧?

  但現在,這個迷惑迎刃而解了。

  系統並不是葉爭流的外掛,它是葉爭流的卡牌。

  人物卡也並不是葉爭流的卡牌,它們是葉爭流的技能。

  至於卡牌裡發生的所有互動,葉爭流都能說出典故來……或許正是因為,那是她知識的潛意識投影。

  至於每一次系統通告的「恭喜謀主達到15級/20級/30級,解鎖xx功能」,大概就和天香公主每一次解鎖她的下一技能一樣,是務必要達到的前提條件吧。

  葉爭流將手按向自己空蕩蕩的丹田,她閉上眼睛,第一次點靈時的回憶如同潮水,向她洶湧地倒湧而來。

  葉爭流還記得,系統和她的第一次交流。

  那時候,系統對她說……

  葉爭流睜開眼睛,輕聲呢喃道:「我猜,我的卡牌名字應該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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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9:45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八章 真正的卡牌

  像是感應到了葉爭流迫切而渴望的探知心理,一道奇幻壯麗的高亢女聲,忽然在葉爭流的腦海中響起。

  那個女聲發出了一聲悠遠的喟嘆。

  ——這個聲音!!!

  剎那之間,葉爭流渾身繃直,整個人都如同過電一般。

  即使已經時隔數年,葉爭流卻愕然驚覺,這個從第一天「綁定」系統開始,就再也未曾聽見過的聲音,好像一直都沉睡在她的記憶裡,等待著今日被葉爭流喚起。

  哪怕只是多年以後的一聲嘆息,不帶任何含義地落在葉爭流的耳朵中,都容納著一股久別重逢的熟悉。

  葉爭流的喉頭輕輕滑動一下,沒有想好自己要不要試著和聲音來源直接對話——萬一,那真的是個智能系統,是個可以跟她進行交流的存在呢?

  不等她做出決定,一張卡牌就已經浮現在葉爭流的掌心裡。

  它不是天地玄黃四種卡牌的任何一種顏色,卡牌是半透明的,裡面浮現出幾道如同活物一般的流淌墨跡,像是最樸素的一個水墨三星卡裝。

  但就是這麼一張卡牌,卻模擬出了那些天階地階的卡牌,一路將葉爭流送往今日的地位。

  在卡牌入手的瞬間,葉爭流頓時領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

  她並不是說那些詩人卡牌有哪裡不好,實際上,它們都很好。

  那些被模擬出來的卡片,它們是葉爭流關於前世的夢繞魂牽,是葉爭流今世的戰友和助力。當葉爭流拿著眾多的詩人卡牌時,也一樣能感覺到血脈相連的熟悉。

  但葉爭流拿著其他卡牌時的感覺,都不如此時來得更加深刻,更加實際。

  這種感受……就好像是她殘缺多年的半身,終於被冥冥之力重新拼合。

  葉爭流驚愕地張大眼睛,在這一瞬間,她忽然理解了為什麼當年猴猴拿到自然之聲時會紅了眼眶。

  千分之一秒內,過多的充實感便將葉爭流從頭到腳,盡數淹沒。

  激動的情緒迅速高漲上來,像是往葉爭流的心窩裡填進了一把彩色氣球,輕飄飄得讓葉爭流甚至難以著力。

  葉爭流甚至對從前的自己感到難以置信——她之前怎麼會那麼遲鈍,察覺不到自己的卡牌在和她捉迷藏?

  那感覺就好像是著急出門的人,滿屋子翻找了整整半個小時,一抬頭卻發現鑰匙居然就掛在自己的手腕上。

  葉爭流有點茫然地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左右眼角點了兩下,居然還真的沾上了一絲潮濕的水汽。

  定睛看向【天命】的卡面,覺醒卡牌後的第一次,葉爭流將自己真實的卡牌完完整整,盡收眼底。

  【名稱:天命

  技能1:卡牌擬作

  技能2:卡裝擬作

  技能3:商賈於我

  技能4:有朋自遠方

  技能5:萬物一熔爐

  技能6:求賢若渴

  技能7:莫非王土

  技能8:有戰而已

  技能9:…………】

  饒是葉爭流已經早有心理準備,面對著自己密密麻麻的技能頁面是,她還是未能免俗地暈了一下。

  說實在的,她還以為自己的技能會是「卡池系統」、「人才系統」、「商城功能」、「副本系統」之類的大白話呢。

  來回試探了幾次,葉爭流終於確定,「卡牌擬作」兼備了卡池抽卡、模擬詩人卡牌、覺醒意境,外加圖鑑系統的功能。

  「卡裝擬作」也是同理。

  發動這兩個技能的「抽取」能力時,需要葉爭流的特殊卡力。而這種特殊的卡力,一直以來,都在以「詩文箋」這種形式被葉爭流所熟知。

  當然,有一件事還是令葉爭流憤憤不平——原來卡牌擬作和卡裝擬作這兩個技能,只要發動一個,另一個也必然會隨之發動。

  葉爭流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她每次抽卡的時候,不但會抽出卡牌,而且會抽出卡裝了——感情罪魁禍首竟然是她自己?

  葉爭流:「……」

  別問,問就是她現在心情復雜,非常復雜。

  技能3‧商賈於我,其實就是商城系統;技能4‧有朋自遠方,則是葉爭流的公會系統。

  「萬物一熔爐」技能是煉器系統,「求賢若渴」則是人才系統。

  技能7‧莫非王土,兼備著地圖和瞬移功能,至於「有戰而已」,不出葉爭流的意料,這其實就是她的副本系統。

  至於技能9往下,再包括技能9本身,則全部被一片灰色的陰影所覆蓋著。

  那些陰影像是一把牢固的鎖頭,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葉爭流意欲窺探的目光。

  類似於這種情況,葉爭流聽裴松泉提及過。

  半神留在人間的歲月足夠悠長,見過的卡者和卡牌也不知凡幾。他對葉爭流從來傾囊相授,所以,許多和卡牌相關的知識,無論是否符合葉爭流當下的情況,他也盡數傳授給了她。

  在卡牌當中,凡是可以繼續往下解鎖技能的卡牌,叫做「活卡」,不能繼續擴充技能的卡牌,叫做「死卡」。

  有些活卡解鎖技能的方式非常簡單,只要卡力充足,卡面上自然會多出新的技能。

  但有些活卡的技能解鎖過程就頗為波折。

  他們會發現,自己的卡面上有一片灰色陰影,隨著卡者和解鎖條件逐步趨同,陰影裡也漸漸會顯露出模糊的字跡,字跡裡書寫的內容,便是解鎖技能需要達到的前提條件。

  像是慕搖光——葉爭流和裴松泉私下探討時曾經猜測過,靠近其他神明,或許便是慕搖光解鎖自己卡牌技能的一種必要方式。

  現在,葉爭流的技能9上打著一層淡淡的灰色陰影,一個小小的鎖頭圖案若隱若現,證明她距離看到技能的解鎖條件,尚有一段時日。

  等看到解鎖條件,再達成解鎖目標以後,葉爭流便可以解鎖第九個技能了。

  葉爭流小心地拿著自己的卡牌,放在掌心上又端詳了一會兒,這才把它仔細收好。

  至於桌上整齊擺放的一大片詩人卡,葉爭流當然也是認認真真地把它們裝進「卡冊」,然後再放進自己的丹田裡。

  當葉爭流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覺得這種做法非常奇妙——此時此刻,在葉爭流的丹田之中,天命卡牌正挨著它變化出的技能。

  誰能想到,卡冊竟然會是被擬作的呢?

  ……

  在拿到自己的卡牌以後,葉爭流只覺得心滿意足。等她見識了卡牌上的所有技能以後,就更是疑惑頓消。

  如今的葉爭流,心裡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問題。

  卡牌天命的前八個技能,非常籠統地將葉爭流至今為止開啟的所有系統包括其中。

  但,在它們之外,還有一個唯一的例外。

  ——「系統」是怎麼給葉爭流發布任務的?

  假如「系統」不是卡牌,只是系統,那任務發布無疑是它自帶的原始功能。

  當「天命」確確實實是一張獨卡時,這項基礎功能,就很容易被卡主當成盲點忽略過去。

  葉爭流並未把它當成盲點。正相反,她牢記著過去幾千個日夜裡,系統在一次次任務中的吐槽,還有它並行的鼓勵與陪伴。

  雖然在卡牌現身以後,它仍是一道未解之謎。

  不過葉爭流有種預感:只要自己繼續把卡牌技能往下解鎖下去,現在思考的所有的謎題,都將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她親手解開。

  ——————————————

  過了數日,貪婪之神的【】【】終於被煉器系統煉化完畢。

  葉爭流盯著系統頁面裡的黃銅大鼎,並不動彈,只是一個勁兒地看。

  盡管大鼎最上方的倒計時已經變為00:00:00,但是鑑於某種微妙的心理,葉爭流還是不願意親手把鼎蓋揭開。

  想想吧,揭開鼎蓋以後,那把由不可言說之物煉製的鑰匙就會飛出來,落在葉爭流的手上……

  葉爭流:「……」

  在和黃銅大鼎面面相覷了幾分鐘以後,葉爭流宛如戴上了痛苦面具那樣,狠一狠心,臉色扭曲地打開鼎蓋,讓新獲得的「貪婪神域鑰匙」飛進自己包了一層手帕的掌心裡。

  我為這世界的和平付出了太多——葉爭流憂鬱地想道。

  貪婪之神,我要是不打爆你,我都對不起你——葉爭流暗自下定了決心。

  …………

  草原的另一端,殺魂抬起手掌,放飛一隻墨色的燕子。他目送著那隻尾羽似剪的燕子衝上湛藍天空,直到它飛到殺魂再也看不見的遠方。

  在殺魂的身側,最高大的那隻銀狼敏銳地發覺,它們的狼王連眼睛都要比平時更亮。

  「嗷嗷嗷嗷嗚~(你好高興啊,又有好事情了?葉爭流要來了?)」

  銀狼用鼻尖拱了拱自己的狼王兄弟,像是在玩鬧,也像是在催促他的答案。

  殺魂握住自己簇新的佩劍——葉爭流又送了他一把新的——他驕傲地回答道:「嗷嗚嗷嗚約會嗷嗚!(葉爭流找我去約會!)」

  由於狼語裡沒有能夠描述「約會」的詞語,殺魂在狼語裡夾了一個人類的生詞。

  銀狼果然好奇地追問道:「嗷嗷?(那個詞是什麼意思?)」

  殺魂自信滿滿地回答道:「嗷嗷嗚,嗷嗷嗚。(我們一起打對手,就是約會。)」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要知道,從浮生島見面時開始,他就和葉爭流在約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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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29:57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還知道回來

  當葉爭流找到殺魂的時候,他顯然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殺魂腰間一共挎著兩把佩劍。

  一把佩劍的延展性極好,手感輕得彷彿像是一縷被握在手中的風。它的劍刃被塑造得極薄極利,之前營救葉爭流的時候,殺魂就曾經站在這把劍的劍背上,腳踩著這薄薄的鐵片沖上巨浪的最頂端。

  至於另一把佩劍,則是葉爭流新送給殺魂的禮物。

  這些年來,其他禮物也就算了,但只要是給殺魂送劍,葉爭流必然要動手騰出煉器格子,親自動手煉製。

  葉爭流家底豐厚,各式各樣的材料也都齊全,因此煉製只是費些時間。她往往要將寶劍煉製到三四十把,才能從中挑出一把最合適的送給殺魂。

  而這把脫穎而出的寶劍,一直被殺魂珍而重之地帶在身上,寶貝得好像眼珠子。

  ……當然,殺魂的上一把佩劍免不了受到池魚之殃,因此退化成了他的新任烤串工具,這就是葉爭流一開始未曾料及的道路了。

  殺魂走到葉爭流身邊,微風送來他身上一縷帶著淡淡澀意的青草氣息。葉爭流的鼻尖一動,轉過頭來將殺魂打量一番,忽然笑了。

  「嗷嗷,你知道咱們接下來是要去做什麼的吧。」

  殺魂非常篤定地說道:「約會。」

  葉爭流往殺魂頭上看了一眼,語調戲謔,眼中滿含笑意:「果然很清楚嘛——我看也是。」

  畢竟,無論是那股淡淡的青草香氣,還是殺魂略微蓬鬆炸毛的頭髮,都證明他已經掌握了約會中的高級技巧,那就是……出門前特意洗個頭。

  「先跟你說說這次組團刷怪的計劃。」葉爭流牽著殺魂的手,不緊不慢地在草原上漫步,朝著貪婪神域的方向走去。

  「神域鑰匙是和我本人綁定的,所以最開始只能進去我一個。不過你先埋伏在外面,不用著急,等到我打信號給你,你再跳出來,手撕神域,一下子驚豔所有人。」

  殺魂想了想,有些執著地說道:「我想跟你一起去殺祂。」

  葉爭流悶笑一聲,心情愉快地跟殺魂解釋:

  「我有些話想問吞天君,要是一開始就暴揍祂一場,祂可能寧死都不肯回答。所以先讓你在外面等一等,如果祂實在嘴硬不肯說,那我就叫你進來,咱們一起給祂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聽到這個簡單的計劃,殺魂擰眉沉思了一會兒,忽然無師自通地暢曉了之後的操作。

  「我知道了——你打人手輕,我打人手重。所以等你打完祂以後,我再進去,用『祂沒把話說全』的理由再殺祂幾回。這樣祂就會發現還是你比較好,願意跟你說出更多的事情來。」

  葉爭流:「……」

  葉爭流心情微妙地嚥了一下口水。

  她覺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懷疑:當年殺魂在浮生島上居住的那些時光,對於狼格的塑造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天知道,她只是想對吞天君用一遍「先禮後兵」的初級手段而已。

  誰想到才一句話的工夫,殺魂就已經自學成才,連「仙人跳」這種高級手法都觸類旁通了。

  「說得不錯,就這麼辦。」

  葉爭流在心裡替吞天君點了根蠟。她的良心一點不痛,甚至還美滋滋的。

  ——————————————

  在抵達貪婪神域的邊緣之前,殺魂就先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潛伏起來,豎起耳朵等待著葉爭流的消息。

  ——兩人當然不會讓貪婪之神直接看見殺魂。

  不然的話,吞天君先在自家神域裡發現了一個葉爭流,隨即又在神域外面發現了一個可以手撕神域的殺魂,就算是祂的腦花剛剛被滾水燙起了一連串的大燎泡,都會猜到這對小情侶是要搞起釣魚執法。

  葉爭流握著殺魂的手,來回地搖了兩下。緊接著,她便從材料格子裡取出神域鑰匙,進入了貪婪神域。

  就在葉爭流的身影從原地消失的那一瞬間,殺魂抬起雙眸,神情有如獵食者般肅穆。

  就在剛才,神域對他來說還只是一大團看不見、摸不著、一味地散發著淡淡海腥氣的東西。

  但現在,既然葉爭流已經置身入內,那麼對於殺魂來說,他的錨點便清晰得觸手可及。

  ……

  葉爭流一進神域,就「嗨」地打了一個友好的招呼。

  她已經足夠熱情,貪婪之神的待客之道,卻遠比葉爭流要熱情的多。

  在感應到葉爭流存在的同時,吞天君便迫切地朝她的方向轉過了身。

  神明用一種幾近於欲求不滿的聲音,對葉爭流暴吼道:「你還知道回來!」

  按這句話的語氣和內容判斷,假如在句子最前方補上一句嬌嗔的「死鬼」,也不會讓任何人感覺意外。

  葉爭流沉默了。

  她定睛將吞天君上下打量一番——期間著重觀察了貪婪之神的下半截身體,好確定祂是否被歡喜尊雜交過。

  「我們什麼時候,變成這種關係了?」葉爭流謹慎地跟吞天君確認。

  她記得上次毆打過歡喜尊以後,自己來回在貪婪神域附近散步散了許久,那時候吞天君好像還能耐得住性子,不上葉爭流的當吧。

  吞天君魚皮緊繃,銀鱗細閃的臉孔幾乎發青,祂背後掀起滔天的巨浪,彷彿在生動地描繪著他現下刻骨的憤怒之情。

  即使有著巨浪的遮掩,也不妨礙葉爭流看清後面的景象。

  曾經的貪婪神域波濤洶湧,嗜血的鯊群,還有無風起浪的海面,如同無止息的貪婪欲望一般,追逐著血腥、權利和財富而動。

  然而,如今的神域裡,大片大片的海面寂寂如死,風過不驚。

  《行香子‧文殊菩薩》的意境以一種僵持的姿態,同貪婪神域扭結在一起,彷彿是硌腳的沙子灌了滿鞋。

  當這些沙子不但硌腳,而且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自發性地分裂生殖時,腳的主人有多麼鬧心,便可想而知了。

  吞天君的額角青筋暴起:「把你的『神域』拿開!」

  葉爭流遺憾搖頭:「神域一旦落定就無法移動,這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別想應付我,那東西根本就不是神域,只是你的技能而已!」貪婪之神大吼著,不等葉爭流回答,就先一步朝她撲來,「好,你既然不肯收回技能,那就交出你的卡牌!」

  葉爭流遺憾地想道:從貪婪之神暴躁的表現來看,一時半會兒,兩人是沒法好好說話了。

  ……那就只能讓對方好好挨揍了。

  果然還是殺魂說得對,世上沒有打一頓解決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就多打幾頓。

  ……

  貪婪之神自詡掌握著葉爭流的軟肋——上次交戰的時候,祂就已經探查明白,眼前這個小丫頭不貪富貴,不戀榮華,但她對於生存有著一股非同尋常的一樣渴望。

  雖然不知道,她在成功逃命以後,為什麼要來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自己。

  但是……

  吞天君冷笑著想道:本君會讓這個小丫頭知道,在卡者的世界裡,只要被抓住短板,便等同一無所有。

  對生命的渴望,對死亡的恐懼,都是銘刻在人類靈魂之中的求生本能,哪裡會那麼容易被克服。

  要是這個小丫頭自認為與眾不同,要來用自己證道,那她可就大錯特錯了!

  不過一次眼神對視的時間裡,那股海水般冰冷腥鹹的窒息回憶,便再次泉湧入葉爭流的腦海裡。

  救護鈴的呼叫、搶救室裡隻字片語的飛快交談、荒原上近乎餓死的抽搐和無力、海水深壓之下一次又一次失去意識的恐慌……

  這回,貪婪之神再無留手。

  祂甚至顧不上神明對待凡人時應有的蔑視和狂傲,像是要把葉爭流的精神直接絞碎那樣,把對手整個地丟進了求生的貪婪旋渦裡。

  接下來,只要葉爭流有半秒鐘的恍惚或者走神,貪婪之神便可趁機而入。

  祂會先動用剝奪卡牌的技能,打斷葉爭流對於卡牌的運用,再一把摜起葉爭流,讓她一遍遍溫習她上一次在神域裡的遭遇。

  如果這小丫頭還不肯說,吞天君便根據之前和這丫頭對戰的記憶,一條條地對卡牌進行描述嘗試,想來總能瞎貓碰死耗子地對上幾個重要關鍵詞吧。

  貪婪之神腦子轉得前所未有的快,祂做一想十,在動手的一瞬間裡,便已經規劃好了接下來的所有打算。

  只是,任由吞天君想得天花亂墜,第一步邁不出去也是枉然。

  這就像是好好的一顆炸彈,偏偏引線被人澆濕了點不著,實在令對手不知該作何反應。

  吞天君和葉爭流大眼瞪小眼,互相對著瞅了半分多鐘。貪婪之神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和驚訝:「本君已經……你怎麼會沒有反應?」

  葉爭流挑一挑眉,非常坦然地沖著貪婪之神攤開手掌。

  開玩笑,她早料到貪婪之神會有這麼一著。

  自己對活下去的渴望那麼明顯,吞天君不利用就怪了。

  既然如此,葉爭流怎麼會毫無準備?

  早在進入神域之前,她就已經給自己套上了「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的李白卡二技能。

  技能既然施放,在有效時間內,效果便會一直籠罩在葉爭流身上,就像是哪怕乾隆卡被奪取,它之前蓋過的章也會依然留在臉上一樣。

  所以,不管貪婪之神是否採用那個奪卡技能,都無法打斷葉爭流護體的「長生BUFF」。

  貪婪之神皺起光禿禿的眉頭,他打量著葉爭流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

  他指著身後的《行香子‧文殊菩薩》意境,當場表演了一個無能狂怒:「那是什麼,這又是什麼——你的卡牌,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卡牌名稱是什麼,葉爭流當然不會說。

  不過,李白卡的技能二還沒有覺醒意境,所以略微透露個標題也是無妨。

  就是……

  葉爭流心想,貪婪之神聽到以後,可能會有點精神崩潰。

  葉爭流平靜地回答道:「《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

  「……」

  果然不出葉爭流的意料,吞天君原地傻眼,呆立當場。他血紅的小眼睛狐疑地一轉,迷茫道:「啥?」

  「《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葉爭流耐心地又把那個標題重復了一遍。作為過來人,她理解貪婪之神此刻的心情。

  葉爭流道:「你方才不是問我,『這又是什麼嗎?』,我正在告訴你,這就是這個。」

  天地良心,葉爭流可沒有欺騙貪婪之神。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的原詩出處,確實就是《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這首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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