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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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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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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5 13:30:12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章 夢游天姥吟留別

  貪婪之神許久沒有說話。

  葉爭流猜想, 大概是被這首詩標題的長度所震撼,或者正在腦海裡瘋狂掰扯它的斷句問題。

  別問葉爭流怎麼會懂吞天君此時的心情,畢竟有些詩的古詩名就是很長,詩詞愛好者們懂的都懂。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這首詩的標題已經算是好的了,起碼葉爭流把它一長串念下來時不必耗費太多肺活量。

  ——要知道,李白還有另外一首詩,詩名叫做《張相公出鎮荊州尋除太子詹事余時流夜郎行至江夏與張公相去千里公因太府丞王昔使車寄羅衣二事及五月五日贈余詩余答以此詩》,你敢信?

  《張相公》這首詩,光是標題就有五十六個字。

  要知道,它全詩上下,甚至連標點符號一起算上,總共也不過四十八字。

  換而言之,這首詩硬是憑著一己之力,達成了標題比正文還長的偉大成就*。

  葉爭流深刻懷疑,要是自己剛剛念出的詩名是《張相公》那首,貪婪之神可能直到今天黃昏之際,都無法從呆愣中回過神來。

  唉,成神向來只和卡牌類型相關,並不會考驗邪神們的文學素養,葉爭流真是為難吞天君了。

  成功地用長長長長的標題打斷了貪婪之神的進攻節奏,葉爭流計劃通√。

  望著表情僵硬的貪婪之神,葉爭流語氣平和地開口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貪婪之神終於回神。

    一直在試圖分析那堆難以斷句的文字,努力從中扒拉出葉爭流的卡牌特點來。

  但現在嘛……憶及自己剛剛聽到的那堆難以回憶的馬賽克,果然無論怎麼想,貪婪之神都覺得自己是被葉爭流戲弄了。

  「小丫頭,你竟然敢耍我?!」

  「……哦,看來你不願回答。」見到吞天君這副反應,葉爭流也並未很遺憾,「這麼說,是談崩了啊。」

  話音未落,葉爭流當場表情一變,展露出了好一番比川劇還要精熟的變臉絕活兒:「——談崩了,那敢情好啊!」

  「……」

  面對這一反轉,貪婪之神欲發的脾氣被直接堵回了嗓子眼裡。

  那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把吞天君的臉色都憋得略微發青。

  ——還真看不出來啊,小丫頭居然還有兩副面孔呢?

  吞天君不知道,葉爭流這個人呢,就是臉皮比較薄、做人比較客氣、平時又很懂禮貌。

  貪婪之神要是也客客氣氣地請葉爭流坐下,對她知無不答、言無不盡,葉爭流一會兒毆打起祂來,可能還會一邊往死裡打著,一邊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但現在既然談判破裂,那就別怪葉爭流沒個輕重,把貪婪之神活活錘成手打魚丸了。

  之前在貪婪神域裡險死還生的遭遇,吞天君難道還真以為她已經忘了嗎?!

  葉爭流笑了一下,眉目不動,深棕色的眼眸裡也殊無一絲笑意。她唇角微挑,帶著幾分嘲諷似地問道:

  「吞天君,之前反復跟你確認那個名字的時候,你沒有真的以為我是熱衷教育事業,沒有覺得我千里迢迢地趕過來,就是為了幫你補習義務教育吧?」

  哪怕對吞天君第一次被詩名衝擊的迷茫感同身受,也不代表葉爭流有閒心給祂特地支教。

  在以詩名引誘貪婪之神陷入對卡牌規律的探索,以此打斷貪婪之神攻擊步調的時候,葉爭流便已經趁機灑下了第二個意境的種子。

  這一次的意境,當然還是李白。

  葉爭流足下踩著一塊雪白浮冰,氣定神閒地緩緩向後退開。

  「接下來的這個技能,名字倒是比之前短了很多。不過,你大概不會很喜歡吧。」

  是的,葉爭流用出的,正是她為貪婪之神精心準備已久的李白卡意境——《夢游天姥吟留別》!

  貪婪之神恍然驚覺自己神域中的變動,祂甚至顧不上眼前從容退開的葉爭流,急急忙忙地扭頭向後看去。

  該死,祂大意了!

  對於葉爭流的這點小小把戲,吞天君身為神域主人,本該察覺。

  然而祂和《行香子‧文殊菩薩》意境拉鋸日久,不但自身已經疲憊不堪,而且早就喪失了最開始對於自己神域的敏感性,對神域的把握也大不如前。

  在浩浩遠處,葉爭流目力所及的範圍邊緣,一點煙波似的微茫,正夾雜在薄薄的海霧之間,逐漸往外擴散開來。

  正所謂——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起先,那煙霧還只是星芒似的一個小點。

  但緊接著,它便以一種會令肉眼感到驚駭的速度擴散開來,合併海霧,縱橫雲霞,把整片大海都籠罩在蒼茫不盡的大霧之中。

  葉爭流的身影於濃霧間隱沒,一片白茫之中,只能聽見她若有若無地笑了一聲。葉爭流踩著腳下浮冰,退開的動作變得更加悠閒自在了。

  而相比起葉爭流此時的輕鬆愜意,吞天君卻是焦頭爛額、臉色鐵青,活活像是剛被剝去了一層魚皮。

  煙氣霧氣都不算什麼,海上有時也會起些遮天蔽日的大霧。

  可是,那座在霧氣中緩緩浮現,拔五嶽、掩赤城,高高聳立到彷彿可以直達天際,成為通天之梯的巨大山脈,究竟是什麼東西?!

  貪婪之神竭力調動著自己的神域之力,想要保全大海的最後尊嚴。

  祂意圖拔開紮根海底的蒼勁山脈,卻只讓天姥山吸收了貪婪神域的滋養,因此生長得更快。

  祂催動烏壓壓的天空泛起積雲,泰山壓頂般地將力量自上往下傾注下去。然而這絲毫也未曾阻擋山岩的累積。

  盤腸似的道路一條條在裸露的山脈上浮現,它們隨著暴漲的山峰一路往上攀援,那氣勢彷彿連天也要戳開一個女媧不能補就的大洞似的。

  吞天君恍然想起了自己當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建立神域的時候。

  那時候,彷彿也和現在一樣,一片嶄新的地貌完全遵照著祂的心意,就那樣憑空出現。

  無盡的大海被貪婪之神開拓,神域裡哪怕一個浪花都盡在祂的把握之中,祂便是世界之主,祂便是凌駕於人間的神。

  ……然而,即使是當年吞天君成神,開闢領域之時,也都沒有體會過現在這樣,令人渺小和戰慄的震撼。

  貪婪之神實在是想不明白——海裡,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座山?!!

  這個問題要是被葉爭流聽到,她甚至可以提供給貪婪之神兩個不同的答案。

  吞天君如果想要科學一點的答案呢,那就是地殼發生了劇烈的板塊運動;要是吞天君想聽比較符合祂知識水平的答案呢,那便是——全都仰仗李白大大豪邁浪漫的想像力啊!

  吞天君只管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吧。

  畢竟,「天台四萬八千丈」,現在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

  既然有了煙渺的雲霧,便有了傳說中的瀛洲,越人口中的天姥。

  而有了接天橫日的天姥山,自然少不了千岩萬轉的盤腸路,更不會缺那一道似可攬月於懷的青天梯。

  明月、烈日、早起的朝陽、晚落的彩霞,乃至於一場列缺霹靂的暴雨……

  貪婪之神祇能眼睜睜地看著權柄被從祂手中奪取,錯落的天時依次浮現在海域和仙山上空。

  明明自己才是這片神域的主人,吞天君卻只能一味地強自按捺。祂幾次想要尋找葉爭流的行蹤,可葉爭流卻不知何時已經投身於仙山之中。

  抓不到音蹤渺渺的葉爭流,貪婪之神便只能忍受。

  祂十分陌生且別扭地等待著,尋覓著屬於祂的翻盤時機。

  終於,好不容易給祂迎來一場電閃雷鳴的傾盆暴雨,電閃雷鳴之間,天地和山川都為之轟鳴,洪流也高聲咆哮,倒起漫捲。

  貪婪之神雙眼一亮,正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搶身而上。

  忽然,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彷彿混沌乍裂,天地初開。

  金銀閃爍的宮闕遙遙掛在長天的盡頭,無數雲中仙人們在鸞鳥和白虎之間下得凡來!

  仙人們浩大的排場是如此撼魂動魄,即便是聚集了人間所有的財富,窮盡了最盛大輝煌的瑰麗想像,也無法描繪出其中的一角。

  只是一眼,貪婪之神便彷彿被攝走所有心神。

  祂遙望著天間宮闕出神,難以自拔,不能自禁——

  要知道,吞天君所掌管的貪婪,無非就是財富、美色、權勢,還有無盡生命。

  祂坐擁貪婪的神名,自詡「吞天」為號,享受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高超地位。

  然而今日一見仙家宮闕,看到世上竟然當真會有這樣霓衣風馬的雲中仙人,祂從前引以為傲的一切,好像都變得土了、俗了、渺小了,竟然再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貪婪之神的目光痴痴隨著那些仙人的飄揚的衣帶轉動,祂不由自主地想道——我洋洋得意,以「吞天」為名,其實卻只是一隻坐井觀天的蛙兒啊。

  不知不覺中,吞天君已經滿臉垂涎。

  祂目露渴望之色,朝那些雲中仙人伸出了一隻手,血紅的眼睛裡帶著祂自己都未發現的痴意。

  便是在這五感都隨之俱去的一瞬間,貪婪之神猛然魂魄驚動,眼前所有繁華之景如同泡沫般消解無蹤。

  祂大喊大叫,一聲痛心疾首的「不——」字脫口而出,卻什麼也沒有留下。

  渺渺雲霧裡,好像有什麼人在笑著感慨:「『世間行樂皆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吞天君,這就是你拚命貪婪到的東西啊。」

  「!!!」

  貪婪之神猛然睜眼,發覺自己竟然不知何時陷入幻夢。

  現在已是夢醒時分,煙霞流散,可他卻已經被牢牢地封鎖在那座磅礡仙山之中。

  吞天君稍一動作,便被那山脈封鎖得更緊。

  再看他的神域,卻已經不知何時,被小丫頭的技能盡數吞噬。

  吞天君重重地喘著粗氣,渾身解數用盡,卻只是無計可施。

  那座天山似虛非虛,似實非實,好像只是某個詩人發癲似的雄渾幻想,又也許當真存在於這世上的某個地方。

  層巒疊嶂的山峰之間,葉爭流終於含笑而出。

  她側坐白鹿,手撫鹿角,在縹緲的山霧間悠悠現身,有那一剎那,她的身影竟然恍如貪婪之神剛剛夢中所見的仙人。

  迎著吞天君幾欲噬人的眼神,葉爭流輕巧地從鹿背上跳下。

  那隻白鹿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

  放下葉爭流後,它朝著葉爭流懷裡輕頂一下,呦呦地長鳴一聲,幾個輕盈地起落,便消失在了青崖之間。

  「吞天君,你說這到底妙不妙?」葉爭流撫掌而笑,眉宇似乎也被這豁達繽紛的意境所點染。

  貪婪之神張開口時,才發現自己居然在隱隱戰慄。

  「這、這是什麼?」

  「你是想問,這回又是什麼嗎?」

  「你所貪婪的一切,都不如青崖之間的一放歸。吞天君,這是專門剋制你的豁達。」

  葉爭流哈哈一笑,曼聲吟道:「這就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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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這兩首詩名不算最長,杜甫還有《至德二載,甫自京金光門出,間道歸鳳翔,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與親故別,因出此門,有悲往事》、《天寶初,南曹小司寇舅於我太夫人堂下累土為山,一匱盈尺,以代彼朽木,承諸焚香瓷甌,甌甚安矣。旁植慈竹,蓋茲數峰,嶔岑嬋娟,宛有塵外格致,乃不知興之所至,而作是詩》這兩首詩hh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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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3:46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審訊

  「好了。」葉爭流揚起了一個友善的微笑,同時不帶任何威脅意味地把自己的手指按得嘎嘣嘎嘣響。

  「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好好聊聊了吧?」葉爭流輕快地問道:「吞天君,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你準備好回答了嗎?」

  葉爭流甫一開口,貪婪之神便揚起血紅的眼睛,兩道目光像是利劍一樣射向了葉爭流。此時此刻,貪婪之神眼中包容的感情復雜極了,又是悵惘,又是遺恨。

  唯一稱得上堅定的,大概就是祂對於葉爭流那股不變的怨毒和憤怒了吧。

  不等葉爭流先對吞天君提問,貪婪之神就反過來先問了葉爭流一個問題。

  祂的聲音滿懷不甘:「這樣的技能,你怎麼會有兩個?」

  不是貪婪之神馬前失蹄,實在是祂萬萬沒有想到,這小丫頭的一個技能已經足以比擬一片神域,而這樣變態的技能,她竟然會有兩個之多。

  要知道,就連神明都只能擁有一處神域,而且只要落下就不能挪窩。

  眼前這個女人,分明只是個普通人類。她難道上輩子拯救過全世界嗎?不然憑什麼走這麼大的狗屎運?

  葉爭流笑了笑,心想兩個神域算什麼,你是沒有見過我的王維卡神域、屈原卡神域、張若虛卡神域……要是她想的話,不但能甩出更多神域,而且還能現場便攜式回收呢。

  不過,這些話就沒有必要說給貪婪之神聽了。

  葉爭流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任由貪婪之神現場酸成一顆檸檬。

  吞天君以自己強悍的顏藝水準,讓五官一會兒變成一個「艸」字,一會兒變成一個「干」字,直令人看得嘆為觀止。

  望著祂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葉爭流的思緒一路地朝著遠在鶴鳴山的嫉妒之神飛去。

  她想:嫉妒之神一定不知道,自從她封印了嫉妒以後,其他神明看起來好像都帶著嫉妒的影子。

  ——所以嫉妒之神真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祂確實有在老老實實被封印嗎?這怎麼還出現神傳神現象了呢?

  「你看,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而不是讓你反過來問我。」葉爭流好聲好氣地給貪婪之神講起了道理,「所以,你要是不回答我的問題呢,我就揍你。」

  貪婪之神:「……」

  惡毒的紅光在貪婪之神那雙又小又圓的魚眼睛下一閃而過,祂冷笑道:「區區人類……」

  葉爭流讚同地點了點頭,並且從袖中拔出了煙鳳翎。

  「你繼續說,不要停。」她和顏悅色地鼓勵道。

  貪婪之神:「……」

  吞天君剛剛想說,一把破劍而已,難道本君會害怕這個?

  但祂隨即看到,葉爭流的劍身上閃爍起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蒼霜寒芒。

  ……就是那種非常好認,一看就是寒劍宮復製出品,沒準還是憤怒之神嫡傳弟子的那種特有的劍光寒芒。

  貪婪之神:「……」

  吞天君畢竟不是歡喜尊,沒有某種令人退避三舍的詭異愛好。

  祂雖然不是什麼好神,但依舊深諳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因此在明晃晃的劍光之下,非常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然後,祂就直接挨了一劍。

  貪婪之神:「……」

  貪婪之神勃然大怒道:「你敢辱我?」

  葉爭流的神色非常遺憾:「我不是都說了嘛,讓你繼續說,不要停——哦,這倒不是讓你繼續罵我的意思,我問你,你是怎麼和慕搖光搭上線的?」

  吞天君顯然是有脾氣的那種神,而且脾氣還很大。祂雖然大半個身子都陷在山岩之中動彈不得,但仍舊呲起滿口利齒,對葉爭流露出了一個暴怒中的冷笑。

  「想知道嗎?」吞天君陰沉地說道,「你以為本君會告訴你?」

  葉爭流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那要不然我們換個問題吧。說起來,歡喜尊是用什麼方式拿到你的【】【】的,祂中途換了幾個姿勢?」

  貪婪之神:「……」

  如果說,貪婪之神剛剛還只是生氣,那現在完全就是震驚。

  祂的表情就好像整個神下一秒鐘便會直接裂開那樣,一條裂縫似的嘴巴,居然都開始輕微地哆嗦起來,不知是被嚇到,還是氣狠了。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都說了,現在是我在問你,沒有你反問的份兒。」

  葉爭流熟能生巧地揚起劍來,又朝貪婪之神戳了一下:

  「這樣吧,我葉爭流也不是什麼魔鬼,這兩個問題,你先挑一個回答好了。」

  貪婪之神以自己鯊魚般的敏銳嗅覺,迅速地聞到了陰謀的氣味。

  祂慢慢說道:「等我回答完了以後呢?」

  葉爭流以理服人:「要是你回答完了,我聽著不滿意,那你就去回答另一個問題嘛。」

  貪婪之神:「……」

  祂就知道!!!

  ————————————————

  鑑於吞天君在回答過程中,採取了不配合、不主動、不積極的三不原則,葉爭流只得無奈地呼叫了外援。

  她前腳剛剛放出一隻燕子,不多時工夫,連吞天君東藏西掖的一句話都沒有說完,殺魂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即使對自己的神域已經完全失去控制,貪婪之神還是覺得這一幕十分刺眼。

  祂咬牙問道:「你們當我的神域是什麼地方,隨便誰都能直接進來?」

  說實話,吞天君直到現在也想不通,這個蒼狼一般的年輕人,是如何先後兩次,由外往內地突破了自己神域的界限?

  殺魂為狼耿直,葉爭流跟他待在一起,也染上了幾分有話直說的性格:「那當然是約會地點啦。」

  至於殺魂本人,他則比葉爭流更耿直地踐行了能動手就不bb這一真理。

  還不等腳跟在地上站穩,青年的身影已經離弦之箭地朝著吞天君的方向竄了過去。

  殺魂一句話也沒問,一個字也不講,拔出劍來,就開始非常兇猛地殺起了魚。

  葉爭流:「……」

  貪婪之神:「……」

  淦他娘,你不是小丫頭叫來審訊我的嗎?有你這麼審人的嗎?你先別動手,你先問問題啊!

  祂也沒說過這次不回答吧!

  殺魂一點玩笑的意思也沒有。他不來那套「唱白臉唱紅臉」的做派,當真劍劍不離貪婪之神的要害,而且每一劍都是認真的。

  「他們說你不會死。你盡管復活吧,我會殺你一千次、一萬次。」殺魂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撕裂過我的獵物——你動了葉爭流,就是不行。」

  ——————————————

  對於貪婪之神這種傢伙,「仙人跳」可能確實比「先禮後兵」更加好用。

  在吞天君被徹底做成一條鹹魚乾之前,葉爭流從祂的嘴裡挖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首先,關於葉爭流的事情,貪婪之神並沒有去特意告知慕搖光,或者其他神明。

  葉爭流對此並不奇怪。畢竟,神明之間的關係一向敵對且微妙。

  除了瘋狂之神和歡喜尊是公然的結盟組合之外,其他神明之間即使不是關係尖銳的仇敵,也會若即若離地想著算計對方一把。

  貪婪之神當初被葉爭流的意境入侵神域,祂焦頭爛額,一直忙於對抗這個意境,而且還越對抗越忙。

  在此之外,吞天君又不是做慈善的,難道還冒著讓別人知道自己實際情況的巨大危險,巴巴地把葉爭流的消息給旁人遞出去?

  才不呢,大家都是一樣的損人不利己。

  就像現在貪婪之神被葉爭流擒住,祂就非常想看看慕搖光以後一步到位的下場——反正無論慕搖光和葉爭流被搞掉了哪個,祂都會感覺很高興就是了。

  葉爭流象徵性地點了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既然如此,慕搖光對她的實際情況就不會有特別細致的瞭解,大概只是察覺了歡喜尊和貪婪之神近來安靜得非同尋常,由此推知了葉爭流的行動。

  這樣就好。

  葉爭流的底線是,意境可以被慕搖光知道,但獨卡不可以。

  至於第二條消息,則遠遠出乎葉爭流的意料。

  ——葉爭流早就想問了,為什麼慕搖光能那麼輕鬆地做到合縱連橫,想要聯動哪個神明,就能聯動哪個神明?

  難道他還真的親身上陣,兢兢業業地替邪神們懷孩子不成?

  如果是瘋狂之神和殺戮之神的話,葉爭流知道,慕搖光曾經混進祂們的教派內,給祂們當過一段時間孫子。

  嫉妒之神被說動也不讓人意外,畢竟嫉妒祂那麼菜,慕搖光又巧舌如簧,還乖巧地自己送上門去。

  那貪婪之神呢?慕搖光到底是怎麼跟祂產生了交集?

  事已至此,吞天君對於慕搖光相關的內容情報再無遮掩。

  那雙泛著血色的魚眼睛裡,名為「我不好了你也別想好」的情緒,正在被源源不斷地發洩出來。

  「慕搖光和本君認識得早,近些年的往來反而少了。」

  吞天君的口才不算很好,但仍然給葉爭流講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大致內容就是,少年慕搖光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跑過來找祂,結果差點被祂給奪走卡牌。

  但是,慕搖光本人就像是洋蔥一樣神秘,剝掉一層就感覺還有一層,這讓貪婪之神對他非常感興趣。

  特別是慕搖光還很會抓住吞天君的興趣點:他告訴吞天君,自己的卡牌不能給他,但卻可以給貪婪之神找來更多有趣的卡牌卡主,讓貪婪之神進行收集。

  而就日後的情況看,慕搖光也確實那麼做了。

  貪婪之神勾動舌尖,依次舔舔自己滿口尖銳的利齒,「說起來,他大概是怕本君對他的卡牌打主意,近兩年都不怎麼出現在本君眼前,只是託人給本君送信了——呵,感覺倒是挺靈的。」

  葉爭流認認真真地聽完了一長串敘述,忽然冷不丁地問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慕搖光大概多大年紀?」

  貪婪之神眯起眼睛回憶了一下:「大概十三四歲,怎麼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葉爭流默然片刻:「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對於和神明相關之事顯出非同尋常的熟悉,你就不感覺奇怪嗎?」

  吞天君不屑道:「本君就是感覺奇怪,覺得有趣,這才留了他的卡牌呢。」

  葉爭流直白道:「那你知道他的卡牌叫什麼嗎?」

  貪婪之神:「……」

  貪婪之神現場表演了一個惱羞成怒:「你以為本君不知道他卡牌的名字,就無法剝奪下他的卡牌嗎?」

  殺魂走到葉爭流身邊,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握了一握。

  「怎麼了,小白花不對勁兒嗎?」

  「是不太對。」葉爭流喃喃道,她掐指算道,「慕搖光大概大我三四歲。浮生島上初見的時候,他差不多有十六七。

  關於『慕搖光』這個身份的相關情報,我之前一直查不到太多,最多能追溯到他入島之前在兩個教派裡做好的準備工作。他這個人,底子乾淨得彷彿浮生島之行,是『慕搖光』這個名字第一回顯於人前。」

  要是有人去查葉爭流,他會發現,葉爭流在被應鸞星收徒前的經歷,也是這麼的乾淨。

  但葉爭流的履歷乾淨,是因為她穿越而來,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也就無法使用原主的名字,相當於和過去一刀兩斷。

  至於慕搖光……

  「我一直以為,既然慕搖光年紀不算太大,又先後騙取了瘋狂和殺戮的信任,那說明他起家的地方就在宋州或者淳州。」

  但現在嘛,根據貪婪之神的口述判斷,十三四歲的慕搖光主動探訪貪婪之神,這舉動堪稱大膽又生澀,果然差點翻了車。

  那麼,他以後選擇穩扎穩打地先加入其他邪神的教派,很可能就是在貪婪之神身上學習到了應知的經驗。

  一般來說,人們施行第一個目標的時候,都會習慣從身邊下手。

  就像是刑事案件中,有一條黃金三公里守則那樣——大家第一次從事大膽出格的活動,往往會選擇自己感到熟悉的地方。

  那麼,如果慕搖光不是在返老還童地裝嫩,那他最初的活動地點,其實應該在夏國,甚至就是這片離離之野上。

  葉爭流扣起殺魂的手指,催促般地搖了搖。

  「你才是這裡的原住民,這些年來,你有沒有聽說過什麼能讓你聯想起小白花的訊息?隨便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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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3:59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二章 殺魂的貪欲

  令葉爭流感到遺憾的是,在慕搖光」、「扇子」、「小白花」等關鍵詞面前,殺魂並未激活什麼關鍵記憶。

  ……也是,以殺魂這種想到哪裡都會和葉爭流說的性格,假如他對慕搖光還有印象,想必早就跟葉爭流講了。

  葉爭流雖然略顯失望,但在她的臉上,卻一絲也沒有表現出來。

  她只是叮囑殺魂以後對這些事再留心些,同時心裡暗自做下決定,回去以後就讓猴猴往夏國調查,看看能不能清到慕搖光的老底。

  無論如何,此次貪婪之神的神域一行,葉爭流並無半點吃虧。

  葉爭流不但將吞天君徹底封印、順便完成了本週的周常BOSS任務,還獲得了和慕搖光相關的意外情報。

  除此之外……

  葉爭流將目光落在身側的殺魂臉上,長睫一壓,便已微微地笑了出來。

  海灘、名山、如畫的風景,適當的運動……在辦完了所有正事之餘,這也是一次完美無瑕的約會呀。

  葉爭流自詡此行萬事圓滿,但身為主要健身器材的吞天君,可能並不這樣想。

  就在葉爭流和殺魂手拉手準備離開神域,計劃著接下來共賞草原夕陽,享受離離之野特有的騎狼項目,以及吃烤肉、喝飲料、搞自助BBQ之際,吞天君忽然對著二人發難。

  時至如今,  對於自己神域的掌控力已經微乎其微。所以,能被祂直接操縱的技能,也只有那個挑起貪欲的手段了。

  如今的貪婪之神,便好似和此前葉爭流數次溺水時的境遇掉了個個兒。祂已經江郎才盡,黔驢技窮,故而只能做最後的困獸一搏。

  在劍尖觸及神域邊緣之際,葉爭流的手腕忽然停住。

  她沒想到吞天君直到現在都不肯放棄,腦海再次被猛然灌注的雜聲填滿。

  不過,葉爭流的警惕心也遠沒有那樣的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的技能,從始到終,她就沒有把它取消過。

  反倒是身邊的殺魂……

  人人皆有七情六欲,殺魂自然也不例外。貪婪之神的技能剛一發出,他立刻就應聲中招,連多米諾骨牌倒下的速度也沒有這麼快的。

  葉爭流無奈抬手,輕輕地拍了殺魂一下。

  葉爭流正考慮著要不要在嗷嗷身上釋放一個「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精神系技能,讓他好好冷靜一番,抬起的手掌便忽然被殺魂一把抓住。

  殺魂緊握著葉爭流的手掌不肯放開,他略略低下頭去,黑黝黝的眼眸底部,一左一右映滿了葉爭流。

  「葉爭流,你要一直活著。」

  「嗯,我一直活著。」

  「我是狼王,你就是草原上的女狼王。」

  「好,我做女狼王。」

  不過是兩問兩答的工夫,殺魂的鼻尖距離葉爭流的鼻尖越靠越近。

  年輕人抵住了葉爭流的額頭,像是一匹真正的狼那樣來回磨蹭了兩下,小聲嘟囔道:「突然特別特別想親你,都快要忍不住啦。」

  他們的距離近到呼吸相交,長長的睫毛幾乎能打起架來。

  黑寶石一般的眼睛對上另一雙略顯情迷的深棕色,葉爭流凝視著殺魂眼中屬於自己的倒影,她知道,此時的自己眼中,必然也全都是她的嗷嗷。

  恍惚之間,迎著那雙黑曜石般的點漆眼眸,葉爭流竟然短暫地走了下神。

  她想:究竟是殺魂的眼睛本來就這樣的亮,還是說,我在他眼中始終都像現在這般閃爍著光?

  這世上沒有相機,當然就更不會有什麼美顏濾鏡、拍攝廣角。

  可是葉爭流敢打賭,哪怕是用上輩子價格最昂貴、功能最齊全的攝像設備給她拍照,洗出來的相片也一定比不上男朋友眼裡的她更好看。

  因為……

  殺魂不戀棧權勢,不懂得財富,生死對他來說,和草原上每時每刻都在進行的輪回也別無二致。

  而他的千種貪欲,原來盡數付諸於葉爭流一身。

  葉爭流閉上眼睛,縱容地一笑,唇齒間溢出的吐息全撲在了另外兩片唇瓣上。

  「既然想親……那就親吧。」

  在這個還沒有誕生法國的年代裡,殺魂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法式熱吻。

  ————————————

  當然,在理智回爐以後,殺魂的目光瞬間變得殺氣騰騰。他冷酷而凶狠地注視著貪婪之神的眼神,就彷彿貪婪之神是一盤等待處理的魚生。

  另一邊,貪婪之神的表情也難看的很。

  葉爭流沒有中招就算了,畢竟小丫頭那張獨卡強得變態,事到如今,祂已經深刻體會過了。

  但這個不走尋常路,手撕神域界限的年輕人,他既然有如此的昂昂戰力,為何又如此地沒有出息?

  貪婪之神見他武力值如此高超,葉爭流對他又十分信任,本來還指望著勾起此人心中貪欲,看一場同夥互戕的好戲。

  但誰他媽能想到,你的貪欲就是把葉爭流抱著轉圈兒親?

  就這?就這?就這?

  看你身手,至少也該是個當世數得出的劍客,結果你他媽貪圖的就是這點東西?!

  貪婪之神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緩緩沉沒。

  如果說,技能直接撞上鐵板,已經讓貪婪之神的臉色很不好看了。

  那更讓祂為之表情開裂的,顯然就是那個小丫頭——嘴!唇!微!腫!的小丫頭!——如今正閒閒地抱起手臂,對貪婪之神說起了風涼話。

  「吞天君,你這究竟是什麼愛好。就算是自暴自棄,也不用把搜索記錄外放得這麼徹底吧。」

  貪婪之神極力澄清,聲嘶力竭:「本君想看的不是這個!!!」

  葉爭流不屑一顧地朝貪婪之神看了看,顯然覺得祂的這番舉動十分沒品,鄙夷之情溢於言表。

  「你要是實在欲求不滿,可以跟我說啊,我可以幫你引進一下歡喜尊嘛。」

  最後這句話當然只是扯淡,但依舊讓貪婪之神炸起了渾身的魚皮和魚鰭。

  葉爭流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她摸摸下巴,心想從某個角度來說,歡喜尊還真是……挺強的。

  吞天君沒有發出多餘的抗議,因為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祂進行抗議。

  畢竟,被激怒的殺魂已經站在他的身前,出劍快得在視線中留下無數殘影,物理性地為眼前的場面打滿了銀白色的劍影馬賽克。

  作為全場唯一的觀眾,葉爭流有理由對此進行準確評價——殺魂對吞天君下起手來,就好像是一個手工小達人在戳他的羊毛氈。

  ……

  最後,經實驗證明,神明確實不會死,起碼不會被物理方式活活戳死。

  這真是又令人覺得遺憾,又令神深感辛酸。

   ——————————————

  到了最後,那還是一場完美的約會。

  殺魂很嫌棄地洗乾淨了身上的魚血。直到一點味道也沒有了,才猛然從清澈的大河裡鑽了出來。

  他揚起的水花像是銀色的珠玉,涼絲絲地,飛濺了葉爭流滿身。

  葉爭流象徵性地抬手擋了一下,軟綿綿又漫不經心。她撣撣自己被潑濕的衣服,大笑一聲,也脫去外衣,挽起褲腳,撲通一聲跳進了河水。

  「那今天就吃烤魚好了。」葉爭流笑著說道。

  殺魂眼睛一亮:「我來!」

  ……

  他們配著熱騰騰、香噴噴的烤魚,在草原的夕陽下吃完了這頓晚飯。

  葉爭流故意逗殺魂,問他夕陽看起來像不像是一枚巨大的鹹蛋黃?

  但殺魂卻說,日落更像一顆會發光的櫻桃,而且嘗起來一定是甜的。

  太陽是甜的?葉爭流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聯想。

  葉爭流托腮看著他:「那麼燙,怎麼會甜?」

  殺魂便將自己的視線在葉爭流雙唇上輕輕一點。

  他固執而確信地說道:「紅色的東西,都是甜的。」

  ————————————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的技能,葉爭流直到離開貪婪神域才將其取消掉。

  由於全詩太長,在李白詩裡又不屬於最出名的那一檔,在短時間內,葉爭流大概不會將《經亂離……》一詩覺醒為意境。

  但葉爭流已經深深感到了這個技能的好用。

  對於眼下的葉爭流來說,這個技能的重要性,可能僅次於封印了貪婪之神的《夢游天姥吟留別》一詩。

  因為,它讓葉爭流想清楚了一件非常要緊的事。

  葉爭流將自己使用技能的前後心態加以對照,感覺自己可以去找裴半神交流一下經驗。

  …………

  當葉爭流來到裴松泉的院落時,驚奇地發現,裴松泉竟然在和解鳳惜手談。

  這兩個男人一個錦衣華衫,一個麻衣草鞋,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面裡,竟然也並不顯得突兀。

  不過,解鳳惜怎麼會和裴先生坐在一起,兩個人看起來還在好好地下圍棋?

  葉爭流跨過門檻,不由好奇心起。

  要知道,解鳳惜和裴松泉其實不太處得來。

  早年鶴鳴山婚禮之行時,解鳳惜就曾私下裡對葉爭流點評過裴松泉。

  他對裴松泉的做法不置可否,對裴松泉這個人也沒有多少肯定之意。

  而反觀裴先生,半神歲月悠長,宛如一本活著的近代卡者編年史。解鳳惜早年堪稱瘋批大美人,他任職驚魂殿主的過往歷史,連同他曾經的事跡一起,都在裴松泉的腦海裡留下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裴半神之所以願意出手援救解鳳惜,一來是因為裴松泉願意幫助所有他能幫助的人,二來則純是看在葉爭流的面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總不會因為這點微妙的觀感掐起來。

  正相反,當這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氣氛就會變得十分客氣,客氣到甚至有點疏離。

  所以,看到解裴二人竟然能共坐樹下,耐心地下一盤圍棋,葉爭流頓時升起了許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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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三章 貪戀

  聽聞葉爭流的腳步聲,解鳳惜並未轉頭,而是先在棋盤上徐徐落下一子。

  「裴先生,這次就算作和棋吧?」

  待到葉爭流走進,她才發現,裴松泉持白,解鳳惜持黑,棋盤上的戰局正交織在一起。

  葉爭流對圍棋不太通曉,她站在一邊觀察黑白棋子,只能勉強看出裴松泉棋風穩健,解鳳惜卻比較愛抽冷子。

  說實話,看到這倆人和諧地坐在一起下棋,葉爭流心中竟然隱隱升起一股……冷戰已久的父母(?)終於和好的欣慰之感。

  裴松泉思索了一下,點頭道:「也好。」便開始主動收拾起滿盤的棋子。

  他神態舉止溫文爾雅,一如往昔。葉爭流卻注意到,裴先生的聲音似乎有些變化,對待解鳳惜也不像是過去那麼客氣。

  解鳳惜端起煙槍,半闔眼皮,悠悠地抽了一口。

  冷霜似的清新煙氣在解鳳惜周身環繞,解鳳惜抬眼笑看葉爭流,又帶著非常明顯的暗示眼神,看了看棋盤上那些未曾收起的黑子。

  他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裡卻寫滿了「你來得正是時候」。

  葉爭流:「……」

  葉爭流頓了一下,任勞任怨地上前去替解鳳惜收拾棋盤。

  她一邊快速準確地把黑子收進玉盒,一邊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道:「師父怎麼來找裴先生下棋了?」

  解鳳惜意味深長地看了葉爭流一眼,隨意扯了個理由打發她道:「左右無事,你們這些年輕小輩都忙了起來,我便尋裴先生消磨些光陰罷了。」

  話音剛一出口,解鳳惜便隱隱察覺不妙。果不其然,他眼風一飛,就正對上葉爭流閃閃發亮、一眨不眨、黑貓警長般瞪圓的眼睛。

  葉爭流熱切道:「原來師父最近閒著沒有事做啊。」

  葉爭流欣喜地一拍手心:「這不就巧了嗎,正好我有事幹,師父有閒。師父您自己說,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啊。」

  解鳳惜:「……」

  如此逆徒,真是放下筷子就砸鍋。

  命運究竟會不會安排這種小事,世人不清楚。解鳳惜只知道,未來的一段時間裡,工作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解鳳惜罵罵咧咧地退出了群聊。

  不過在離開之前,解鳳惜的煙槍輕飄飄地在葉爭流肩頭上一點,他含笑的目光瞬間掠過葉爭流周身上下,很客觀地評價了一句:「很好,從容了。」

  葉爭流對著解鳳惜的背影眨眨眼睛。

  她懷疑,解鳳惜所點評的,和自己想找裴半神提及的,其實是一件事情。

  ————————————————

  裴松泉隨著葉爭流一同走到野外,此時已經有入秋跡象,再過七八天就是春小麥的收割時節。道路兩側的莊稼已經泛起熟意,農田裡時不時有人來去,檢查收成。

  葉爭流回憶了一下這片田野在報告上的編號,主動跟裴松泉解釋道:「這是農業所培育穩定的第三批苗種,耐澇耐鹽鹼,現在還在普及推廣當中。」

  在葉爭流到來之前,除非遇上荒年,官府為了維持民心穩定發放恤種,不然根本沒有「農業試點」、「批量換種」這種做法。

  葉爭流頻頻動用文工團下鄉,讓人針對各地情況編了許多朗朗上口的民歌、秧歌、曲子詞,後續又發布了數條相關新政,終於保證了原鄧西國,現鄧西區範圍內的新種推廣。

  改變農民們祖祖輩輩的生活習慣,哪怕只是統一更換掉今年的種子,也並不是容易的事。

  習俗、稅收、宗族、信仰、對官府一貫而來的不信任……許許多多的細節,都可能成為新政策推廣的巨大阻力。

  裴松泉端起一隻飽滿的麥穗看了看:「新種確實比舊種更好,你做得很對。」

  「其實心裡也會著慌的。」葉爭流小聲說道,「您知道的,很多事的關鍵,不是它對不對,而是它帶來的改變,能不能讓大多數人承受得住。」

  面對著裴松泉,葉爭流很輕易地就能說出一些平常對旁人說不出的話。

  葉爭流主動承認道:「我也完全理解,他們為什麼對換種的事這麼抗拒。對於地方官府來說,這可能只是糧稅一年收不滿,需要請求朝廷減免的一道摺子。但對於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人們來說,一年的歉收,足以要去他們家中老小的性命。」

  裴松泉對葉爭流微笑起來。

  半神身上永遠有一種歲月沉澱的力量,讓他只是那樣看著你、聽你說話,就足以成為一種鼓勵。

  「這並不是很容易的事,但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葉爭流的肩膀鬆弛下來,她帶著點調侃意味地攤了攤手。

  「無論什麼事,只要參與的人一多,就沒有能稱得上容易的。但,是我渴求安定,是我渴求飽足,所以當然要讓我來做啊。」

  長風吹過,麥田微伏,葉爭流的目光掃過豐收的曠野,發出了一聲滿足般的喟嘆。

  「先生,就在昨天,我剛剛封印了貪婪。」

  裴松泉目光一凝,很快就想通了其中訣竅:「除了那個留在貪婪神域的意境之外,你又覺醒了新的神域?」

  葉爭流狡黠一笑:「可不是嘛,而且還是降維打擊呢。」

  聽到這個消息,裴松泉的目光裡便帶出了顯而易見的驚喜:「這是好事啊。」

  停頓一下,吸取之前數次的親身經歷,裴松泉遲疑道:「你、你是要說,你帶了魚翅給我嗎?」

  葉爭流:「……」

  葉爭流恍然大悟——她就說嘛,她和殺魂秀恩愛秀得太投入,臨走前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原來是這回忘了給裴先生帶神域特有的土特產!

  「哎呀,這次沒有,您等下周。」葉爭流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下周我不但給您帶魚翅回來,我還給您帶魚生呢。」

  「……不,其實都不需要。」裴松泉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只是我確實不用那些東西,並不是先生不領你的情……」

  葉爭流輕鬆地笑了起來,感覺心態都因此飛揚了不少。

  「這一次,我在對付貪婪之神的時候,用了一個特殊的技能。那個技能能讓我感覺到……我有很悠長很悠長的歲月,幾近於長生。」

  無論「結髮受長生」這個技能究竟能不能讓葉爭流真正長生,但至少,它帶給葉爭流的心態便和永生無異。

  「然後我便想起了先生您。」葉爭流轉頭看向裴松泉,「您曾經跟我提起過,在您成神的時候……」

  「是啊,最先發生改變的,總是自己的心態。」裴松泉慢慢地說道。

  他由人而神,再由神而人,這其中千折百回的微妙心理,以及人神切換之間的特殊差異,普天之下,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像是裴松泉這樣,感受得如此明白。

  他曾經告訴過葉爭流,當他成為神明的一剎那,對於時光的感知就迅速發生了變化。

  比如說,人們都知道,屬於自己的生命只有短短幾十年。

  所以他們會在童年感受無憂,在青年尋找伴侶,在中年撫養子嗣,在老年安享天年。

  而除了最為天真爛漫的童年之外,無論在是青年、中年和老年,眾人心中總會懷有一分對於時光流逝的焦慮。

  但當一個人成神之後,他最先感受到的變化,最快得到的反饋和感知,便是自己從此可以享有無盡歲月。

  「這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你,你的本質已經瞬間改變,而你也會在第一時間裡,就清晰意識到這一點。」

  生死在這一刻失去界限,漫長的時光也消磨了意義。因為另一端的「死亡」已經被擦除,所以對戰貪婪的葉爭流,便不會被自己的記憶和恐懼困住。

  「處在那個狀態下的時候,我沒有感覺任何不對。」葉爭流喃喃自語道,「但等我解除了這個技能以後……」

  裴松泉耐心地看著葉爭流,他的眼神似乎帶著溫度。

  葉爭流如實承認道:「我在解除了技能以後,竟然泛起了一瞬間的貪戀。」

  裴松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和我當年一樣,在那個路口短暫地徘徊了片刻。」

  「先生也曾經……?」

  裴松泉笑了笑,他邁開腳步,帶著葉爭流繼續往田埂盡頭的方向走去。

  「貪戀一切會讓自己覺得舒服的東西,大概就是人的本性。所以,我也只是一個俗人罷了。」

  這話由別人說來還好,被裴松泉說出來,實在缺乏說服力。

  直到現在,半神都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麻衣、腳下踩著一雙乾淨卻泛舊的草鞋。裴松泉這個人的存在,就讓芸芸眾生感到放鬆和溫暖,但他對待自己的方式,誰見了也不能評價一聲「貪戀舒服」。

  「錦衣比麻衣舒服、皮靴比草鞋舒服、長生比短命舒服……這些最簡單的道理,我並不是不知道啊。」

  裴松泉和緩地說道:「但我成為人間的『裴松泉』,豈不是要比我高居神位,繼續當那個垂拱而治的和平之神、甚至想用最激進的手段帶來荒蕪的和平要好得多嗎?」

  「我這樣想,便這樣做了。爭流,你解除那個技能快有一天了吧,現在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葉爭流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她把自己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遼遠的田野。

  「我喜歡現在這樣。」葉爭流將手按向自己的胸膛,「雖然只有很短的生命,心裡卻有一把火,時時催促著我在黑夜裡燒破什麼,於是我就真的點起火炬去做。」

  葉爭流帶著滿足的笑意,伸手拂過一簇沉甸甸的飽滿麥穗。她說:「先生,您看,這些都是我和大家一起點燃的焰火。」

  他們拐過一個田間小道的一個岔口,把那條背道而馳、漸行漸遠的另一條路甩在腦後。

  葉爭流又說:「也是有了這一次的經歷,我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先生,原來我一直畏懼躲避的,並不是死亡本身。我只是想在正常的年紀活著,不願意離開得那麼早。相比起亙久的永生來,我寧願就像現在這個樣子。」

  沒錯,對於葉爭流來說,現在的生命就已經很好。

  葉爭流會立下功業,也不可避免地犯一些錯誤。她享受自己此刻的青春與健壯,也要在未來面對和接受衰老。

  最後,葉爭流會走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那個結局。當她離開的時候,現在陪伴著她的這些人,或許有的還活著,有的卻已經先她一步死去。便如同秋收冬藏的自然規律。

  「如果是這樣的一生,那我願意接受。」葉爭流笑了笑:「哪怕給個神明之位,我也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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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4:32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四章 美人齊聚

  最終,趙玉濃還是做出了屬於她的選擇。

  「爭流,謝謝你的好意。」

  天香公主對葉爭流伸出手來,那隻纖巧如玉,實則幾經波折的手掌在葉爭流的掌心上輕輕一搭:「但我還是……決定回到梁國。」

  她是梁國的公主,生於梁宮,長於梁宮。

  現在,昏庸好色的兄長以不光彩的手段謀奪了朝堂的大權,無論作為一國的公主,還是梁國的子民,所有責任都在催促著趙玉濃趕回去。

  而在趙玉濃的心裡,也未嘗沒有一些因見到葉爭流的前例,故而升起的特殊感情:葉爭流能夠以滄海城主之身,先是兼併三城,隨後統一兩國,成為當今的滄王;那同為女兒家的趙玉濃自己,又能否撥亂反正,制伏長兄,獲得兩國的繼承權呢?

  這個選擇,倒也不出乎葉爭流的預料。

  葉爭流嘆了口氣,有力地反握住天香公主的柔荑,上下搖動了兩次:「我知道了。如果渺之願意的話,你們就一起走吧。」

  「嗯。」天香公主停頓了一下,忽而抬眼一笑,「爭流,你是不是以為我做了第一個選擇?」

  當初葉爭流來找天香公主,一共給了她兩個選擇。

  其中之一是趙玉濃回到梁國,她可以把雲渺之帶走,從此盡她身為梁國公主的責任,竭力與她的兄弟對抗。

  第二個選擇,則是留在滄國,將「天香公主」的名號借給葉爭流,等待葉爭流把梁國劃為她的封地。

  但,天香公主哪一個都沒有選……或者說,這兩個選擇,她都只選了一半。

  「我此行來找你,是想游說於你。」

  天香公主緩緩說道:「我選擇回到梁國,同時也願和滄王達成同盟。我近來意欲還歸鶴鳴山,固向王上借兵三千。

  待到事成,趙玉濃願與滄國永世友好。我必將與滄國廣開商路、連通水道、促進貿易,同時……」

  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天香公主一字一句地說道:「同時,我願割玉深、垂重兩城,相酬今日。」

  一般來說,無論是質子跟鄰國借兵,還是意欲奪權篡位的皇子和其他國家的國主談條件,來來回回擺上桌面,當做交易籌碼的,無非就是那麼幾件事。

  割城、讓地、打開自由貿易區、連通運輸水路、聯姻。或者再不要臉一點,直接認對方國君當個乾爹乾爺爺之類的。

  當然,能被擺上桌面的砝碼總不會太寒酸,提到割城條件的時候,十城八城總是免不了的。

  趙玉濃沒有只提出十城八城的條件,她只給了葉爭流兩城。

  可這兩城的份量,卻遠遠超過二十座普通的城池。

  因為這兩座城池依山而建,在山道的下面,埋藏著梁國最大的兩座靈礦。

  趙玉濃並不催促葉爭流,只是安靜而長久地看著她,等待著葉爭流的判斷。

  這些日子,趙玉濃旅居臨海城,也看明白了葉爭流的不少動作——葉爭流大範圍地推廣基礎學塾,在臨海城的新區裡,只要有牆壁的地方就刷著那種大大的、筆畫清晰的簡體字。

  除此之外,仗著自己如今的武力當世無人堪敵,對於楚國的舊世家,葉爭流也沒少削他們的面子。

  在還沒有卡牌的時代,第一個統一天下的君王盡收人間鐵器,銷鋒鏑,鑄金人,以此防止刀兵起義。

  而在這個有著卡牌的時代,如果葉爭流想要收歸權利,再重新分配權利……

  她會想要把握靈礦的。趙玉濃靜靜地想著。

  葉爭流意外地看著天香公主。

  她確實未曾料到,眼前這位絕色的朋友,竟然當真提出了第三個可以商議的選擇。

  思忖一陣,葉爭流的語氣頗為感慨:「你都已經這麼說了,我似乎再沒有理由不答應的。」

  「既然是這樣的正事,就要擬定契書了。」葉爭流肅然負手,「我知道你著急回到梁國,三日之內,我會為你備齊三千兵馬。相應的……我們商議條款的速度,都要加快一些了。」

   涉及到三千兵馬去向,還有未來的國書交涉,對於契約內容,葉爭流當然不能獨自拍板。

  這事兒少不得要先跟黃三娘、秦西樓還有向烽等人開個會。然後由滄國這邊拿出大致的契書條款,趙玉濃或許要駁回幾條,沒準還會在某幾條內容上打打嘴皮官司。

  不過,雖然具體的合作內容尚未落實,未來注定的合作的雛形,卻已經無聲敲定。

  趙玉濃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她點點頭,溫柔道:

  「好,我等著你來找我商議。借兵以後,我會先回鶴鳴山,組織反擊。不論結果如何,爭流,我都要謝謝你。」

  無論是謝葉爭流收到消息以後,千里迢迢地趕往神域將她救出,還是感謝葉爭流願意借兵,給予她做出選擇的機會,這聲道謝,天香公主都脫口而出得真心實意。

  趙玉濃牽著葉爭流的手,開玩笑道:「如此深恩,當真無以為報。爭流,若你是個男兒家,或許我只能嫁給你了罷。」

  「若我是個男人……」葉爭流故作沉吟,慢悠悠道,「我也想不出不對公主動心的理由啊。」

  說起來,天香公主此次暫居臨海城,倒是湊成了極難複製的一大奇跡——

  趙玉濃、雲渺之、解鳳惜、明如釉,當世四大美人齊聚一堂。

  那一刻裡,無論曜曜明日,還是落月清暉,亦或是夜明珠的璀璨寶光,在廳堂中四人的驚人的美貌面前,都要為之敗下陣來。

  天香公主濃豔猶如牡丹國色,雲渺之孤清宛如雪中寒梅,解鳳惜悠然帶笑,是海棠春睡剛醒,明如釉則像是高山間一抹雲霧,空谷中臨水照影的一支幽蘭。

  可惜沒有照相機可以合影留念,葉爭流只能榮幸又遺憾地,以自己的眼睛和大腦記錄下了這難忘的一幕。

  出於人類潛伏在基因中的顏控本能,她差點當場就高歌一曲「我們的祖國是花園」。

  後來那間待客的大廳裡被葉爭流掛上一條紀念性橫幅,橫幅的名字就叫做「顏巔到此一遊」。

  這道條幅給後世學者留下了一大考證謎題。

  學者們查閱地方志、尋找近臣使、翻遍起居錄,甚至按照大家名字的筆畫,一字一字地推想化名。

  他們克服了重重困難,最終還是沒能破解這個千年難題——在葉爭流的身邊,究竟誰的名字叫做顏巔?

  ——————————————

  條約的敲定過程堪稱迅速,趙玉濃急著回國,葉爭流也並未在這方面上過多拿捏天香公主。

  在趙玉濃的反駁之下,總條目裡共刪去兩條,修改四條。

  最後簽訂的條款總共三十九條,這其中涉及到了滄國和梁國未來的貿易往來、技術指導、人員流通,還有關於農業、工業等多方面的大致基調。

  作為預支的報酬,葉爭流從黑甲營裡給趙玉濃調撥了三千精兵。

  臨行之前,葉爭流找到雲渺之,跟她做了一番短短的對話。

  「渺之,你大概也察覺到了,我有意對付這片大陸上除了裴先生之外的神明。」

  雲渺之點點頭,示意葉爭流繼續往下說。

  葉爭流:「我的下一個目標,或許就是憤怒之神。」

  現在,除了慕搖光之外,這片大陸上還未曾被葉爭流封印的神明,只有殺戮和憤怒。

  葉爭流已經抽到了李白卡,而李白卡的第四技能正好就是那句「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

  這個技能對於曾經身為寒劍老祖的憤怒之神有著極大的剋制作用,葉爭流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優勢。

  刻意地停頓了幾秒鐘時間,葉爭流觀察著雲渺之的神情:「祂畢竟和你有些聯繫,所以我還是來問你一聲——如果不久之後,我找上寒劍宮去……你是等事後去和祂一清宿怨,還是要跟我一起?」

  雲渺之的回答斬釘截鐵,不假思索。

  「我會跟你一起。」

  「好。」短短地呼出一口氣,葉爭流拍拍她的肩膀,「你先護送玉濃回梁國吧。動手之前,我會給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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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4:47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初的神明

  如果說,在幾個被封印的神明當中,有哪個讓葉爭流感到最為無法溝通的話,那無疑就是瘋狂之神。

  葉爭流對待瘋狂之神的方式堪稱特殊。

  不同於和嫉妒之神偶爾和平友好的交談、也不同於和歡喜尊關於知識擴展的討論,更加不像是和貪婪之神那樣,固定地戳一戳羊毛氈。

  通常情況下,當挨宰的周常BOSS輪到瘋狂時,葉爭流往往會迅速瞬移到瘋狂之神的神域裡,開手就直接放一連串的大招。

  大招放完,拿好獎勵,葉爭流打完就走,絕無流連,多待一秒鐘都算她輸。

  對於葉爭流這種簡單粗暴的刷怪方式,瘋狂之神似乎也很適應。  除了長長短短、高高低低、男男女女等尖利長嘯之外,連一聲「為什麼」都沒有問過葉爭流。

  從祂的眼神來看,瘋狂之神可能是懷疑葉爭流有病。

  葉爭流:「……」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

  葉爭流破天荒地,主動對瘋狂之神展開了溝通。

  促使葉爭流尋求交流的原因,當然就只有那一個……事關慕搖光,葉爭流不願意放過一丁點的重要情報。

  猴猴和殺魂一起把調查重心放到了夏國,但結果卻令人非常失望。

  夏國地處草原,人們的起居風格、生活方式都帶著鮮明的遊牧特色,自成一派。

  換而言之,像是慕搖光這麼善於裝逼、舉止裡帶著濃厚中原氣息的傢伙,本該給人留下很深刻的記憶才是。

  但是情報人員一旦搜索起慕搖光的過往,就好像是在重復著過去無數次無功而返的簡歷一樣。

  大家最終找到的目標,不是年紀不對,就是身份不對;就好像命運故意偏向慕搖光,總是惡意地偏差一些,讓人抓不住最終的那個答案似的。

  冥冥之中,葉爭流有種預感:慕搖光的身份和來歷,也許是封神之戰裡非常重要的一環。

  考慮到嫉妒和貪婪那裡的情報已經被壓榨得差不多了,葉爭流索性拎起鑰匙,來瘋狂之神這裡碰碰運氣。

  一改往日的冷淡肅穆,應付了事,這回葉爭流剛一見到瘋狂之神,就對祂點頭打了個招呼。

  瘋狂之神冷冷地看著葉爭流的舉動,那對彷彿泛起碧色的極樂魔瞳,只回給葉爭流兩道又冷又陰的注視。

  祂的目光陰冷黏膩,宛如什麼黏糊糊的冷血動物爬上肌膚,偏偏個中還含著一絲無法忽視的媚意。

  媚意和森冷交織,製造出一種強烈的矛盾衝突之感,瘋狂之神的眼神彷彿要刻意挑戰人類的大腦的處理能力那樣,讓人在接收到信號的瞬間便覺寒毛倒豎。

  葉爭流不負祂的期待,仰起頭來欣賞了三秒鐘,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呦,氣色不錯,今天盤了個丸子頭啊。」

  瘋狂之神:「……」

  你竟然還敢提?

  祂‧殺‧葉‧爭‧流。

  沒錯,祂今日是梳起了自己的髮髻。但那還不是因為不盤頭就無法掩飾腦袋上的斑禿?!

  要知道,在神域被封鎖以後,神明可以從中借調到的力量變得十分微少,之前那種「受傷後快速修補癒合」的優勢變得幾近於無。

  這也就意味著,葉爭流上次在瘋狂之神頭皮上製造的人工千島湖,至今還沒長出新的頭髮來呢。

  像是看不到瘋狂之神的表情,也感覺不到祂欲致自己於死地而後快一樣,葉爭流的語氣輕鬆得甚至有點俏皮。

  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葉爭流直接跟瘋狂之神宣傳了一個虛假消息。

  「你是不是還指著歡喜尊過來救你呢?唉,你們作為盟友,之前的關係倒還真挺不錯……不過不用指望了,歡喜尊已經找到新盟友,打算跟慕搖光一起生孩子了。」

  瘋狂之神:「……」

  瘋狂之神:「???」

  迷濛、可怖、善於以各種手段令人陷入迷亂之中的瘋狂之神,終於在今日裡,被自己滿滿的疑惑與混亂淹沒。

  被當成周常BOSS刷了這麼久,瘋狂之神總算在利聲尖笑之外,主動和葉爭流說出了第一句話。

  祂斷然道:「這不可能!」

  沒錯,當然不可能。葉爭流心想:就是要你這種智商都能聽出不可能來,這才達到了我的目的呢。

  要知道,如果一個人始終不願意搭理你,你卻想要和他說話,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採用低級激將法。

  只要故意在這個人面前說出一件非常毀三觀、錯漏極為明顯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忍得住不反駁你。

  就比如說,假如有人告訴葉爭流:乾隆的審美非常清新淡雅,意境也很有些文藝青年的模樣。他還曾經做出過「九重三殿誰為友,皓月清風做契交」這等詩句……

  那麼,葉爭流只要一口氣還沒嚥下去,她就算是被人塞進棺材裡了,墳坑上都有人往下鏟土了,葉爭流也要扒著棺材蓋子高喊一聲:「你說的不對,那是他爹!是他爹啊!」

  如今,瘋狂之神的心情,就像是聽人顛倒了雍正和乾隆審美觀一樣微妙。

  祂冷笑道:「胡說八道,不會有這種事的!」

  「怎麼不會呢。」葉爭流閒閒抱臂,她立於江上的一葉扁舟之上,身前身後都有漁父保駕護航。

  她說話的語氣娓娓道來,聽起來全然不似故意引誘:

  「慕搖光那個人,當初都能騙得你的信任,如今再騙騙歡喜尊又怎麼了?

  何況,他早年連揣著三神骨血一起偷跑的事都能做出來,你還指望他有什麼節操嗎?當然是和歡喜尊一拍即合了。」

  瘋狂之神的聲音從沙啞突兀地過渡到尖銳,祂狠狠盯著葉爭流:「你騙我。」

  「我騙你幹什麼。」葉爭流攤攤手,「你看——慕搖光,這是你確實相處過的人,你應該知道他是個什麼德行。——歡喜尊,之前幾百年裡你的鐵桿盟友,到現在都沒有救你出來。如果不是慕搖光和歡喜尊結盟,難道是我和歡喜尊結盟了嗎?」

  葉爭流態度平靜,看起來並不一定要瘋狂之神相信此事。

  然而她所說出的內容,條條都是鐵證如山,恰好扣中了瘋狂之神內心最深處的懷疑。

  只能說,縱然瘋狂之神的思路再怎麼瘋狂,祂一時也不敢猜測,有人竟然能同時懷有多個「神域」。

  而且,瘋狂之神也想不到葉爭流有什麼騙祂的理由。

  一個人的話裡就算有九分水分,也該有一分是真的吧。

  (不一定啊——慕搖光語)

  畢竟,葉爭流又不是慕搖光,她編一個從頭到尾都是虛假的謊言,又能對她有什麼好處呢?

  (那好處可多著呢——葉爭流語)

  就這樣,在葉爭流旁敲側擊的信息採集之下,她終於拼湊出了慕搖光當初在瘋狂神殿幹的好事。

  聽完整件事的全過程,葉爭流不由得嘆為觀止:是她早年把慕搖光的節操預設得太高了。

  瘋狂神殿高層往往都是女子,因為瘋狂之神似乎有某種偏見,祂就是認為,女人比男人更容易陷入徹底的瘋狂。

  慕搖光是神殿中的一個例外。

  他能蒙瘋狂之神慧眼看中,是因為這人好像不用誘導,才一進教派來,人就是瘋的。

  鑑於這個特點,有個高層堅持要把這個男人引薦給瘋狂之神。

  慕搖光對瘋狂之神說的第一句話是:「我聽說只有女人能夠得到大人的信任,但有些事仍然還是男人做著方便。比如說,混入玄衣司,裡應外合,助大人剜去一塊心頭重患。」

  眾所周知,玄衣司這個組織重度性別歧視,基本相當於性轉版的瘋狂神殿。

  一般的女人,除非能碰上葉爭流那樣的際遇,不然想要混入玄衣司的中層都極其艱難。

  有人替瘋狂之神來問慕搖光:「你想要得到什麼賞賜?」

  慕搖光當即對神女巨像折身下拜。他目露狂熱之色,斬釘截鐵道:「我覺得我的腦袋太少了。這樣大好的一顆頭顱,只有一個怎麼夠用?」

  說到這裡,葉爭流發現,瘋狂之神的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審美觀相似的欣賞之意。

  葉爭流:「……」

  葉爭流不由十分扼腕。

  她忍不住插了一句題外話:「然後你問了他什麼?」

  瘋狂之神冷聲道:「當然是問他想要幾顆腦袋。」

  「哎呀。」葉爭流一拍大腿,痛心疾首,「你被他把話題帶跑了啊。瘋狂啊瘋狂,你怎麼就不明白,重要的不是他的目標,重要的是你的人才選拔標準啊!」

  瘋狂之神:「……啊?」

  葉爭流諄諄善誘道:「要是我在那個位置,我肯定告訴他,世上只有女人才能得到我的信任。所以,他只要肯被割上一刀,我就願意承認他是女人。」

  瘋狂之神:「……」

  你說得這麼有理有據,不如我把位置讓給你坐好了?

  總而言之,瘋狂之神看慕搖光彷彿腦子有病,而且說得信誓旦旦,索性先讓他放手幹著。

  終歸只是一個剛剛入教的男人,就是死了也不算什麼損失。

  然而,慕搖光辦起事來極其精準妥帖,每一次都恰到好處地摸到最要緊的那一根脈門。

  如此一年有餘,瘋狂之神也漸漸覺得,讓慕搖光作為臥底潛入玄衣司,奪去信徒奉給殺戮的信仰,為自己所用,似乎也是個很妙的主意。

  玄衣司怎能夠想到,瘋狂神殿裡竟然出現了一位男性高層呢?

  聽完了這套「瘋狂之神受騙史」,葉爭流的精力更多地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她問:「慕搖光從一開始就主動請纓,想要前往玄衣司臥底?」

  「是。」

  「後來,他從胸膛裡長出了一連串胳膊……那玩意也是他主動請求你神工植入的?」

  瘋狂之神有些意外:「沒有,他只是曾經求我賜下過……」

  說到這裡,祂猛然臉黑消音了。

  葉爭流直覺這是重點,急忙追問道:「賜下過什麼?」

  瘋狂之神咬牙切齒道:「我、的、一、根、頭、髮。」

  葉爭流:「……哦。」

  要是一開始,瘋狂之神並未把胳膊種在慕搖光身上,那就說明,慕搖光至少知道把神軀從頭髮培育成胳膊的方法。

  ……仔細思索,在半神域裡,慕搖光當著葉爭流的面變身時,他背後長出了殺戮之神的羽翼、胸前長出了瘋狂之神的胳膊、腦袋上鑽出了嫉妒之神的蛇髮。

  多臂、蛇髮、鳥羽,這些都是神明態中鮮明而畸形的那一部分。慕搖光準確地點選了它們,葉爭流不相信這只是巧合。

  如此隱秘的知識,當然不可能憑空得來。

  然而,瘋狂之神對此表示並不知情,貪婪之神的口述裡,也並未對此有著絲毫牽涉,嫉妒之神是個菜雞,而且還是被慕搖光最後集郵的那個。

  要是等嫉妒教給慕搖光這些知識,黃花菜估計都涼了。

  那麼,會是殺戮嗎?

  不,慕搖光上島的時候,地位甚至還不如叢影更高,沒有得到殺戮之神青睞的跡象。

  既然如此,綜合所有葉爭流收集到的印象,最終的答案就只剩下……

  葉爭流抬起眼來,沉聲問道:「我曾經聽人說過,在瘋狂、色欲、貪婪、殺戮、嫉妒乃至憤怒之前,似乎還有一位最初的神明。」

  「祂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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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5:02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六章 保護者

  瘋狂之神肯定了葉爭流的猜測。

  祂承認,世上除了祂們幾個之外,還有一個最原始的神明。

  只可惜,在諸位邪神之中,瘋狂之神是資歷比較淺的那一位。

  換而言之,祂其實是邪神之中的年輕人,對上一輩的事情不太瞭解。

  所以,瘋狂之神並不知道那位最初之神的名字。

  按照瘋狂之神混亂而邏輯顛倒的敘述來看,至少在瘋狂之神和歡喜尊出現以前,那位最原始的神明便已銷聲匿跡了。

  但,既然世上還存在慕搖光這種「你知道的太多了」的老陰比,就說明那位神明大概也沒有消匿的太徹底。

  葉爭流也試探地問過瘋狂之神:「那個最初的神明,是『欺騙』嗎?」

  瘋狂之神顫顫巍巍地抖動祂的每一個身體部位,給葉爭流帶來了極其想要自刺雙目的負面感受。

  在葉爭流恨不得換一雙乾淨的新眼睛時,祂不耐煩地高速抖動舌尖,斷然回答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葉爭流:「……」

  能憑聲效做到激活視覺上的密集恐懼症,瘋狂之神還真是神明中的獨一份。

  得知了這項情報以後,葉爭流再也無心認真去刷BOSS。

  葉爭流按照流程草草地毆打了瘋狂之神一頓,在瘋狂之神宛如加了混響特效的尖叫裡,做完了本週最後一個周常BOSS任務。

  假如葉爭流正在打游戲的話,那瘋狂之神無疑就是那個吐乾淨了所有情報、只會反反復復重復「你把我的xx帶來了嗎?」的工具人。

  想要得到新的情報,那就只能去尋找新的NPC。還好,葉爭流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目標,跟她原本的計劃也並不衝突。

  ——在現存的、為人所知的神明當中,最為古老的一位,當然就是曾經開創寒劍宮,做過寒劍老祖的憤怒之神。

  葉爭流翻翻自己心裡的記仇小本子,發現在殺戮和憤怒之間,自己要先找憤怒下手的理由,就此又多了一條。

  ——————————————

  離開瘋狂神域以後,葉爭流轉道去芳華城裡看了茹娘。

  只要有時間,她和茹娘幾乎每天都會實時通過傳訊工具進行對話,哪怕是剛被從貪婪神域裡撈回來,清心養病的那幾天裡也不例外。

  但視頻通訊和面見,意義到底是不同的。

  即使葉爭流不久以後又通過其他方式,給茹娘送來了幾個幫手,但那些幫手顯然無法取代葉爭流親自探望茹娘的意義。

  ……

  樓裡對於葉爭流常用的這副面具已經認得了。葉爭流前腳剛剛跨入門檻,後腳就有人忙不迭地把她引上茹娘所在的頂樓。

  葉爭流推門而入,撲鼻而來的先是一縷細細如絲的清雅淡香。鼻尖微動,葉爭流反手合上門板,悠然笑道:「這次的香不錯。」

  這香當然比其他香更好,畢竟,這只是最普通的一味梔子香,裡面沒有再填額外的料。

  茹娘聽到身後動靜,婉轉地側過半個身子,朝葉爭流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臉上描抹著清淡妝容,眉心刻意用硃砂描了一道鮮紅色,然而眼神卻無比清明。

  葉爭流情不自禁地柔和了聲音,她低聲道:「辛苦你了,茹娘。」

  茹娘沒有起身,就著跪坐的姿勢對葉爭流垂頭行了一禮。如果不刻意地捏起嗓子,茹娘的聲線其實很是素淨。

  「能為您做一些事情,也能為滿城姐妹做一些事情,茹娘不覺得辛苦。」

  沒錯,茹娘現在所居的這座花樓,如今幾乎是不營業的狀態。

  也不止是茹娘所在的花樓,就連芳華城這座豔城,往昔時天下最大的尋歡作樂之地,都變得寥清許多。

  這自然也是茹娘的功勞。

  編篡幾道模棱兩可的神域,止住教派內部的質疑;

  再從城裡的男人們之間選擇十幾個特定對象,製作幾起曝屍當街的異聞慘案,傳一些讓人聽了毛骨悚然的流言。

  如此雙管齊下,寧肯牡丹花下死,也不願要命的人,在這世上終究不多。

  在寓言故事裡,狐狸靠著老虎毛當起了山大王。

  而在現實世界裡,茹娘則憑借葉爭流薅來的許多瘋狂之神的頭髮,一舉晉身,躋身於瘋狂神殿的高層之中。

  茹娘生於杏林之家,在醫道上繼承了部分家傳。被帶到芳華城以後,她又自學了調香之道,還無師自通了該怎麼使用毒藥。

  拿到瘋狂之神的頭髮以後,茹娘用那根頭髮做了些實驗。

  葉爭流耐心地聽取了茹娘的所有實驗記錄。

  她幾乎是量身定做般,以瘋狂之神的頭髮為原料,給茹娘煉製出了一種必不可少的香材。

  在整座芳華城裡,人人身上都帶著香氣,茹娘把配置好的香料隨身攜帶,絲毫也不顯得出格。

  靠著明面上的「神明眷顧」,和暗地裡用香氣所製造的幻景,如今的茹娘,已經是瘋狂神殿裡數一數二的人物。

  原本飽受眷顧的幾個信徒,看著茹娘的眼神就像是在控訴「皇上為什麼會寵愛那個清湯寡水的小妖精」一般。

  有時候,葉爭流看著茹娘,時常會想起那個前世出名的笑話——「局長,該收網了,我現在已經是二把手,昨天他們老大犯心臟病死了。」

  葉爭流決定,自己一定要加快收歸淳州的進度。

  至少不要讓茹娘提出「我現在已經是瘋狂神殿殿主了,我該怎麼辦」這樣的問題。

  茹娘善於察言觀色,而且又善解人意,當然不會對葉爭流提出這樣尷尬的話題。

  她先是邀葉爭流在矮桌前坐下,又親手給葉爭流點了一杯清茶。

  茹娘手腕上戴著四隻白玉細鐲,隨著她沏茶的動作碰撞出清越的聲響,玎璫交疊,十分好聽。

  而葉爭流卻知道,利用鐲子碰撞的響聲作為「催動信號」,還有腰間銀香囊中的香氣構建幻景,兩廂結合,便是沒有卡牌的茹娘最為隱蔽、也最為強悍的自保手段了。

  茹娘半傾前身,殷切地看向葉爭流,輕聲細語地關心道:「您身體可曾大安了?」

  「已經沒事了,上次只是個意外。」

  葉爭流安撫地沖茹娘笑笑,作勢探進懷中,將一個油紙小包遞給茹娘。

  「前幾天,你和我說香材不多了,我這次又帶了些過來。還有,我聽他們報告,說是近來瘋狂神殿裡有些人看你不太順眼?」

  茹娘溫柔一笑:「讓您擔心了嗎?茹娘可以自己應對的。還請您不必為我擔憂,即使是為了大人您,我也會好好保全自己。」

  她補充道:「您之前為我帶來的那些護身靈器,茹娘全都好好佩戴著,即使睡覺也不摘下來。」

  這一番話聽起來極為柔軟,然而只要葉爭流細細一品,便能感受到絲韌的堅持混雜其中。

  過去的所有精力,當然不可能水過無痕,到底是在茹娘的性情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其中一條就是,只要是茹娘能力範圍之內的事,即使能夠推卸,她也絕不肯卸下擔子。

  手中擁有可以掌握的東西,對於茹娘來說太難得了。

  無論那東西是武力、是地位、是因為要用到她所以分派下的重任還是什麼,只要茹娘能握緊這些東西,她缺乏的安全感好像就會因此回來一分。

  葉爭流體察到了茹娘的這點微妙心思,所以從來不和她在這種細節上爭執。

  「你的能力,從來都最讓我放心。」葉爭流肯定地看著茹娘,「但就是因為你這樣厲害,這樣重要,我才更擔心你的安危啊。」

  茹娘聞弦音而知雅意:「您可是有什麼安排?」

  「安排算不上,只是請動了一位朋友。」葉爭流想到那個人,嘴角不由得洩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俠肝義膽,鐵骨柔腸。在我的勢力可以觸及淳州芳華城,或者瘋狂神殿的那些原信徒動手之前,我都請了他來保護你。」

  茹娘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葉爭流提及此人時,眉眼間不自覺的一絲放鬆之意。她想了想,試探道:「不知您的這位朋友是……?」

  「你或許聽說過他的名字。」葉爭流微微一笑,「他就是雁山沈飛明。」

  ————————————

  處理好留在淳州的埋線以後,葉爭流這才催動瞬移技能,趕回自己的大本營。

  經過今天的BOSS活動,她的詩文箋又增加了1000點。算上之前積攢下來的那些,總共8000詩文箋,已經夠抽個20連抽,外加6次單抽了。

  說起來,自從發現「天命系統」其實是自己的獨卡以後,葉爭流還沒有再點進過卡池,試試自己的手氣呢。

  一想到抽卡,葉爭流瞬間動心。

  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翻開自己的抽卡頁面,摩拳擦掌地把手指對準了十連抽的按鈕。

  ——話說,天命都已經是她自己的卡牌了,系統總要給葉爭流一點面子的……吧?

  葉爭流要求也不太高,她不強求十連裡面抽出一套十黃蛋這種奇跡。只要能有張杜甫卡,她就很滿足了!

  抽卡之前,葉爭流想了想,迅速從卡冊裡請出一張卡牌來。

  ——杜甫卡快看啊,李白卡正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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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5:16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七章 辛棄疾

  葉爭流的手指,在系統光屏上輕輕一點。

  【請問是否確定選擇十連抽?】

  【確定】

  於葉爭流眼前浮現的,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對話框。

  不過這一次,往日已經看過幾十上百次,普通到幾乎讓她下意識忽略的系統彈窗,也依然惹來了葉爭流新奇的一眼。

  視角變化了,心態變化了,舊風景也因此看起來顯得不同。

  葉爭流注視著這個平平無奇、藍白底色的簡單彈窗,心裡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真不愧是我的獨卡,配色審美就是這麼簡單大方。

  在那之後,她湧現的第二個念頭才是——啊,明明已經確定了「天命」是自己的獨卡,但她居然還要按流程抽卡的嗎?

  要是這樣的話,黑箱可能會變得很困難啊。

  懷著略微忐忑的心態,葉爭流十根光柱拔地而起,均勻地分佈在葉爭流前後左右。

  葉爭流閉上眼睛,嘗試著用自己的卡力去接觸這些光柱。

  但最終的結果,卻讓人感到十分惋惜。

  即使葉爭流身為「天命」卡牌的卡主,她也無法在抽卡時強行調整自己的天階卡抽取概率,更沒法自行變異出一門透視術。

  葉爭流:「……」

  眼前這一幕,讓葉爭流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沉迷手游時,聽到的一個笑話:

  據說某游的防刷系統做得太好,導致他們的程序員每次想要測試新出SSR卡牌時,都得親自十連十連地從卡池裡往外抽。

  結果碰巧那天臉黑無極限,程序員連抽一千發都沒有抽出特定人物,怒拍桌案大罵道:這是什麼見鬼的掉率!

  ——眾多玩家得知此事後,紛紛湧到官方賬號下,對程序員小哥致以誠摯的嘲笑:哈哈哈哈哈,你們狗官方也有今天!

  回憶起此事,葉爭流不由摸著自己的下巴,深沉地慶幸自己平時並沒有辱罵過「天命系統」的策劃。

  不然的話,迴旋飛鏢,使命必達,鏢鏢都會在今日紮在葉爭流自己的身上啊!

  短暫地走了一會兒神,葉爭流很快便收回思緒。她按照自己往常的抽卡習慣,先從最靠近右手邊的那個光柱開始點起。

  即使已經暴露了自己乃是葉爭流卡牌的事實,抽卡卡池也並未因此多給葉爭流面子。

  葉爭流按照順時針的方向點了大半圈,一連破開八個光柱,卻只拆出來了一堆水墨色的三星卡裝,一張普普通通的玄階卡,還有一個銀色的四星卡裝。

  至於金光閃閃的天階卡,她是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沒事,奇跡往往就發生在最後兩抽裡。

  葉爭流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緊接著,第九個光柱被葉爭流指尖點過——好的,水墨色,三星卡裝。

  葉爭流:「……」

  不要緊,奇跡往往發生在最後一、一……

  終於,第十個光柱在葉爭流熱切的注視下緩緩打開,一抹濃黃色的光芒自光柱裡遊魂般流淌出來。

  葉爭流當即心中一喜,正要伸手去接,卻發現這次的抽卡顏色似乎……似乎重了那麼一點啊。

  一般來說,天階卡都是金色光芒,顏色是明澈而清透的。

  但是眼前的這道卡牌光芒……怎麼看怎麼像是黃階卡那種略帶土色的暗黃啊。

  昧著自己的良心,葉爭流拚命催眠自己:老杜一生關心國家大事,詩風也沉鬱頓挫,他的卡牌顏色就應該深沉一點沒有錯。

  嗯,就是這樣,一定是杜甫卡,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黃階卡牌!

  黃光沒有理會葉爭流的心理活動,自顧自地在葉爭流的掌心上方成型。

  它凝聚成了一張方方正正的卡牌形狀,然而無論是背後的顏色,還是黃階卡那特有的花紋,都讓葉爭流無法再欺騙自己。

  失落地嘆了口氣,葉爭流捻著一角,輕輕將卡牌像謎題一樣揭開。

  根據她的經驗來看,黃階卡往往會帶來一些出乎意料的東西。

  比如說「大炮開兮轟他娘」,再比如「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或者乾脆就是魯智深的剁肉名言。

  現在,葉爭流手中已經有了《紅樓夢》和《水滸傳》的選句,不知何時能湊到《三國演義》或者《西遊記》,來一個四大名著全版呢?

  說起來,如果黃階卡裡有《金瓶梅》選句的話,嗯……

  念頭在葉爭流腦海劃過,不過一秒鐘時間便轉瞬即逝。

  迎著翻開向上的黃階卡牌,葉爭流仔仔細細地閱讀了上面的文字,眉心不經意地挑動了一下。

  唔,這張卡牌……

  指尖來回摩挲著卡牌邊緣,葉爭流心中因沒有抽到杜甫而泛起的那一絲失落,如今已經盡數被喜悅所替代。

  這張卡牌,不是《三國演義》,不是《西遊記》,當然也不是《金瓶梅》。

  但對於現在的葉爭流來說,它的作用是無法估量的。

  哪怕這一次當真能抽出了杜甫卡,如果有人告訴葉爭流,她可以用杜甫卡來換取這張黃階卡,葉爭流沒準都會願意換。

  昔日浮生島上,慕搖光初見葉爭流時,曾經因為輕視她的存在,而對葉爭流說出了一句至關重要的實話。

  慕搖光一定不會想到,這一句至關重要的實話,將會在未來變成絞索,只等著有朝一日套上他的脖子。

  再次將卡牌上的詩句凝神閱讀一遍,葉爭流心滿意足地把這張黃階卡仔細收起。

  葉爭流眼角微彎,神色悠悠帶笑。她只要一想到未來的慕搖光被這張卡牌轄制時的表情,心情頓時就變得很愉快。

  …………

  被上一張黃階卡轉移了大部分注意力,葉爭流再次點擊十連按鈕時,連神色都是略帶漫不經心的。

  大概是因為上把十連抽出了那張特定黃階卡,被吸取了太多歐氣的緣故,這一次葉爭流的手氣幾乎down到谷底。

  連個打岔的四星卡裝或者玄階卡都沒有,一共九次點取光柱,次次都是三星水墨卡裝。

  葉爭流摸摸鼻尖,覺得自己已經能夠預料到最後一抽的命運,不是極好,就是極差。

  破釜沉舟地朝光柱點了一下,當新出現的卡牌從光柱中央悍然現身之際,葉爭流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金色,這次是金色了!

  如果是其他顏色的話,或許卡牌內容還有商議。但如果是金色天階卡……

  葉爭流低頭看了看身邊的李白卡牌,非常盲目自信地想道:啊啊啊啊一定是杜甫啊!

  「——主公怎麼在此獨坐?」

  不等那道璀璨明亮的金光聚攏成形,投入葉爭流的掌心,一道猝不及防的聲音,便已經先一步在葉爭流身後響起。

  向烽一身勁裝,脊背筆挺,手上沒有拿著多餘的東西,看起來只是偶然從此地路過。

  方才,向烽見到葉爭流獨自一人坐在涼亭之中,桌上連杯茶水也沒有,看起來分外伶仃。

  極其難得、百年不遇地,向烽心中略微一動,死去已久的情商終於詐屍了一回。

  他主動走上前來,對葉爭流表達了關懷。

  然而話音剛落,向烽便看到葉爭流滿臉驚愕地朝自己扭頭看來。從她的表情判斷,彷彿是大白天見到鬼了。

   向烽:「……」

  和驅邪相關的問題,他的卡牌好像不管用吧。

  ——別問葉爭流現在是什麼心情,她就是沉痛,非常沉痛。

  「大師兄。」她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葉爭流選擇這個涼亭,自然是因為上次她在室外抽到了李白。所以這一次,葉爭流頑強地秉承了自己的抽卡小玄學。

  但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大師兄,葉爭流真是無一絲防備啊!

  向烽坦然道:「剛剛拜見過師父,回來時正好路過。」

  他看不見葉爭流的抽卡頁面,也看不到那些正在環繞著葉爭流,正在慢慢熄滅的光柱。對於葉爭流與往日大相徑庭的目光,向烽狐疑地眉梢一動。

  「主公可還好嗎?」

  此時手邊無槍,向烽的胳膊肘便隱隱朝著亭柱的方向偏了偏。

  「我好,我哪兒都好,你千萬別想著來一個倒拔涼亭柱的花活兒,咱們從前不是都鬧出過互相動手的誤會了嗎?」葉爭流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向烽點頭,胳膊肘一秒鐘回到原處。

  從驟然防備起意,到瞬間鬆弛收力,向烽的表情全程如同冰山一般,五官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生超過十度角的改變。

  他又問道:「主公身體不適?」

  「你不懂,我是心痛啊。」葉爭流氣若游絲地幽幽答道:「唉,我早該知道的,師兄你就是特別容易招辛棄疾啊。」

  向烽:「???」

  葉爭流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一點事兒都沒有。

  伴隨著突然出現的一聲向烽語音,葉爭流剛剛眼睜睜地看著,從光柱中流淌出來的金色明光,化作了一柄游龍般的長槍形樣,看起來豪邁而颯爽。

  金色、天階卡、武鬥派、豪放派……這幾個條件湊在一起,能篩選出的詩人就只有那麼幾位。

  卡牌落進葉爭流手心,她反手翻開一看,只覺果然如此。

  不出所料——辛棄疾。

  盡管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道金光曾經是杜甫卡。

  但是葉爭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似乎就出現了以下畫面:

  辛棄疾豪邁地扯過年老體衰的杜甫卡,把對方往卡池裡輕輕一撥,自己則如離弦之箭一般,順著卡池外的向烽就飛了出來。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哈哈哈,我辛棄疾卡來也!」

  葉爭流:「……」

  再聯想到之前大師兄一人對戰三千卡者時,啟用的詩句也是辛棄疾的「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葉爭流覺得,自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辛棄疾卡對待向烽,就是有那麼光明正大的偏愛在裡面。

  葉爭流有氣無力地問道:「師兄,你覺得,『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這句詩詞聽來如何?」

  向烽凝神想了想,淡聲道:「我不懂詩詞。只這一句,聽來盡抒我輩胸臆。」

  「果然。」葉爭流嘆了口氣,「我想著你也應該喜歡。」

  來回揉了自己的臉頰兩把,葉爭流在心裡默念「算了算了」。

  她看了看尚且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什麼的向烽,對他好好地笑了笑。

  「沒事,師兄,我不會讓你壯志難酬的。」

  在傳聞之中,辛棄疾臨終前還高喊著「殺賊!殺賊」的夙願。

  不過,如果把主人公換成向烽的話……

  葉爭流想:無論是我還是大師兄,我們這一生的抱負裡,都決計不會留下那樣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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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5:28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八章 規矩

  除了技能之外,辛棄疾卡的卡面和其他天階卡並無區別。

  【名稱:辛棄疾

  技能1: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技能2: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技能3: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其中,技能一和技能二是辛棄疾卡的原有技能。至於技能三,則像是公會系統之前通知的那樣,是由於向烽的緣故,後加上的。

  葉爭流凝視著掌中的辛棄疾卡沉吟片刻,暫時想不到有什麼可以用到它的地方。

  技能一對於提升軍隊氣勢或許有著妙用。不過論起和它相似的技能,葉爭流已經有了一張王昌齡卡了。

  技能二看起來可以用來找人,但同樣的技能,葉爭流也一樣有了杜牧卡。

  只有最後一個技能三,有著不可替代的獨一無二性。

  然而,這個技能可以用來幹什麼呢?

  葉爭流對著卡牌,心中隱隱感覺有趣:難道在某一天,自己會拿辛棄疾卡的第三技能去補天嗎?

  收好辛棄疾卡以後,葉爭流索性用完了剩下的六次單抽機會。

  單抽不同於十連,沒有人物卡牌的保底。葉爭流抽出了一堆水墨色的三星卡裝,抽得她自己的臉似乎也都染上了烏漆墨黑的非氣。

  甩手關上抽卡頁面,葉爭流略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頸,又將界面切換為紅藍寶石的儲蓄界面。

  其實時至如今,葉爭流已經不缺卡用。

  無論是治療、打野、強攻還是防禦,甚至是原地復活這種離譜技能,她都已經攢下了一堆。

  在獲得李白卡以後,光憑詩仙大大的詩句,葉爭流就至少能夠封印兩個神明。

  所以她現在渴望得到杜甫卡,更多是出於想要集齊詩仙詩聖全圖鑑的心理,而不是對杜甫卡的需求有多麼迫切。

  別忘了,葉爭流同時還有地階卡張籍。

  張籍卡的第三技能,「吃杜詩一日三匙」,也同樣可以當成半張杜甫卡使用啊。

  仔細地清點了一下自己的紅藍寶石數量,葉爭流又在心裡默數了一遍李白卡的技能詩句。

  她就像是迅哥兒筆下的孔乙己那樣,一邊搖頭晃腦地感慨道「多乎哉,不多矣」,一邊閉著眼睛,把技能升級的紅寶石給李白卡砸了下去。

  無論需要花費多少紅藍寶石,《俠客行》這個意境,葉爭流都勢在必得。

  要知道,憤怒之神是在會副本系統裡出現的神明。

  葉爭流之前對著副本裡的憤怒之神試用過李白卡,那效果……嘖嘖嘖,被扁過的人格分裂都說好。

  這其中,除了「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一句外,「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的技能,也同樣展現出了它非凡的奇效。

  就在那一刻,葉爭流的心中斷然做下決定。

  用來封印憤怒之神的意境,就是這個了。

  ————————————————

  萬事俱備,意境點齊。

  葉爭流親自進入副本系統,操縱著《俠客行》的意境,親自體驗了一局和憤怒之神的新戰鬥,最終確定了自己已經無懈可擊。

  隨即,葉爭流又花費了一些時間,耐心地等待《俠客行》的冷卻時間結束。

  當以上準備全部做好以後,葉爭流傳訊給了雲渺之。

  她對雲渺之說,現在便是塵埃落定的最好時機。

  ……

  收到了葉爭流的消息,雲渺之日夜兼程地趕來。

  從梁國來到楚國,如果不能輔以趕路的靈器,常人大概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雲渺之卻生生地把這段日子壓在了五天之內。

  那一日,踏著凌晨時分的露水,雲渺之白衣素雪,掌心按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葉爭流的院門之外。

  她臉上帶著遠道而來的風塵僕僕之色,眼神卻是無比地毅然和堅決。

  葉爭流問她:「渺之你準備的怎麼樣,我們什麼時候方便動身?」

  雲渺之一字一頓,肅然道:「隨時。」

  像是應和著雲渺之此時的心情一般,在她腰間的劍鞘之中,那把玄鐵鑄成的冷劍,也應和似地發出了一聲悠悠長吟。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葉爭流深沉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的寶劍已經飢渴難耐了。」

  雲渺之面無表情,斷然道:「不錯,我的寶劍已經……」

  說到這裡,雲渺之猛地停住,用一種向烽附體般的目光,奇異地看了葉爭流一眼。

  不知是不是雲渺之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句話說起來怎麼這麼奇怪呢?

  ————————————

  雲渺之歸心似箭,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但葉爭流顯然不行。

  在葉爭流離開之前,她說什麼都要把事情安排妥當,將手裡緊急重要的公文迅速批復下去。

  至於剩下的日常維持,則要找到大師兄、秦西樓、黃三娘、裴先生還有鳳凰毛都快被薅禿的解鳳惜代班。

  在這個過程中,雲渺之一直一言不發地跟在葉爭流的身後。

  她穿著一襲素白勝雪的白衣,面色又因為日夜兼程的趕路而有點難看。

  一路上,葉爭流碰見了幾個不認識雲渺之的下屬,順便收到了「王上您知道嗎,您身後有個背後靈」的委婉提醒若干。

  葉爭流:「……」

  就這樣,葉爭流和雲渺之,終於踏上了前往寒劍宮的旅程。

  其實,以葉爭流地圖系統之便利,她完全可以等到雲渺之身臨寒劍宮門口,再來一個原地瞬移。

  只不過,考慮到雲渺之可能會有的心情,葉爭流還是決定親自陪同雲渺之前去。

  要知道,雲渺之此去寒劍宮,可是要親手把自己的爹塞進監獄裡,判他個無期徒刑啊。

  而且,別人大義滅親,最多是送自己親爹去面臨牢獄之災,了不起再加上一個繼父。兩個人頂天了。

  然而雲渺之呢?她一送就得送五個爹。

  論及這份成就,葉爭流不敢保證雲渺之後無來者,至少也肯定是前無古人了。

  ————————————

  趕路的過程並無什麼可說,雲渺之像是預料到了那個最終的結局一樣,表情一日比一日更加冰寒。

  這一日,葉爭流和雲渺之來到了寒劍宮門口。

  關於她們兩個如何探進寒劍宮,葉爭流此前曾經徵詢過雲渺之的意見。

  她本來以為,雲渺之在寒劍宮生活了那麼多年,應該能指出一些不為人知的密道、暗道、地道一類的地方。

  誰知道,雲渺之做事的方式筆直筆直,比她的長劍還直。

  這個女人連眼睛也不眨一下,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我們打上去。」

  葉爭流訝異地看著雲渺之:「這個……莽了一點吧?」

  「不。」雲渺之沉聲道,「打上去,是寒劍宮自古以來的規矩。」

  雲渺之一邊說著,一邊舉指做勢:

  「你來過此地,應該知道,寒劍宮建於峭壁之間,盤旋而上,一共九層。宮內自古以來就有規矩,若有外人打上寒劍宮,打破一層,便解散一層。若是能一直打到寒劍宮最中心去,把那隻五指巨掌削平……」

  說到這裡,雲渺之眼皮一垂,卻掩飾不住目光裡電閃般劃過的一絲寒意:「那寒劍宮便自己服輸,自散山門。」

  葉爭流在一旁聽著,總覺得無論是當初定下這條規矩的人,還是願意相信宮中劍眾會遵守這條規矩的人,思路好像都有點憨憨。

  她委婉地提醒雲渺之道:「那個,渺之,其實前一秒鐘宣佈『我們解散了』,後一秒鐘又宣佈『我們又成立了』,也能算作解散呢。」

  「……」

  雲渺之停頓了一下,她抬頭看向葉爭流,眼底似乎隱藏著一抹驚愕之意:「誰會那麼做?」

  葉爭流滿臉坦蕩之色,絲毫不見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如果是我,我就肯定這麼幹。」

  「不必擔心,他們不是你,所以他們不會的。」

  雲渺之按上自己橫於膝上的長劍,薄唇輕啟,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冷漠如同秋霜。

  「因為來者是我。」雲渺之閉上眼睛,「在自刎、他殺和自散山門之間,我相信一名劍客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葉爭流:「……」

  葉爭流當場表演了一個原地服氣。

  樹的影人的名,要是由雲渺之來包辦此事的話,這個操作沒準真的能行。

  ……

  將時間切換到現在,葉爭流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技能準備。確認無誤後,她稍稍偏頭,朝身邊的雲渺之遞過去了一個眼神。

  「我們這就上去?」

  「稍待。」雲渺之淡聲道。

  她俐落地拔出鞘中長劍,毫不猶豫地劈下了自己一大片的左邊衣角,順便在衣擺上劃出了幾道凌厲的破洞斜紋。

  緊接著,雲渺之又把右手衣袖撕下去了好大一塊,同時還調整了頭上的髮帶,讓高束的髮髻往另一邊故意歪了歪。

  葉爭流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確定:「這個……是你們寒劍宮戰時的禮節?」

  別說,雲渺之審美不錯。簡單樸素的白衣服被她這麼一搞,硬是弄出了幾分後現代感的時髦來。

  雲渺之冷笑道:「不——我就是不能讓他們看著舒服了。」

  葉爭流:「……」

  葉爭流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來:好像、大概、貌似……憤怒之神的五個化身,每一個都是重度強迫症。

  葉爭流:「……渺之你說得很對,稍等我一下,我也這麼辦。」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逼出敵人的強迫症,就是心理戰術上的勝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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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6 09:25:42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九十九章 打上雲劍宮

  今日天晴如茫,忽起平地一聲雷。

  在九曲回折的之險峰之上,一道劍光宛如旱地閃電,帶著一股白鶴擊於崖上的一往無前之勢,猛然把寒劍宮大門均勻撕裂成不足寸許的木頭碎屑。

  寒劍宮的第一層,無數身著劍袍的弟子站在庭院之中進行日課,忽然遭逢了這一場突襲。

  他們紛紛聞聲望去,只見兩個女人站在大門外面。

  這兩人一個著素絹白衣,一個穿流雲紋的紅袍。

  只是不知為何,兩人的衣服下擺都給割裂得參差不齊,而且還各自斷了半條袖子。

  這還不算,兩個女人的頭髮髮髻也梳得歪歪扭扭,讓人一眼看去,就很想伸手替她們正過來。

  直到薄如鉋花的木屑紛揚落地,露出了漫天木雨之後的兩人面容,才有寒劍宮的低級弟子倒吸一口冷氣:「雲、雲劍君!」

  他們既不敢直呼雲渺之的名字,更不敢喊得太過高聲,以免超過宮中規定的聲音大小,惹來大禍臨門。

  這些低級弟子心有顧忌,雲渺之卻是一點敬畏也無。她剛剛破開寒劍宮大門的那一劍,聲勢恢宏,此時動靜大概已經傳到了寒劍宮的第九重去。

  冰寒的目光在這些或是陌生,或是有一分眼熟的劍者身上掃過,雲渺之淡聲道:「放下你們的劍,退開一邊,我不殺爾等。」

  弟子們面面相覷,臉上紛紛浮現出掙扎之意。

  過了一會,長劍落地之聲交雜成一片,許多人低頭看著自己腳尖,不敢對視同門面目,紛紛小步後退,躲到了屋簷之下,庭院邊緣。

  只有少數人還握著自己的長劍,心一橫沖雲渺之揚起了劍鋒。

  「劍君今日回宮……怎麼造出如此聲勢?」

  雲渺之閉上眼睛,又冷然睜開。她做起事來極為凌厲乾脆,絲毫也不拖泥帶水,對於這些人或是狐疑、或是僥幸、或是探尋的問題,多一個字都不回答。

  雲渺之只是說道:「既然不肯放下劍,那就是準備好了。」

  她薄唇微啟,吐出「既然」二字的時候,腰間長劍尚未出鞘。

  然而,等最後一個輕聲不發音的「了」字從舌尖滑過,雲渺之翩鴻如鶴的素白人影,也似流雲疾風一般,在人群中蹁躚而過。

  從始到終,以這些低級弟子們的眼力,甚至看不出雲渺之是否出劍。

  他們只覺眼前一花,下一秒鐘,當庭站立的百餘名劍客,大多數都連帶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雲渺之重回葉爭流身邊,挾裹著一段並未染上血腥味的清風。

  直到此時,諸人手中長劍落地的聲音,這才當啷玎鏘地連成一片。

  而雲渺之出劍割下的那一道劍痕,這才如同一條紅線一般,慢了半拍地從皮膚下滲透出來。

  倘若在場的這一百來人有閒心聚在一起,亮出自己用劍的手腕看一看,他們便會發現,雲渺之雖然短短一剎內出了上百劍,可每一劍卻都精準無誤地割在了同一個地方。

  「第一層,已破。」雲渺之朝著葉爭流稍稍側頭,「我們往上走。」

  葉爭流的右手原本藏於袖中,握著那柄煙鳳翎蓄勢待發。但在見了雲渺之這漂亮的一戰以後,她的手指卻禁不住鬆開了些。

  直到如今為止,元稹卡牌的「曾經滄海難為水」技能,也就是用它所仿製的雲渺之劍法,都是葉爭流最常用的御敵手段之一。

  但直到今天看了雲渺之出手,葉爭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技能不過是描摹了雲渺之的幾分意氣和強橫。

  但在雲渺之那一劍霜寒的劍鋒之下,卻有著更加扎實準確的根基,經由雲渺之過去幾百萬、幾千萬次的練習得來。那本事才是葉爭流仿也仿不能的。

  雲渺之在前面打頭,葉爭流也跟隨著她,行走在峭壁之上。

  她不由自主地感慨道:「渺之,幸好我從前弱小的時候遇到你,是跟你交了朋友,而不是結了仇人。」

  雲渺之這個類型的劍客,當真是葉爭流未能提升實力之時,會覺得最苦手的那種對手——關鍵不為別的,雲渺之她根本不聽別人的嘴炮啊!

  別人套近乎叫她雲劍君,雲渺之說你放下劍。別人想要搭第二句話,問雲劍君您怎麼回來了,雲渺之說,好,不放劍是吧,那我直接幹了。

  沒等她一個「幹」字通知完,對手已經狂風掃落地一樣全趴下了啊!

  對於葉爭流突如其來的感嘆,雲渺之不解其意。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我們當然不會是仇人。」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來到寒劍宮的第二層。

  葉爭流照樣袖手站在一旁,右手間的煙鳳翎甚至沒有亮出袖口的機會。

  寒劍宮這地方,完全是雲渺之的主場。

  無論是她一露臉時必然有人驚叫「雲劍君」的前期造勢,還是她喝令眾人放下劍,就果然會有長劍七七八八砸一地的背景音,亦或是她身隨劍動,雲卷寒霜般擺平所有場面的輕描淡寫,全都由內而外地透出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

  葉爭流心想,這還真是術業有專攻。

  別看葉爭流連神明都已經封印了四個,但像雲渺之這種「對寒劍宮專有BUFF」,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

  這已經是乾隆卡看了,都會不再寫「神」,從此改寫「拽」字的程度了。

  就這樣,葉爭流跟著雲渺之,宛如一個大寫的人形掛件一般。

  她只需邁動雙腳,連手指頭都不必屈上一屈,沒一會兒便輕輕鬆鬆地打上了第五層。

  假如這是在游戲裡組團下副本,那葉爭流的位置,想必就相當於大佬身邊那個蹭經驗的寵物寶寶。

  「渺之,跟你出來刷怪也太爽了吧。」葉爭流發自內心地感慨道,「我獨自一人開團開了這麼多年,天知道我多久沒能光明正大劃過水了啊!」

  雲渺之雖然聽不懂葉爭流那些奇異詞匯,卻能隱約領會到她的意思。

  她聽葉爭流語氣詼諧,即使兩人現在已經離第九層那座手型宮闕越來越近,雲渺之仍然微彎唇角,很給面子的笑了一笑。

  兩人一直開上第五層,那套固定流程終於有了變化。

  只見一群劍袍上繡著四劍、五劍標記的弟子,先是看向雲渺之,驚叫了一聲「是雲劍君!」,隨即他們又看向葉爭流,驚叫了一聲「是滄王!」。

  葉爭流眨了眨眼,感覺事情終於變得有趣起來。

  「誒?你們認識我?」

  她上次拜訪寒劍宮的時候,特意妝扮成了女版慕搖光的模樣,還給自己起了個假名叫貪狼。

  按理來說,這些人對自己應該沒有印象才是啊。

  這些弟子看起來對葉爭流的身份非常確定,他們不但認識葉爭流,而且還小聲在私底下竊竊私語。

  「又是她。」

  「她又打上來了。」

  「是我眼花了嗎,滄王好像變矮了?」

  「可能只是衣服縮水吧。」

  「身材……似乎也比以前更,更有弧度了?」

  不巧聽到了一耳朵的葉爭流:「……」

  雲渺之見葉爭流表情微妙,似乎很想不通的模樣,拔劍的動作便稍稍一緩。

  她冷雪似的目光如冰河般沖入人群,下一秒鐘,滿座上下鴉雀無聲,再不敢在底下交頭接耳。

  「你們認識她?」雲渺之直白地問道。

  寒劍宮弟子們猶豫了一會兒,過了片刻,才有人硬著頭皮道:「劍君有所不知,半年之前,這位滄王殿下便曾打上宮門,連挑了我們寒劍宮四層,直到第五層才堪堪退敗。」

  葉爭流在心裡回憶了一下自己繁忙的日程表,非常肯定自己沒幹過這事:「你確定嗎?」

  半年之前,葉爭流正混在軍營裡天天練兵呢。雲渺之都已經救出來了,她哪兒來這份上門找茬的閒工夫?

  「你在考驗我等的眼力嗎?」答話的劍客一邊說著,火氣也一邊湧上來了。

  「滄王殿下這一張臉,較之從前分毫不差。您能一連散去寒劍宮四層,也是當世少有的英雄人物,又何必敢做不敢當呢?」

  這劍客言語才一出口,後面就有人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雖然臉像,但身量其實並不相仿。之前那位滄王殿下似乎比現在高。」那人含含糊糊地說道,「還有身材,身材似乎也……」

  這個身材……半年不見,一平如洗的滄王殿下,怎麼忽然就有了女人的弧線?!

  聽到這裡,葉爭流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淦。」

  難怪從前葉爭流掛著慕搖光的臉闖了寒劍宮,慕搖光事後質問起來,居然只是不痛不癢的提了一提。

  原來他不是不報復,而是早就報復過了。

  帶著葉爭流的原裝臉、身高比她現在高、胸前平板,不是慕搖光的易容還會是誰?

  這可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

  這麼看來,當初突襲黑甲營的卡者中有寒劍宮的堂主,未必不是這件事挑起的引子——「滄王葉爭流」無緣無故破了寒劍宮的山門,而參星教只需卡準時間,派人前去慰問。如此一來二去,想必就勾搭上了。

  不過……

  「原來你們的寒劍宮下四層,半年前就已經散過一次了嗎?」葉爭流神態奇異地問道。

  她原本還以為,沒人會遵守那種憨憨規定呢。

  回答的劍客滿臉沒好氣:「我等守諾如金,自然已經散去了一次。現在的寒劍宮下四層裡,縱然有過去的舊部,那也是重頭開展選拔,一個個在場上憑借實力贏回來的!」

  葉爭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守諾是種好品質。不過,這次要是你們的寒劍宮主宮塌了,那誰還來組織你們重新選拔呢?莫不是要原地解散了吧?」

  劍客大怒道:「我寒劍宮老祖天下無敵!」

  「沒事兒,我就這麼一說,你們也就先這麼一聽。」

  葉爭流和藹可親地說道:「如果你們寒劍宮當真九層盡散,無處可去,我是很歡迎你們前來投效的。

  諸位請看,雲劍君是我的朋友,已經足以證實我的人品,之前單挑了你們寒劍宮四層,也足以證實我的實力啊!」

  停頓一下,葉爭流又極富誘惑力地補充了一句:「會有雲劍君不定時授課,而且還不用統一著裝、不用控制音量分貝、走路也不用顧忌踩磚縫的哦。」

  眾劍者:「……」

  這、這……真不愧是曾經打穿四層的滄王殿下,他們寒劍宮的規矩,竟然如此容易就被看破了嗎?!

  葉爭流笑而不語。

  寒劍宮倒閉以後,寒劍宮固然原地解散,但這些寒劍宮弟子的去處卻是個問題。

  如果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就近投效燕國勢力,亦或是乾脆被參星教忽悠走了,那葉爭流真是空入寶山一場。

  如果說,寒劍宮的上層長老,或者是當初參與過圍剿向烽的精英堂主,葉爭流收歸他們可能還需要斟酌考量。

  不過,像是這些實力不俗的普通弟子,無論是哪位宗主,哪位王侯,都不會拒絕他們投效麾下的。

  有人遲疑地提出質疑:「你剛剛不是說,之前那人並不是你……」

  「不可能,難道我還認不出我自己嗎?」

  葉爭流橫起眉毛,斷然道:「本王一人做事一人當——之前單挑力壓了你們寒劍宮四層的,就是我滄王葉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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