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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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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琅儼] 失而復得的十個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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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5: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今日,羅科曼尼亞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來華訪問。國家主席***,外交部部長**,以及羅科曼尼亞駐華大使*****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為其舉行接機儀式。隨後,兩國元首一同前往人民大會堂東門外廣場,參觀在那裡舉行的歡迎儀式。」

  晚上七點半過後的外交部,外交部陳燁秘書的辦公室燈依舊還亮著,並且電視機也打開著。新聞聯播的聲音從電視機裡傳出,讓整間辦公室裡的氣氛都變得莊重,且沉重。

  項靈熙就坐在陳秘書辦公桌前面的那個座位上,低著頭,一雙長手長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又該怎麼放,也無論如何都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而新聞聯播裡傳出的國歌聲,和隨之一同響起的禮炮則更是打得項靈熙小肩膀一顫一顫的。

  「會見後,***同志向卡拉喬爾傑總統贈送了一份特別的禮物,一套印有熊貓浮飾的青花瓷餐具。」

  當新聞聯播播到這裡,陳燁秘書摘去他的黑邊眼鏡,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已經變成了能夠展示他此刻心情的凌亂。他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並站起身來,近乎咬牙切齒地對項靈熙說道:

  「項小姐!項靈熙小姐!您向我保證的絕對不會認錯人呢!您向我保證的絕對不會記錯您那位好朋友的全名呢!為什麼卡拉喬爾傑總統會說他那一年沒去過白森林?難道這一切都是您編造出來的嗎!如果不是我在機場的時候就去主動和卡拉喬爾傑總統提起你!如果不是這樣,今天在人民大會堂的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您知道嗎?這樣的突發情況不是你也不是我這樣的人能夠承擔得起的!」

  坐在陳秘書面前那張椅子上的項靈熙現在就想縮進塵埃裡去。可是她不能!於是她只能依舊低著頭,並發出好像蚊子叫一樣的輕聲辯解。

  陳燁:「你說什麼!你給我大聲一點!我知道你是很勇敢的,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可能有膽子在這麼重要的場合給我們捅出這樣的麻煩!」

  項靈熙:「我說,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已經說了,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是他救過我而不是我救過他。」

  陳燁:「那他為什麼要說他在那年沒有去過白森林?嗯?他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地說他沒去過?」

  項靈熙:「我、我不知道……」

  陳燁:「因為他真的沒去過!」

  這下,項靈熙終於抬起頭來,喉嚨艱難地上下一動,卻是乾澀得都發不出聲來。她的眼睛裡有著不敢置信,並想要開口辯解什麼,卻是才說出一句「可是」,就又被陳秘書打斷。

  「夠了!別再跟我說可是了,我也不想再聽你的解釋了。因為你已經說了一個小時了,可你說出來的話卻是沒有一點新的內容!你就是在不斷地重復,重復和重復!我已經沒有時間再聽你說這些了!晚些時候我還要去向我們的王部長好好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本來也不知道還能和對方怎麼解釋的項靈熙再次底下了頭。見她這般雖覺得理虧,卻又不認為是自己騙了人的樣子,陳秘書還能說什麼!

  「你走吧。你住的酒店房間下午就已經有人幫你退了,你可以去前台拿你的行李,趁著現在還不算太晚,再找一間酒店住下來。」

  聞言,項靈熙站起身來,並在依舊低著頭的情況下和陳秘書點了點腦袋。見此情景,陳燁秘書不禁嘆了一口氣,而後走近項靈熙,輕聲提醒道:

  「你明天最好一早就坐火車或者飛機回去。回去之後,看一點和妄想症患者的外在表現有關的書。記住他們的表現,如果國安局的人來找你,也許會有一點用。」

  晚上九點,在去到酒店拿行李的路上被堵車許久的項靈熙終於一手扛著她的那幅畫,另一手拖著小旅行箱,艱難前行到了什剎海附近的一家價格還不便宜的民宿。

  之所以訂民宿,是因為她受夠了,她再也不想感受踏進某個地方然後既能夠在寬廣的大廳裡面對許多雙眼睛,又暴露於攝像頭之下的感覺了!

  她現在就想找一個人少的地方,或者說角落,然後安安靜靜地做她的小可憐。

  「可是那一年你沒有去過白森林?嗯?哼哼,可是那一年你沒有去過白森林。」

  處境如此淒慘的項靈熙失魂落魄地念著這樣的話語。一開始的時候,她是憤憤地念著這句話的,但是當她再次回想起今天和那位總統閣下打的那個照面,對方毫無破綻的表現又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

  「難道真的是我弄錯了?認錯人了?」項靈熙向自己反問了一句,然後就被弄糊塗了一般地停下腳步,並再次試圖說服自己:「不,我不相信我會看走眼。他們連臉部輪廓和骨骼都沒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就連雙胞胎也不可能……」

  當項靈熙說到那句「雙胞胎也不可能」的時候她再次沉默了,並且她的那雙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對自己的懷疑以及內心深處的掙扎。

  她就這樣扛著自己的畫,站在北京的寒風中許久許久都想不明白。

  但今天晚上總不能站在大馬路上想一整夜吧?

  又是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的項靈熙這樣想著,這才繼續向前走去,走到她定的那間藏在四合院裡的民宿。

  根據不方便大晚上趕過來的房屋主人在電話和短信裡的告知,項靈熙從帶著密碼鎖的信箱裡拿出了房子的鑰匙,打開四合院的大門並自行入住。

  好友安廣廈的電話也在此時再次打來。而這一次,把畫放了下來的項靈熙終於能騰出手來接電話了。

  「對,最後他們送的不是我的畫。送的是帶熊貓浮飾的青花瓷。聽著,聽著安寶寶,我這邊的情況太復雜了,我沒法在電話裡就跟你說清楚。我現在也不想再強迫自己去回憶那些。」

  身為一名擁有發達淚腺的,情感豐富的藝術家,項靈熙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並語調極為誇張地說道:「明天,明天一大早我就坐火車回來,到時候你能讓我撲到你懷裡哭嗎大樓?」

  電話的那頭音樂傳來安廣廈的聲音,她說:「這……這不太好吧。」

  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把自己的長髮向後撥去的項靈熙走向臥室,並打算蜷縮在床上一邊哭一邊給自己的好友打電話,但就是在她就快要走到這間民宿裡的臥室時,項靈熙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進屋之後有打開過臥室的燈嗎?

  為什麼才不過拐了一個彎就看到從門縫裡透出來的,臥室裡的光?

  瞬間警覺起來的項靈熙不禁彎下腰來,看看那道透出光來的門縫,當她看清楚透過那道門縫看清人的腳時,她一下就止住了哭泣,並用一種十分鎮定的聲音對電話那頭的安廣廈說道:「你等一等,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忘拿了,我去行李箱裡拿一包紙巾。」

  說著,項靈熙掛了電話,並把自己所住民宿的地址發給了安廣廈,附上一句:這裡好像有情況,你等我消息。

  如此這般之後,項靈熙往回走,並隱忍著這一天以來在內心累加的憤怒,走到廚房翻箱倒櫃。很快,她就翻出了一把足有四十公分那麼長的西瓜刀,揮動了兩下試手感。

  「哦不,這個殺傷力太大了,會被判防衛過度的。」

  說著,她放下了四十公分的長刀。又拿起一把尖銳的銼刀,握住它嘗試著往下砸去,又也覺得憑自己的力氣,用這可能會出大事。

  「不不不,這個也不行,萬一要我賠醫藥費呢。肯定得賠很多錢。」

  把那麼多種凶器都拿起又放下的項靈熙焦慮得在廚房裡轉圈圈。而後,她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紙箱子,眼前一亮!

  那個紙箱子上寫了這樣一句話語:【如果您帶著寵物入住,就選一樣玩具和你的寶寶一起玩耍吧!】

  項靈熙忙走過去,從裡面翻出了一個一頭繫著繩子的橡膠球!那應該是給大型犬咬著玩的小玩具,橡膠球都快要有項靈熙的拳頭那麼大了!

  項靈熙拿起它來,並抓著繩子甩了兩下,覺得這個武器趁手!這就深吸一口氣地再次昂首挺胸地走向那間臥室,動作輕緩地打開門,而後立馬衝進去,在第一時間把臥室裡的大燈關上,後又對著一個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西裝男之後一甩手就是一狗球!

  西裝男抬手一擋,並因為那不同尋常的悶痛而不敢置信地「嘶」了一聲,可還不等黑暗中的他看清打中他的到底是什麼暗器,項靈熙就拽著系有橡膠球的繩子朝他的腦袋甩去。

  「能耐啊你!來入室搶劫啊!你以為這裡不是朝陽區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猛男!」

  項靈熙原本打算用手上的暗器打到對方哭著蹲下來向她道歉,只是很可惜,她手上的狗球才讓她甩了三下,球就從繩子的那頭飛了出去。而臥室的大燈也就在此時被人打開。

  那雙熟悉的冰藍色眼睛以及今天下午才見過的俊美臉龐就此出現在項靈熙的視線中。

  項靈熙又看了看剛剛被她用「屠匪寶球」打了好幾下的男人。那分明就是一個穿著西裝卻依舊遮蓋不住魁梧身材的白人男子。

  而後,這個被項靈熙打了的,保鏢模樣的白人男子就在自己的保護對象,羅科曼尼亞總統閣下的示意下彎下腰來,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枚橡膠球,並走到項靈熙的面前,把它交還給了項靈熙。

  在做完這些之後,那名保鏢模樣的男子在盧卡茨的示意下走出這間十分寬敞的臥室,僅留下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凍結,甚至快要不能呼吸了的項靈熙和盧卡茨兩人在裡面。

  「咚。」

  那是項靈熙拿不住了的「屠匪寶球」再次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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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5: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我原本想在客廳等你。但是考慮到這樣很可能會讓你在進門的時候就因為過於驚訝而引起不必要的主意,我就進到臥室來等你了。沒想到反而讓你受到了驚嚇。對此,我感到很抱歉。」

  看到對方居然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又如此風輕雲淡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項靈熙簡直連一個字都要說不出來了!

  她著急得不行,又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今天晚上,羅科曼尼亞駐華大使邀請我去大使館出席一場不對外公開的酒會。我把和大使談話的時間挪了一點出來。」

  聽盧卡茨的這番表述,項靈熙哪還有不明白的!可她卻是在愣愣地想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所以……十年前你去過白森林!」

  盧卡茨:「是的,我去過。」

  項靈熙:「你只是把我忘了……」

  項靈熙愣愣地低下了頭,一種復雜的情感湧上心頭,讓她感到失落極了,也難過極了。但是在失落與難過之後,她又意識到,她其實不該和對方說這句話,也根本沒有立場這樣和對方說這句話。

  她這樣……總顯得別人怎麼辜負了她似的。

  但盧卡茨卻依舊還是很有風度地說道:「我想我應該是一時沒有想起來。」

  「一時沒有想起來。」重復著這句話的項靈熙都要難過得都笑了,她感覺此時此刻她根本就沒法用語言來描述自己的心情,她需要的是一盤油畫顏料,還有一張畫布!

  「閣下,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我們只是決定給你贈送一幅我畫的油畫,也沒有別的什麼訴求。您不用對我這麼防備的……」

  或許是因為這一整天的遭遇都實在是太糟心了。又或許是因為……十年前的那段記憶還在她的心裡依舊鮮活,讓她沒法只是把對方當成一個令人敬畏又陌生的總統閣下來對待。但這些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氣話才只是說到了一半,她就因為從那個人身上傳出的壓迫感而不由自主地閉上了嘴。

  「項小姐,我來這裡其實是有一個請求。我不希望讓很多人知道我曾經在十年前去過白森林。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忘了那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夠告訴自己,你從來沒有在白森林見過我,你也不認識我。當初救了你的,是另外一名索林尼亞的駐防士兵。你只是分辨不清我們的長相,所以才會有了這種錯誤的判斷。」

  說著,盧卡茨向項靈熙走近了兩步,彷彿生怕項靈熙聽不明白一般而放慢了語速道:

  「如果你還能記得當年你不是只憑著自己就走到了附近的村莊,從而救回一命,你就不應該給幫助過你的人帶去困擾。」

  聽著這句話的項靈熙低下了頭,並愣愣地點了點頭。

  「看起來,我已經得到了你的承諾了,對嗎?」

  項靈熙再次點了點頭,可是盧卡茨似乎還嫌不夠,並站在項靈熙不遠處用那雙在很多時候都會很有震懾力的眼睛繼續看著她。

  明白了對方意思的項靈熙只能強忍著心裡的難受,說道:「我從沒有在白森林見過你。我不認識你,今天晚上也沒有在這裡見到過誰。」

  「謝謝。」

  得到了項靈熙保證的年輕總統向她表達了謝意,而後就從她的身側走過,打開這間民宿臥室的房門,並在離開時貼心地幫她關上了門。

  唉,這可真是個糟糕的晚上。

  糟糕得好像讓什麼人把一捧風沙揉進了心裡,只要心臟一跳就疼得厲害。

  也就是在這個晚上,項靈熙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十年前的那場風雪。

  對這一帶很熟悉的盧卡茨帶著項靈熙走向一條更為平坦的坡道,從山的一側繞行過去,打算步行繞去一個建在背風口的小村子,再想辦法從那裡回到鎮上。但是想要繞行過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那需要走老長老長的一段路。

  別說走到天黑了,就算走到深更半夜也走不到。

  但是被身旁的這個項靈熙今天才算認識,去世除了名字之外依舊一無所知的男孩牽著一路走卻讓項靈熙覺得安心極了。即便在接近天黑的時候寒風的呼嘯聲變得越來越大,幾乎要把她吹倒了,她也不覺得害怕。

  因為這個老愛冷著臉的人在就要和她一起摔下山坡的時候沒有鬆開她的手,在兩人一路滾下山的時候沒有放開她,在她表示自己真的爬不上那座山坡的時候也沒有棄她而去。

  所以項靈熙知道,知道他肯定不會扔下自己。

  於是她只是跟著這個身長腿長,一步能抵她一又小半步的人,也不多問,也不喊累。

  只是她真的真的已經很累了。由於天已經很快黑了下來,項靈熙開始沒法像之前一樣完全踩著盧卡茨的腳印往前走了。

  然後她一個運氣不好就不小心踩進了一個很深的雪坑,眼見著整個人都要向前摔去,在她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就開始握著她的手往前走的盧卡茨反應很快地拉住了她。

  「還好嗎?」盧卡茨再一次這樣向項靈熙問道。

  這一次,項靈熙沒再逞能地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而是在感受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皺著眉頭苦巴巴地說道:「不是太好……」

  聞言,盧卡茨想了想,並嘆了一口氣道:「你能替我背著包嗎?」

  什麼……?

  聽到這句話的項靈熙感覺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不等項靈熙給出回答,盧卡茨就已經把他那沉甸甸的軍用背包從背上放了下來。

  「快點吧,把你的包也給我,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包裡的東西塞到我的包裡,然後我把你的包扣在我的包外面,你就能把兩個包都背上了。」

  項靈熙覺得這似乎有些不對,但是冷颼颼的寒風到底把她吹得有點傻了,於是她就這麼老實巴交的把自己的包也交了出去。

  只見這個身材高大,在寒風中走那麼老遠的路也似乎一點都不累的大男孩蹲在雪地裡把包都整理好了,在背包的背帶上綁好手電筒,把他裝備在他軍用背包外面的雪橇也解下來,而後便把沉甸甸的包交到了項靈熙的手上。

  在背上了這個兩人份大背包之後,原本就已經在雪地裡走得有些一瘸一拐了的項靈熙覺得自己委屈得可厲害了。可還沒等她說委屈再流兩滴可憐兮兮的眼淚,就見這個在沒有人的風雪中帶給她濃厚安全感的士兵已經穿好了他的雪橇,站到了項靈熙的面前微微蹲了一點下來。

  盧卡茨:「上來吧,我背著你滑雪過去。」

  項靈熙:「咦?」

  盧卡茨:「快點,別磨蹭了,你走的已經夠慢了,再這樣下去我們走到明天天亮也到不了我說的那個木屋。」

  項靈熙:「可是……可是我很重的!」

  在面對盧卡茨質疑的目光時,項靈熙不禁背著兩人份的大包比了比自己腦袋的高度,說道:「我有……這麼高呢!」

  「所以你想我一直蹲在這裡?」

  彷彿只要說出一句話就再不允許項靈熙質疑的士兵這樣問道。項靈熙忙向對方搖頭,猛搖頭!但是腦袋都被凍僵了的她還是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似乎弄不清楚不希望對方一直蹲在這裡和她應該現在就爬到眼前男孩的背上有什麼關聯。

  於是先前還勉強能算得上態度溫和的盧卡茨轉眼就板下臉來,並一副凶巴巴的樣子道:「你還要我再和你重復一遍嗎?快點,上來。」

  就這樣,前一刻還以為對方是要她背著他們兩個人的包繼續走下去的項靈熙,她生平頭一次地趴到了除自己家老爸以外的男人或者說男孩暖暖的背上,並被對方連人帶背包地一起背了起來!

  當盧卡茨起身的時候,沒能好意思抱住他的項靈熙險些一個重心不穩,而後忙用手搭住對方的肩膀這才穩住身形。但是盧卡茨卻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托著她腿的手!

  盧卡茨:「一會兒我要拿著雪橇杖,所以沒法托著你,你得自己想辦法。」

  項靈熙:「我……我怎麼想辦法!」

  身上背著那麼重的兩個大包,還要僅靠兩隻手扒拉著這個男孩的背來穩住自己不滑下去,這會兒在平地上就已經讓項靈熙感到很艱難了,並且她也根本沒法想像一會兒高速滑行起來了該怎麼辦!

  已經不高興再用語言去解釋的盧卡茨把兩根滑雪杖都插在了雪地上,並抓著項靈熙的腿讓它盤到自己的腰上。

  盧卡茨:「你自己把另外一條腿也盤上就可以了。」

  項靈熙:「……」

  這一次,項靈熙再沒有試圖和對方爭辯什麼,而是心都麻木了的把另外一條腿盤上。

  「我先滑得慢一點,你適應一下。」

  說著,盧卡茨再次拿起他的滑雪杖,慢慢地在雪地上滑行起來。雖然他在滑雪時會微微彎下腰,給項靈熙一點足夠她扒著的坡度,但項靈熙還是很緊張。

  「你的手也得能有點用吧?你可以抱著我的肩胛和脖子,但是別勒住我。」

  聽到對方的指揮,項靈熙又把手上的動作從扒著對方的肩膀變成了抱著他。這樣之後,她才聽到盧卡茨滿意地說道:「這樣就對了。」

  而後他開始加速,並帶著項靈熙開始了黑暗風雪中的一段風馳電掣般的滑行!

  如果她對這種讓人想要尖叫的速度感到害怕了,那她就把背著她的這個男孩抱得再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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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6: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滑雪是你們必須得會的技能嗎!」

  在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項靈熙終於被盧卡茨背著,滑雪摸黑找到他記憶中曾看到過的小破木屋。她的身上和臉上雖然是冰冰涼的,被凍得都麻了的。可是她的眼睛卻很亮很亮。

  此時此刻,她所能想像的,會讓男孩子看起來最帥氣的運動就已經是滑雪了!背人式滑雪!

  但是盧卡茨卻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從項靈熙身上冒出來的,粉紅色的少女心。

  「對。」不解風情的男孩只是說出了這樣一個簡短的回答,便徑直走向那間他們需要過夜用的木屋,查看起裡面的情況。

  「不會滑雪的士兵是沒法進行雪地戰的。」

  盧卡茨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而在外面被冷風一吹感覺自己又要倒下了的項靈熙也趕忙進到屋子裡。

  只是屋子裡的情況顯然是讓人失望的!裡面既沒有柴火,也沒有毯子或者是任何可以用來保暖的東西。把門關上吧,發現門居然還是漏風的!但是有一間屋子總比在冰天雪地裡過夜要好得多得多了。

  在這個飢腸轆轆的夜晚,盧卡茨和項靈熙分享了他的伏特加熱巧克力和巧克力能量棒,項靈熙則和盧卡分享了她的紅茶和一大袋麵包以及煙熏豬肉。

  只是還有一樣東西是項靈熙很難和盧卡茨分享,或者說不知道應該如何和他分享的……

  「你還帶了睡袋?」

  從自己的軍用背包裡拿出了項靈熙出發前裝好的那個小包,盧卡茨向她這樣問道,可卻是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嗯,這是我帶來的塑料袋,大塑料袋。」眼見著盧卡茨的眼睛裡滿是疑惑或者是懷疑,項靈熙不得不接著解釋道:「我出發前……看到網上說,西伯利亞那裡的漁民在冬天釣魚的時候,會把自己套進一個大的塑料袋裡保持體溫,所以我也帶了這樣一個能把一整個我都套進去的塑料袋。」

  「可是這裡沒有魚,你要是想釣魚,就不應該來白森林。」

  盧卡茨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地笑出聲來,眼睛裡的那份溫度讓原本還打算立馬開口反駁他的項靈熙愣起神來。這是她從看到眼前的這個男孩子以來……第一次看到對方笑。也讓她終於意識到,原來,看起來冷冰冰的人笑起來居然可以這麼好看。

  她幾乎就要習慣性地拿起她的速寫本,卻是在反應過來之後生生制止了自己的這一「專業病」,並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或者說是羞澀而低下頭來說道:

  「我是……我是打算寫生的時候用的。我是維也納美術學院油畫系的學生。」

  「寫生?在這種天氣?來這種地方?你可真夠瘋的。」

  盧卡茨語氣誇張。顯然,像他這樣的駐防士兵是真的想像不到,到底是怎樣強烈的意願才能讓一個女孩在這種鬼天氣過來白森林寫生。不想被人當成是一個瘋子的項靈熙不得不和對方解釋起來,解釋起她為什麼會想要過來,又在過來之前準備了些什麼,以及她入住的旅店裡的人又是怎麼和她保證的。可是她解釋了那麼多,卻還是沒能否認她的確是要在這種天氣來這種地方寫生的事實。

  於是盧卡茨就看著項靈熙在解釋的過程中把自己繞進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並因此而忍俊不禁。

  隨著已經受涼了的項靈熙一連打了四個噴嚏,盧卡茨沒有去徵得項靈熙的同意就直接打開她裝著大塑料袋的小包,並把這款項靈熙在出發前特意采購的超大型塑料袋抖出來。

  「讓我看看你的大號塑料袋。雖然看起來真的很愚蠢,不過用塑料袋套著自己來保持體溫的確是一個好主意。」

  在盧卡茨這樣做了的時候,項靈熙也站起身來,不斷搓動著雙手來給自己找回一點溫度,卻見比自己還高了十幾公分的男孩雙手一起拎著大塑料袋的兩頭,照著自己和項靈熙比了比,而後笑著說:

  「它的確很大號,看起來能把我們兩個都套進去。那今天晚上就這麼睡了吧。」

  「啊……啊?」

  項靈熙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在今天已經好幾次成功催促她做某件事的盧卡茨這次也不給她反應過來以及說出不同意見的時間,把塑料袋的開口拉開,並在地上攤好,又示意項靈熙快些踩進去。

  等到項靈熙果然踩進去了之後他又自己也踩了進去,把塑料袋往上拉了一些之後又示意項靈熙和自己一起,小心地,慢慢地坐到地上。

  就這樣,等到項靈熙回過神來這樣不對的時候,這名她在先前曾見過,卻是直到今天的晚些時候才真正知道了名字的索林尼亞駐防士兵已經把兩人的背包當做枕頭給墊好了,並和她一起面對面地躺了下來。

  這樣的情形讓項靈熙感覺自己已經緊張得連動都不會動了!

  而那個好聽得足以俘獲她耳朵的聲音卻還在她的頭頂響起:「你冷嗎?」

  感覺自己此時已經很笨很笨了的項靈熙只是抬起頭來,看了離她那麼那麼近的盧卡茨一眼,然後就忙紅著臉低下頭,和對方點了點腦袋。

  得到了答案的盧卡茨小心著不扯破塑料袋地挪動身體,讓自己更靠近眼前的這個女孩一點,並伸出胳膊,把人抱在懷裡。

  「這樣應該會好一點。」他皺著眉說:「你也可以再靠過來一點。我們擠一起會更暖和一點。」

  被對方理所當然的語氣噎著了的項靈熙瞪著對方的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但是等到周圍的溫度慢慢回升,而屬於盧卡茨的體溫也漸漸從他的厚實軍裝裡透出一些,項靈熙到底還是破罐子破摔地靠了過去。

  而後,心跳不住地加快起來。

  她覺得……她可能需要在兩人之間找一點話題才能夠驅散那種奇怪的感覺。

  項靈熙試著開口道:「在我就要滑下去的時候,你怎麼……怎麼會……」

  盧卡茨:「怎麼會正好在哪裡?」

  盧卡茨低頭看向懷裡的這個女孩。這回,項靈熙總算是敢看著他的眼睛點頭了。此時的項靈熙看起來雖然有些狼狽,卻是說不出的可愛,好像一隻才被人從雪堆裡巴拉出來的小動物,用又黑又亮的眼睛看著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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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那讓盧卡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然後說道:「我發現那個岔路口的標示倒了,而且地上還有剛留下的腳印。所以特意跑過去看。」

  兩人間的話匣子就這樣打開,並且一發不可收拾。項靈熙和盧卡茨說起她在課上學到過的那些畫,以及同學們在首次嘗試模仿印象派的油畫時到底都把模特畫成了什麼鬼樣子。

  而盧卡茨則和項靈熙說起了他先前提到過的「雪地戰」。

  「雪地戰的時候,對當地地形很熟悉的士兵會人手一副雪橇,然後在肩膀上掛一把機槍。在高速滑過敵人的時候騰出一隻手來操縱機槍,也不求準頭,只是對著目標的方向掃射過去。不過也有人能很準,一槍解決一個目標。在那種時候,就算是重武器也不一定能起到多大作用。因為參與這種雪地戰的士兵用雪橇滑雪的移動速度總是很快的。」

  身為一名藝術家的項靈熙聽這些聽得津津有味,倒不是因為她對這樣的事有多感興趣,而是此刻正抱著她的這個男孩向她所描述的那副畫面觸動了她的某種浪漫情懷,讓她只是在腦袋裡想像一下就覺得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她想要!她想要……握起她的畫筆!

  在想像了一會兒之後,項靈熙問道:「那你能一邊滑雪,一邊拿著槍……一槍命中一個目標嗎?」

  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不禁用手比出了一個數字八來充當小槍,biubiubiu盧卡茨,卻是一個不小心就讓自己的食指戳碰到了對方的臉頰。才忘了尷尬,並活躍起來的項靈熙這下愣住了,並和對方說出了對不起。

  但是盧卡茨非但一點也不在意,還對項靈熙說道:「沒關係,但是你的手也太冷了一點。」

  說著,盧卡茨把自己厚軍裝外套衣領處的拉鏈拉下來了一點,並抓著項靈熙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道:「放過來吧,一會兒就能不冷了。」

  對於盧卡茨來說,這似乎只是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小插曲,並且很快他就接著回答起了項靈熙的問題。可他的這一舉動卻是讓項靈熙的臉燒得更厲害,並快要連話都說不好了。良久,項靈熙才接著這樣的舉動,慢慢地依偎起對方來。

  盧卡茨:「在那種情況下我可能得要兩三槍才能解決一個目標。不過我見過能一槍就解決一個目標的人。」

  項靈熙:「他是你的……班長嗎?」

  盧卡茨:「不,我不認識那個人。我是在我八九歲的時候看到他的。那時候這裡還在打仗。我有很多朋友都在那個時候死了。」

  原本輕鬆的話題就在這一刻變得沉重起來。彷彿陷入了回憶中的盧卡茨說道:「那時候我還什麼都不懂。突然有一天,北約的飛機就來轟炸我們了。他們說我們的主體民族枉顧少部分族裔想要獨立出去的意願和人權。這就是他們用轟炸機來襲擊我們平民的理由。然後我的國家就徹底亂了。再後來,我們從一個完整的國家變成了七個國家。但是我等到我長大以後,我才知道,那些想要獨立出去的意願,本來就是美國人用錢和用許諾煽動的。」

  說著,這個年輕的士兵沉默了一會兒,並再次笑了起來道:「靈熙,你有很想很想實現的夢想嗎?」

  項靈熙原本以為對方根本不會自己名字,卻是這樣冷不防地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那個很好聽的聲音念了出來。那讓她聽到了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而後不住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帥氣面容,並向對方點了點頭。

  「是什麼?」

  當項靈熙被一雙這麼漂亮的眼睛如此專注地看著的時候,她會感到有些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可是盧卡茨卻以為她只是羞怯於說出一個過於遙遠的未來。

  於是他又一次催促起項靈熙,只是這一次,他把聲音放輕柔了許多。

  「快說吧,反正這裡只有我們兩個。如果有一天你實現了那個夢想,全世界都會知道。但如果到最後你都沒能實現它,那也只有我能知道。」

  這樣之後,項靈熙終於試著開口,並試著說道:「我的夢想啊……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很成功的畫家。不一定要在死後很久也讓好多人記得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代表作是什麼。但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我的畫就能有很多人欣賞,也能賣出很高的價錢了。雖然我更喜歡梵高的畫,可如果讓我選,我肯定會選擇做畢加索的。」

  在鼓起勇氣一下說完了那些之後,項靈熙的臉一紅,彷彿是在擔心此刻正把她抱在懷裡的這個人會笑她。那讓她感到緊張極了,既想抓住對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又有些不敢在這種時候去看對方。

  然後她聽到了對方的輕笑聲,但那卻是帶著暖意的笑聲。

  項靈熙忙又抬起頭看向對方,卻是猝不及防地被盧卡茨此時的表情擊中了心房。直到很久以後,項靈熙才意識到,那時候的她有多麼希望眼前的男孩能吻她一下,輕輕地吻一下她的眼睛。

  只聽盧卡茨說道:「聽起來,這應該是個很難實現的夢想?」

  項靈熙忙點頭。

  盧卡茨又說道:「很難,但是又很明亮的夢想。」

  項靈熙眼睛都亮了起來,並再次點頭。

  然後她就聽到盧卡茨對她說道:「但我覺得我的夢想應該比你的更難實現也更明亮一點。」

  不等項靈熙因為對方的又一次本性流露而好好地心情復雜一番,她就聽到盧卡茨對她說:

  「我希望我的祖國羅科曼尼亞能夠在我的促成下重歸統一。」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項靈熙從夢境中醒來。

  或許是因為這個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了讓項靈熙以為自己此時就身處於那個時刻,也身處於那間在嚴寒中還漏風、卻給她留下了溫暖記憶的小木屋。因而當項靈熙看清周圍的景象時,她反而有些不能回過神來。她迷茫地坐起身來,眼睛裡滿是疑惑。

  直到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並在夢裡重溫了十年前的那一天。然後她才靠到了床頭板上,並長嘆一口氣,內心滿是遺憾和懊惱。

  「好吧。」項靈熙說道:「等別人再問起我的時候,我會告訴他們,我從沒有在白森林見過你。而且我也不認識你。誰讓你已經開始實現你的夢想,可我卻沒有呢……」

  然而又是片刻之後,項靈熙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但是已經發生的事,你是絕對不可能讓我忘記的。絕對不可能。」

  說著,項靈熙連忙翻身起來,並一邊走去洗漱,一邊用手機上網搜索起有關「妄想症」的書籍。

  根據陳燁同志給她透出的口風,她必須在不遠的未來,她可能對上國安局前來調查她的同志們時做到心中有數。但同時,她還不能讓自己步了梵高的後塵,讓人給關進精神病院去,成為一名在精神病院裡迎來自己創作巔峰期的大畫家。

  來了,這就是生活給予像她這樣有大才華的人的考驗!

  她會能接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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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羅科曼尼亞總統訪華第三天,

  重慶。

  「今日,前來訪華的羅科曼尼亞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將會在中國外交部部長以及隨行的外交部官員的陪伴下前往重慶,參觀山城的城市建造,同時還將在下午前往鐵路規劃館,在那裡觀看全國鐵路規劃的3D示意模型。據稱,羅科曼尼亞總統對於我國最新的高鐵技術在復雜地形中的運用非常感興趣。」

  一名出租車司機正在一邊開著車一邊聽著新聞廣播。當他在自己所行駛的那條波浪公路上繼續往前開,並感受著公路上的又一節「波浪」所帶給他的騰空感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右邊一側出現了有數量黑色轎車以及護航摩托車所組成的車隊,不禁等著眼睛看向那一側。然而還沒等他看清被車隊保護在中間的那幾輛轎車,直升機的螺旋槳高速旋轉的聲音就已經在他頭頂上方響起。

  這名出租車司機的第一反應就是:誒喲!這麼大陣仗,我得照個相發朋友圈!

  然而他才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手摸出手機按出照相機,護航的摩托車隊裡離他最近的一個就向他靠了過來。

  出租車司機:「你們這不給拍照啊?」

  騎摩托車的安保人員:「不是。但是同志,你這樣開車很危險的。請把手機收起來。」

  出租車司機:「誒,好。」

  騎摩托車的安保人員:「謝謝配合。」

  騎著摩托車在車隊外圍護衛的安保人員在得到了出租車司機的保證後很快就提速,並回到了他先前的那個位置上,跟著整個車隊穩步向前。

  這正是有外交部部長以及身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盧卡茨所在的車隊。他們在重慶市內的幾條最能夠展現山城建設以及特殊設計的道路上行徑了一圈,而後又去到了他們此行的下一個目標:鐵路規劃館。

  在那裡,中方人員將會向他們展現最新的高鐵技術。那也是盧卡茨本人和陪伴他過來內務部部長都相當感興趣的一個環節。

  畢竟,曾在二十年前分裂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剛剛合併,他們會需要重新規劃自己的鐵路網絡以及高速公路網絡,使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之間變得更為緊密。而中國則表示很願意和他們分享這方面的經驗。

  「在基礎建設方面,中國的高效以及出眾技術一直都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我很期待中國的建設團隊在羅科曼尼亞建成高鐵,但我也希望我們羅科曼尼亞的技術團隊可以和中方的技術團隊一起建造一條高鐵。」

  在一個半小時的參觀結束之後,盧卡茨對外交部的王部長說出了這樣的話語。但想要讓中方答應他的這種希望,雖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卻也不是光動動嘴就能夠達成的。而正當雙方在這個問題上面上帶著笑意地繞著圈子並互相試探的時候,盧卡茨從羅科曼尼亞帶來的安保人員中等級最高的一位突然在離開數分鐘後又回到了盧卡茨的身側,面色焦急。

  以盧卡茨對的這名保鏢的瞭解,這必然意味著有什麼緊急情況發生了。但他卻是不動聲色,繼續與中方的外交人員交談。這樣的情況大約持續了三、四分鐘。在這三四分鐘的時間裡,那名安保人員看起來越來越焦急,並似乎一直試圖與盧卡茨說些什麼,卻是沒有上前打擾。

  正在與盧卡茨說話的王部長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一情況,可站在自己上司身邊的陳燁卻是已經發現,並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出一個足夠恰當的提議。

  但是在陳秘書真正開口之前,總統閣下的臉上就已經出現了得體的笑容,並說道:「距離我們需要出發去參加下個活動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想王部長應該不會介意我和家裡的寵物進行一次視頻通話,讓我的內務部部長就這個問題再和您好好談一談吧?」

  對此,外交部部長很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並讓盧卡茨得以在那名保鏢的陪同下先行回到車上。在車門關上,並打開竊聽干擾的那一刻,盧卡茨臉上溫和的表情消失了,而那名保鏢則不需要他的提醒就焦急地說道:

  「副總統剛剛給您打來電話,說有非常非常緊急的事要跟您說,他一直在電話那頭等著,說會等到您來。」

  說著,那名保鏢就把加密衛星電話交給了盧卡茨,並在隨後走下車,也把車門關上,在車外候命。

  「埃里克。」盧卡茨在對方的視頻出現的時候叫出了自己的這位副總統兼好友的名字,並說道:「你最好真的有非常緊急的事要告訴我。」

  名字叫做埃里克的副總統是一個有著棕色頭髮和堅定目光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比盧卡茨也大不了多少。

  「的確是非常要緊的事,而且肯定是一個很壞的消息,總統閣下。在聽完這個消息之後你可以自己決定到底是冒險回來還是留在願意向你提供政治庇護的國家。但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全力支持你。」

  雖然這樣的話對於一名總統來說絕對稱不上好笑,但盧卡茨的確因為好友說出的後兩句話時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那是帶著些許揶揄嘲弄意味的笑意,也成功的讓已經在加密衛星電話的這一頭等了好一陣子的好友惱羞成怒起來。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手段,我們也一起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是盧卡茨,這次的情況不同以往!洛特尼亞人策劃了一場針對你的陰謀,他們打算趁著你在中國訪問的時候發起對你的彈劾。」

  雖然此時的事態已經十分緊急,但是盧卡茨卻依舊此時用他的那雙十分特別的眼睛,不帶太多溫度地看向他的副總統,並糾正道:

  「我猜你說的是社民黨的人,埃里克?」

  當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合併的時候,身為洛特尼亞第一大黨的社民黨在競選中敗給了盧卡茨所領導的國家人民黨,並在兩黨的聯合執政中處於較為被動的地位。現在,盧卡茨才剛剛出任總統不到兩個月,而他的政敵們則一直在躍躍欲試,似乎是依舊還不能接受這樣的敗局。

  埃里克聽到了好友的糾正,自知措辭不當,卻也咬牙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在意這些問題!」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盧卡茨卻十分堅持,於是他的副總統不得不換了一個措辭,並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讓兩人之間的談話得以繼續下去。

  在片刻的沉默後,盧卡茨接著問道:「他們打算用什麼樣的理由來彈劾我?」

  埃里克:「他們在洛特尼亞和索林尼亞的邊境處發現了37具洛特尼亞士兵的屍骸。」

  盧卡茨:「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埃里克:「通過一個多月的仔細探查,他們在當地找到了幾名目擊證人。那些人聲稱當年殘忍殺害那些洛特尼亞士兵的索林尼亞士兵中……有一個和你長得很像。」

  「只是這樣?他們應該知道只是這樣根本證明不了什麼。只能給他們自己帶去難堪。」

  盧卡茨並沒有因為這件子虛烏有的事而被激怒,並反而對於自己的政敵居然偏偏找出這樣的一件事用來污衊他而感到訝異。因為,一旦這件事被證明為純屬捏造與污衊,已經佔據優勢的盧卡茨以及他的國家人民黨就能夠讓社民黨跌得很難再爬起來。

  但事實上,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栽贓一國總統當然不會只需要做這麼一點樣子出來。而埃里克之後的話語也很快解釋清了為什麼這件事會讓他感到這樣焦急,又做出如此悲觀的判斷。

  「是的。但是我這裡截獲的信息顯示,他們在那37名洛特尼亞士兵遇害的地方找到了你的DNA。還有彈殼,他們在事發地找到的彈殼和你曾在同一時期使用過的子彈是同一批次的。」

  當埃里克說到這裡的時候,和他正進行著視頻通話的盧卡茨已經能完全感受到對方此時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並且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盧卡茨問道:「能確定這些洛特尼亞士兵死去的時間嗎?核對一下我當時的行程。如果案發時我不在那裡,那麼他們就算把這些證據和證人都準備得再完善也沒有任何意義。」

  「是十年前的12月,聖誕節前後。根據證人的證詞,確切的時間可能是那一年的12月22日。那時你正在白森林做駐防士兵。但是很遺憾,盧卡茨。德力西中校和林格德耶上校,還有已經退役的約瑟夫,卡恩斯,還有納什都已經在今天上午之前去世了。」

  「你說什麼?」盧卡茨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懷疑和不敢置信。

  而埃里克則就說道:「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發生了不同的意外。很顯然是遭到了目的明確的謀殺。」

  冷不防地聽到曾經一同並肩作戰的戰友們的名字,可他們卻是因為死亡被再次放在了一起。這對於盧卡茨來說並不會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他閉上了眼睛,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並在視頻電話那一頭的埃里克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抬起手來,示意對方先等他一會兒。

  許久之後,盧卡茨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並睜開眼睛道:「是社民黨的人動的手?」

  「目前還沒有查明情況,但和你在同時期駐守在白森林,又在那次武裝暴徒的襲擊中存活下來的人全都在這種關鍵時刻因意外而死,我認為這件事的指向已經很明確了。」

  說著這句話語的埃里克顯然十分不忍。但很快,他便繼續說道:

  「你已經沒時間去哀悼他們了,總統閣下。我們都知道那個時候你不可能出現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但是真正能為你證明的人都已經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死了。當初的那些檔案也都已經被你銷毀了。我想你應該明白他們花了多大的手筆來做這件事了?這是一樁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政治迫害!這些人既然能夠深挖到這些事,就說明他們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放過你了。」

  黑暗的帷幕就此在盧卡茨的眼前被掀起。他的記憶由近及遠地飛速追溯著,從他離開軍隊開始,到他在索林尼亞特種部隊的那些時光,在雪山中帶走了連隊多數人的生命以及改變了他往後軍旅生涯的那場武裝衝突,而後記憶又追溯到風雪中的那間小木屋,被他抱在懷中的那個女孩帶著羞澀笑意的眼睛。

  當盧卡茨回憶起那一年的12月22日他究竟在哪裡時,他失笑了。此時的盧卡茨心情復雜極了,可他到底還是在沉默著思考了許久之後流露出一份淺淡又無奈而又苦澀的笑意,並用極為肯定的語調說道:

  「我還能找到一個人來為我證明我當時不在檔案上所顯示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而在白森林。但是那樣你就又有一個任務了。你得重新幫我調整我服役時期的檔案。」

  「是的,如你所願。」雖然對於盧卡茨所說的那個證人究竟會是誰而感到了些許的疑惑,但埃里克卻還是沒有任何疑義地遵從了盧卡茨的指令。

  而後盧卡茨又向他的副總統下達指令道:「在我結束對中國的訪問並帶著證人回來以前,埃里克,幫我照看好國內的局勢。我需要的是一場能保證公正的判決。一場完全公開的聽證會!」

  「我會的。」在向盧卡茨作出保證後,埃里克又不禁叮囑道:「但是這一次,你得保護好那個證人。」

  盧卡茨同樣以一句「我會的」來作為他的回答,並在結束他們之間的這場通話之前說道:「幫我找到那些凶手,埃里克。他們必須得為此付出代價。很高昂的代價。」

  這次通話就此終止。下車後的盧卡茨走向正在規劃館裡等待著他的中方外交人員,並準確無誤地走到了其中一位的面前,用故意壓低了的聲音向對方說道:「請原諒,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向您請教。」

  「是的。」陳秘書看了一眼此時正在距離他們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在那裡,他們的王部長正在和羅科曼尼亞的內務部部長交談著什麼,並且相談甚歡。而後,陳秘書就在大約看明白了這位總統閣下的暗示後說道:「我們在裡面的一間休息室為您準備了茶點,請跟我來。」

  說著,陳燁秘書在和旁人留下了幾句話之後就帶著盧卡茨走到了那間根本沒有備有茶點,只是臨時被他徵用了的小休息室。

  在關上了休息室的門後,並不知道對方怎麼會單單找到了他的陳秘書帶著疑惑問道:「有什麼是我能為您解答的嗎,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如果是在我有限的權利範圍和職責範圍內的事,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而後,他就聽到這位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開門見山地對他說:

  「請問您還能聯繫到我抵達北京的那天和您一起那位項小姐嗎?我和她之間有一些誤會,想要向她當面解釋清楚。」

  聽到這裡,陳燁秘書表情古怪起來,並問道:「很緊急嗎?」

  盧卡茨真誠且坦然道:「是的,非常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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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項靈熙的家中,她的那間寶貝畫室裡,此時她的手上正拿著剛剛才從網上買到的那本《10天看會常見的20種精神疾病》。並一邊琢磨著書上有關「妄想症」的句子,一邊拿著畫筆在畫板上畫起了那些症狀帶給她的畫面感受。

  「通常情況下,妄想症又被細分為被害妄想、嫉妒妄想、關係妄想、還有誇大妄想。」項靈熙念出這句話語,想了一會兒後說道:「嗯,那我應該就得偽裝成關係妄想。」

  皺著眉點了點頭的項靈熙又繼續唸下去道:「擁有關係妄想的人會有心而發地相信自己和某個遙不可及的人處於某種關係。」

  項靈熙停下來想了想,並仔細回憶起了她曾在電話裡,以及在外交部和陳秘書說的那番說辭,手上的畫筆也就此停了下來。

  無論是從畫布上的筆觸還是她的配色都顯示出了她此時的猶豫以及內心所感受到的困擾。

  怎麼辦!項靈熙怎麼想都覺得她在陳秘書那裡留下的「口供」太過有理有據,也「平凡」得讓人真的很難相信那是一名擁有妄想症的藝術家幻想出來的事。如果想要引起別人有關她很可能得了妄想症的猜測,那怎麼也該驚世駭俗一點。

  比方說,她可以告訴別人,她身上有一條傳承了上千年的龍魄,而就在前兩天,她為了能讓祖國百世昌盛而把身上的這條龍魄交給了她所敬愛的國家主席。

  可是她又不能編得太過誇張,否則別人一定會覺得……她都已經如此不正常了,可外交部的陳秘書居然都還能信她,那麼陳秘書本身也一定有問題。這必然會影響陳秘書往後的仕途。

  「難,這可太難了。」

  不知不覺間,想要用畫面來表達出合適的妄想症患者內心,並用以來感受他們代入他們的項靈熙居然把她此時的困苦掙扎給畫了下來。而更為可怕的是她居然在凌亂的油彩上又畫出了一扇扭曲的窗,並且那窗戶居然還是藍色的!

  因此而回想起了某個糟糕記憶的項靈熙憤怒起來,並把畫紙撕了下來,扭成一團後又丟在地上奮力地踩。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她趕忙要去開門,但卻是在愁苦和煩惱中拿著書走出了畫室才意識到不對勁,想起臨走前陳秘書對她所說的叮囑,項靈熙忙把那本講述心理疾病的書在地上一放,又把它踢到了立櫃底下,這才走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兩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兩個項靈熙看到之後只要再一扭頭就很可能會想不起他們長什麼樣的男人。

  當項靈熙看到那兩張毫無任何特點可言的臉的時候,她驚訝極了,並忘記了對方可能的身份,只是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地開始觀察起這兩張神奇的臉。但是很快,站在門口的這兩人就向她表明了來意。

  「項小姐,你好,我們是國安局的,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說著,那兩人分別向項靈熙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早已被陳秘書提醒過了的項靈熙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卻還是接過對方的證件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

  在此期間,那兩名國安局的專員看了看項靈熙身上寬鬆的居家服,又問道:「也許你會想要先換身衣服再跟我們走?」

  「對……對,我得換身衣服。」

  經人提醒的項靈熙在把證件還給對方時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恍然大悟。然而她剛要轉身,被她放在了口袋裡的手機就響起了電話鈴音。項靈熙頂著巨大的壓力,在那兩人的面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可她才看清手機屏幕上聯繫人陳燁的來電顯示,就被國安局的專員制止了接起電話的意圖。

  「很抱歉,項小姐,根據我們的規定,在我們向你表達了來意之後,你就不能再和人聯繫了。」說著,兩名專員裡的一個拿出了一個帶鎖的小鐵盒,示意項靈熙把手機防到鐵盒裡去。

  不願就這麼把手機交出去的項靈熙進行了一次無謂的掙扎,她說:「這樣可能……會有點吵。」

  專員說:「那你可以把手機調靜音了,或者關機了,都行。我們現階段還不會查你的手機,所以盒子我們保管,鑰匙可以交給你保管。」

  項靈熙和專員對視了長達十幾秒的時間,可最後,屏幕上不斷亮著陳燁名字的手機依舊還是這樣離開了她!

  三小時後……

  「那既然卡拉喬爾傑總統和當初救了你的那名索林尼亞士兵長得其實不像,你又為什麼會覺得卡拉喬爾傑總統就是他呢?」

  「因為他們靈魂是一模一樣的。像我這樣的藝術家看人不是看臉和身材這種膚淺的東西的。我看的是人的靈魂。只要靈魂一樣,那他們就絕對是一個人。」

  在被蒙著眼睛帶到了國安局的一處秘密地點之後,感覺驚慌卻不失措的項靈熙在那名審訊員對她問話之後立馬按照原計劃展現了她「不同尋常」的地方。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有些怯場,那麼等到她的表演已經完全引起了對方注意,並請來一名心理評估師之後,她就已經完全入戲,並且能夠做到收放自如了。

  心理評估師很認真地聽了項靈熙的說法,而後一本正經且認真嚴肅地問道:「哦……那他們的靈魂看起來又是什麼樣的呢?」

  臉上出現了自信微笑的項靈熙向前坐了一點,並挑眉道:「睡蓮。莫奈的睡蓮,雖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差別,但歸根結底那還是莫奈的睡蓮,我不會認錯的。」

  心理評估師:「這種看到別人靈魂的能力,是你從幾歲的時候開始擁有的呢?」

  項靈熙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道:「好像是從我開始學畫畫的時候開始有的。不不不,是我開始學油畫的時候開始有的。這種特別的能力對於我們畫家來說實在是太棒了。它讓我對色彩有了更強的感受力和把握力,也讓我覺得我簡直是天選之人,就應該和盧卡這樣的天命之子好好做朋友。噢對了,他當時救我的時候也叫盧卡。」

  在桌子的對面,和心理評估師一起的專員忍不住扭開臉,顯然已經無法直視發生在他眼前的這場對話了!

  「砰!」

  審訊專員一拍桌子,不再客氣地說道:「項靈熙!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什麼讓你選擇了精心構想出這樣一個謊言,去欺騙外交部的相關人員?是不是有什麼人指使你去做這樣的事?」

  原本已經很是入戲的項靈熙被嚇了一跳,可還沒等她穩下心神來好好應對這樣的問話,坐在審訊專員旁邊的心理評估師就已經十分不滿地看向他,對他做出了一個禁聲的動作,並壓著聲音十分不滿地說道:

  「我才剛剛和她建立了信任和聯繫,讓她打開了心防!你不能在這種時候嚇到她。」

  顯然,審訊專員和心理評估師之間發生了爭吵,他們兩個都想要把這場問話引入到自己的專業範疇。審訊專員覺得他根本就無法理解項靈熙說的鬼話,並且也認為項靈熙說的的確就是編出來糊弄人的鬼話。而心理評估師則認為,是審訊專員對心理學的不敬畏才會導致他不相信真的妄想症患者的確會這樣。

  審訊專員:「那你到底弄明白了沒有,她腦袋到底有病沒病?」

  心理評估師:「你連話都不讓她說完整了,我怎麼能知道?」

  審訊專員:「搞了半天你連她腦袋有病沒病都不知道,就陪她說了那麼久的糊話?」

  心理評估師:「難道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

  隨著審訊專員和心理評估師的你來我往,項靈熙的目光不禁在兩人的身上落來落去。

  她算是明白了,她雖然幹出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還險些就上了新聞聯播,但上頭卻是在對她進行了一番調查之後覺得她的危害性並沒有那麼強,不然國安局怎麼會派出兩個業務水平如此寒顫人的專員過來對她進行問話呢?

  可項靈熙才要稍稍放下心來,就聽到那名讓她還挺喜歡的心理評估師說出了這樣殘忍的話語:

  「我這是在配合你們啊,難道你連這點情都不領?不管她是不是裝出來的,我手上的這份評估記錄總是真的吧?現在我必須得弄明白,她表現出來的是什麼情況。如果只是妄想症,那就不能把她關進精神病院,但如果還有一點別的,把她送進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到時候我們手上就有兩套方案了啊。」

  聽到了這番話語的項靈熙眼睛都因驚恐而瞪圓了。接著她就聽到了心理評估師在和終於滿意了的審訊專員一同轉頭看向她之後,和風細雨一般地對她接著說道:

  「羅科曼尼亞總統在十年前救你的時候也叫盧卡。然後呢?你可以接著說,項小姐。」

  項靈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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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直螺旋槳的聲音在國安局這一處辦公樓的頂樓上空響起,那正是外交部緊急調派的直升機。它從項靈熙所在城市的機場起飛,並一路飛抵項靈熙此時身在的地方。

  在今天的下午,盧卡茨告訴陳燁他現在的請求十分緊急的時候,陳秘書還對這個「非常緊急」沒有充分的瞭解。在盧卡茨說希望能夠盡快見到項靈熙的時候,陳秘書還是對於這件事的緊急程度沒有足夠的瞭解。

  直到盧卡茨告訴陳秘書,他希望能秘密取消今天晚上的訪華活動安排,並親自去到項靈熙所在的城市找她好好談一談,陳秘書才意識到這到底是怎樣的「非常緊急」。

  在徵得了自己的直接上司,外交部部長的同意後,陳燁很快就安排好了從重慶出發至項靈熙所在城市的飛機,並陪同對方一起出發了。

  只是在他們抵達城市機場的時候,項靈熙卻是十分反常地聯繫不上了。由於事態真的非常緊急,陳秘書在通過項靈熙的微博最新狀態確認了她兩個小時以前還正在家看書畫畫之後,直接帶著盧卡茨坐著直升飛機去了項靈熙的家。

  可是項靈熙卻也不在那裡。

  由於這並不是外交部的職能範圍,因此陳秘書在耗費了一些時間之後才知道,項靈熙已經在早些時候被國安局的人帶走了!

  那現在陳秘書該怎麼辦?當然是盡可能快地帶著這位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秘密前往他們不算太秘密的國安局!坐直升飛機去!

  但這可真是陳秘書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也從沒設想過自己可能會遇到的情形。

  那甚至讓陳秘書在焦急等待直升飛機降落的時候終於憋不住了的說道:「總統閣下,能不能允許我以私人的身份問您幾句話?」

  盧卡茨動作十分瀟灑地向作出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在得到了允許後,腦袋裡已經被這個問題繞了很久的陳燁幾乎脫口而出:「你想要讓我國公民項靈熙小姐去做什麼?」

  盧卡茨:「我想要請求項小姐為我出庭作證,證明我在十年前的12月20號在白森林。」

  陳燁有些遲疑地問道:「出庭?」

  盧卡茨:「這件事說起來會讓我感到有些慚愧,但是剛剛合併的國家總是會有一些這樣那樣的小問題。但你們應該也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更傾向於和美國加深合作的社民黨趁著我出國訪問給我準備了一件小禮物。」

  此時直升飛機已經穩穩地降落在大樓頂樓的停機坪上,盧卡茨摘下了用來降噪的耳機,並解開了他的安全帶,卻是十分有禮地示意陳秘書先下飛機。

  在走下飛機後,得到了對方允許的陳秘書又接著問道:「請原諒,總統閣下,您是想讓項小姐為您做偽證嗎?」

  「不,我只是想要讓她在法庭上說出真相。」

  面對這才恍然大悟並面露尬色的陳秘書,盧卡茨並沒有再次給出肯定的回答,而是說道:「在結束這次私人性質的談話之前,我可以和您分享我的一個經驗之談——在一件事上,如果一個局外的普通人和一個政客給出了截然相反的兩種說法——千萬別信那個政客說的。」

  「項小姐,你現在還有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是堅稱自己有病讓我們送你進醫院,還是和我們合作,坦白從寬。」

  審問室裡的燈光因為黑夜的到來而變得慘白慘白的。對於自己到底能不能看到別人靈魂的顏色,入戲已經很深的項靈熙似乎不是那麼能夠確定了。但有一點是她可以肯定的——無論她選哪個,留給她的顏色都一定會是慘白的了。

  見項靈熙還在猶豫,卻似乎一副還在努力判斷自己到底有沒有病的樣子,已經趕走了心理評估師,也和前去把項靈熙帶回來的同事對話過了的審訊專員簡直忍無可忍。只見他拿出一個平板電腦,調出了同事先前發送給他的圖片,並起身把平板電腦放到了項靈熙的面前。

  於是項靈熙現在就能看到了,對方想要讓她看的,是她的那本《10天看會常見的20種精神疾病》!

  項靈熙:「你們搜查我的家!?」

  審訊專員:「我的同事只是在你進臥室換衣服的時候在立櫃底下看到了這本書的一角。他也沒有違反規定。」

  審訊專員收回平板電腦,並坐回自己的位置,說道:「現在你可以說了,你為什麼要去看這本書。」

  毫不誇張地說一句,項靈熙的抉擇時刻已經到來。

  並且這也是考驗她的品格是否高尚,又是否真的重視承諾的時刻。

  老實說,她其實猶豫了一下。一想到她可能在如此美好的年華被關進精神病院裡,她就猶豫。隨即她開始了激烈的思想掙扎。可就是在審訊員收起火氣,並開始等待她的答案時,審問室的那面大玻璃牆外的簾子被人一下拉了起來!

  從重慶一路匆匆趕去項靈熙的家,又乘坐直升飛機從項靈熙的家趕來了這裡的陳燁秘書出現在了玻璃牆的外面!

  在此時此刻看到陳秘書就好像看到了親人一般的項靈熙險些因為委屈、無助和感動而落下淚來!但是下一秒,她又看到了在陳秘書之後也走近了那面玻璃外牆的盧卡茨。而後,所有柔軟的感性就都被收起。

  再次轉過頭去的項靈熙對審問員露出了英勇就義前的那種表情。

  「我看那本書,是因為外交部的陳秘書說卡拉喬爾傑總統十年前根本就沒有去過白森林。我不信,我去跟我的朋友們說了這件事。結果她們說,我肯定是得病了,心理疾病。所以我想買本書回來對照著看看。」

  項靈熙的聲音通過裝在這間房間裡的喇叭傳到了陳秘書和盧卡茨這裡,讓原本因為看到了完完好好的項靈熙而高興起來的陳秘書臉上笑意慢慢消失。並且,這同樣也讓盧卡茨變得遲疑起來。

  屋子裡的審問員彷彿都氣得要笑了,並學著先前那名心理評估師的語氣和語調說道說道:「哦,然後呢?你發現了什麼?」

  項靈熙一本正經且語調誠懇地回答道:「當然是我沒病了。書上說,有妄想症的人把根本不存在的事想成真的。可是我十年前在白森林遇到的盧卡,他靈魂的樣子真的和卡拉喬爾傑總統一樣,是莫奈的睡蓮啊。所以我才那麼肯定這兩個盧卡就是一個人啊。」

  眼見著如此關鍵又重要的人現在居然已經成了這樣,根本想不到項靈熙真的能把妄想症患者演成這樣的陳燁著急得忙要去開門,卻發現通往審問室的門他根本就打不開。於是他很快就向帶著他們過來這裡的那名國安局同志怒問。

  陳燁:「你們是不是打她了?」

  國安局同志:「沒有。」

  陳燁:「電擊呢!」

  「也沒有。」在這樣回答了之後,國安局同志的面色古怪起來:「不是你們外交部的線索提供人說的嗎,這個人不具有危險性和攻擊性。我們做事不是這麼粗魯的。」

  「我就是那名外交部的線索提供人,王部長的秘書,陳燁!我現在告訴你,是我們搞錯了!項靈熙小姐沒說謊,她的確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見過卡拉喬爾傑總統。」

  陳秘書雖然已經十分著急了,可他的職業習慣到底還是讓他按捺著那種急切,盡可能以最簡短的話向對方快速解釋清這件事。

  但是不等那名國安局的同志說出些什麼,項靈熙的聲音就又再次傳來:

  「我都已經和你們說得這麼清楚了,你怎麼還是不信我呢?難道你在審問室裡用這種目光看人的時候,其實是看不到別人靈魂的樣子的嗎?來,我告訴你,像我呢,我靈魂的樣子就是梵高的《盛開的杏花》。這也是我最喜歡的藍色。」

  隨著國安局同志懷疑的目光在項靈熙和陳秘書,以及明顯認同他說法的總統閣下之間來回挪動。一時間,現場的氣氛變得極為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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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晚上十點,項靈熙的房子裡突然來了兩位大人物——外交部的陳燁和項靈熙心心唸唸的羅科曼尼亞總統閣下。

  如果放在平時,僅有陳秘書一人到訪就已經足夠讓項靈熙受寵若驚,連倒杯水端給人家都得因為激動和緊張而顫顫巍巍得把水都給晃出來。

  可現在,她卻是因為急於給父母報平安而只能把兩人丟在客廳裡,自己則縮在廚房的角落裡,小心地和父母解釋今天為什麼不說一聲就沒去他們那裡吃晚飯。

  「我保證,我下午的時候只是在家裡看書,看著看著覺得睏了就去睡了,沒想到一覺就把晚飯給睡過去了!真不是,手機關機也是因為沒電了!我睡覺的時候忘記給手機充上電了!什麼?我的臥室門沒鎖,你們都進來看過了?」

  關上了門的廚房裡隱約傳來項靈熙小心翼翼又尷尬的解釋聲。這讓直接和間接導致了這一慘劇的兩個大男人在保鏢的陪同下坐在小小的客廳裡,一時不知該和對方聊些什麼話題來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

  陳燁:「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請問在羅科曼尼亞國內發生的這場緊急情況是否會打斷您在我國的國事訪問?」

  盧卡茨:「不會,這次的行程一共就只安排了一週,今天之後,我就會按照原定計劃完成我的這次訪問,還請你們不用擔心。」

  眼見著兩人剛要在這種等待時間裡開始一場足夠有意義的談話,廚房裡項靈熙的聲音就再一次地打斷了他們。

  「爸!我總也有一點不好意思跟你們說的事啊!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我的一個同事今天臨時幫我安排了一場相親。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和人從下午談到了晚上,談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還沒電自動關機了!不是你之前教育過我的嗎?和人出去吃飯的時候還一直看手機太沒禮貌!額……什麼?對方長得什麼樣?」

  項靈熙猶豫的聲音從關上了移門的廚房裡傳了出來,並且也吸引了客廳裡那兩名「貴客」的注意力。這一刻,這兩個男人都不約而同地暫緩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他……他長得挺高的。我穿著一雙高跟鞋他也能比我高,看起來挺酷的,但是打扮又挺斯文的,教養很好,戴一副黑框眼鏡。」

  聽到這種指向性明確的描述,對自己的外形特徵很有自知之明的陳秘書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而旁邊坐著的盧卡茨也態度自然地做出了一個手勢,幽默感十足地向陳秘書表達了「聽,她說的好像是你」的這一信息。這下,陳秘書就更尷尬了。

  而當項靈熙的聲音再次傳來,陳秘書卻是顧不上尷尬,並動作十分明顯地向關著門的廚房看了過去。

  「沒有,我覺得他對我沒意思。因為……因為我掙一萬花九千九百五還不肯賣我的畫,上班的時候會去樓道裡做俯臥撐,回家還在小單槓上做引體向上!」

  這一回,就連盧卡茨身邊的保鏢都不自覺地偷瞄起這間屋子,並不動聲色地在裡面尋找起屋主人所說的「小單槓」。然後,其中一個很快找到了那個被裝在牆上的小可愛,向他的同伴示意了一下,被示意了的同伴則悄悄地用交叉在身前疊放著的手向著那個小單槓比出了一個大拇指。

  「這……先不告訴他?可我已經告訴了!我不就做點引體向上嗎,我……我還想之後再練單手倒立撐地的!可、可我不還是要人保護的弱女子嗎!爸……爸我求你了,我們別說了好嗎?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這兒真的還有事!再見啊,晚安啊,拜拜啊……」

  聽到這裡,盧卡茨終於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並十分大方地看向廚房的那一頭,等著打完電話的項靈熙出現。

  「我……我爸爸。我一直會去他們那裡吃晚飯。但是今天被國安局的人帶走之前,我沒能有機會跟他們說我今天不去了。」

  終於在鼓起勇氣走出來的項靈熙低著腦袋拉開了廚房的門,尷尬地從裡面走出來,並這樣向兩人解釋起來。

  兩位教養良好的男士都態度十分自然,且看起來十分理解地向項靈熙點了點頭,全然不見了剛才偷聽或者說「傾聽」項靈熙和自己父母打電話解釋時的那種表情,也讓項靈熙在兩人的配合下掩耳盜鈴式地感到自己的內心有了一絲安慰。

  作為中方外交部的代表,陳燁在三人之間的這個話題正式開始時首先扛下重壓,不知道另外兩人之間已經達成了默契的陳秘書試圖替盧卡茨解釋道:

  「事情是這樣的,項小姐,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先前記錯了,他的確在十年前去過白森林。在這件事上,是我們誤會你了。對於你今天的遭遇,我們感到很抱歉。」

  雖說陳秘書先前已經對項靈熙發了好大一通火,也讓對方見識到了自己斯文外表下的真性情。但此時,他反而能夠用一種友人間談話的態度對項靈熙說出了這樣的話語。可沒曾想曾想,只是這樣的一句話,就讓才與家人通過電話並因此而放鬆了些的項靈熙警覺起來。

  柔和而放鬆的表情立馬就被收了起來,項靈熙在換了副表情後很快便一本正經地說道:「不不,你們沒弄錯。我的確沒有在白森林裡見過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而且他也根本就不認識我。」

  「項小姐……?項小姐。」陳秘書小聲地叫起項靈熙,並在看了盧卡茨一眼後輕聲說道:「你不用緊張了,放鬆一點,這裡是你自己的家裡,也沒有國安局的專員和特工。」

  就在陳秘書不懈地勸說項靈熙放鬆下來,讓她相信現在的情況真的已經和先前的不一樣了的時候,盧卡茨開口說道:

  「請原諒,陳先生。可以讓我和項小姐單獨談一談嗎?」

  在聽到這樣的請求或者說要求後,陳秘書雖然有些遲疑,卻還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並說道:「那我在樓下等您。」

  「或者您也可以回您今天下榻的酒店等我。我得讓項小姐知道跟我一起回羅科曼尼亞出庭究竟得冒怎樣的風險。也得向她詳細地詢問她是否能夠為我提供足夠有力的證據。在此期間,我的安保人員會負責我的安全。」

  陳秘書看了看一臉疑惑的項靈熙,隨後又看了看盧卡茨,在稍作考慮後說道:

  「我會留下一些中方的安保人員在房子的附近。等你們的談話結束,他們會負責把你接回酒店。明天早上五點,我也會陪同您一道去往機場。這樣,我們就能趕上原計劃裡明天早上的安排了。」

  「十分感謝。」

  盧卡茨向陳秘書說出感謝,而陳燁則在向兩人點了點頭後離開了項靈熙的屋子。而盧卡茨的數名保鏢則也在那之後離開房子,守在了虛掩著的大門外。

  面對著這樣的陣仗,項靈熙徹底懵了。雖然她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但她看著盧卡茨的眼睛裡卻的確已經明明白白地把她的心聲問了出來:

  【你到底在玩什麼!】

  可是盧卡茨卻並沒有急於解釋,而是首先說道:「你遵守了對我做出的承諾。謝謝。」

  項靈熙原本想對他說:你救過我一命,所以這是我理應做到的。

  但是從今天下午到現在的這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卻是讓項靈熙無法在此時做到足夠心平氣和,並帶著脾氣硬邦邦地說道:「不用謝。」

  顯然,直到現在項靈熙都覺得盧卡茨是為了確認自己不會向國安局的人透露真相才會特意過來的。

  只是她還是想不明白,為了這麼一件破事,盧卡茨為什麼就會親自過來。並且,她更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了他十年前有沒有去過白森林這麼一件小事,就可以如此大費周章。

  而後她就聽到盧卡茨對她說道說道:「再過十幾個小時,你應該就能看到一條重大新聞——羅科曼尼亞的現任總統因捲入一場十年前的惡性案件而被參議院彈劾,或將面臨牢獄之災。他們給我定下的犯罪日期則是10年前的12月22日。但那天我其實和你在一起。我不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而在白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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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7: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就為了奪得政治上的主動權而已,他們居然就能這樣對你?」

  當盧卡茨終於向項靈熙解釋清了現在他將要面臨的情形,覺得這件事完全已經超出了自己想像力的項靈熙艱難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而真正遭遇了這一切的盧卡茨卻顯得十分鎮定,並說道:「他們可以。如果他們希望建成的羅科曼尼亞和我希望的很不一樣,或者如果他們根本就不希望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重新合併成一個國家,那他們就可以冒這樣的風險。我甚至可以說,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這是值得的。」

  可他的這番話語卻讓項靈熙覺得自己完全是在對牛彈琴!現在就和對方坐在一張長沙發上的項靈熙不禁轉過頭去,想要好好和對方說說她看到的問題重點,可她卻是因此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現在,這間屋子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並且這個在十年前的時候就已經能輕而易舉地迷倒她的男人現在就在她的眼前,和她那麼近,那麼近。

  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的項靈熙感覺自己連心跳都亂了,並在很用力地穩了穩心神之後狠狠地想了想兩人上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後才說道:「但你不覺得他們不該這樣對你嗎?」

  很認真地看著項靈熙眼睛的盧卡茨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那些政敵為什麼不能這麼做。於是項靈熙試著接著說道:「畢竟……畢竟你為這個國家做了這麼多。而且,你對這個國家也那麼重要!」

  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之後,盧卡茨轉回頭去,並且終於沒能忍住地笑了起來。那讓項靈熙感到既尷尬又羞惱。

  可沒等項靈熙紅著耳朵開口把話題引回到正軌上,相隔十年再次相見時總是在項靈熙面前表現得好像陌生人一樣的盧卡茨說道:「那麼多年不見,你看起來好像變了很多,但在很多地方又能給人熟悉的感覺。」

  「那麼多年都不見,你還能記得這些,也真是難為你了。」

  項靈熙其實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沖,卻是一出口就是這樣的一句。那讓她懊惱極了,可才想和對方解釋一下,就聽到盧卡茨並不在意地笑著對她說:

  「不客氣,我的記性很好。」

  或許從十年前起,盧卡茨在項靈熙的面前就一直是這樣——頂著讓人不由心生好感的帥氣外表,卻總是說出氣人的話。但他又會在很多不經意的瞬間不自覺地說出打動人的話語,讓人為他怦然心動又不自知。

  就好像現在這樣,他準確無誤地叫出項靈熙的名字,並在得到了項靈熙的驚訝表情後笑著說道:「我說了,我的記性很好。」

  如果放在十年前,看到這樣的盧卡茨,項靈熙會覺得……無論他之前說了多討人厭的話,自己都能原諒他了。

  而如果放在十年後的今天,項靈熙會覺得……她應該能立馬被激發出無限的鬥志,去為對方上刀山下油鍋。

  但這其實是不對的!

  於是項靈熙頭疼地問道:「如果我跟你一起回羅科曼尼亞,去那裡出庭作證,我的處境會不會很危險?你能保障我的安全嗎?」

  「如果從一名政客的角度出發,我會說——在進入羅科曼尼亞之後,你不一定完全不會遭遇危險,可我會保證你的安全。但事實是,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才剛剛合併,在羅科曼尼亞的洛特尼亞部分,我的掌控力還不足以做到完全保證你的安全。我甚至可能連我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

  項靈熙簡直目瞪口呆。要知道她原本打算在對方給出他肯定以及萬分肯定的回答後順勢表示——那她可以考慮考慮。可誰曾想,已是一國總統的盧卡茨先前在首都機場見到項靈熙的時候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睜眼說瞎話,說得每個人都信他,甚至說得項靈熙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可現在,他卻是在這麼關鍵的問題上如此直白,直白得項靈熙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深吸一口氣後沉默許久之後,項靈熙終於在憋得窒息之前問道:「那如果我選擇不去呢?畢竟我那麼弱小,又膽小,而且還是一個神經纖細的藝術家!我覺得我很可能沒法鼓起勇氣跟你一起去羅科曼尼亞。」

  盧卡茨:「那我就對你的選擇表示理解,然後啟動備用計劃。」

  項靈熙簡直要大聲喊他「盧卡」了,但就在她覺得她與這位閣下之間的談話是真的繼續不下去了的時候,盧卡茨又說道:「但是只向你表示理解而不表達遺憾,是為了激發你的愧疚感。為了讓你最終改變想法,決定跟我一起回羅科曼尼亞。畢竟,這是在中國,綁架一名中國公民去為我出庭作證不像是一個足夠好的主意。」

  在短短幾分鐘裡已經經歷了數次激烈的內心掙扎,並且來回搖擺的項靈熙聽到這裡又覺得哭笑不得了,並說道:「對,那主意糟糕透了。因為我肯定會因為心懷怨恨而去做不利於你的偽證。或者乾脆就偽裝出一副妄想症患者的樣子,就好像今天下午在國安局裡的那樣。」

  可誰曾想,盧卡茨居然還會在回想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你裝得不錯。如果在法庭上的時候你也這麼表現,陪審團的人會相信你的。」

  說著,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可是在之後,項靈熙臉上的笑容就很快消失了,並帶著緊張和掙扎對盧卡茨說道:「我覺得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考慮這件事。你不能……不能突然一下就出現,然後就讓我馬上就做出一個這麼高尚的決定。」

  盧卡茨:「不是『馬上』,靈熙。我可以等你到明天早上五點。」

  這一下,項靈熙是真的覺得自己又弱小還無助了!並且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他們一個一個的都要讓她這樣的落魄藝術家去經受如此巨大的考驗!

  「我……」深吸了一口氣的項靈熙再次抬頭看向盧卡茨,看向他的的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卻是在他的期待目光下笑容轉淡,並在對方無意且間接地撥動了她神經中最為敏感的一根之後板下臉來,態度冷硬地說道: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請求。為了幫你搭上命可以,畢竟它本來就是你救回來的。但是我不能搭上我的畫——尤其是我的許多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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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8: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你說你不明白這和我的畫有什麼關係,啊?這怎麼可能沒有關係!你以為十年前我和你有合影嗎?沒有!我只有你的單人照片!因為你那時候看起來根本不近人情還冷冰冰的,我這麼連累了你,給你拍照片都只敢偷偷拍。過了十年,我好容易鼓起勇氣把照片發到你的推特主頁上,卻還被你們刪了照片,又被推特封了號!如果法庭說那張照片原本就是你交到我手上的,那我們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和你聯繫過的郵箱你早就已經不用了,給你發過的那麼多封郵件你也只回過一封。一封!而且那封郵件裡的內容還很敷衍,好像我們一分開你就立馬翻臉不認人了,也根本什麼都說明不了。你的電話號碼不和我說一聲就換了,那我還怎麼證明我的確在十年前的白森林見過你?我只能證明我那個時候在白森林!連那個時候的旅館收據我都還留著。

  「可是我給你畫過很多畫,你在白森林時的畫,幾乎每一幅我都拿到我朋友的畫廊裡展出過。而且每次展出我都會和你的畫一起,在畫廊裡合影留念。所以我只有用那些才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可你現在卻跟我說,你連我的人身安全都保證不了,那我怎麼相信我的那些畫是可以平安回到這裡的?我要是連人帶畫一起在羅科曼尼亞被轟沒了,我就真的毀了,什麼都沒了!你能想像沒有《星夜》的藝術界嗎?你能想像沒有《蒙娜麗莎的微笑》的盧浮宮嗎?你能想像沒有『大衛』……哦不,這不關雕塑的事……」

  面對突然變臉,且還變臉得如此徹底的項靈熙,這個成熟的政客第一次在她的眼前流露出了遲疑和尷尬的情緒。

  盧卡茨:「我只給你……回過一封郵件?」

  項靈熙:「對,只有一封。而且可能只有四五行。」

  盧卡茨:「那我應該還給你回過幾條手機短信?」

  項靈熙:「所以你是想要我告訴你,你到底回了幾條短信嗎?我的記性也不錯的。」

  盧卡茨:「不,不用了。」

  項靈熙:「你確定嗎?我現在就可以數給你聽。第一條手機短信你回得還挺快的,但是第二條手機短信……你隔了一週才回復我。第三條……」

  盧卡茨:「好了靈熙。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一條一條數給我聽。」

  項靈熙:「第三條我已經不記得你隔了多久才回我了。是不記得有多『久』。」

  當項靈熙幾乎是咬著那個「久」,說完了這句話的結尾,兩人之間再度沉默下來。而終於沒能忍住地豁出去,且說了那麼多的項靈熙終於是頭疼地摀住自己的腦袋,並內心崩潰地說道:「抱歉,我不該把話題扯這麼遠。」

  「沒關係。」盧卡茨試著說道:「也許我們之間不適合隔著遠距離用文字來交流?我記得我們當年在白森林面對面的時候就相處得不錯?現在也聊得很好。」

  盧卡茨努力地想要在這種時候打一個圓場,怎奈何項靈熙卻是在眯起眼睛看他後很快地抓住了他們剛才已經飛速略過的重點。

  項靈熙:「等等……」

  盧卡茨:「什麼?」

  項靈熙:「你好像對我說的……我去你的推特賬號發你的照片卻被刪了留言還被封了賬號一點也不驚訝?」

  盧卡茨:「……」

  項靈熙:「那條留言是你刪的!你也早知道來中國可能會遇到我!所以你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

  面對項靈熙的質問,盧卡茨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試著換了一個更有意義的話題道:「也許我們可以就帶幾幅畫回去?」

  項靈熙:「幾幅?!」

  眼見著項靈熙看似又要發病,曾以軍官的身份帶隊完成過多次危險任務的盧卡茨不由得讓自己的身體稍稍後退了那麼幾毫米。可是項靈熙卻似乎根本沒發現這一點,並站起身來,向盧卡茨邊示意邊說道:

  「過來吧,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請跟我過來。」

  項靈熙再一次準確地喊出盧卡茨的姓,並用這樣帶上了頭銜的尊稱來稱呼對方。

  兩天前,項靈熙只不過是要當著很多人的面,把她畫的盧卡茨裡最平凡的一幅貼上149美元的標價送給對方,然後就遭至對方的全然否認。現在,對此耿耿於懷也根本無法釋懷的項靈熙終於可以在只有她們兩個的房子裡,「逼迫」對方好好看一看她畫的那些畫了!

  看!給我看!你給我好好看著!

  然後再給我好好回答我到底能不能只是選幾幅帶走!

  在把不知道她意圖的盧卡茨帶到了畫室門口之後,項靈熙先是關上了客廳的燈,而後打開了畫室的門,先請對方和她一起走進畫室,在把門關上之後才一下打開畫室頂上的水晶吊燈。

  這個與他有關的世界就這樣一下子盡情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他先前從未想像過的世界。

  絢爛的、溫柔的、落寞的、憤怒卻又帶著美好嚮往的、愛意滿溢的。這間並不大的畫室裡掛著的每一幅以盧卡茨為主題的畫,都能讓他本人感受到一種復雜卻又很美的情感,以及那更重要的——從畫布上蓬勃而出的能量。

  這種能量強大到讓他不由地想要觸碰那些畫面,哪怕只是觸摸一下畫框也好,讓他能夠更好地感受它。

  那是二十歲時的他,連畫中的他所擁有的眼神都是那樣的熟悉且讓他感到懷念。

  可那又不僅僅是二十歲時的他,而是在油畫的色彩中超越了時間和空間。

  他感覺自己彷彿被吸進了無盡的星空,被吸進了那幅描繪了星夜雪山的星空中,而後看著杏花在他的眼前靜靜盛開。

  當盧卡茨挪動腳步,在這間畫室裡兜兜轉轉,並最終轉身看向項靈熙的時候,他會發現……項靈熙就站在杏花盛開的地方。

  項靈熙:「這麼說,你喜歡它們?這些畫?」

  盧卡茨:「對,很喜歡。」

  項靈熙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要和對方說這說那,可是作為畫出這些畫的人,項靈熙卻是如此輕而易舉地因為盧卡茨看這些畫時的神情而被打動了,連眼眶都濕潤起來。

  但是這一次,她卻並不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無一不讓她喜歡的外表,或者他由心而發地說出的一些話語而被打動。

  此時的她被如此深刻的打動,只是因為盧卡茨看著那些畫時的神情告訴她,眼前的這個人明白她的這些畫的價值,也明白它們對自己而言的意義。

  事實上,還從來沒人在看到這些畫的時候給她以這樣的感覺,彷彿與她產生了很強的共鳴感,又讓她感受到這麼深刻的被認同感。就連她的好友安廣廈也沒有。

  在向項靈熙表達了自己對那些畫的喜歡後,盧卡茨又繼續看起了這間屋子裡擺放得那麼密集的一幅又一幅畫作,並向項靈熙問道:

  「我以為,你現在應該已經是一位很出色的畫家了。是這樣嗎?」

  「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項靈熙在失落之下又不乏幽默地說道:「只是可惜的是,這樣認為的現在還很可能只有你和我,還有我的一個朋友。」

  從項靈熙的話語和神情中已經明白了她意思的盧卡茨又再次問道:「你想要通過外交部送給我的,就是這樣的畫嗎?」

  「不。」項靈熙很誠實地說道:「擺在這個房間裡的畫是我比較喜歡的,和近期可能一直會拿出來看的。但最好的和最普通的全都還擺在我朋友的畫廊裡。原本打算送給你的,就是一幅比較普通的畫。」

  對此感到十分好奇的盧卡茨失笑著問道:「有多普通?」

  項靈熙的雙眼只是望向盧卡茨,望向他的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就好像盧卡茨望著她一樣。在那一刻,項靈熙突然又緊張起來,她感到自己的胳膊都可能有些顫抖了,卻還是穩了穩自己的腿,向對方走去,再不打算錯過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機會。

  她伸出手來,隨手指了指離她最近的那幅畫,並一邊伸手比了比盧卡茨的頭頂一邊說:「如果說,這幅畫是這樣的高度。那麼……我拿去外交部的那幅畫……」

  說著,項靈熙的手比過盧卡茨的眼睛,比過他的鼻子,比過他的嘴唇,卻是並不碰觸到對方地相隔數釐米,一直比到了對方的胸口才停止,說道:「就只有這點高度。」

  那一刻的項靈熙讓盧卡茨突然很想抓住她的手,她拿起畫筆畫下這些的手,她在自己的身前那麼近那麼近的地方比了好幾下卻又不碰到自己的手。可他卻依舊把自己的意圖隱藏得很好,並說道:

  「聽起來,它也很好,我該收下它的。而不是裝作從沒見過你。我想我錯過了很多?」

  項靈熙退後了一步,眼睛緊盯著對方,且並不愉快地說道:「陳秘書說,我們不能送價值超過150美金的禮物給你,所以就給它標了149美金,讓外交部出錢從我這裡買下它,再把它送給你。」

  盧卡茨又看了此時顯得又倔強又明豔的項靈熙好一會兒,說:「只有149美金?我以為你會不捨得。」

  「對,我是很捨不得。我更捨不得給我的畫標上那麼低的價格。但是幸好,幸好現在我已經把那該死的989塊人民幣還給他們了。我也一幅畫都不打算借給你了。除非……你陪我一晚上。」

  完全已經緊張瘋了的項靈熙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讓它不要被眼前人聽出顫抖。她在十年後的這一關鍵時刻扛住了重壓,並抬著下巴很高傲地問道: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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