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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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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琅儼] 失而復得的十個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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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3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隨著飛機逐漸向著羅科曼尼亞靠近,電閃雷鳴取代了先前的萬里晴空。在飛機向上升高,並試圖避開雷雲的時候,雨點打在了總統專機的玻璃上。

  但那看似狂暴的雨滴卻並沒有吵醒自己一個人在角落裡睡得香甜的項靈熙。

  當盧卡茨從他的總統辦公室裡走出來的時候,一名空乘人員正好要前來敲他的門。在那個年輕人看到他們的總統閣下時,他開口說道:「機長讓我來告訴您,我們大約還有五分鐘就要進入羅科曼尼亞的領空了,中國空軍已經向我們發出了即將返航的訊息。也許您會想要和他們道個別?」

  聞言,盧卡茨點了點頭,並在那名專機空乘人員的陪同下走進機長與副機長所在的駕駛室。那裡有著整架飛機上最大的玻璃窗,視野一片開闊。

  而後,他就向那兩架先後飛到了他們右側的中國空軍戰鬥機揮了揮手。那兩名讓自己所駕駛的飛機與盧卡茨的總統專機保持一致速度的飛行員也向他揮了揮手,甚至還揮了揮被他們放在了駕駛艙內的小五星紅旗。

  這兩名中國飛行員在他們衝出雲層時依次掉頭,向著祖國的方向飛去。

  而盧卡茨的護航戰鬥機則要繼續護衛著這架總統專機,飛向他們的首都。

  看著這一幕的盧卡茨在駕駛室裡向他的機長與副機長表達了對他們工作的肯定。而後他便走出這裡,並在一眼看到了項靈熙所待著的座位時走向了熟睡中的她。

  被項靈熙蓋在了身上的毛毯稍稍滑落了一些下來。那讓盧卡茨不禁幫她把毛毯又拉上來了一些,並把露出來的手臂和肩膀都給蓋上。

  但是在做完那些之後,站在那裡的盧卡茨又猶豫了一會兒。在那名先前給項靈熙拿過了許多小餐點的空乘小姐推著幾杯剛泡好的咖啡走出來的時候,盧卡茨傾身在項靈熙的座椅兩旁找起了安全帶。

  盧卡茨的動作似乎吵醒了項靈熙,並讓她稍稍睜開了一些眼睛。

  「盧卡?」半醒中的項靈熙這樣迷迷糊糊地問道。

  「把安全帶繫上吧,前面可能會有一點顛簸。」盧卡茨這樣說道。

  那讓項靈熙反應遲緩地點了點頭,卻是伸出手在自己的座位兩旁摸了好半天也沒能把安全帶的兩端都給摸出來。但是項靈熙的這番動作卻是讓盧卡茨發現了它們。

  「好了,我看到你的安全帶了。我幫你繫好它就好。」

  說著,盧卡茨為睡得已經很迷糊了的項靈熙繫上安全帶,又幫著她把毯子重新蓋好。

  但是變故就在這一刻突然發生。

  總統專機內亮起警告黃燈也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

  這樣的聲音讓整架總統專機都突然陷入了一陣可怕的沉默。而後機長的聲音便通過全機廣播傳到了機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已被S300地空導彈鎖定,請回到你們的座位上,繫上安全帶,我們要準備極速下降了!」

  驚慌失措的聲音這才在卡殼了數秒後在總統專機的機艙中響起。

  「都坐好!別站在那裡!繫上你們的安全帶!」盧卡茨在聽到機長的全機廣播時就已經順勢坐到了項靈熙對面的位置上,並在此時對機內的訪問團成員這樣大聲喊道。

  當盧卡茨把他的話重復到了第二遍的時候,這些還從未見過槍炮的政客們才或快或慢地反應過來。

  但是此時飛機已經為了躲避導彈的追蹤而向下急降,這種根本不適合普通乘客的飛行方式讓許多還沒坐下來的人直接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坐到了座椅上卻沒能來得及在飛機開始急降之前繫上安全帶的人則在飛機向下迅速俯衝的時候從座椅上翻了下去。

  而被那連串的警告和變故驚醒的項靈熙則是睜大了眼睛,雙手死死地抓住左翼兩旁的扶手以穩住身形,卻是根本就不敢相信現在他們所遭遇的這些事!

  「他們、他們需要幫助!」僵硬著身體向後看了一眼機艙前端慘狀的的項靈熙這樣後知後覺地說道。

  而盧卡茨則語氣冷硬地制止了她:「管好你自己!」

  這樣之後,項靈熙才記憶一下回籠,並在驚呼聲不斷響起的機艙內大聲說道:「我們……我們被導彈鎖定了!」

  盧卡茨也更大聲了一點地說道:「對,是俄羅斯產的S300導彈。」

  接著項靈熙又高聲重復道:「俄羅斯產的!」

  項靈熙雖然對這些玩意兒一竅不通,但她好歹對俄羅斯產的武器是有一點概念的!

  ——凶悍、理智全無、為了追求結果而不計代價!

  想到這裡的項靈熙在讓她身體完全後仰式的急降中感到自己已經要魂飛魄散了!

  她在心裡大喊——『這還是我第一次待在被防空導彈鎖定的飛機上!怎麼辦!我一點經驗都沒有!』

  一開始的時候,項靈熙只是覺得自己的內髒在這種突然的急降中已經快難受瘋了,可又是數秒之後,她甚至還覺得自己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項靈熙:「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我感覺我看不見東西了!」

  盧卡茨:「這是飛機俯衝過程中的黑視,一會兒就能好了。」

  為這架總統專機擔任護航任務的四架羅科曼尼亞戰鬥機已經由先前的護航隊形向外散開,並向在跟隨者護航飛機一路急降的時候向四周接連發射紅外誘導。

  當項靈熙的視覺隨著專機的飛行狀態由急降趨於平緩而恢復時,出現在她眼前的,則正是窗外的四架羅科曼尼亞空軍護航飛機所作出的,彷彿特技飛行一般盛大表演。那讓項靈熙以及她的整個世界都就此安靜下來。

  那枚原本叫囂著向他們衝來的S300導彈被紅外誘導引導著,衝向了距離他們很近的一座山體。這次轟擊所造成的爆炸以及巨大氣浪震得尚還完好無損的總統專機內又是猛一個顛簸。

  「我們……得救了嗎?」好容易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的內務部部長這樣問道。

  在他這樣問了之後,專機內有許多人陸陸續續地表示——剛剛那枚導彈撞到了山體上,現在已經爆炸了。

  於是機艙內劫後餘生的人們開始喜極而泣,並用力地鼓起掌來。

  但是還不等猛烈的掌聲響過幾秒鐘,那噩夢一般的警告黃燈以及刺耳的警報聲便再次突兀地出現。

  「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警告!我們已被導彈鎖定!」

  這一次,不用盧卡茨再去提醒,機艙裡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們就迅速坐到了位置上,並在手忙腳亂中給自己繫上安全帶。

  「你的護航飛機能打導彈嗎……」幾乎已經能感受到死神的鐮刀呼嘯而過的項靈熙這樣向眼前人問道。

  只是盧卡茨卻給出了一個不近人情的,否定的回答。

  「不能。」他說:「但在最後關頭,他們會替總統專機擋下導彈。這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窗外,那四架護航飛機再次散開,並向著四周的山體發射紅外誘導。但這一次他們所面對的卻是兩顆S300導彈。當又一枚導彈撞向山體,向著他們破風而來的又一枚導彈已經距離他們很近很近,近到避無可避。

  一架護航戰鬥機飛到了被導彈追逐著的,總統專機的機尾,它死死地擋在了那裡,並不斷地將自己的子彈與炮彈全都打向那枚彷彿能衝破一切的S300導彈。

  另外三架護航飛機則在第一架護航飛機的身後形成了一個穩固的防護隊形。

  而後那三架護航飛機的駕駛員就這樣看著他們的長機在前方旋出了一個弧度,並以機身將這枚導彈向斜側方撞去!

  這枚S300導彈終於在擊中總統專機之前就提前爆炸,卻是在它爆炸的那一瞬間形成了直徑約150米的破片區。

  這些殺傷力極強的破片伴隨著氣流向外四散,打向那三架護衛在總統專機的機尾處,並隨著總統專機的向前全速推進而倒飛著的護航飛機。

  在屬於這三架護航飛機的最後時刻,總統專機的副機長將他們的告別接進了全機廣播。

  只聽那幾個聽起來還很年輕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嘈雜的干擾音在機艙內響起。

  「守衛者2號,祝總統閣下安全抵達首都。」

  「守衛者3號,祝各位一路順風。」

  「守衛者4號……」

  守衛者四號的話還沒說完,他的頻道就陷入了一片寂靜。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的項靈熙不禁用手摀住了嘴巴,並不住地向後看去,可是那雙早已紅了的眼睛卻是什麼也看不到。

  但那些危險的破片卻在帶走了他們的三架護航飛機後依舊未有停止。那些小型的破片擊打在總統專機牢固的機身上,並讓機艙內部都能聽到那讓人驚心動魄聲響。當那些聲響終於停止時,飛機明顯開始往一側傾斜過去。

  意識到這可能意味著什麼的盧卡茨立刻解開了他座椅上的安全帶,並在給項靈熙留下了一句「待在這裡!」之後就立刻向著飛機駕駛艙走去。

  盧卡茨的兩名保鏢見狀連忙也要起身,卻是被他以一個手勢制止。

  走到了駕駛艙艙前的盧卡茨使用能夠和裡面聯絡的電話讓副機長給他開了門,並在走到駕駛艙裡面之後就問道:

  「我們的一側引擎熄火了嗎?」

  「是的,總統閣下,我們的一側引擎應該是吸入了一塊或者幾塊剛剛爆炸之後產生的破片,已經失靈了。」

  盡管機長的聲音依舊十分平穩,但副機長在旁不斷進行嘗試卻似乎都不能得到一個積極結果的情形卻是讓盧卡茨明白眼下的情形究竟有多麼的糟糕。

  「另外一側的引擎呢?它足夠我們飛到最近的機場嗎?」

  在盧卡茨問出了這句話語之後,機長接過了副機長先前的工作,而副機長則查詢起了最近的機場信息。

  在迅速的翻閱與查詢後,副機長給出了令人沮喪的回答:「恐怕不能。最近的機場距離我們大約有26公里,但是那裡的地形非常復雜,現在的天氣情況也並不好,我們的飛機可能沒有辦法在這種狀態下還在那裡安全降落。」

  盧卡茨:「再遠一些的呢?」

  「63公里。」副機長才說出了這樣的回答就流露出了為難的情緒,他說:「但是剛剛我們檢查飛機情況的時候,發現油耗比平時要大很多,懷疑我們的油箱也已經被擊中。」

  此時這架總統專機已經飛得很低,低到能讓人看到飛機下方的景象。暴雨還在擊打著這架飛機受損的機身,可它卻似乎已經無力飛高,並衝破這片雷雲。

  看向遠方的盧卡茨說道:「那就向著大海的方向飛去,我們在海上迫降。」

  「好的!我這就和地面的救援部隊聯繫!」

  得到了盧卡茨指示的副機長連忙要通過無線電信號和地面取得聯繫,卻是被盧卡茨阻止了他的這一企圖。

  「不能通知地面部隊。在我們沒有弄清楚先前向我們發射的三枚導彈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任何與地面聯絡的行為都可能招來第四枚導彈。」

  剛剛與護航戰鬥機一同協作,並幫助總統專機從三枚S300導彈的追擊下脫生的兩名飛行員這才猛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又一個重點,以及這次事件背後更為可怕的部分,並在劫後餘生的此刻再次感到後怕起來。

  「明、明白。」

  副機長努力沉下起來,說出這樣的回答。而經驗更為豐富的機長則在那之後向盧卡茨鄭重點頭。明白這兩名優秀的飛行員已經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盧卡茨呼出一口氣,並對兩人說出了肯定以及鼓勵的話語。

  等到盧卡茨離開總統專機的駕駛艙,機長徹底關閉了這架飛機與地面的無線電聯絡,也將反應過來總統專機可能出事了的地面人員的聲音掐斷在了那裡。

  而盧卡茨的聲音也同時在機艙內響起:

  「所有人,一律都把手機保持在飛行模式!我們準備在海上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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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36: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歡迎收看今日早新聞,接下來先為大家回顧一下昨天夜裡發生的一次重大事件。羅科曼尼亞總統在訪華結束後的返程途中專機失聯。」

  「當地時間晚上七點,羅科曼尼亞政府向外披露了這一點。據悉,與羅科曼尼亞總統的專機一同失聯的,還有四架為其護航的羅科曼尼亞空軍戰鬥機。」

  「在這架專機上,不僅有著羅科曼尼亞總統本人,還有著包括內務部部長、建設部部長、對外貿易部部長在內的92名訪問團成員。現在,機上人員已全數失蹤。」

  「搜救工作已經在昨天夜裡展開。但羅科曼尼亞當局需要面臨的一大問題,或許是他們到現在仍未能弄清這架飛機失聯的具體位置。」

  在北京時間的這天早晨,許多人還沒能意識清醒起來的時候,早間新聞上、社交網絡上,還有通過網絡能看到的很多渠道都開始推送起了這個消息。並讓人看到之後一下就醒了過來。

  顯然,新聞上未有提及的,是在這架失聯的專機上,還有著一名肩負秘密使命的中國公民。

  而此時,在更早些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的陳燁已經趕去空軍基地,找到那兩名已經在昨天夜裡飛回北京的,為盧卡茨的總統專機承擔了一段護航任務的戰鬥機飛行員。並向他們瞭解當日的情況。

  陳燁:「在你們靠近羅科曼尼亞領空之前,有任何可疑的情況發生嗎?」

  在見到陳燁之前就已經明白了對方來意的兩名飛行員很快搖頭,而他們之中的長機飛行員則說道:「專機機長的駕駛技術,還有他們的四名護航飛行員的飛行技術都很好。而且他們使用的都是很新的飛機,保養得也不錯。在飛往羅科曼尼亞的那一路上沒有任何可疑情況發生,看起來非常順利。」

  接著,僚機飛行員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也說道:「在我們掉頭回來的時候,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還特意去駕駛室和我們揮手道別了。今天早上聽說了這樣的事,我們也很難過。」

  陳燁向兩名飛行員點了點頭,而後又問道:「那你們認為,什麼樣的突發狀況可能讓五架飛機全部失聯?」

  陳燁的這個問題讓兩名飛行員全都面面相覷,似乎是有些拿不定注意是不是要說出這種推測。

  在看出了兩人的猶豫後,陳燁很快說道:「你們不用緊張,我不是要你們說出某種推論,也不會因為你們說的這些話就得出什麼結論,甚至是對外公開你們的說法。只是我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想要知道到底有哪幾種情況可能會導致現在這樣的結果。」

  這樣之後,那名性格更為爽朗的僚機飛行員開口說道:「他們一共有五架飛機,如果只是遇到機械故障,或者是遇到極端天氣都不可能在不與地面聯絡的情況下就失聯。除非,他們遇到了十分緊急的情況,來不及與地面聯繫。」

  在自己的僚機飛行員說出這些後,那名長機飛行員也終於開口道:「或者,他們根本不想與地面聯繫。」

  這樣的一句話語彷彿劃破了陳燁眼前的迷霧。雖然這種可能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可是結合起這起事件的前因後果,陳燁卻覺得,這樣的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甚至於,他在沉思了片刻之後,又說道:

  「又或者,他們也可能是遭遇了緊急情況,而後又不願與地面聯繫。」

  在說出了這句彷彿呢喃一般的話語後,陳秘書又說道:「你們認為什麼樣的情況才可能稱得上你們所說的……緊急情況?被身份不明的戰鬥機襲擊能嗎?」

  這下,這兩名飛行員全都搖了搖頭,那名僚機飛行員則更是說道:「不太可能。他們有四架護航飛機。想要在襲擊他們的時候讓他們連和地面求助的時間都沒有,那得一次出動多少架戰鬥機啊,這還不被人發現也太難了。那就更不用說他們的飛行線路都是保密的,也不是沿直線飛行。用導彈打他們還差不多。」

  在僚機飛行員最後抱怨出了那句話的時候,他的長機飛行員在陳燁看不到的地方打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亂說,而僚機飛行員則似乎並不服氣。

  但是陳燁卻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思考,絲毫沒有注意到那裡的情形。

  他在自己的心裡默念道:在本國領土,被導彈襲擊……

  原本還升起了一線希望的心似乎又慢慢沉了下去。在沉思了許久後,陳燁又看向那兩名飛行員。而視力絕佳的後者則在發現了對方要看向他們的苗頭後立馬一本正經了起來。

  「我想再向你們請教一下,如果羅科曼尼亞總統一行人的確被導彈襲擊了,那他們在失聯之後生還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這下,兩名飛行員可真犯難了。

  性格更為穩重的長機飛行員向陳燁搖了搖頭道:「已知信息太少,沒法做出判斷。」

  就連想要對陳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僚機飛行員這回也苦著臉說道:「不好說,這回是真不好說了。」

  陳燁與兩名戰鬥機飛行員之間的對話就此結束。離開的時候,陳燁從他們那裡拿走了一張地圖,上面標有這兩名飛行員根據他們先前的飛行狀態以及路線估測出的,盧卡茨一行人所可能出事的地點。

  但由於羅科曼尼亞方面公佈的失聯時間十分模糊,中間甚至有兩個小時的區間,因此這個被畫出的可能範圍其實很大。這對於陳燁而言,與其說是聊勝於無,不如說是有和無沒有任何差別。

  直到現在為止,也只有一點是他們能夠肯定的——總統專機出事的地點一定是在羅科曼尼亞境內。

  當陳燁走出空軍基地的時候,他的手機上出現了一個特殊號碼的來電。這讓陳燁在沉下氣之後回到了自己的車上才接起電話。

  「喂,張隊長嗎,和你單線聯繫的那個號碼開機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幹練的聲音:「還沒有。」

  而後電話那頭的聲音又繼續說道:「我們已經看到新聞了。請問交付我們運送的那批畫還要按照原計劃繼續送到羅科曼尼亞去嗎?」

  在聽到了這樣的問題後,陳燁沉默了片刻,卻最終抬起頭看向窗外道:「是的,還請張隊長幫我們按原計劃運送過去。在這個時候,沒有消息未必就是最壞的消息。」

  電話那頭的女人說:「好,我知道了。」

  而在兩人的電話掛斷前,陳燁則著急著把他上一次與這個人通話時說過的一句話語又重復了一遍:「如果那個號碼開機了,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都請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請放心。」女人這樣說道。

  三小時前,

  羅科曼尼亞,

  波羅的海。

  在漆黑一片的海平面上,有五艘帶有馬達的橡皮艇正隨著海浪起起伏伏地飄動著。而從總統專機的機艙中逃出的人此時則就坐在那五艘小艇上。冰冷的海風呼嘯著朝這些先前落過水的人襲來,連他們手中的那一盞盞小燈也被吹得彷彿明明滅滅起來。

  不遠處,那架即便是在漆黑一片的海上也不會讓人輕易忽略了它的龐然大物則在漸漸地沉沒。而這一幕也讓讓這些劫後餘生的人不禁傷感起來。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這份情感。從不遠處的一艘橡皮艇上傳來了盧卡茨的一位保鏢的聲音。

  他說:「總統閣下,我們這邊的人數已經清點好了!」

  說著,這名保鏢報出了他所負責的那艘小艇上的人數。而負責其餘四艘小艇的人也都曝出了他們各自清點出的人數。

  「98人。看起來大家都在這裡了。」

  把那五個數字在心裡加了加的盧卡茨說出了這句話。這樣的結論讓得到了這一天裡的第一個好消息的訪問團專員們都不禁高興地鼓起掌來,而後他們便開始互相擁抱,慶祝他們都逃過了一劫。

  但是此刻就坐在盧卡茨身旁不遠處的項靈熙卻是覺得,自己和這種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一直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是很難相信他們前不久剛剛被三枚由俄羅斯產的那種……爆炸後會產生超大破片區的導彈追著打了。

  並且她也依舊還是很難接受,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乘機進行海上迫降的事就這麼在剛才發生了。

  好像她根本就還沒能來得及害怕,也還沒能說服自己這一切真的都已經發生了,這些人就已經開始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並因此喜極而泣了。

  然而,在項靈熙依舊懵懵的腦袋裡卻彷彿一直會響起那三名護航戰鬥機飛行員向他們說出告別的聲音。只要一想起那些,她的眼睛就馬上紅了起來。

  那讓項靈熙不禁看向即便是在那個時候也依舊冷靜的盧卡茨,並向他問道:「你的那幾位護航戰鬥機飛行員呢?他們也會有機會逃生嗎?」

  項靈熙向盧卡茨問出了這個問題,卻是在他剛要回答的時候就打斷了對方。彷彿是擔心盧卡茨一開口就是一句「守護者一號不會有逃生的可能」,項靈熙很快就補充道:

  「我是說……那三位我們聽到了聲音的飛行員,守護者2號、3號和4號。他們是不是能在飛機往下墜的時候嘗試跳傘?」

  「他們也許能找到跳傘的機會,但是成功逃生的可能性很小。」看著自己的這些依然鮮活著的訪問團成員,盧卡茨這樣說道:「當時我們的飛行高度太低了。他們不一定能有足夠的時間。」

  但是項靈熙卻依舊還是不死心,也試著說道:「我還以為……還以為現在的戰鬥機外殼都很厚,被很多子彈打到也不會有事……」

  「靈熙,靈熙。」

  眼見著項靈熙還要繼續鑽她的牛角尖,盧卡茨不禁叫出她的名字,他說:「擔心他們或者懷念他們是我們徹底安全之後才能做的事。至於現在,我覺得你可以想一想能讓你高興起來的事。」

  「能讓我高興起來的事?」

  在這樣一個讓剛剛落了水的人感到冷得直哆嗦的深秋天裡,重復了這句話語的項靈熙卻是因為倔強著不想掉落的眼淚而感覺自己所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如此灼熱。

  而後,她看向不遠處的那架還在慢慢沉沒的總統專機,失笑著問道:

  「還好我在最關鍵的問題上沒有信你的,而是信了陳秘書?」

  說著,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緊了一些的項靈熙指了指已經看不到一側機翼了的總統專機,並說道:「如果我真的聽你的,把畫放在了那裡,現在就什麼也不剩了,然後你就可以把我丟在這裡了。因為接下去我就一點用都沒有了。」

  「扔在這裡?」好心想要安慰項靈熙卻被對方戳了痛腳的盧卡茨說:「不,這裡的目擊證人太多了。我可不能把你扔在這裡。」

  「那扔到岸上嗎?」極其配合盧卡茨的項靈熙十分自信地說道:「我只是游泳游得不太好,穿著濕衣服翻山越嶺還是可以的。等到我走到有人煙的地方,你就等著吧!這回我不發推特,改發微博,看你怎麼過來刪帖!」

  當項靈熙說完這句話,兩人就都笑了起來。

  此時盧卡茨的幾位保鏢都把充氣艇上的馬達發動起來,而他們也開始乘著海浪向著海灘而去。對於距離此時的他們很近又很遠的未來,項靈熙感到有些迷茫。

  項靈熙:「接下去,我們應該怎麼辦?」

  盧卡茨:「找到羅科曼尼亞政府裡我最信任的那個人。」

  項靈熙:「然後向他求助?」

  盧卡茨:「不,我需要先確定他在這件事裡是絕對可信的,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迎面而來的海風因為橡皮艇開始向著岸邊快速前行而變得愈加凌厲起來。彷彿感覺到了項靈熙此刻真的很冷,盧卡茨把他自己的那條毯子掀了下來,並把它蓋到了項靈熙的身上。

  盡管在這一路上盧卡茨都一直表現出了他的紳士風度,可他在此時的這番舉動卻依舊還是讓項靈熙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在對方把屬於他的那條毯子圍到了自己身上的時候,項靈熙不禁問道:「謝謝,但是你真的不冷嗎?」

  「我從小就在很冷的地方生活。所以還好。」

  可是在這種天裡先是落了水,又是在海水慢慢湧進飛機機艙的時候也一同參與把受了傷的人抬到橡皮艇上,最後又穿著濕衣服被透心涼的海風這麼吹一陣子,即便是在莫斯科長大的人都會感到有些扛不住。

  也正是因為這樣,盧卡茨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就掩飾住了窘迫地連打了兩個噴嚏。

  看到這樣的一幕,感覺自己的身體比起普通的同齡人應該要強壯了很多的「弱小藝術家」項靈熙嘆了一口氣,並且這就要把對方剛剛給她裹好的毯子取下來並還回去。

  然而沒曾想,盧卡茨卻是非常堅持,並對她說道:「不不不,你留著它吧,因為我其實是打算拿它和你換一樣東西的。」

  項靈熙:「什麼……?」

  盧卡茨:「你的手機,飛機進水前我讓你把它放在防水袋裡的。現在它被我徵用了。」

  項靈熙:「你要我的手機做什麼?」

  盧卡茨:「我們這麼多人裡,只有你的手機是絕對安全,不會被人追蹤到的。考慮到你不是我們羅科曼尼亞的公民,我打算拿我的毯子來和你換。」

  項靈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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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晚上十點,

  羅科曼尼亞首都,

  副總統官邸。

  這是一個有著棕色頭髮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六、七歲的樣子。他的身材健壯、高大,即便是在西裝的遮蓋下也能看得出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他是羅科曼尼亞的副總統埃里克,一個同樣年輕有為、野心勃勃,卻活在總統盧卡茨光環下的男人。

  盧卡茨曾向外界這樣描述他——埃里克是一個意志堅定,願意為了我們的政治理想付出所有的人。

  而現在,他正坐在他的辦公桌上,用一種非常不紳士的方式喝著一瓶他今天才開瓶的烈酒。酒瓶的瓶口一次次地向著玻璃杯的杯口傾斜,他給自己倒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的酒,彷彿猛獸一般將這一杯杯的酒仰頭喝完。

  由於他喝得太快太猛,這些烈酒的酒液從杯口與他的嘴角之間一次次地溢出。當他面無表情地看向辦公室裡的電視機時,不住湧出的淚水就這樣與那些烈酒融在了一起。

  「現在距離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確認失聯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大規模的搜救工作也已經開始。除了官方派出的搜救隊之外,民眾也在官方劃出的,可能的失聯區域自發開展起了搜尋工作……」

  電視新聞裡正在播放著與總統專機失聯有關的追蹤新聞。

  總統專機以及和他一起的四架護航戰鬥機同時失聯,這可真稱得上是前羅科曼尼亞解體以來最大的突發事件了。

  多家電視台不約而同地暫停了他們原本的節目播放安排,並開始滾動播起了追蹤失聯專機最新進展的新聞。

  盡管這樣的新聞可能在長達一小時的時間裡都得不到一次更新,但民眾們就是不住地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上面,無法去關注除此之外的其它任何事,並期待著可能會在下一秒出現的重大進展。

  現在看來,就連副總統埃里克本人也在此刻變得和最普通的羅科曼尼亞人如此相似。

  敲門聲在此時響起。

  「閣下,副總統閣下?」

  「進來。」

  在得到了埃里克的允許後,門外的助理打開了這間辦公室的房門,並在走到了埃里克的身旁時帶著不忍說道:「還是沒能追蹤到總統專機上的信號。他們說……如果專機不是被人蓄意劫持了,就是……」

  「就是什麼?」又將新倒的一杯酒仰頭喝完了的埃里克這樣向他的助理問道。

  可是說出那個答案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副總統的這位助理嘗試了很多次才帶著不忍地說道:「如果專機不是被人蓄意劫持了,就是飛機已經完全損毀。而且以飛機損毀的情況來看,機上不可能還有人生還。」

  氣氛在此時變得十分沉默,就連電視新聞的那些聲音都無法拯救這間屋子裡彷彿已經凝滯了的空氣。

  在許久之後,並沒有選擇笨拙安慰的副總統助理又說道:「國防部長正在外面等您。他說,在總統失蹤的這段時間裡,需要由您來代為行使總統的權利。所以,現在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來找您商量。」

  「讓他稍等我一會兒。」埃里克彷彿是很難從那種濃重的情感中走出來,並在又喝了一口酒後說道:「就說我現在的心情過於悲痛,需要一點時間。」

  「是。」

  副總統的助理帶著擔心這樣回答道,他似乎欲言又止地想要說些什麼來勸慰自己的上司,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多說地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當這間辦公室裡又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副總統埃里克又看起了根本就沒有任何更新消息的電視新聞。片刻之後,他把電視機關上,把杯子裡的酒喝光,並把玻璃杯砸在了地上。

  隨後他又面無表情地拎起酒瓶,仰頭喝乾了那瓶烈酒,並在打開辦公室房門的時候把酒瓶也砸碎在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氣,稍稍擦了擦臉上的酒和淚水,也把他那此時稍顯凌亂的頭髮整理了一下,踩著那些碎玻璃走向外面的會客廳。

  「副總統閣下。」

  或許是此時的情況讓國防部長已經無法安然地坐在那裡等待。因此,這個與年輕的總統以及副總統相比已經算是上了些年紀的男人選擇了在窗口前站著等待。

  當他聽到從副總統的辦公室走來的聲音時,國防部長轉過身來,叫出他對於這個在此時變得尤為重要的男人的稱呼。

  雖說先前副總統的助理已經把對方需要他等待一會兒的理由告知了這位長者,可是當國防部長轉頭來看到眼睛通紅的埃里克時,他才真正明白那並不是一個讓他在這裡等待的藉口。

  但他卻沒有選擇對這位曾和盧卡茨一起出生入死的副總統說出拙劣的安慰,而是說道:「剛剛我們發現了一名為總統專機執行護航任務的飛行員。他在重傷昏迷之前只說出了總統專機受到導彈襲擊的信息。」

  當埃里克聽到這樣的消息時,他的呼吸明顯亂了。他好容易才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並追問道:「還有呢?總統怎麼樣了!」

  國防部長搖了搖頭說:「不知道。現在得等人清醒以後才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說著,國防部長沉默了片刻,並說道:「我來是想知道,總統在飛機失聯之前最後一次和你聯繫是什麼時候。他有沒有委派給你什麼任務。需要在他的飛機降落之前完成的任務?」

  埃里克:「你指的是什麼樣任務?」

  國防部長:「非常規任務。」

  說著,國防部長看向年輕的副總統。片刻之後,這名長者就似乎已經在對方的眼睛裡得到了答案——副總統並不知道他與總統約定的計劃。

  在稍作斟酌之後,國防部長選擇了向副總統透露這個秘密。他並不能肯定自己這樣做到底是不是正確,但是在這樣的時刻他已別無選擇。

  「總統閣下和我約定好了會在他的專機經過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遇襲。」

  國防部長向埃里克簡要敘述了他和盧卡茨之間的這個計劃,以及實行這個計劃的目的。

  「這樣,所有的矛頭就都會指向社民黨,連帶著他們對總統閣下發起的那場彈劾都會變得目的更為可疑。在彈劾失敗之後,他們也會變得更為被動。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總統閣下的專機在還沒有飛到洛特尼亞的時候,就已經受到了從索林尼亞發射的導彈的襲擊。」

  國防部長說完了這些,可沒曾想,被他告知了這些的副總統埃里克卻是在茫然失措以及不敢置信的自嘲笑意之後用一種十分銳利的目光看向他,並問道:

  「所以,你在這種時候這麼著急地來見我,並把你和總統之間的這個約定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我……」

  國防部長還來不及說出些什麼,埃里克就打斷他道:「你擔心調查一旦開始就會立刻查到你在那裡佈置了用來襲擊總統專機的戰鬥機,那樣你肯定會陷入不小的麻煩,是這樣嗎?」

  國防部長自然是抱著些許這樣的想法的。因此在被埃里克如此直白地指出這一點之後,他會顯得有些窘迫。但很快,國防部長就出了他這樣做的另外一個原因:

  「我只是擔心調查小組弄錯了方向。」

  這一次,埃里克並沒有著急於說出指責,而是視線緊盯著對方,讓在此次的事件中必然顯得十分尷尬的國防部長感受到從他的身上傳來的那種危機感。

  而後,他彷彿毒蛇吐信一般地說道:「所以你認為這次的襲擊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國防部長?我們的總統在進到自己國家的領空後專機受到導彈襲擊,機上全部人員全都生死不明,可你到現在卻要從護航飛行員那裡才知道總統專機到底是怎麼失聯的嗎!在這件事上,你需要負的責任是不可推卸的!並且這也不是你宣佈辭職就能解決的!」

  在副總統的官邸,在這個星期已經經歷了很多很多的埃里克與國防部長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但在爭吵之後,兩人卻是未有不歡而散。

  畢竟,他們很可能是現在站在同一陣營的人裡位置最高並且權利也最大的兩個人。

  在盧卡茨依舊失聯的這段時間裡,他們必須得建立起高效的合作關係,用以一同面對眼前的這個危機。

  半小時後,沉下氣來的兩人和彼此道別,並帶著屬於他們各自的任務,去開始今天夜裡的工作。

  但是當埃里克重新回到電腦前,並打開他的郵箱時,他卻敏銳地抓到了一絲變化。

  ——就是在剛剛那幾秒的時間裡,他的草稿箱裡突然多出了一份郵件草稿。

  意識到了什麼的埃里克壓下心臟的猛烈跳動,並點開他的草稿箱。而後,他就看到了那封讓他在下一刻感到喜極而泣的,他們的總統閣下以這種特別的方式留給他的訊息:

  【我是盧卡茨,導彈沒能要了我的命,但是埃里克,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

  午夜十二點,在波羅的海海邊的一處倉庫裡,在這一天的時間裡已經遭受了很多驚嚇的總統訪問團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暫時歇息的地方。

  項靈熙是幸運的,在總統專機被導彈鎖定,並迅速向下俯衝之前就已經繫上了安全帶。但其他人就未必都有她那樣的好運氣了。而年長的內政部長則正是這些不幸運的人裡比別人更不幸運一些的那個。

  他的額頭撞破了,並且身上也還有幾處挫傷。

  現在,項靈熙則正在幫躺在那裡怎麼都覺得不舒服的內務部長把脖子墊高了一點,並問道:「這樣會感覺好一點嗎?我幫你把枕著的衣服墊高了一點。」

  「好一點了,謝謝你。」

  比項靈熙的父親還要年長一些的內務部部長向這個正照顧著自己的年輕女性道謝,但是在那之後,他又冷得直哆嗦起來。那讓項靈熙看著心裡怪不好受的,於是這就把盧卡茨拿來和她交換手機的毯子蓋到了眼前的這位長者身上。

  內政部長似乎還想推辭,但是項靈熙卻在幫他把毯子裹好之後就很快離開,小心走出大家躺著的地方,並披著她還剩下的那條毯子,走向正披著月光坐在門口的盧卡茨。

  事實上,她在大家才在這裡安頓下來之後沒多久就想去和盧卡茨說些什麼了。但是盧卡茨本來就是這一行人中的那個「頭兒」,又在這次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遇不上的突發事件發生時保持了絕對的冷靜。

  因此,他簡直就像是被許多顆星星拱起來的那輪月亮一樣,讓項靈熙根本找不到機會和他說些什麼。當然了,她也找不到機會去向對方要回自己的手機。

  直到現在,先前圍在盧卡茨身邊的人都已經散了,只剩下幾名保鏢依舊還圍在他的身邊。因而,項靈熙覺得該是時候換她圍過去了。

  而在項靈熙走到那裡之前,那雙冰藍色的,在冰冷的月光下顯得更為漂亮,甚至是美得有些不真實的眼睛已經發現了她。

  盧卡茨和自己的保鏢說了幾句話,而後那幾名先前就已經和項靈熙打過幾次照面的保鏢起身,並在和項靈熙點了點頭後走到了稍遠一些的地方坐下來。

  「我猜你坐著的這個位置會有些冷?」

  項靈熙把披在肩膀上的毯子取下來,並把它拿到了盧卡茨的眼前。而後者則在稍打量了她一會兒後說道:「謝謝,不過我現在還不打算用毯子和你換了的手機還給你。」

  項靈熙:「……」

  在起身之前就早已想好了要和對方說些什麼的項靈熙簡直被噎得什麼都說不出來!而後盧卡茨似乎也意識到了他這句話的直白,因而聊勝於無地解釋道:

  「我還在等被求助人的回信。」

  可是等待著他的,卻是項靈熙的那句氣呼呼的:「謝謝!不過我也還沒打算問你把手機要回來!我把它和我的那個羅科曼尼亞的號碼一起送你了!我留著我國內號碼的sim卡就夠了!」

  聽到這句話,盧卡茨遲疑了一會兒,並說道:「不用謝。」

  而後他看向被項靈熙拿在手裡的那條毯子,並說道:「那你就快把毯子披上吧。會著涼的。」

  項靈熙原本是想好好和盧卡茨說話的,並且她也是真的想知道接下去他們該怎麼辦,而不只是在那裡乾等著。

  但是天曉得,天曉得總是會時不時地善解人意一下的總統閣下為什麼還和十年前那麼像,能夠不自覺地說出這種輕而易舉地就讓人火氣起來的話!

  她是這麼不願意把手機放在別人那裡的網癮青年嗎?

  至於這麼著急的讓她把和她換了手機的毯子留下嗎!

  項靈熙越想越覺得冒火,並壓低了聲音卻氣勢不減地問道:「難道你沒發現我裹著的毯子從兩條變成一條了嗎?我把那條毯子給你們的內務部長了。他看起來不是太好,這就是我過來這裡想對你說的話!」

  『又來了』、『這一幕可真熟悉』——挪去稍遠一點的地方坐下警戒,並且豎起了耳朵的保鏢們在心裡這樣說道。

  而後,項靈熙和盧卡茨之間故意壓低了聲音的對話聲就繼續傳來。

  項靈熙:「你是總統啊!有必要多給了我一條毯子就一定自己什麼都不裹嗎?」

  盧卡茨:「我覺得應該有。那樣你就不會覺得我用來和你換手機的毯子是多一條不多,少一條不少的東西了。」

  項靈熙:「你簡直不可理喻!」

  盧卡茨:「如果你非要這樣認為的話,那好吧,我的確有一點不可理喻。」

  項靈熙:「…………」

  坐在不遠處的保鏢們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什麼這兩人怎麼能因為一條毯子就成了這樣,並且他們往日裡成熟又穩重的總統閣下為什麼也會流露出這種……這種他們還從未見過的一面。

  但是自以為「善解人意」的幾名保鏢認為,促成兩人之間這番算不上爭論的……爭執性對話的,應該不過就是一條毯子而已。因而他們幾個小聲商量了一下,勻了一條毯子出來,並且悄無聲息地放到了項靈熙和盧卡茨的身前。

  當項靈熙因為啞口無言而扭過臉去,並看到那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了的毯子,兩人之間就這樣徹底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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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3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眼見著項靈熙已經窘迫壞了,盧卡茨不禁失笑起來。

  他說:「是我的保鏢,他們可能是想讓我們別吵了。」

  這讓項靈熙還怎麼說話!眼見著貢獻出了一條毯子的那名保鏢現在就在不遠處,和他的一名同伴兩人一起裹著一條毯子,並且還似乎在不經意之間朝他們這裡看了幾眼,項靈熙覺得自己連話都不能說了!

  但就在她猶豫著是不是要回到先前自己待著的地方,回到有著更多人待著的倉庫更裡側時,她聽到盧卡茨對她說道:「如果你現在還不睏,坐會兒吧。」

  可她還是覺得別扭!

  於是盧卡茨又說道:「整架飛機上你最熟悉的人——我,還有我的保鏢都已經在這裡了。你不在我們這裡待著,還想回到那裡去嗎?」

  不遠處的保鏢們依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認真地警戒著。而心中雖然抗拒,卻覺得總統閣下的確說得很有道理的項靈熙則在咬了咬牙之後,在這個男人的身旁坐了下來。

  而後盧卡茨手心向上地對項靈熙伸出了手。

  那讓項靈熙感到有些不理解,但在稍作猶豫之後,她還是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她望向盧卡茨的眼神似乎是在問對方——是要我也把手伸出來嗎?

  盧卡茨則向她點了點頭,並以此來告訴她——是的,這就是我想要的。

  當項靈熙再一次地把手交到對方的手裡時,她也再一次地感受到了由對方的掌心所傳來的溫暖。

  在把項靈熙的手握了一會兒之後,盧卡茨說道:「你的手還是很冷,需要蓋兩條毯子。」

  項靈熙:「可是這裡一共就只有兩條毯子。」

  盧卡茨:「對,我們有兩條。」

  說著,盧卡茨把他們面前的那兩條毯子整理了一下,並把它們疊在了一起,而後又給兩人一起披上。

  但是此時的項靈熙所坐的位置卻是真的沒有離盧卡茨那麼那麼的近。當她被盧卡茨這樣披上毯子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介意我過來一點嗎?」盧卡茨向她這樣問道。

  項靈熙並沒有直接以語言來回答他,而是瞪大了眼睛看向倉庫裡側,在受驚後又進入了夢鄉的那些人,彷彿是在問盧卡茨,這樣真的好嗎!

  這個問題逗笑盧卡茨了,並問道:「原來你還會在意這個問題?那你有沒有想過,等到你出庭為我作證的時候,你應該怎麼告訴法官,為什麼你會在只見過我一面之後就畫了那麼多我的畫像?」

  這個問題可真是讓人感到窒息!

  但項靈熙扛住了,並好似十分輕鬆地對盧卡茨說道:「那只能說明我不在意,但不代表你也會不在意。畢竟這裡有那麼多人呢。」

  盧卡茨:「所以,為了讓我不被人誤會,你想要用毯子把你自己的腦袋也遮起來?」

  項靈熙不想回答盧卡茨,並帶著嫌棄地要把盧卡茨給她披上的兩條毯子都慢慢取下來,但是盧卡茨一下摟住她的腰,把驚得都不敢出聲的項靈熙撈到了自己的懷裡,又用那兩條疊在了一起的毯子把兩人都給圍得嚴嚴實實的。

  「這就暖和多了。」

  當盧卡茨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因為這句簡單的話語而暖和起來。可還不等她在回過神來之後對摟著她的人說些什麼,對方就已經扭過頭去打了幾個噴嚏。

  這下心動就變成了好笑。雖然總統閣下的確是在很寒冷的地方長大,並且身體也很好,但是被這麼折騰了一下之後,他也的確是有些著了涼。

  那讓項靈熙掩飾住了自己的忍俊不禁,並一本正經地重復道:「對啊,這樣就暖和多了。」

  隨著項靈熙的這句話,盧卡茨又彷彿是中了什麼魔咒一般,一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但是等到他的噴嚏打完了之後,他卻還能接上項靈熙的話,說道:「你只要再想一想今天我們經歷過的那些事,就不會覺得還有人會在意這些了。」

  當盧卡茨和項靈熙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兩人離得很近很近,近到了能看到自己在彼此眼中的倒影,近到了能夠感受到來自於對方氣息的溫度,近到了……讓人突然渴望起了一個吻。

  但是在那樣的氣氛下,項靈熙到底還是轉過了頭,說道:「活著真好?」

  於是盧卡茨也笑著重復道:「對,活著真好。」

  「那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讓我們活得再久一點,總統閣下?」再次轉過頭去看向盧卡茨的項靈熙這樣下巴微抬地看向對方。

  那樣的表情和神態,甚至是叫出「總統閣下」時的聲音都讓這個十年後有了完美紳士外表的盧卡茨突然有些想要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一些。

  有關那一晚的一幕幕畫面,甚至是懷裡的人帶給他的感受都在他的腦海中不住地重復著。可這些記憶卻是比那晚真實的感受還要淡了許許多多,彷彿是在吃完糖之後又還留在嘴裡的那一點點甜味。

  可是糖罐現在就在他的懷裡,他卻似乎並不能把糖罐的蓋子打開。

  這樣的感覺……可真是難耐又奇妙,並且它也有趣極了。

  盧卡茨:「我剛剛登陸了一位朋友的郵箱,在他郵箱的草稿箱裡留下了求救信息。以我對他的瞭解,明天天亮之前他一定就會以同樣的方式給我留下回信了。」

  項靈熙:「你在你朋友的郵箱草稿箱裡……留下了求救信息?」

  聽到這裡,項靈熙一下坐直了身體,似乎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交流方式。而盧卡茨則倒也並不吝惜自己的解釋。

  盧卡茨說:「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正處在被監聽和被監視的狀態下,所以不能讓他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收到我的郵件,我的電話,或者是用別的常規通訊手段發出的信息。在這種情況下,用郵件的草稿箱和他聯繫會更安全一些。對於他來說,對於我們來說都是這樣。」

  聽到這裡,項靈熙來了興趣,並問道:「你的這位朋友很厲害嗎?能把我們這些坐在總統專機上都能被導彈打下來的人安全帶走嗎?」

  盧卡茨:「他差不多應該可以。雖然能做成這件事的人不止他一個,但他一定是能把事情處理得最好的那一個。」

  項靈熙:「那我們很快就能安全了?受了傷的人也能很快得到治療了?但是你之前還說過,你都首先確定那個人在這件事裡是絕對可信的!」

  盧卡茨:「是的,所以我們可能還要再多等一會兒。」

  說著,盧卡茨再次把從項靈熙那裡收來的手機拿出來,再次查看起他先前登陸過的郵箱,而草稿箱裡所顯示的郵件數量則正好比他先前留下簡訊時又多了一封。

  「他回復我了。」

  看到盧卡茨臉上又出現了那種迷人的笑容,項靈熙不禁從他的懷裡起身,並把疊在一起的兩條毯子拆出來了一條裹在自己身上。

  「早點把我們都救出去。」不打算在這種時候繼續打攪到對方,也不想過分地向盧卡茨探聽整個行動計劃的項靈熙這樣說道。

  而盧卡茨則向她點頭致意。

  於是項靈熙轉了個身,並向不遠處的那名總統安保團成員扯了扯毯子,似乎是在感謝對方給他們讓出了這條在這種時候能值一個手機的毯子。

  只是他們都沒有發現,額頭被磕傷的內務部長此時把自己蜷縮在毯子裡,給擔心著他的外孫女發送報平安的短信,也讓乖巧的外孫女不要把外公還安全的消息告訴別人。

  外孫女問:【媽媽也不能告訴嗎?】

  內務部長想了想,回復道:【那就只告訴媽媽一個人,連爸爸也不要告訴。】

  當內務部長把這條手機短信發送成功,並打算把手機再次調回飛行模式的時候,項靈熙走回到了他的旁邊,並說道:

  「先生,您還醒著?」

  那讓內務部長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了回去,而後彷彿先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地說道:「對,身上疼得有些睡不著。但已經沒那麼冷了。謝謝你的毯子,項小姐。」

  「沒關係的,我就在您旁邊,如果有什麼事,叫我就好了。」

  說著,項靈熙在這位看起來很需要照顧的長者身旁坐了下來,並給自己整理了一下毯子,打算也躺下來稍稍睡一會兒。但是在那之前,項靈熙突然想到了剛才盧卡茨對她說的話語,並對從先前起就看起來很不安的內務部長說道:

  「別太擔心了,也許等到天亮的時候,總統閣下就已經能帶著我們安全地回去了。」

  「謝謝。」內務部長向項靈熙說出真誠的感謝,而後遲疑的長者問道:「請問您現在……睡得著嗎?」

  項靈熙原本是想告訴對方,她覺得她自己應該能睡著。但是她敏銳地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受了傷的人在不安之下想要向她傾訴的願望,於是她很快便改口道:「我覺得……我可能不太睡得著。畢竟,今天一整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聽到這句話,內務部長似乎一下就找到了和項靈熙之間的共鳴,並打開了話匣子……

  而與此同時,盧卡茨則拿起項靈熙的手機,走出這間在只有在每年的夏天才會有人的倉庫,並撥出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我想要你幫個忙,派人過去一個我說的地方看一看,看看一小時內到達那裡的到底是救援團隊,還是帶著武器的殺手。是的,注意讓你的人保證自己的安全。」

  得到了盧卡茨給出訊息的副總統埃里克已經開始秘密調派人手,去到他們的總統閣下所告知他的那個位置。

  只是很可惜,他卻無法在那個地方順利地找到整個羅科曼尼亞都迫切想要知道下落的那個人。因為總統閣下對他的信任只足夠讓自己在最危險的時刻想起他。但是對於副總統埃里克的那份信任,卻還不足以讓盧卡茨這麼簡單地就把他們此時的藏身地點告訴對方。

  就像他對項靈熙所說的那樣——他需要先確認副總統在這次撲朔迷離的危機中是絕對可信的。

  只是這份深夜中的寧靜卻未有像他所預料到的那般,能持續到第二天的天亮時分。

  當盧卡茨打完了那通電話之後,他又走進了這間倉庫,並看向那些跟隨他一起完成了此次的訪問任務,也與他一同飛回羅科曼尼亞,卻遭遇了如此嚴重的危機的訪問團成員。

  看著這些平日裡總是把自己的外表打理得一絲不苟,而此時卻如此狼狽的親信與政要們,盧卡茨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他開始思考究竟是誰一手做到了這一切,又有誰能夠做到這一切。

  是和他約定好了要在他們途徑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派出戰鬥機襲擊他的國防部長嗎?

  可盧卡茨想不到國防部長這麼做的動機,也想不到有什麼是能夠讓他如此鋌而走險的。

  是社民黨的人嗎?

  但是以盧卡茨對於社民黨黨魁的瞭解,他還不信對方會有這種魄力。社民黨的黨內二號人物倒是有可能有,也擁有美力堅的支持,但是那些支持卻不足以讓這些能夠在索林尼亞對他發動這種等級的突然襲擊。

  想要這麼做的人做不到,有能力做到這些的人卻不想做,可是這件事又的確已經發生了。這才是讓盧卡茨感到最為費解也如此毫無防備,甚至是縛手縛腳的真正原因。

  正是在盧卡茨陷入到這種困惑的沉思中時,他看到不遠處的項靈熙猛一下坐起身來,似乎是很焦急地在和他的內政部長說著些什麼,而這位在受了傷之後得到項靈熙更多關照的長者則很努力地想要說服對方,別讓其他人都注意到這裡。

  見此情景,盧卡茨走了過去。並壓低了聲音向兩人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此,內務部長顯得有些沉默,而項靈熙則在呼出一口氣後說道:「我認為,您最好把這件事告訴總統閣下,讓總統來判斷它到底重不重要。」

  聽到了這句話的盧卡茨不再看向項靈熙,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內務部長的身上,並說道:「告訴我吧。」

  可內務部長依舊還猶豫著,似乎他一邊覺得自己在兩小時前做的那件事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也危害不到任何人,卻又心中隱隱擔心著。

  在盧卡茨向他把那句「告訴我吧」又重復了一遍的時候,內務部長終於面帶尷尬地說道:「我給我的外孫女發了一條短信報平安。」

  盧卡茨:「你告訴她我們在哪兒了嗎?」

  內務部長神色閃躲道:「沒有。」

  可旁邊的項靈熙卻是很快補充道:「但是內務部長先生說了我們在海上迫降了。」

  聽到這裡,盧卡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先前還只是覺得這有些不對勁的項靈熙則在被盧卡茨感染了緊張之後,又帶著一絲不確定地輕聲問道:「這樣要緊嗎?」

  盧卡茨看了項靈熙一眼,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向內政部長問道:「你是在多久以前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你的孫女的?」

  「兩、兩小時前。」說著,內務部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並補充道:「也可能……更久一點。」

  當項靈熙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也感受到從盧卡茨以及內政部長身上傳遞出的情緒色彩時,她感覺……眼下的這個情形很可能已經比她之前隱隱感受到的還要糟糕很多了。

  如果說,當她聽到內務部長對她說出已經發送給外孫女的那幾條短信時,她還只是感覺眼前的景像已經從深藍色變成染上了灰色的深藍,那麼此時此刻,眼下的情形已經讓她感到他們所面對的變成了一片灰黑,染上了凌厲鐵鏽紅的灰黑。

  得到了答案的盧卡茨沉默片刻,而後便起身,用力地擊掌數次,並高聲說道:

  「所有人!都醒一醒!這裡可能不再安全了!我們得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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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3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隨著這些本就睡得不怎麼安穩的人在驚慌中醒來,這個在今天已經受到了很多驚訝,並且也在撞到了頭和被冰冷的海水泡過之後發了燒的老人終於真正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犯下了怎樣的大錯。

  他後知後覺地重復了數次「我的天啊……」,並在人群慢慢起身的時候對項靈熙說道:「我只是……我只是給我的外孫女報了個平安,還和她說了只能告訴媽媽,連她的爸爸也不能告訴。」

  「我知道,我知道。」也感覺到了那種可怕的未知感的項靈熙穩住了自己的情緒,並對內政部長說出安慰:「我們都知道你的外孫女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好孩子,我也相信總統閣下這樣做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

  但是在說出了這些話之後,項靈熙就在讓內政部長自己多做幾個深呼吸之後忙跑向這間倉庫的門口。在那裡,盧卡茨正在向人數並不少的安保團成員做出部署。

  項靈熙:「請原諒,總統閣下,既然是我比你們都要更早發現有人給自己的家人發了報平安的短信,讓你能提前一點事見做出應對,那麼請問我能不能佔用你兩分鐘的寶貴時間?」

  盧卡茨:「你說。」

  項靈熙感覺自己可能比這裡的很多人都要知道更多眼下的情形,並因此而著急地看了一眼盧卡茨身邊的安保團成員。在發現眼前人並沒有要避開這些人與自己交談的打算之後,她很快便向盧卡茨走近了兩步,並壓低了聲音地說道:

  「我們連離開這裡的交通工具都沒有,能去哪兒呢?」

  盧卡茨:「起碼不能待在地圖上明確標出的,可能容納那麼多人的地方。你還有1分45秒。」

  項靈熙:「你的那位朋友呢!也許……也許我們可以讓他的人現在就過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內政部長的家人被監視了,發射導彈來打總統專機的人也只能知道我們在海上迫降了吧?假如你現在就把我們的確切位置告訴你的那位朋友……」

  盧卡茨:「假如現在正在派人沿著整個海岸線搜尋我們的人就是他呢?」

  項靈熙:「可如果不是他呢?我們就能得救了啊!」

  「不,如果不是他,那他派來的人就只是帶著醫療設備的救援隊,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夠擴大混亂和傷亡。我們還是得隱蔽起來,等待真正的武力支援。」說著,盧卡茨又提醒道:「你的兩分鐘已經到了,靈熙。」

  在結束了和項靈熙之間的短暫交談之後,盧卡茨又對旁邊的一名安保團成員說道:「給她一把槍。小一點的那種。」

  被下達了這一指令的安保團成員很快就把他這裡的最小的一把手槍拿了出來,並交到了項靈熙的手上。

  「按照慣例,手上沒有武器的女人是不會成為首要攻擊對象的。但是考慮到你的特殊身份,我認為你還是拿著它比較好。」

  說著,盧卡茨簡短地向項靈熙解釋了一遍使用這把槍的要點,並讓她嘗試了一次自己把槍上膛。在項靈熙真的這麼做了之後,盧卡茨很快說道:

  「看起來你做得很好。但是現在開始,你得小心,別把手指放在扳機上,那樣的後果可能會不太美妙。你只能把手指放在這個圈外面。」

  項靈熙大喘氣了幾下,並僵著脖子向盧卡茨點了點頭。

  於是盧卡茨拍了拍項靈熙的肩膀,並說道:「照顧好你自己。」

  這樣之後,盧卡茨向先前給項靈熙遞了槍的那名保鏢使了個眼色,而對方也鄭重地向盧卡茨點了點頭,意為他會保護好項靈熙的。

  隨著訪問團的成員被叫醒,並陸續起身,他們開始向著山的更深處走去。

  所有被他們帶到了這間倉庫裡的物品都在他們離開時被帶走,並且除了地上少掉的那些灰塵,倉庫裡的一切都被恢復成了已經幾個月都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雖說一名政客總是要有能夠面對任何突發狀態的強悍內心,可當這些在前一天的傍晚既受到了驚嚇又受了寒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在睡夢之中被人突然叫醒,又被如此要求的時候,他們之中還是會有人覺得……自己的內心或許還不夠強悍。

  但是這些人當中卻並沒有誰選擇在這樣的時刻,向盧卡茨喋喋不休地詢問眼下到底怎麼了,以及他們到底要如何才能真正得救,又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安全回到他們的首都。

  這或許是因為,在危機發生的時刻,相比起如何才能真正脫險的辦法,人們更希望擁有的是,是一個能讓他們真正信任的,並且也絕對沉著又強大的領袖。

  而在此時,先前已經在危急發生後數次沉著應對的總統閣下顯然就已經是他們的夢想中人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是值得人慶幸的,那或許就是無論哪國的政客都不會是弱不禁風的人。為了保持足夠穩定又高效的工作狀態,還有足夠充沛的精力,他們平時都會有健身的習慣。

  因而即便是在有些人輕微擦傷以及碰傷的情況下,他們在山林裡的行走速度也不會慢得愁人。僅在一小時後,他們就已經向著靠近內陸的方向走出很長一段距離了。

  可是最讓人擔心的事始終還是發生了。

  在盧卡茨的安保團成員都還沒有發現不妥的時候,盧卡茨已經停下腳步,並做出手勢讓所有人都暫停前進。當一名訪問團成員想要開口對他們的總統閣下問出些什麼的時候,盧卡茨對他做出了「禁聲」的動作,並在沒有了近在咫尺的腳步聲干擾的情況下開始聽起了由遠處傳來的動靜。

  那是與風吹動樹葉時的聲音並不相同的「沙沙」聲。而隨後響起的,就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說話聲。

  「這裡有腳印!很新的腳印!」

  「看起來還是很多人一起經過才能留下的腳印!」

  走在最後面的幾名安保團成員看了一眼最先發現這些異動的盧卡茨,而後便轉回頭來迅速用手勢和彼此交流起來。

  【我認為下面一共有三人,或者更多。】

  【他們在用對講機和同伴交流,周圍肯定還有更多人。】

  【我們得找一個掩體。】

  看著幾名安保團的成員以這種方式交流起來,項靈熙感覺到自己不由得緊張起來,並下意識地要把手伸到了她放著那把小手槍的外衣口袋裡。但是她的這一動作卻是被一直都讓她待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盧卡茨及時發現,並一把抓住了她打算摸槍的手。

  與此同時,走在前面探路的兩名安保團成員腳步很輕地快步走回來,並用手勢來向他們的幾名同伴表達——【再往上走一點就能看到一個山洞了!】

  於是看懂了這個手勢的其它安保團成員紛紛以說悄悄話的方式告知被他們保護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們,並讓所有人都盡可能腳步更輕一些地跟他們去到山洞。

  可在這樣之後,卻不是所有的安保團成員都跟著這些政客們一起向著山洞的方向走去。大約35名安保團成員中,只有7名保鏢跟著一起去到那裡,而其他人則四散開來,並在這片樹林間找尋到更有利也更能佔據先機的位置。

  被盧卡茨鬆開了手的項靈熙原本就要跟著專門負責保護她的那名保鏢一起向上走去,卻是看到了眼中有著猶豫的盧卡茨依舊還站在原地,於是她拉了一把盧卡茨的衣袖。

  在盧卡茨看向她的時候,項靈熙分明從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裡看到了依舊帶著些許猶豫的拒絕。可還未等盧卡茨向她搖頭,盧卡茨的那兩名最貼身的保鏢已經一左一右地護著他,並帶著他一起快步走向那個剛剛被發現的山洞。

  而就是在此時,被盧卡茨放在西裝口袋裡的,屬於項靈熙的那個手機響起振動。那正是一條給項靈熙的那個能在羅科曼尼亞使用的手機號發來的短信。

  【伙計,我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有一支醫療救援隊就快要抵達你說的那個位置了。但壞消息是這些人的身後還跟著一隊看起來不好對付的雇傭兵,帶著很多看起來不像是用來救人的傢伙。】

  【醫療救援隊的人知道自己後面跟著一群雇傭兵嗎?】——就將走到那座山洞的盧卡茨給他的那位朋友發去回復。

  而那一頭也很快給來了補充描述——【不像是知道的樣子。】

  當盧卡茨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下面的樹林裡已經響起了槍聲。那讓已經躲到了山洞裡的這些人不禁發出了抽氣的聲音。直到此時,終於有人在情緒崩潰之下對他們的總統閣下說道:

  「我們的救援呢!總統閣下,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我們為什麼不讓地面部隊過來救我們!」

  在那名年紀足足比盧卡茨大上了二十歲的訪問團女性成員向盧卡茨發出這樣的質問時,有人叫住她的名字,示意她別說了。

  可她卻是不願就此閉上嘴,並向盧卡茨說出更多的抗議:「我知道我們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想要害我們的人到底是誰,可無論如何……向部隊請求救援總好過在這裡等死吧!」

  當那名訪問團成員說到最後半句的時候,她彷彿情緒崩潰一般地哭了起來。而就是在此時,底下的槍聲變得密集起來。而就在他們附近保護著他們的訪問團成員努力砍下一些樹枝要遮擋住這個洞口的聲音也就在那麼近那麼近的地方響起。

  雖然安保團的那些保鏢們還在很積極地做些什麼,可是一切的聲音聽起來都是那麼的無濟於事,並且反而不住地提醒著他們——危險要來了,危險要來了,危險已經近在眼前。

  每一個人都在用或渴望或責怪卻是帶著無比期望的眼神看著他們的總統閣下。就是在這樣的注視下,盧卡茨拿出了項靈熙的那個手機,卻並沒有裡面給國防部長撥出號碼,而是再次進到他和副總統埃里克聯繫的那個郵箱。

  草稿箱裡已經躺了好幾封埃里克在焦急之下給他發出的訊息。

  【你們在哪兒,你還好嗎盧卡茨?我派出的救援團隊找不到你們!】

  看到了那些信件的盧卡茨不再只是以往郵箱的草稿箱裡留訊息的方式和自己的副總統聯繫。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而後給埃里克撥去電話。

  「埃里克,是我。」在向電話那頭的副總統表明了身份之後,盧卡茨說道:「我們的計劃被人探聽到了,你的救援部隊後面跟著很多雇傭兵殺手。」

  說著這些話語的盧卡茨看向跟隨著他一起出訪的這些訪問團成員們,並向他們露出了歉意的微笑,卻是直到此時都只是有了一絲挫敗感,而不見任何的慌亂。

  「我們都太低估他們,也太高估我們自己了。」

  隨著盧卡茨的這句話,電話那頭的埃里克呼吸急促起來,並說道:「我這就去找國防部長!你把你的位置告訴我!這回我讓國防部長派軍隊過來!」

  「不用了。」盧卡茨不帶任何猶豫地拒絕了對方的這一建議,並說道:「來不及了,而且我覺得這些人我也能解決得了。只是我都已經退役那麼多年了,希望技藝不會生疏得太厲害。」

  說著,盧卡茨走出這個山洞,並說道:「我希望你能幫我向哈桑傳達一個信息——接下去我打算和我的訪問團分開了,所有的安保團成員都留給我的訪問團。請他們不要傷害不相干的人。」

  說完,盧卡茨掛了電話,並轉頭對留在山洞裡的人說道:「你們可以把手機調到聯網模式了,等再過一會兒也就能安全回家了。」

  只是盧卡茨的這句話語實在是讓待在山洞裡的這些人全都面面相覷了,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盧卡茨的這句話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多年前發生的那一幕卻是突然出現在了項靈熙的腦海中。

  『那你能一邊滑雪,一邊拿著槍……一槍命中一個目標嗎?』

  『在那種情況下我可能得要兩三槍才能解決一個目標。』

  而說出了那句話的盧卡茨脫下了他的西裝外套,也解開了襯衣衣領,並在經過自己的兩名保鏢的身邊時左右手各從對方那裡拿了一把P90衝鋒槍。屬於盧卡茨的這個背影讓項靈熙感到不確定起來,她在盧卡茨的身影就要消失眼前之前跑向洞口,並向對方問道:

  「我需要在這裡等你回來嗎!」

  對此,盧卡茨的回答是帶著溫柔笑意的——「你肯定得等我回來,因為你得和我在一起才更安全。」

  當她說完這些,在此時幾乎顛覆了所有人對他認知的盧卡茨‧卡拉喬爾傑便腳步輕盈地躍下山坡。

  那一刻,寒風吹過他臉頰的感覺似乎讓他回想起了他離開部隊時的那一天。

  「你真的想好要離開了嗎,盧卡茨?你的晉升報告下周就能批復下來了。」一名看起來十分威嚴的將軍這樣對那名有著冰藍色眼睛的屬下說道。

  而站在他身前的那名年輕軍官則眼中沒有一點猶豫地說道:「我已經想好了要離開了,將軍。」

  將軍又說:「但我實在是沒法想像沒有了雪鷹的雪鷹特種突擊隊。我想你應該明白,你是我最看重也最喜歡的部下。你一直都很穩重,也很值得信任,但你可能還是太年輕了,年輕到不知道自己決定放棄的到底是什麼。」

  聽到了那句話語的年輕軍官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壓抑自己的不忍。可最終,他還是說道:

  「我們索林尼亞一直都是一個尚武的國家。軍人在這裡從來都是受人尊敬的。但是新通過的憲法修正案卻剝奪了所有曾在軍隊裡晉升至中校,或以上級別的在役和已退役軍官競選總統的權利。在我們的兄弟國家洛特尼亞,通過這項憲法修正案的時間甚至比我們還要更早。」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的國家認為,在這個體系下的人永遠都只能做一把鋒利卻無權決定國家未來的武器?可是您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

  於是那名年輕的,有著冰藍色眼睛的軍官向他的上司敬了一個軍禮,並在拋棄了那一切後轉身離開。

  可現在,已經成為了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盧卡茨卻撿起了他那時丟下的槍,並走向槍聲最激烈的地方。

  在他的一名安保團成員中槍倒地時,脫下了西裝外套的盧卡茨抬起左手握著的槍。在那一刻,他甚至都不用瞄準,只是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便一槍命中打傷了他保鏢的那名雇傭兵,子彈正中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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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當那名雇傭兵這樣倒下去的時候,在中槍倒地的時候還以為自己這次得完了的那名保鏢不敢置信地看著救了他的那個人!

  他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那裡,並給了他的對手一槍的人居然會是本應由他們來保護的總統閣下!

  刻在開槍擊中了那個人之後,看著對方腦袋上流血位置的盧卡茨卻好像並不滿意,似乎那並不是他先前想要打中的地方。那讓盧卡茨看了一眼自己握槍的左手,以及手上的那把許多人很可能要兩隻手一起拿才能端穩的P90衝鋒槍。

  面朝著盧卡茨的保鏢在此時發現了身後正在瞄準著他的那名雇傭兵,那讓保鏢根本來不及出聲提醒盧卡茨,而一直以來的習慣也讓這名倒地的安保團成員在說話前先拿起槍來。

  但是不等這名保鏢瞄準此刻就在盧卡茨斜後方的那名雇傭兵,因為他的這一動作而意識到了敵人正在靠近的盧卡茨就已經在轉身時打中了對方。

  既然他根本不清楚這些人都是從那個方向上來的,又是可能從哪個方向出現支援他們的同夥,那他就乾脆憑借直覺來感受敵人所可能出現的方位。

  在十幾名雇傭兵被槍聲吸引到這裡來的時候,左右手一起持槍的盧卡茨便一邊不停變換著自己的位置,一邊一次解決一個敵人。

  當有人從他的側面向他扔出手雷的時候,盧卡茨在他的一名保鏢驚慌失措時對著那兩枚手雷各開了一槍,於是手雷就在距離扔出它的人才只有幾十釐米的地方突然爆炸,並將那兩人身上連同他們的三名同伴也一起炸飛出去,身上燒起可怕的火來。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就此徹底調換。

  在看清了這些人都是從哪幾個方向出現,並且在短時間內又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人更多時,盧卡茨走向那名中了槍的保鏢,並把自己左手拿著的那把槍放到對方的手上,又抓著這名保鏢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一棵樹的後面。

  「雖然樹不怎麼能擋子彈,但我覺得躺在這裡應該會比在剛才的那個位置待著要好一些。」

  完全已經被剛剛發生的這一系列情景給驚成了腦震蕩的保鏢只是愣愣地點點頭,並任由他們的總統閣下把剛剛交給他代為保管了那麼十幾秒的槍拿回去。

  可就是在他們對話的那十幾秒時間裡,就已經足夠那些打算要了他們命的雇傭兵搭起威力更為強悍的武器。

  「他們打算用火箭筒了!」

  那幾名在短暫的驚駭之後與盧卡茨一起並肩作戰的安保團成員們這樣大聲喊起來。但是當他們打算在那名扛起了火箭筒的雇傭兵真正發射之前就把他擊倒的時候,那名雇傭兵的身前已經出現了多名正在用衝鋒槍不斷地對著他們掃射,並為其提供火力掩護的同伴。

  那樣的火力掩護太過猛烈,讓和特種突擊隊的隊員相比更擅長保護人的安保團成員一時間根本束手無策。可是本應被他們保護著的那個人……他卻是和那名被他救了的保鏢一起躲在一棵樹的後面,並在聽了一會兒從不遠處響起的槍聲後一下轉身伏趴在地,並以那個姿勢向正要向著他發射火箭炮的炮管快速卻從容地打出三發子彈。

  第一發子彈由下往上打中了炮管的下側,而以此發出的衝擊力則讓扛著火箭筒的那名雇傭兵控制不住自己武器地猛地向後仰。而第二發與第三發子彈則正好打在了帶著使用者一起往後仰起的火箭筒的炮管中部與上部,讓那管本應朝著他們而來的火箭炮徹底向後發射,並打中了剛好趕來支援的那些人的同夥,僅可怕的熱浪都將十幾人掀翻在地……

  羅科曼尼亞首都,

  社民黨二號人物哈桑的別墅。

  和盧卡茨所領導的國家人民黨相比,社民黨的組成可得「老邁」了許多。因而,就連今年已經47歲了的哈桑都能算得上是黨內的「青年才俊」了。並且,和他們的黨魁相比,哈桑也更為野心勃勃,不僅敢於做他們的黨魁不敢去做的事,還敢於背著他們年事已高的黨魁去做對方不敢做的事。

  現在,他就坐在自己家中的書房裡,焦心地等待他們的總統因為意外身亡而變成了「前總統」的消息。而後,他期待了多時的電話鈴音就在下一刻突兀地響起。

  那讓哈桑簡直沒能在椅子上繼續坐穩,並險些一下跳起來。但很快,他是不是因為這個突然響起的電話鈴音而跳了起來就變得不重要了。因為他很快就站起身來,並接起這個專門用來和那隊雇傭兵聯繫的電話。

  「喂,已經得手了嗎?」哈桑的右腳腳跟在地上踩了幾下,而後才有些飄飄然地這樣問道。

  可是沒曾想,電話那頭的那個聲音卻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這單我們不做了。」

  這樣的一個回答實在是出乎哈桑的意料,以至於他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更沒能搶在對方說第二句話之前對電話那頭的傭兵頭子說出質問的話語。

  「你提供的都是什麼狗屁情報!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光目標人物一個就能抵得上整個總統安保團!你給了我們幾乎每一個總統安保團成員的資料,卻漏了最厲害的那個!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人嗎!」

  這下,哈桑總算是慢慢回過神來,卻是遲疑地問道:「你說的那個目標人物……指的是總統本人?」

  「不然還能有誰!」怒極了的傭兵頭子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了這句話:「那麼多年了,那麼多年我們只在索林尼亞的雪鷹特種突擊隊身上吃過這麼大的虧!但你們該死的總統卻讓我們覺得他就是那個特種突擊隊的人!」

  「什麼……?什麼雪鷹特種突擊隊?」覺得對方就是在推卸責任的哈桑困惑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並在勉強地笑了兩聲後說道:「聽著,你應該知道我為了請你們到底花了多少錢,也應該知道我到底出了多少錢來確保這次行動的萬無一失。如果你只是想為你們的任務失敗尋找藉口……」

  「你給我閉嘴,蠢貨!給我們出這筆錢的人也不是你,是美國人!」傭兵頭子似乎是陷入到了一種對於他來說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夢魘的恐怖回憶,他說:

  「雪鷹特種突擊隊是索林尼亞最好的一支特種部隊,最好的!但是這支部隊真正活躍的時間卻很短。他們的頭兒,代號雪鷹的那個傢伙,他也有一雙那種顏色的眼睛。除了雪鷹特種突擊隊的幾名核心成員,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成名的時候還很年輕很年輕。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被入選進特種部隊的。因為這個故事在索林尼亞其實很出名。」

  電話那頭的傭兵頭子開始說起了令彷彿禁忌一般讓人感到害怕的故事。

  「那傢伙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在白森林駐防。但是有一夥兒不長眼的武裝偷渡團體趁夜去偷襲了他在的那個連隊的駐地,就為了打劫他們的軍火庫。他們大晚上的過去偷襲,把連隊駐地裡的那些士兵殺得幾乎都不剩幾個了。」

  「但是就在那夥人高高興興地走人的時候,帶著自己的那個班去了鎮上一趟的雪鷹回來了。然後他就拿著一把槍,帶著他的那個班,一路滑雪追擊那夥人。一共有一百多人!也可能更多一點!這伙兒武裝偷渡的團伙被他殺的就剩了一個。他就是這麼被意外發現他的人選進特種部隊的。」

  「但是那傢伙沒得意幾年就死了。」說著這句話的傭兵頭子也不知是為此感到惋惜還是快意,並咬牙切齒地笑著說道:「遇到雪崩死的。」

  聽著這個故事的哈桑不確定地沉默了一會兒,並在深吸一口氣後帶著一種虛張聲勢的趾高氣揚說道:「聽著,我大概能知道你們曾在這個雪鷹的身上吃過多少虧了。但生意是生意。我希望你們別因為任務的失敗就把事情扯到不相干的死人身上。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的確是當過幾天的兵,但那只不過是他用來博取民眾好感的一份死板履歷。我也一點都不信你剛剛說的這些鬼話。」

  當哈桑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他的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這名煩躁的在野黨二號人物原本想不去理會那些煩人的敲門聲的。但是敲門聲卻並未因為他的不應答而停止,於是當敲門聲接著繼續響起的時候,正滔滔不絕地說著那些的哈桑一把摀住了手機,並暴躁地喊道:

  「沒聽到我現在正在忙嗎!」

  門的外面安靜了一會兒,而後屬於他的女傭的,聽起來心驚膽戰的聲音便從那裡響起。女傭說:「先生,副總統來訪。而且已經等了您一會兒了。」

  「那就讓他接著再等一會兒!這裡是我家!我沒可能每時每分每秒都做好了準備去見他!」

  在暴怒著說完這句話後,哈桑原本打算鬆開摀住電話的手,和電話那頭的傭兵頭子繼續他們之間的談話。

  可沒曾想,他的書房房門卻是被人從外面打開了。而打開書房房門的人則正是他家的女傭。女傭先前所提到的副總統埃里克則正站在她的身後,並語調和口吻聽起來極為紳士地說道:

  「您可以離開了,女士。接下去我可能會需要一點時間和哈桑先生好好談一談。也許我們還會需要您給我們準備一些茶點。」

  但在埃里克說完這句話之後,女傭卻是身體僵硬地,彷彿正在經歷著極大恐懼地慢慢轉身向著走廊的那一頭走去。而直到此時,哈桑才看到了埃里克手中拿著的那把……在剛剛用來抵著女傭後腰的手槍。

  看到這一幕的哈桑結束了與那名傭兵頭子之間的通話。並穩住了心神,動作不露痕跡地要把手伸到眼前那張桌子的底下去。

  但是剛剛還在看著女傭離開的埃里克卻是很快出聲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這樣輕舉妄動。」

  說著,埃里克便在哈桑僵住了動作的時候從容地走向對方,甚至還給自己拉開了那張擺在書桌另外一邊的會客椅,在哈桑的面前緩緩地坐下來道:

  「首先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如果你打算把為你執行安保任務的人全都喊過來,我不確定我們兩個到底誰才會更難堪一點。」

  說完了這句話的埃里克看了哈桑一會兒。

  這是一名躍躍欲試地想要取代自己所屬黨派黨魁的位置,並在才結束的競選活動中接受了許多美國政府獻金支持而無法自拔的政客。與盧卡茨和埃里克這兩名在更尚武的索林尼亞成長起來的政客相比,哈桑在這種性質的對峙中顯然無法取得上風。

  而當埃里克看出了哈桑眼中的退意後,他非但沒有露出友好的笑容,更甚至拿起槍來,動作很快地給自己的手槍上了膛,並說道:「其次,現在我的這把槍也已經上了膛了,我感覺這時候你再要去抽屜裡拿槍,應該不會比我更快。」

  這下,哈桑徹底把放在了桌子上的兩隻手都抬了起來。

  埃里克:「很好,這個動作我很喜歡。那現在我們應該可以好好談一談了?我聽說,你派了一隊雇傭兵跟在了我派出的救援隊後面,想要置總統於死地。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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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羅科曼尼亞,

  波羅的海海邊,

  山洞前。

  「後退!別再往上走了!不然我就先槍斃了這個老傢伙,還有我兄弟手裡的那個女人!」

  這伙兒人數不少的傭兵團伙在和拿起了槍的總統閣下打了個照面之後,就很快萌生了退意。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任務失敗便意味著此前的傷亡沒有了意義。因此,在他們的頭兒已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之後,他們中的少數幾人依舊還是分兵去尋找人數眾多,卻很可能並沒有太多人保護著的,被安保團成員藏起來的訪問團成員。

  那個山洞本就離盧卡茨等人出現的地方並不太遠,再加上山洞的洞口雖然被新砍下的樹枝蓋住,但是由於時間太緊,那幾名總統安保團的成員並沒能夠走到太遠的地方去砍下這些樹枝,因此眾人藏身的山洞很快就被發現。

  只是那些窮凶極惡的雇傭兵卻似乎表現出了一絲顧慮,沒有殺了留在這裡保護訪問團的保鏢,並只是往對方身上不足以致命的位置開了槍。這也讓他們的損失變得更多。
  只是他們好容易「解決」了這些難纏的總統安保團成員,形勢就又一次地發生了逆轉。

  受了傷又生著病的,可憐的,在24小時之內已經經受了很多次驚嚇的內務部長就這樣受到了又一次的驚嚇,被當成人質拿槍指著脖子站在他們的山洞外面。

  但是那個用比項靈熙的大腿還粗的胳膊夾著內務部長的脖子的傭兵……他所說的「那個女人」卻並不是項靈熙。

  對方是比個子已經很高的項靈熙還要更為高挑的,穿著包臀裙,看起來更為性感曼妙的……空乘小姐。

  似乎這名凶惡的傭兵在這種時候也還是憑借他的審美,從他們這群人裡挑出了一個在他看來最美的姑娘,用以威脅身為總統的盧卡茨。

  對,憑借審美……

  當那個選了人質的傢伙衝進來的時候,項靈熙正好就和那位空乘小姐蹲在一起,並且這個傢伙也顯然是在兩人之間糾結了數秒的時間,而後才一把抓起了那位看起來更美豔,在看向那名傭兵時眼神也更為火辣的空乘小姐。

  於是當全程保持面無表情並且閉嘴不說話的項靈熙在被那兩名傭兵丟下後,擺在項靈熙面前的難題就只剩下一個了——如何在把雙手擺在頭上的情況下,把滑到了袖子裡端的槍給弄出來?

  如果還要給這個難題再加上一個限定,那就是——如何在依舊有看守時不時地拿槍掃過他們的時候,把這把已經上了膛的衝鋒槍在不扣動扳機的情況下給弄出來!

  該死的,這也太坑藝術家了!為什麼混蛋盧卡在走的時候都不跟她說一聲已經上了膛的槍應該怎麼還原!為什麼她還沒來得及問一問現在已經躺在了地上的那名保鏢,她應該怎麼把已經上了膛的槍還原,就直接做出了一個這麼危險的動作!

  眼見著山洞外面還在繼續對峙著,嘗試著慢慢把手槍從手臂那裡挪到手肘那裡的項靈熙感覺此時的自己簡直比剛剛那個傭兵挑人那會兒還要緊張得多得多!

  如果衝鋒槍的扳機在這種時候被扣下,那麼她肯定這輩子都不會好了!

  可就是在項靈熙神經如此緊張的時候,外面還突然出現了空乘小姐的高聲說話聲!那簡直讓項靈熙一個顫抖就要把好容易弄出來一點的手槍又給抖了回去。

  「總統閣下!總統閣下您別管我!裡面就只有一個恐怖分子了!」

  在那之後,漂亮的空乘小姐就發出了聽起來很疼很疼的呼痛聲,讓項靈熙聽著一陣牙酸。

  留在山洞裡看著他們的那名拿著衝鋒槍的傭兵則焦慮地在山洞裡來回踱步,彷彿只要再有一個不高興就會舉槍對著他們這些人來回掃射三分鐘。

  而那名此時正躺在了地上的,被盧卡茨留下來保護項靈熙卻是肩膀和腿部都已中槍的保鏢則掙扎著看向項靈熙,並隱隱向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問項靈熙拿那把留在她那裡的小手槍。

  這讓項靈熙覺得此時不光正在踱步的那傢伙焦慮,她自己也很焦慮啊!憤憤的項靈熙向著已經躺下的保鏢用極為誇張的口型無聲說道——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快把手收回去!

  或許是因為倒地的保鏢讀懂了項靈熙用嘴型說出的那句話,又或許是因為保鏢讀懂了項靈熙的誇張情緒,也可能……是保鏢以為項靈熙讀懂了他的意思。

  總之,向項靈熙伸出的手被收回了,可是那名焦慮的傭兵卻是一轉頭就看到了還沒來得及閉上嘴巴的項靈熙!

  「喂,你!」

  一下就注意到了項靈熙的焦慮傭兵點了她的名,並直接用衝鋒槍在項靈熙的腳前地上開了兩槍以告訴她,自己在喊的人就是她!

  哦,這可太完蛋了……

  項靈熙在心中如此感嘆了一句,並且她的內心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不出意外,外面的那個空乘小姐不會死,但是被發現了私藏著一把槍的她卻是一定會的。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盧卡茨派來保護她的保鏢都已經躺在地上了,那她現在就必須得靠她自己去掙那麼一線生機了。

  『加油,我要勇敢一點!加油,我能做到的!加油,我是最棒的!』

  當項靈熙在心中默默念出這句話之後,她看向了那名用這種特殊方式點了她名字的焦慮傭兵,以及他手中的那把槍,並展現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點了點頭道:「是的……」

  焦慮傭兵:「你剛剛在那裡打算和躺在地上的這個人說什麼?」

  項靈熙:「我……我剛剛想說服他,別瞞了,把那個證人的名字說出來吧。」

  現場的氣氛一下就變得古怪起來,對此還毫不知情的訪問團成員全看向了已經完全被焦慮傭兵注意到了的項靈熙。

  「你們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找那個能證明卡拉喬爾傑總統十年前根本不在洛特尼亞邊境的證人嗎?找到那個證人,然後殺了他?」

  聽著項靈熙說出了這些話的焦慮傭兵打量了她一會兒,而後開口:「繼續說下去。」

  但項靈熙卻是不著急說出下一句,而是很為難又膽怯地看了一下她周圍的那些人。焦慮傭兵這就一下沒明白了她的意思,並嘲笑著說道:「過來說。」

  於是項靈熙站起身來,並在同時十分自然地把放在後腦勺上的手放了下來,邊怯懦著向那人走進,邊感受著手槍在袖子裡的向下滑動,手心冒著冷汗地打算接住它。

  在此過程中,項靈熙甚至還在對方凶狠地催促她快一些的時候本色表演地踉蹌了一下,並在走近了對方之後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衝鋒槍槍管,乾澀的喉嚨一個吞嚥後說道:

  「能別把它對著我嗎?我……我膽小……」

  焦慮傭兵冷哼一聲,從雙手拿槍改為單手抱著槍,並不再把槍管對著面前的項靈熙。又是項靈熙又走進了兩步,近到了焦慮傭兵即便立刻把這把很長的衝鋒槍放下也無法用槍口對著項靈熙。

  就是在此時,項靈熙示意對方和自己一起看向她身後的訪問團,滿是冷汗的手也就在此時握住了從袖管裡滑下來的手槍。

  「證人就是……」

  當項靈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槍聲即刻響起。但那卻並不是焦慮傭兵開槍的聲音,而是手握小手槍的項靈熙在極近距離下打中眼前那人身體的聲音。

  被項靈熙一槍擊中的強壯男人在慣性下猛一個後退,似乎就要能夠在重傷之下用手上的衝鋒槍把害他至此的項靈熙打成馬蜂窩。

  但是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反而帶著一種「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勁冷靜下來,她的左手一邊向上繞過就要被放正的衝鋒槍槍管,在抓住它的同時把槍管往下壓,並且拿著衝鋒槍的右手也接連向這個想要她命的傢伙接連開出第二槍,第三第四以及第五槍……

  霎時間,完全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居然會是這樣的訪問團全都震驚了。

  而後,又是兩次槍聲的傳來。

  那兩名已經窮途末路了的傭兵本就是抓著人質站在山洞的洞口,神經極度緊繃地與在下面止步不前的盧卡茨對峙著。而從山洞裡面傳來的那明顯不是用他們兄弟的衝鋒槍發出的五下槍聲則讓他們稍稍分神了那麼零點幾秒。

  可就是那麼一點點分神的時間,卻是給了盧卡茨出槍極快地打中他們頭部的機會……

  由此,危機徹底解除。

  當盧卡茨迅速攀上山洞的洞口,而不是繞遠路跑上來的時候,他看到了讓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一幕——左邊胳膊上依舊還抱著那管衝鋒槍的項靈熙右手拿著手槍,愣愣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那名傭兵。

  「你真的讓我……很驚訝。」說著這句話的盧卡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而後又看向了明明應該保護她,可這會兒卻是依舊躺在地上的那名保鏢。

  但是在關鍵時刻瞬間爆發,並且完全豁出去了的項靈熙這會兒卻是回過味來。她一句話不說地把手上的兩把槍全都塞到盧卡茨的手上,而後就快步走向山洞的一側,並沒有很多人圍聚著的地方,就這麼吐了起來。

  「那夥人已經都解決了,我們安全了。」

  面對著眾人期盼的目光,盧卡茨用他很具說服力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只不過,在這一天之內已經受到了太多驚嚇的訪問團成員們卻似乎沒能很快接受這樣的事實。

  於是盧卡茨只得接著說道:「剛剛過來追擊我們的是一夥兒雇傭兵,死了很多也逃了一些。我認為他們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等到支援。而且,副總統派出的救援團隊和軍隊也應該在兩小時內就會到了。你們安全了。」

  說著,盧卡茨一一擁抱了他的部長們。

  在這樣一個完全稱不上暖和的天氣裡,盧卡茨只穿著一件襯衣,並且襯衣的衣扣還被解開了好幾顆,就連他的袖子也被捲得短過手肘。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因為先前的劇烈運動以及緊張交火而出了很多汗,金色的髮絲也黏了一些在他的額頭上。

  可是盧卡茨的這幅樣子卻完全不減風采,甚至讓他擁有了一種不同於平日的魅力。

  一種混合著汗味與機油味,粗獷卻又不失風度的男人味。

  「但是接下去我就不能和你們待在一起了。現在我已經能確認,那些人的目標是我,也只有我。你們不和我在一起才會更安全。在遇到了那麼多的事之後,你們也該回家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家人了。」

  在盧卡茨說出了這些話語後,他訪問團裡的好些人都想要和他再說些什麼,可盧卡茨卻只是對這些人歉意地笑了笑,而後便撿起自己先前扔下的西裝外套,並走向剛剛還厲害得不行,可現在卻只能扶著牆,要吐不吐的項靈熙。

  盧卡茨把一瓶水遞給項靈熙,並說道:「我們差不多該走了,靈熙。」

  感覺自己可能已經死了一次的項靈熙發著喘接過水,顧不得那麼多了的好好漱了漱口,也又喝了好些水,並在把自己的嘴唇好好擦了擦,又吃了幾粒彩虹糖之後壓著火氣地說道:

  「剛剛發生了那麼多事,你卻只知道跟我說……『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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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3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神經敏感的項靈熙一聽盧卡茨的那句話其實就已經炸了,卻是強迫症犯了一樣,憋著,在做完了那一連串的動作之後才抬頭說出這些話語。可那樣之後,她就發現了正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那些訪問團成員。

  那讓項靈熙尷尬極了,並壓低了聲音地強調道:「我跟你說過,我只是一個弱小又膽小,還神經纖細的藝術家!但是我現在,我現在……」

  看著盧卡茨的那張帶著笑意的臉,項靈熙心情復雜極了。

  一方面,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再也不會被對方的臉和身體給迷惑到了。

  可另一方面,她又是一個重承諾的人,既然她已經答應了對方會做到,並且現在也已經進到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地方,那麼她就一定得完成兩人之間的那個約定。

  於是項靈熙停止了那些話語,並在自己的前途未卜嘆了一口氣後向那些也已經共患難了的訪問團成員們揮了揮手。

  「我剛剛說的那個證人是有的,那就是我。所以,接下去我得和你們的總統閣下一起行動了。」

  當項靈熙說完這句話,盧卡茨便牽起她的手,並在對這些即將安全回家的人說出一句「一路順風」之後帶著項靈熙向洞口走去。

  當他經過那幾名總統安保團成員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他們一直以來都在保護著的……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的保鏢把一個裝滿了槍也放上了許多錢以及一個帽子的背包交到了盧卡茨。而盧卡茨則也當然不客氣地接過了它,並彷彿掙脫開了往日牢籠那般,灑脫又隨性地背上了它。

  項靈熙:「接下去我們該怎麼辦?」

  盧卡茨:「我在下面發現了他們的山地摩托。也許你會願意坐在我的後座?」

  項靈熙:「然後呢?」

  盧卡茨:「然後我們就回海邊,找到之前被我藏起來的充氣艇,開到另外一塊海灘,然後再騎著摩托車找到一個小鎮,一起『失蹤』一陣子,然後突然出現在首都的法庭。」

  項靈熙:「聽起來這不是一個很美妙的主意,但我現在好像也沒得選了?」

  盧卡茨:「對,你沒得選了。」

  『對,你沒得選了。』——這只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回答,可項靈熙卻感覺自己從那句話裡聽到了來自於盧卡茨的戲謔。

  那讓項靈熙感覺十分不對勁,但那也只不過是不對勁而已。

  可是盧卡茨隨後的那個動作卻是讓項靈熙如臨大敵!

  因為盧卡茨又把項靈熙先前崩了那名焦慮傭兵的手槍還給了她。

  那讓先前已經有了許多與這把槍的恐怖回憶的項靈熙連連縮手,可是隨後盧卡茨又抓起了她的手,並把手槍放到了她的手上。

  這可讓項靈熙焦急壞了,她感覺自己簡直比已經被她幹掉了的那名傭兵還要焦慮,並語速很快地和對方說起了「上了膛的槍在我袖管裡」的恐怖體驗,那可愛的樣子直把盧卡茨給逗得不行。

  「也許你會願意告訴我,為什麼你在朝那個人開了一槍之後又連著開了四槍?」

  盧卡茨當然會記得那時候在山洞裡響起的五下槍聲,它們聽起來沉穩極了,並且只憑借槍聲發出的頻率就能讓盧卡茨知道,那五發子彈究竟是怎樣一種美妙的方式出膛的。並且,那也當然不會是這伙兒已經窮途末路了的亡命之徒所扣下的扳機。

  光是聽到那些聲音,盧卡茨絕對想不到,當時開了槍的那個人會在此時如此緊張又害怕地說起當時的情形。

  「那當然是因為我很害怕啊!我知道他們這些人端槍打人的速度肯定比我要快很多很多,但是他的槍管長我的槍管短啊,所以我就走到離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近到都能聞到他口臭的地方!」

  又回憶起那些的項靈熙情緒激動起來,並且邊比劃邊說:「在我向他開了第一槍的時候,我可以看出來他明顯就想拿他手上的那把手槍把我打成篩子了!」

  「然後……你就朝他開了四槍?」盧卡茨帶著些許遲疑問出這句話,可他的直覺和對那幾下槍聲的判斷卻告訴他,事情不會是如此。

  項靈熙:「當然不是!我難道還能和他對開槍嗎?我當然要先把他的那把手槍抓住再把槍管壓下去了!」

  當聽到項靈熙以一種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語,盧卡茨忍俊不禁起來。而此時,他們剛好走到了那輛倒在了地上的山地摩托車前。

  盧卡茨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眼前的這個人……讓他在北京見到對方的第二面時就已經能夠感受到她身體裡的巨大能量,而十年之後所見到她的第三面,則讓盧卡茨看到了存在於那間畫室裡的浩瀚星空。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明白這個會向他提出那種要求的女孩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卻是在今天再一次地驚訝了。

  而這種驚訝之中,則應該還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心動。

  於是並不打算在這種時候隱藏那種心動的盧卡茨看著此時雖顯得有些狼狽,卻又明豔生動得十分可愛的項靈熙,並向她問道:

  「我可以吻你嗎?我既膽小又弱小,還神經纖細的藝術家?」

  這樣的詢問讓完全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有這種發展的項靈熙完全摸不著頭腦了!她愣愣地看向這個有著金色的頭髮以及冰藍色眼睛的男人,卻是忘了拒絕。

  「對於男人來說,如果一個女人在他提出這種問題的時候不說出拒絕,那就是她同意了的意思。」

  那樣的話語讓項靈熙一下紅起了臉,可還不等她為自己說出反駁與辯解的話語,盧卡茨便已經很用力地抱住了她,並親吻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個比他們第一次接吻時還要纏綿了很多的吻,並在心動之外還透露出了一種能讓項靈熙感受到的……喜歡。而在項靈熙的背上以及腰上隔著一層衣服撫摸著她的手掌則更給項靈熙帶去了一種帶著失控感的火熱觸感。

  那讓項靈熙不禁下意識地試著推開對方,卻發現憑借她的力氣居然還根本就推不動盧卡茨。而更糟糕的是在她開始試著推開這個混蛋的時候,那個本來還纏綿的吻開始變得粗魯起來,帶著一種仿若實質的侵略感向她席捲而來,也讓她的唇舌都發麻起來。

  當盧卡茨就要結束那個吻的時候,項靈熙終於把人給一下推開了那麼一兩步,可是在剛才就已經徹底丟開了紳士皮囊的這個傢伙卻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反而在看了看項靈熙因為剛才的吻而濕潤起來的眼睛後沒能忍住地又上前,並很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和眼睛。

  這下,項靈熙可算是真的懵了!懵透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他們兩個之間的這段關係裡,她才應該是那個耍流氓的吧?

  可為什麼在她成功得手一次之後又夾起尾巴謹慎做人的時候,情況卻是變成了這樣!

  她不明白啊!

  但是在這一刻,紅著臉的項靈熙卻是會抑制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盧卡茨問她的那句話。

  ——【你喜歡……溫柔一點的,還是粗魯一點的?】

  有關她自己到底喜歡哪樣的,項靈熙或許還沒能弄明白。但現在她卻是覺得,盧卡茨應該是更喜歡粗魯一點對人的!

  可如果她真的去問盧卡茨同樣的問題,盧卡茨則應該會十分大方且誠實地告訴她:看心情。

  在項靈熙陷入這種讓人抓狂的糾結中的時候,經歷了這麼多糟糕事卻似乎心情還不錯的盧卡茨帶著饕足的笑意扶起了那輛摩托車,並在跨上那輛山地摩托後示意項靈熙也坐到他的後座上。

  在看出被吻得都懵了的項靈熙臉上的糾結時,盧卡茨很快問道:「比起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我想你應該更會想坐在我後面?」

  被這傢伙的不要臉弄得完全無話可說了的項靈熙發現自己的想法居然還真像是他說的那樣——相比起被這傢伙抱著坐在他前面,她還情願坐在這傢伙的後面,自己做抱著人的那一個!

  於是弄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了這樣的項靈熙只得坐到了盧卡茨的後座上,並兩手一起環住對方的腰。

  在山地摩托的馬達聲響起時,盧卡茨的聲音也再一次地傳來。

  他說:「你還記得你在國安局被人盤問的時候說的,你靈魂的樣子嗎?」

  項靈熙:「《盛開的杏花》?」

  盧卡茨:「對,我覺得那幅畫的確很像你。」

  項靈熙:「所以你是想說,在我開了五槍解決了一個手臂有我大腿粗的雇傭兵之後,你居然還覺得我像《盛開的杏花》?」

  回答項靈熙的,是盧卡茨帶著笑意的聲音:「對。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能感受得到它的與眾不同,之後每看到一次都會覺得它又更美了一些。而且,杏花後面的藍色也很適合你。如果你能穿上一條那種顏色的裙子,一定很美。」

  聽到那樣毫不掩飾的讚美,項靈熙可真是羞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於是她只能把自己的腦袋埋到盧卡茨的背上,直到片刻之後盧卡茨的再次開口。

  他說:「也許你會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一個就發生在我們十年前的那次見面後不久的故事。」

  而項靈熙所給出的回答,則是一句憋了老半天之後才說出口的,聽起來有些不情不願的:「姑且願意。」

  於是盧卡茨開始說道:「那是在和你分開的半個多月之後,排長讓我帶著我們一個班的人去到鎮上採購一些東西。那天的天氣很冷,而且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下雪,路很不好走,所以我們一直到夜裡雪停了才從鎮上回到連隊的駐地。但是在我們還沒走到連隊的駐地時就發現連隊裡出了事……」

  軍用直升機與救援直升機已經從最近的基地出發,可是騎著山地摩托的盧卡茨卻是帶著他的藝術家證人一起去到了海邊,並翻出了那個被他藏了起來的,帶馬達的充氣艇,打算在那些人抵達這裡之前就消失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中。

  而他用項靈熙先前買的,能在羅科曼尼亞使用的號碼給副總統埃里克的發送的最後一條短信,則是——【我不在的這幾天,羅科曼尼亞就交給你代為履行總統職責了。】

  這是一場他在多年前幾乎每週都要經歷的旅程,一場他原本以為退休之前再不可能有的旅程。

  可現在,當這場旅程猝不及防地到來時,他卻覺得……這一切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後來呢?你追擊這伙人。給自己的戰友報仇?」當海浪聲開始在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時,屬於項靈熙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對,而且我擔心這些人可能有機會在監獄裡苟延殘喘一輩子,所以特意只留了一個活口。在和他們進行槍戰的過程中,我中了兩搶,後來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月。所以那時候給你發的回復看起來會那麼的……『敷衍』。不過我也的確不擅長用文字短信來和人溝通。等到我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來給你發郵件和短信了,我們之間的聯繫又已經斷了好一陣子了。那讓我也有點不太知道應該從什麼說起。」

  盧卡茨讓項靈熙坐到充氣艇上,而後又把充氣艇推進了海裡,直到海水沒過他的腰才再次爬上充氣艇。當盧卡茨試圖爬上充氣艇的時候,他看到了已經坐在了充氣艇上的項靈熙向他伸出的手。

  這可真是奇怪又陌生的經歷,但似乎卻並不糟糕。

  「擔心我沒法把你拉上來嗎?我的力氣其實很大的。我能一個人拖一整套繪畫裝備還有一個很沉的行李箱。」眼見著盧卡茨在他伸出手後半天都沒有反應,項靈熙再次向對方如此強調道。

  而盧卡茨則在一陣好笑之後說:「不,我是擔心充氣艇會翻。」

  果然,其實並沒有太多海上經歷,也不太會游泳的項靈熙一聽到這句話就猶豫了,她很快就要往後退去,並打算退到充氣艇的另外一頭。可是當項靈熙真的這麼做了的時候,她還來不及收回的手卻是被盧卡茨一把抓住!

  然後盧卡茨剛才描述的那個慘劇就真的發生了!

  ——充氣艇翻了,連帶著坐在充氣艇上的項靈熙也翻進了海裡!

  「盧卡!」

  好容易才等到衣服乾了的項靈熙徹底崩潰了!她在討人厭的海水又要進到眼睛裡之前眼睛緊閉起來,並把再次被一下打濕了的頭髮往後撥去。可是造成了這些的罪魁禍首居然還來和她搗亂!

  盧卡茨:「你覺得,在海裡接吻的感覺會不會很糟?」

  天啊!這個混蛋居然還好意思問她這樣的問題!

  在今天之內,項靈熙已經經歷了很多次由對方引起的悲劇。可是先前,她一直都按捺著火氣,或者說是沒有真正的爆發,但現在……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到有人煙的地方卻是又一次地被還海水給淹了個透心涼,這實在是讓項靈熙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做一個心智成熟的文明人了!

  「我讓你在海裡接吻!讓你在海裡接吻!」

  暴怒的項靈熙大聲說出這句話,然後……根本就沒看到先前的盧卡茨到底是怎麼對付那些窮凶極惡的、並且手臂有她大腿粗的雇傭兵的……弱小藝術家這就借著海水的浮力,抓著盧卡茨的胳膊要把他頭朝下地扔進海裡!

  那麼,她這麼做的結果如何?

  沒有料到她真的有那麼大力氣的盧卡茨的確被她拽起來了,可盧卡茨‧早年當過兵‧脫下西裝就解開了封印‧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卻是在順著項靈熙的意,讓自己的腦袋往海裡紮的同時也憑借著腰上的力道,讓始作俑者也和他一起在海裡轉了個圈。

  並且……他還恭敬不如從命地……順便和對他喊出了那種話的弱小藝術家真的在海裡接了個吻。

  再次從海裡冒出頭來的項靈熙簡直已經崩潰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並只能讓自己的舌頭盡可能地別嘗到那些該死的海水的味道!

  但不等項靈熙再說出些什麼,她就發現他們的那個充氣艇已經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海浪推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艇!充氣艇!我們的充氣艇!」

  焦急的項靈熙指著遠處的充氣艇,著急地大喊起來。於是造成了這一連串悲劇的傢伙這下終於認真起來,在向著遠處一撲之後追著被海浪帶走的充氣艇向前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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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3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在這天入夜之前,身心疲憊的項靈熙終於還是被開著帶馬達的充氣艇也依舊海上航行能力滿分的盧卡茨帶到了有人煙的鎮上!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她對於這趟旅程的想法,那應該是——早就知道這一路一定命運多舛,然而卻是沒想到會命運多舛得如此折騰!

  那就更不用說,和她一下子拉近了距離的盧卡茨會人設崩塌到這種境地!

  在保持了身上滿是鹽水、並且皮膚和最貼身的衣物之間又是一層一層的鹽粒這種狀態近24小時之後,項靈熙終於能好好地洗一個熱水澡。

  那讓她能夠在盡情沖澡的時候冷靜下來,甩甩滿是鹽味的頭髮,並好好地想一想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其實,如果要細究起來,當項靈熙在十年前的白森林遇到盧卡茨的時候,這位日後的總統閣下其實就已經表現出了這種可怕的潛質了!

  在和他還沒有深入接觸的時候,他表現出了一種甚至能稱得上是不近人情的冷冰冰。並且那時候的盧卡茨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毫無紳士風度可言。

  但是兩人因為那場在風雪中的共同前行而拉近了距離的時候,他卻是慢慢地展現出了這種脫線、對於異性的正常情緒感知有誤,又或者說大腦的思考頻道和普通人根本不在一個赫茲上的特質。

  他不知道,甚至也可能是並不在意某些話語和某個動作可能會讓女孩不高興,卻又往往會在不經意間有了能夠打動對方的舉動。

  十年後,項靈熙原本以為他成熟了、世故了、圓滑了、外表溫暖可內裡卻比以前更為冷淡了。可誰曾想,當他把西裝外套一脫之後,居然會表現出了比十年前還要增強了數倍的那種特質!

  原來,這十年時間裡他也一點都沒有變,只是給自己披上了一件迷惑性很強的外衣!

  那就很讓人窒息了好嗎!

  「不行,我得去找他……找他好好談一談……」

  當項靈熙把淋浴熱水關了的時候,她堅定了一下自己,並且也對自己說出了這樣激勵的話語。而後她把浴室裡預先擺放著的浴巾蓋在了頭上,並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發起愁來。

  原因無它——她僅有的一套衣服衣服現在根本就不能穿!

  可她今天又已經很累了,實在是不想這會兒就把衣服給洗了再掛在暖氣管上!

  但是她走進浴室的時候又實在是很匆忙,根本就沒能來得及看酒店的衣櫥裡是不是有那麼一件睡袍!於是項靈熙糾結了一下之後便打算披著浴巾走出浴室看看。

  可又一個悲劇就這麼發生了!

  當項靈熙披著浴巾,卻只是把浴巾在身前稍稍扯了一下,並沒能把所有關鍵部位都遮住地走出浴室的時候,她就這麼和正要把新買來的衣服放在浴室門旁邊桌子上的盧卡茨撞了個正著!

  那一刻,兩人都沉默了,並且無論是盧卡茨還是項靈熙,這一對先前已經在昏暗的燈光下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都在看到對方後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好幾秒!

  而後,首先反應過來的盧卡茨又低下頭去,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那般地把那幾件衣服從袋子裡拿出來。這樣之後,項靈熙也開始要圍浴巾。

  她原本是想要把浴巾圍在胸前的!畢竟,如果她那麼圍的話,她的兩條手臂就能夠正常抬起放下了。可是想要把披在肩膀上的圍巾圍到胸前,那之中要經歷的動作也未免太過粗獷。於是她只好把一手把浴巾的一邊固定在胸部的一側,又另一隻手再把另外一側的浴巾扯到身體的另一側去。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很勉強地讓浴巾遮住了自己的大腿根。

  突然凝滯了那麼十幾秒的氣氛稍稍有所緩和,而盧卡茨的心總算也沒有大到那種程度,並開始為自己解釋道:

  「抱歉,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出來。我以為……你起碼還得吹個頭髮。」

  項靈熙也一本正經道:「啊,我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是裸體吹頭不是我習慣做的事。所以我想先出來看看房間的衣櫥裡有沒有浴袍。」

  「有的。我剛進我房間的時候就看過了。」

  說著,盧卡茨很快就放下了手上的那幾件衣服,並走到衣櫥前,為項靈熙拿出了兩件浴袍裡更小一些的那件。可是當盧卡茨把那件睡袍拿到項靈熙的面前時,項靈熙望向盧卡茨的眼神,以及嘴角的僵硬弧度都讓盧卡茨很快意識到了不妥。

  於是盧卡茨進而繞過項靈熙,走近她先前待的浴室,幫項靈熙把睡袍放到了浴室的洗手台上。

  「謝謝。」項靈熙皮笑肉不笑地用很誇張的語調向盧卡茨道謝。

  盧卡茨:「我給你買了一套衣服,如果尺碼不合適,你可以告訴我。」

  項靈熙把僵硬的嘴角扯出了一個更大的,卻是依舊僵硬的弧度,並重復道:「謝謝。」

  盧卡茨:「那我們一會兒見。」

  盧卡茨在說完那句話後就轉身向著門外走去,而項靈熙則是在他打開房門的那一刻鞠躬道:「恭送閣下。」

  當項靈熙說出這句話之後,盧卡茨關門的速度一下變快了。而當那扇房門真的關上之後,項靈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並且披著浴巾,步伐與眼神中都帶著殺氣地走到門口,給自己的房門栓上她剛剛一時大意忘了扣上的防盜鏈!

  那樣之後,項靈熙又走回浴室,拿起對方剛剛幫她拿出來的那件浴袍,給自己披上,而後才轉去看盧卡茨剛剛在未有得到她同意的情況下就進門給她帶來的那些新買的衣服。

  可項靈熙才因為這些尺碼都買對了,並且款式也讓她喜歡的衣服而心情平緩下來,又驚喜地發現盧卡茨居然還給她買了一小套看起來很可愛的護膚用品……她就接著發現了先前盧卡茨沒能來得及打開的那個袋子。

  並不認識這個羅科曼尼亞本土品牌的項靈熙疑惑地打開紙袋,而後……她就發現了躺在那個紙袋裡的,用粉紅色的紙包著的整套內衣內褲!並且那還是蕾絲性感款的!內褲甚至還是丁字的!

  一手拿著蕾絲性感內衣,另一手拿著蕾絲丁字褲的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要昏厥過去!

  這居然是她過去還從未給自己買過的款式!

  瞪大著眼睛的項靈熙放下了手上的那兩件「蕾絲產品」,並崩潰地抓著仍然還濕漉漉的,卻已經不再滴水的頭髮,在內心經歷了長達數分鐘的掙扎後終於動手把睡袍的前襟拉得嚴嚴實實的,連鎖骨都不給露出來,而後又繫上睡袍的腰帶,拉開房門的防盜鏈又取下房卡,氣勢洶洶地走到旁邊盧卡茨的那間屋子門外。

  在真的敲響對方的房門之前,項靈熙深吸了一口氣,並稍稍控制了一下她正在爆炸的情緒,而後才控制著手上的力氣,不輕也不響地敲了敲門。

  「是我,靈熙,你現在在屋裡嗎?」

  回答項靈熙的,是屬於盧卡茨的腳步聲。這位已經在過去的24小時內和項靈熙拉近了許多距離的,在離開了自己的隨行團隊之後反而展現出了更強行動力的總統閣下很快給項靈熙開了門,並在看了看外面的走廊後很快就讓項靈熙進了門。

  項靈熙:「我覺得……我們可能需要談一談。」

  在項靈熙說出了這句話之後,盧卡茨應了一聲,並走去拿起電視機的遙控板,要把電視的聲音調輕一些。

  在這樣的時候,項靈熙不帶目的地,下意識地看起了盧卡茨的這間房間。

  在電視機的桌子邊上擺著盧卡茨用來偽裝自己的棕色假髮,黑框眼鏡,還有絡腮鬍子的貼片。打開的黑色背包裡則放著好幾把槍,還有……好幾盒某品牌的避孕套。

  猛然間撞進視線裡的那幾樣東西讓原本就還沒能來得及為自己和對方的此次談話打好腹稿的項靈熙感覺自己頓時就啞巴了。她甚至還覺得自己可能連眼睛都已經瞎了!

  此時盧卡茨剛好已經把電視機的聲音調輕了,而當他再一轉頭看向項靈熙的時候,就會發現對方此時正在看著他裝槍的那個包,從身體到視線都十分僵硬。

  他很快走向自己的那個包,並把背包的拉鏈拉上,也讓安全套全都消失在項靈熙的視線中。

  似乎就連盧卡茨也在這個時候感到了些許的尷尬,他咳嗽了一聲,並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必要的時候它可以用來做止血帶,給傷口防水,或者是用來裝水,也給我們的鞋子防水。我覺得我們應該能用上它。」

  好了,兩人之間的談話還沒有開始,項靈熙就感覺自己的全身力氣已經被耗盡!

  而此時,盧卡茨又十分貼心地問道:「所以,你想要和我談的是什麼?」

  「我……我知道這很可能就是我的自作多情……」在盧卡茨的注視下,項靈熙努力給自己鼓起勇氣,並在頓了頓之後看向對方的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說道:「但是你最近這幾個小時的表現,的確讓我覺得……你好像喜歡我一樣。」

  對於項靈熙的這句話,盧卡茨並沒有急於接口,而是仔細地想了想,彷彿是在判斷自己對眼前這個女性的感受,並在那之後說道:

  「不,我並沒有喜歡你。」

  項靈熙:「…………」

  說好了要和人談一談,可項靈熙卻是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突一句話都沒有了!於是她深吸了兩口氣,轉頭就向著門口走去,卻是才抬腳走了一步就被對方抓住了手。

  盧卡茨:「我認為我應該沒有理解錯你的意思,但我也同樣認為,你說的那種喜歡對於我來說,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有的。比起『喜歡』這個詞,我認為『有一些好感』會更貼切一些。」

  「就好像007對邦女郎那樣的好感嗎?」

  當項靈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笑眼裡其實是滿滿的嘲諷腔的!可聰明絕頂的總統閣下居然在好好地考慮了一會兒後認真地說道:「邦德和邦女郎之間是有愛情的,那應該會比喜歡更高一檔。」

  聽到這樣的話語,項靈熙感覺她簡直要大笑三聲才能緩解自己此時的尷尬!

  她再次伸出手來,比出一個高度。這回,她先是比了比自己身高的那個位置,說道:「這是007和邦女郎之間的愛情。這樣的高度。」

  盧卡茨有些疑惑地看著項靈熙,並帶著一絲絲的不太確定說道:「是的。」

  接著,項靈熙又一下比到了自己腰的位置,說:「這是你理解的,我說的那種喜歡。」

  盧卡茨:「不不,這個高度太低了,應該再高一點。」

  但是項靈熙根本就沒管盧卡茨說的那句話,而是接著比了比自己膝蓋的位置,說:「這是有好感。」

  盧卡茨沉默了一下,又帶著一些遲疑說道:「我覺得……有好感應該沒有那麼……」

  「這是你說的,『有一些好感』。」項靈熙又很快比了比自己的小腿的位置,又在那之後比了比腳踝,並說道:「這是你之前和我共度一晚之後對我的感情。」

  不知為什麼,當盧卡茨聽到項靈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居然覺得自己十分心虛,而先前即便是在對他提出那樣的要求時也依舊是勇敢並膽怯著的人,項靈熙此刻卻是在保持著彎腰姿勢的從側邊轉頭看他時依舊做到了對他進行逼視!

  並且那還是一種能讓盧卡茨感到驚人威嚇力的逼視!當項靈熙作勢要起來的時候,盧卡茨甚至還隱隱地感到自己鬆了一口氣。

  可項靈熙卻是保持著微笑,在起來了那麼一丟丟之後又徹底彎腰下去,卻是彎腰不屈腿,把自己的手掌墊在地上,又在脫了拖鞋後一腳踩了上去道:「這裡,這裡就是你能和女人上床的底線。」

  盧卡茨:「…………」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尷尬,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盧卡茨開始著急於向項靈熙說出解釋:「我覺得你可能對我有一些誤解。」

  但是項靈熙依舊不管不顧,並在慢條斯理地起身之後保持著微笑道:「可是每一部《007》都還會換上一個新的,和邦德有著感人至深愛情的邦女郎。對了,《007》大約多久會出一部?兩三年?」

  盧卡茨:「也許四年……?」

  項靈熙笑得更樂了,她問盧卡茨:「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向你提出那種過分要求的時候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嗎?我說『我必須得和你發生了些什麼,然後才能真的開始本來就該屬於我的,平平凡凡的生活』。在我應該怎樣展開這種平凡生活的這件事上,我相信你肯定會是我的好榜樣。」

  說著,項靈熙向盧卡茨抬起了下巴,並很快拉開一旁的衣櫥櫥門,迅速從裡面拿出一個衣架,拿著衣架的一段把它舉起來。

  「我想,我應該把我的底線從這裡,挪到這兒。」

  說著,項靈熙在舉著衣架往上一跳,讓衣架碰到了天花板之後又把衣架丟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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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 00:3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當項靈熙說完那句話,也為此配上了一個如此帥氣的動作時,盧卡茨沉默了。他看向那個被項靈熙踩在腳底下的衣架,許久之後才帶著一種真誠的疑惑向她問道:

  「請原諒,但是你的這種表述會讓我認為,你在責怪我那天答應了你的要求。所以你在向我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到底是希望我答應還是希望我拒絕?」

  政客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雖然之前還一直都在強調自己弱小又膽小的小畫家突然一下氣勢十足地張牙舞爪起來了,可是並沒有因此而被她帶跑的盧卡茨才只是問出了一句話語,就直擊心靈得讓之前還氣勢洶洶的項靈熙一下子啞口無言了。

  項靈熙:「我……我們能跳過這個問題嗎!」

  盧卡茨:「不能,因為剛才是你主動提起這個問題的。而且這個問題也的確是你單方面的和我發生爭論的重點部分。」

  說著,盧卡茨看了頭髮都還濕漉漉的項靈熙好一會兒。或許是因為一直喜歡運動的緣故,項靈熙的皮膚很好,在剛剛洗完了熱水澡的這個時候,她的皮膚更是看起來白裡透著紅,連未有塗抹口紅的嘴唇顏色也因此而變得可愛又誘人。

  那就更不用說……她的睡袍衣領已經在剛剛的那些動作之後鬆開了許多,從黑色的頭髮上滴落的水珠就隨著她胸口的一起一伏隱在了睡袍的衣領裡。

  「雖然我總是更習慣理性地思考和看待問題,但我其實不反對女人偶爾的無理取鬧。可我得知道你為什麼會無理取鬧。因為如果我弄不明白,你就還會因為同樣的原因,找不同的機會和理由和我發脾氣。」

  說著,盧卡茨又靠近了項靈熙一些,他的那雙有力的手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放到了項靈熙的肩頸處,而後又慢慢往上,捧住了項靈熙的臉。

  盧卡茨:「所以,告訴我。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那一刻,就連項靈熙自己也迷惑了起來。她試著去開口,可似乎想要在此時說出些什麼卻沒有那麼的容易。

  但盧卡茨卻很有耐心,並且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此刻也只有項靈熙。

  當盧卡茨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變得誘惑力十足起來,彷彿是在誘導著項靈熙說出他想知道的,他說:「無論你想到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但是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項靈熙卻是陡然清醒回神,並一下拍掉盧卡茨的手,說道:「可我覺得我和你之間還沒有熟到無論我想到什麼都要告訴你!」

  說著,項靈熙轉身走出幾步,卻並不是要即刻掉頭就走,而是想要借此在這間並不能稱得上十分寬敞的屋子裡借到一點來回踱步的空間!

  「盧卡茨!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撿起被她丟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腳的一腳,並再一次地把問題的重點繞回到了衣架以及那些「高度」上。

  項靈熙首先用衣架比了比自己的小腿,說:「現在,我姑且認為你說的『有一點好感』是這個高度。但你表現出來的樣子……會讓我覺得我們這是正常情侶在談戀愛,並且你也好像真的喜歡我一樣。」

  這一次,項靈熙用衣架比了比盧卡茨的高度,並在自己的小腿和盧卡茨頭頂前方來回比劃,並強調這兩者之間的差距。

  這下,項靈熙終於說出了總結性的發言:「可是這種差距根本就不是我能承受得來的!」

  盧卡茨:「所以你希望我別對你那麼好?你希望我對你壞一點?」

  項靈熙:「……」

  當項靈熙聽到盧卡茨說出那句話之後,她覺得自己簡直連站都要站不穩了,並且她也在看了對方好一會兒之後真的搖晃了一下!在搖晃了那麼一下之後,她還為了掩飾住剛剛發生了什麼而又和對方笑了一下。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不明白項靈熙的這一反應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但他也的確沒有那麼多時間來和項靈熙一起糾結這樣的事了,而就在盧卡茨要把注意力又轉回他剛剛還在看的電視上的時候,他聽到項靈熙再次開口。

  「能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在得到再次拿起了電視機遙控板的盧卡茨點頭同意之後,項靈熙試著問道:「到底是什麼讓你一下子轉變了,讓你……對我有了那麼一些好感的?我記得你在總統專機上的時候還應該和現在不一樣的。」

  這下,盧卡茨真的想了一下。並且他也的確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糊弄項靈熙。

  在思考了數秒鐘的時間之後,盧卡茨用並不完全肯定的語調說道:「你身上的反差感?還有你開槍時的節奏?」

  有關自己這種超級新手開槍時的節奏為什麼也能打動人,項靈熙是不知道的。但項靈熙卻是知道,但盧卡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在那一刻的神情和樣子就已經性感到足夠打動人了。

  哦,這可真是夠了!

  你可是總統啊!你不能在舉手投足間都這麼勾女人!

  這不符合你的身份!

  可當盧卡茨對項靈熙說出那句話之後,他還要對項靈熙露出很好看很好看的笑容,並一定要在項靈熙對他輕輕點頭後才把注意力放回電視上。

  下一秒,電視機裡新聞報導的聲音變大了起來。

  而盧卡茨和項靈熙的表情也突然一下就認真了起來。

  那是因為,此時電視裡剛好播放起了總統訪問團已經獲救的報導。

  「鑑於我們在過去24小時內所遇到的一連串事件的復雜性,我們不能在現在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我只能說,我們和總統本人都遭遇了我們直到現在都難以相信的惡性事件,造成了這一連串事件的人一定會為此而付出代價。」

  在那片海灘邊上,一名披著加厚毛毯的訪問團成員在救援飛機的背景下這樣說道。而在他的身後,又有幾名記者企圖從訪問團裡的其他人那裡得到隻言片語,可這些往日裡在面對鏡頭時總是能說很多話的政客卻是都很沉默。

  「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些什麼,就關注一下三小時後在總統官邸召開的那場新聞發布會吧。」

  當對外貿易部部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被救援人員用擔架抬著的內務部長正好就經過了對外貿易部部長,也讓那名想要從對外貿易部部長那裡知道些什麼的記者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而後那名記者就對著攝像機鏡頭說道:「現在距離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失聯已經過去了24小時了。值得慶幸的是這架專機在失聯後成功地在海上迫降,但直到現在也依舊沒人能告訴我,我們的總統到底在哪裡。他們只告訴我,總統閣下現在還是安全著的。但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顯然不是我們能夠接受的……」

  「我能上一下微博嗎?」看著新聞裡的這些內容,項靈熙不禁向盧卡茨提出這個問題,並解釋道:「我想看看我們那裡現在是怎麼報導這件事的。而且微博上還會有很多人翻譯BBC那裡的即時新聞。」

  盧卡茨:「如果你不介意一登錄你的微博賬號就被陳燁先生找到的話。」

  那就是不給上了?

  項靈熙抓了抓已經半乾了的頭髮,又問道:「推特呢?」

  這次盧卡茨乾脆不回答了,而只是用一個臉上寫著「你說呢?」的微笑來回答。

  誒,還是不給!

  明白了對方意思的項靈熙心煩極了,並且也的確再沒有心思再去想他們先前的那個話題,而是走到電視前,並看向坐在床上的盧卡茨,問道:「我可以坐這裡嗎?」

  「當然。」

  這回,盧卡茨總算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並往旁邊挪了一點位置,示意項靈熙坐到他的旁邊來。

  在過去的24小時內,項靈熙和外界完全失聯,也不知道他們經歷的這些究竟會在浮出水面後掀起怎樣的一浪。在這樣的時刻,她是很希望知道與之相關的信息的。因而,她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電視上,而不再去想此刻就坐在她身旁那麼近位置的人,以及與之相關的一切。

  盧卡茨則也沒有像先前在倉庫時的那樣,把對方摟到懷裡。

  就是在數分鐘後,盧卡茨的手機響起鈴音。那讓記得對方手機來電鈴音的項靈熙猛一下轉頭看向對方,彷彿是在問對方——你居然讓自己的手機聯網了?

  「我剛剛又買了個號碼和人聯繫。」說著,盧卡茨很快起身,拿起他正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

  眼見著盧卡茨就要接通電話,項靈熙連忙起身,並說道:「我可以回我自己的房間看電視。」

  但是這一次,盧卡茨卻沒有讓項靈熙迴避這些,並說道:「不,你可以留在這裡看電視。只要你把電視的聲音再調輕一點。」

  項靈熙:「可是……可是洗完澡之後,我的臉上都還沒抹過東西!」

  「你也可以等我打完這個電話再回去拿那些。」拿起手機後又走近項靈熙的盧卡茨說道:「靈熙,我想讓你知道,你不用每次看到我要和什麼人聯繫就下意識地迴避。你是值得信任的。並且,我們也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說著,盧卡茨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面的來電聯繫人名字,則正是——肯特局長。

  而後,盧卡茨接起電話,並一開口就叫出了自己對對方的稱呼:「將軍。」

  當盧卡茨看到項靈熙那帶著猶豫與不確定的目光時,他只是抓著項靈熙的手,把它放到唇邊親吻了一下。而這名國家情報局局長的聲音也就在此時從電話的那頭傳來。

  肯特局長:「盧卡茨,你這次的麻煩可大了。」

  盧卡茨:「我以為出了這樣的事還讓我活了下來,有麻煩的人應該會是哈桑和社民黨。」

  「他會有麻煩的,但你的這個大麻煩會比他的那個更緊迫一點。」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光聽聲音都會讓項靈熙覺得對方是個厲害人物的肯特局長甚至還笑了起來。但是很快,他便收起了聲音中的那份笑意,並說道:

  「根據我這裡蒐集到的最新情報顯示,海牙的國際刑事法庭很可能會在接下去的12小時內對你提起訴訟。」

  聽到這裡,盧卡茨臉上的溫和表情徹底消失了。而同樣也聽到了這句話的項靈熙則著急地抓住了盧卡茨剛剛才鬆開她的手,彷彿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給予對方來自於她的一點點能量。

  這一次,盧卡茨並沒有看向項靈熙,而是輕輕地回握了一下項靈熙的手,並向電話那頭的國家情報局局長問道:「滅絕種族罪、危害人類罪、戰爭罪、侵略罪,他們認為我犯了這四項罪行中的哪一項?」

  肯特局長:「很遺憾,盧卡茨。他們可能並不打算以這四項罪名中的任何一項來起訴你。但他們已經得到消息,雖然你身邊跟著大約有著三十名成員的總統安保團,可那些過來襲擊你的雇傭兵還是有一大半都是折在了你的手裡。」

  「因此他們認為,十年前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邊境處的那場針對於洛特尼亞士兵的謀殺罪行很可能是你一個人犯下的。那樣的話,這件事的性質可能就更嚴重了。」

  盧卡茨:「所以呢?」

  肯特局長:「你就不能改改你的急性子嗎?我還以為你當政客的這些年已經改掉這些壞毛病了。」

  肯特局長打斷了盧卡茨的進一步詢問,並接著說道:「同時他們還認為你在兩個月前剛剛結束的競選活動中採取了非正當手段,並且授意你的支持者製造了一系列索林尼亞人和洛特尼亞人之間的衝突。」

  當項靈熙聽到這裡的時候,她已經很緊張很緊張了。

  先前,她已經試著要鬆開她和盧卡茨牽著的手,卻是嘗試了兩次都因為對方的不願放手而沒能成功。但是現在,她卻是在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把盧卡茨的手抓得很緊很緊。

  可是……無論是電話那頭的肯特局長還是盧卡茨,他們都在沉默了片刻後都笑了起來。而後,項靈熙就聽到停止了發笑的盧卡茨說道:

  「我以為,如果不是我不打算在兩國剛剛合併的時候就對政敵下一次狠手,讓民眾們意識到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造成政局動蕩,他們養在這裡的狗就已經因為這個原因被關進監獄了。但他們現在卻打算把這個罪名按在我的頭上了嗎?」

  肯特局長:「恐怕事實的確是這樣,盧卡茨。你得相信他們的確打算這麼做,我也不是在說笑話給你聽。在接下去的這幾個小時裡,你最好想一想你該怎麼做,也讓我能提前知道你的想法。」

  說完了這些的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局長掛了電話。

  即便是與自己曾經的愛將相比,肯特將軍也依舊是一位經歷足夠傳奇的人物。是他把盧卡茨選進了索林尼亞的特種突擊大隊,也是他給予了盧卡茨親自挑選人員組建雪鷹特種部隊的權利,他甚至還在盧卡茨退役後替他修改了檔案。

  而現在,他又把最棘手的難題再一次地交給已經成為了總統的盧卡茨。

  原本盧卡茨只需要在轉移了這些人的視線後帶著他的證人回到羅科曼尼亞的首都,並出席那場絕對會宣告失敗的彈劾案聽證會,並在那之後好好地收拾那些絕對越了線的傢伙們。

  可現在,他們的總統閣下卻可能要去到位於西歐的海牙,並在那一路上遇到重重險阻以及無盡的危險,而後再面對一個很可能會蠻不講理、又手握一堆不利於他的信息與情報的海牙國際刑事法庭。

  但老實說,肯特將軍一點兒也不擔心。

  因為,他知道的。

  他的這名愛將從沒有讓他失望過。

  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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