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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拾叄、京城十二衢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八卦場
打發走了未出閣的小姑娘,讓她們去玩手工,之後就是大人的世界了。
大家會談論一些少兒不宜的話題,比如婚姻和生孩子。
程丹若讓人換了兩扇鏤空的竹屏風,遠遠的,便能看見另一處男賓的宴席,方便挑女婿。
晏大奶奶時不時瞥眼,看得頗為認真。其他夫人媳婦,也低聲私語,交換婚嫁的訊息。
誰誰誰的侄子還未婚配。
誰的兒子今年加冠了。
誰娘家還有個外甥沒說親事。
家中兒女多,說親事又不容易的太太們,迫切需要這樣的場合擴大相親名單。
大家都說得很熱鬧。
到了這個時候,八卦就出現了。
大概是上頭坐了閣老太太,內容比較收斂,沒說在場的,而是挑了一個安全的對象——勳貴。
車駕司員外郎太太說:「說起來,二月我到惠元寺燒香,半道遇見一事,路堵半天不說,還差點被人硬搜馬車,真是豈有此理。」
程丹若正在喝茶休息,聞言立馬投以視線。
員外郎太太接收到訊號,不賣關子:「就是平江伯家,好生無禮!」
程丹若看向黃夫人,沒記錯的話,陳芳娘就是嫁到他們家了。
黃夫人壓低聲音解釋一番。
原來,平江伯家的嫡次子成親多年,家中妻妾只有一女,結果在外頭不知怎麼勾搭住了一戶人家,對方懷上了。
妻子無所出,忍辱負重,同意他納外室進門,誰想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勾搭的人家是一戶母女,說父親在外經商,母親與女兒在家,這誰都聽得出來,就是暗娼的說法罷了。
他也不當回事,和女兒廝混在了一處。
但是,原本不該存在的父親回來了,和當時在家的次子撞了個正著,兩人當場互毆,父親打死,母親在屋裡悄悄上吊了。
平江伯的下人見事情不妙,想把女兒綁送回府裡,免得走漏風聲。
可人家跳車跑了,在珠市口,外城最熱鬧的地方。
女兒往人群裡一躲就不見了蹤影,平江伯家的下人知道不好,四處搜尋。這員外郎本就不是什麼大官,又是車駕司的冷門衙門,言行自然不客氣。
員外郎太太憋了口氣,到今天才狠狠吐出。
「說我車裡藏了人,他們是刑部還是大理寺?我們家再不濟也是朝廷命官,豈能容他這般污蔑!」
眾太太感同身受,不由開口附和:「京中貴戚也太專橫了,御史竟不奏本。」
「勳貴深受皇恩,卻一代不如一代,多是紈絝子弟。」
也不乏熱心人問出大家都關心的後續:「人找到了沒有?」
「自是沒有,還好巧不巧,撞見了大理寺的人,直接給帶了回去。」員外郎太太感慨,「若不然,事情哪能傳出來呢。」
程丹若問黃夫人:「人抓起來了嗎?」
「說是移交刑部了。」黃夫人回答。
有人感慨:「家教門風還是頂頂要緊的,別的不說,既不是孤兒寡母,怎做出這等醜事。好端端的女兒家,竟不好好說門親事。」
「世人總是攀龍附鳳。」
「說親事,還是要看門風家教。」
故事有頭有尾,有奸情有命案,滿足了所有人的八卦欲望,大家就此延伸,又說起了兒女婚事和生不出兒子就是倒黴的問題。
程丹若漫不經心地聽著,在腦海中留一個淺淺的印象。
八卦看似是八卦,指不定就暗藏了消息,記下沒錯。
-
太太們在棚子裡喝茶聊天,時不時看看風景,聽聽樂工的琵琶彈唱。
另一處,男賓們也有春日的娛樂項目:釣魚和捶丸。這兩樣室外活動十分適合文人,活動量不大,做起來又很風雅。
謝玄英已經在貴州釣夠了魚,於是選擇捶丸。
捶丸的玩法類似於高爾夫,選一處地形變化之處,挖球穴,插彩旗,再選擇不同種類的球棒,按照中球的次數分輸贏。
今天人多,便分組比試,抽籤組隊。
一群文人雅士漫步在山坡上,時不時比劃兩下,有點競爭的氛圍,但又不失其樂融融。
謝玄英今日穿了件湖藍暗雲紋的道袍,頭戴逍遙巾,和同僚們打捶丸,活似一幅畫。
但他的心情可不如表現出來的美好。
四個閣老都沒來,楊首輔派了楊三爺,許家是許二爺和許家小郎,王家是王大爺和王六,曹家是曹三和曹大郎。
這很正常,不是什麼正經的節日,或是喬遷滿月之類的大宴,他們沒必要親自出馬,問題是,廖侍郎也沒來。
來的是廖大爺。
這臉就下得太明顯了。
他心裡清楚,曹閣老是閣老,且是次輔,事務繁忙,尚書之名只是總領,兵部具體的事務全由廖侍郎負責,權勢頗重。
但廖大爺一來就說,廖侍郎昨日偶感風寒,大夫吩咐不可見風,只好缺席,請他海涵云云。
謝玄英能說什麼?
「清臣,到你了。」陶文津說。
謝玄英回神,低頭看向地上的木球,換了根竿子,尋找角度計算。
揮手,球棒清脆地擊到了木球,球在草地上滾了一段距離,順俐落洞。
「不愧是清臣。」陶文津笑了笑,邀請道,「這邊曬,過去坐坐?」
謝玄英點頭:「請。」
兩人就在不遠處的樹下坐下。
今天,男賓這邊的席面都是坐席用几,復古到底。
柏葉忙上前倒茶。他是新一批上任的貼身小廝,才十五歲,延續了松柏柳桉的排序,卻是葉子輩的。
陶文津笑道:「怎麼是茶?捨不得給我們喝蓮花白了不成?」
「陶爺說笑了。」柏葉臉孔圓圓,笑起來眼睛眯成縫,十分討喜,「我給您倒的是酒。」
「清臣,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陶文津板起臉,故作不悅。
柏葉道:「陶爺錯怪咱們爺了,這是夫人吩咐的,讓他少喝酒。」
陶文津忍俊不禁,揶揄道:「清臣,瞧不出來,你還懼內啊?」
謝玄英不動聲色:「這些年,內子陪我走南闖北,家中諸事全靠她一力支撐,有妻如此,我自然敬重。」
陶文津一聽,便收起玩笑之色,點點頭:「這是應該的。」
謝玄英並不意外他的反應。
時人談夫妻,羞於談情說愛,彷彿是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但重恩重義。丹娘與他共患難過,有恩也有義,今後無論多麼恩愛,世人也不會恥笑,只會讚嘆夫妻情深。
他沒必要讓人知道自己有多愛她,只要讓人知道他有多麼敬重她,旁人自然明白該如何對待。
「說起來,文津最近調任到了通政使司,一切可好?」謝玄英詢問。
陶文津原和他一樣在翰林院,後來做了中書舍人,今年初,升任為通政使司右參議,也是正五品的京官了。
更重要的是,通政使司過天下四方奏疏,所有的題本都從他們手上過,耳目極其靈通,絕對是十分要緊的部門,俗稱銀台。
陶文津能入此處,必定有人提攜。
「都好。」陶文津含笑道,「不過忙碌些罷了。」
謝玄英道:「忙些才好。」
「可不是,翰林院就是太清閒了。」陶文津淡淡道。
謝玄英沒有再問,也無須多問。
-
玩樂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晏隱娘覺得,自己不過是採了一些野花,做了兩張花箋,字還沒寫幾個,那邊母親就喚她過去了。
她一問時間,竟然已是申時初。
怪不得該結束了。
姑娘們意猶未盡地集合,開始評判高低。撈魚的最簡單,數一數便知曉勝負,竟是王六娘得頭籌。
紙鳶難以評判,最後王太太說畫鷹的比畫蜻蜓更有氣勢,程丹若也道「鷹擊長空是好意頭」,定下那個翰林院編修之女為魁首,得了最難得的緞子。
做花箋這邊,晏隱娘做了八張,王五娘做了十二張,但她說自己的紙粗糙不平,不如晏隱娘的好。
晏隱娘則說,自己這邊重復的多,不如對方,互相謙讓上了。
最後,請了紙鋪子的老師傅評判好壞。他卻認為,武選司主事之女做得最好,紙張平滑不暈墨,堅韌潔白,雖不是花箋,卻是好紙。
程丹若認同他的說法,將古墨予了對方。
雖然有些遺憾,但其他人也各有所得,撈金魚的人,每人都抱了個小魚缸,裡頭是自己撈的金魚,無論多少,全都送給她們。
紙鳶和花箋亦然,誰做的誰就帶回家去。
此外,沒有參與手工的姑娘們,如果喜歡籬笆裡的小雞仔和小兔子,也可以挑兩隻走。
晏隱娘這才知道,東北角的籬笆裡,養了好多剛出生的小家禽,毛茸茸的,還有吐絲的蠶寶寶,一個個把自己裹起來,圓圓胖胖。
「隱娘若喜歡,也去挑兩隻。」程丹若鼓勵她,「回家照著畫畫也好。」
晏隱娘徵求地看向母親。
晏大奶奶道:「喜歡就挑兩隻,一公一母,湊對最好了。」
沒有多少女孩子能逃得過小動物的魅力,且說實話,閨閣女孩困守宅院,不是誰家都有莊子,能見一見雞鴨鵝兔,有些姑娘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活的家禽。
哪怕是冷冰冰的蠶寶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而平日不愛女兒接觸這些的婦人,礙於程丹若的好意,不便婉拒,只好點頭。
程丹若微微一笑。
她知道,也許不少人只能短暫地擁有它們,到家門口就會被父母扔掉,但就算是片刻,生命中有此經歷,也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不知不覺,日頭偏西,賓客散去。
「今天見著了好景,改日有機會,請你上門賞花。」曹太太笑容滿面。
程丹若道:「您不嫌棄,我一定上門叨擾。」
其他太太也是一樣的說法,今日的宴席吃過了,以後就能邀請謝侍郎家赴宴,進入正常的社交流程。
程丹若都謝過,耐心地送她們離去。
落日熔金,馬車終於全部走光,只剩滿山狼藉。
謝玄英走過來問:「還好嗎?」
「累死了。」程丹若微微歪過身,靠在他身上,「不過,總算結束了。」
文官請客吃飯得有個由頭,要麼是賞花賞雪的雅事,要麼是人間俗事,什麼父母妻子過壽、兒孫結婚、新生兒滿月、子孫中舉……他們都年輕,不用過壽,靖海侯夫婦過也是在侯府,子孫就不用說了,從源頭上一刀切。
所以,以後多是去人家那兒吃飯,自己辦的機會不多。
「能鬆口氣了。」她吐出口氣,說道,「今天回家太晚了,住莊子上吧?」
謝玄英頷首:「好,你也累著了,明日咱們不急回去,附近散散。」
程丹若沒有意見。古代官員逢節放假,謝玄英在寒食和清明有四天的假期,他值班兩天,餘下兩日沒休,上巳節還有一天,正好三月初一到初三,能連在一起休個小長假。
另外,本月初二是旬假,賓客才能不曠工來赴宴。
「又是上巳了。」她眺望遠方,輕輕感嘆。
紅日西沉,餘霞成綺,金橙色的霞光美得壯闊。
謝玄英握住她的手。
風吹起了他們的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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