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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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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8 08:29:48
 第459章 屍礦
  張全死了,死無對證。

  鐵屍被搶了,線索也斷了。

  那現在隻能從小靈隐宗的叛徒入手了。

  墨畫想了想,便跑去問嚴教習:
  “教習,您覺得那個叛徒,在不在南嶽城呢?”

  嚴教習目光閃爍,歎了口氣:

  “我之前找了許久,都沒什麽線索,或許他已經不在這裏了……”

  墨畫卻搖了搖頭,“教習,您撒謊了。”

  嚴教習愣了一下。

  墨畫卻一臉笃定。

  嚴教習忍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撒謊了?”

  “我猜的!”

  墨畫聲音清脆道。

  他看着嚴教習,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瞳孔深邃,又目光純淨,一塵不染。

  被墨畫這樣的眼神看着,嚴教習覺得自己根本無從隐瞞。

  甚至心中,還有一些愧疚。

  嚴教習沉默許久,内心有些掙紮,最後才歎了口氣,開口道:

  “那人,的确就在南嶽城裏……”

  “我之前不跟你說,一是不想把你牽扯進來,二是因爲,這也隻是我的猜測,我手裏沒證據,無法确定。”

  墨畫眼睛微亮,連忙問道:
  “在南嶽城哪裏?”

  嚴教習皺眉道:“我猜,是在陸家。”

  陸家!

  墨畫目光一動,心裏默默思索。

  那叛徒姓沈名才,改名換姓,同時也很可能改頭換面,潛伏在南嶽城,大概率會找個勢力依附。

  做散修不可能。

  一是散修辛苦,他欺師滅祖,肯定不是爲了過苦日子的。

  二是因爲,他是陣師,無親無故地混在散修中,更加引人注目,身份也就更加可疑。

  不是散修,就要找勢力依附。

  若要依附,必然是大勢力。

  大樹底下好乘涼,而且人多事雜,他也好栖身。

  南嶽城的三個大勢力,一是道廷司,二是南嶽宗,三就是陸家了。

  道廷司講究出身,沒個清白——至少表面清白的身份,是進不去的;

  南嶽宗是宗門,陸家是家族。

  這兩個相對而言,隻要你有能力,都是可以混進去的。

  做教習、外門或旁支長老、客卿、或是入贅,選擇很多,而且地位頗高,待遇也都不錯。

  墨畫之前也猜那叛徒若是藏身,不在藏在南嶽宗,就是藏在陸家。

  但他有些拿不準。

  而嚴教習也猜,那叛徒就在陸家……

  墨畫問道:“您爲什麽,會覺得他在陸家呢?”

  嚴教習道:“你說得沒錯,我之前……是有句話騙了你……”

  “我在南嶽城中,見到了這叛徒的陣法筆迹,當時我跟你說,沒查出這陣法的來曆,其實是撒了謊……”

  “我查出來了……”

  嚴教習神色凝重,“這副陣法,就出自陸家。”

  “還有那座礦山,裏面的陣法氣息,熟悉而又晦澀,帶着一些邪異……”

  “我猜那礦山裏面,用的陣法,就是靈樞陣。”

  “那礦山,也是陸家的。”

  “我也是懷疑陸家,才會在礦山附近,租了一間屋子,想打探些消息,找到那叛徒的線索……”

  嚴教習有些無奈,“可不曾想,卻碰到了張全,受其挾持,困在了行屍寨裏……”

  “再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嚴教習将一切都說了。

  墨畫緩緩點了點頭,“這麽一說,陸家的嫌疑,果然最大。”

  嚴教習也微微颔首,随即神色頹唐:
  “陸家勢力太大,占據數座礦山,有多位築基坐鎮,開礦,開青樓,開賭坊,開酒樓,坐擁大半繁榮的金華街,在南嶽城的關系,盤根錯節……”

  “我沒能力去查陸家,即便查到了,恐怕也……”

  嚴教習深深歎了口氣。

  墨畫知道嚴教習的難處。

  陸家本地這麽大的一個勢力,嚴教習一個外來的修士,哪怕是陣師,也沒辦法去打探什麽的。

  即便打探到了,嚴教習又不擅長道法,也做不了什麽。

  若是上報道廷司,說陸家有人,欺師滅祖。

  估計被抓起來的,反而會是嚴教習。

  墨畫便安慰嚴教習道:
  “教習,其實莫管事說得對,您也該考慮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娶個道侶,安居樂業了。”

  嚴教習一滞,有些無奈。

  墨畫又道:“善惡有報,說不定那人,不知哪天,就自行暴斃了呢?”

  “這些時日,您就放心住在這裏,跟莊先生喝喝茶,聊聊天,談談陣法……”

  “其他的事,順其自然,不必太放在心上。”

  話雖這麽說,但嚴教習的心結,肯定沒那麽容易解。

  但聽了墨畫的話,嚴教習心裏也還是有些暖暖的。

  這麽些年,他心情沉郁,性情有些冷僻。

  他人的關懷,也很少能感受到。

  可随即嚴教習又發覺不對,有些狐疑地看着墨畫,“你是不是……想做什麽?”

  墨畫笑了笑,搖頭道:
  “沒什麽。”

  他想做什麽,暫時還不能告訴嚴教習。

  之後他轉移話題,又和嚴教習聊了兩句,就跑去道廷司,找了司徒芳。

  道廷司說話不方便,兩人便找了個偏僻的茶館。

  墨畫壓低聲音問道:

  “司徒姐姐,你們掌司,有受過南嶽宗的賄賂麽?”

  司徒芳一怔,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他有受過陸家的賄賂麽?”

  司徒芳又點了點頭。

  墨畫沉默了,他換了個方式問道:

  “那這南嶽城裏,有沒有哪個宗門,或是家族,沒給他行過賄呢?”

  司徒芳猶豫道:   
  “有或許是有,但這樣的勢力,應該也不在了……”

  墨畫有些難以置信,“他這麽貪?”

  司徒芳委婉道:“他畢竟是我的頂頭掌司,我不太好議論他的是非。”

  墨畫明白了。

  意思是貪到她都無話可說了。

  墨畫皺眉,“他這麽貪,都沒人管的麽?”

  司徒芳咳嗽了兩聲,也低聲道:
  “道廷司有權,有權就貪,隻不過貪得多和少罷了。”

  “不貪的也有,但鳳毛麟角。”

  “權錢相生。”

  “隻要你有權,自會有人将靈石送到你面前,甚至你不用動手,他們也會把靈石,放進你的兜裏。”

  “而隻要你有靈石,自然也能用靈石,去換權力……”

  墨畫點了點頭,忽而有些奇怪:
  “司徒姐姐,你這話的口氣,怎麽和張瀾叔叔這麽像啊……”

  司徒芳有些嫌棄,“這就是他跟我說的。”

  墨畫一愣。

  司徒芳歎道:“他怕我太耿直,太單純,所以當初做典司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了這些話。”

  司徒芳一開始還不信。

  後來做了典司,見的事情多了,也不得不信了。

  墨畫沉思了一會,又問道:
  “那錢掌司,受哪家的賄賂最多呢?”

  “那必然是陸家。”

  “陸家最富麽?”

  “嗯。”司徒芳點了點頭,歎道:
  “大半個南嶽城的礦山,都是陸家的,大半個南嶽城的礦修,都給陸家賣命,能不富麽?”

  估計還少了一句:大半個南嶽城的道廷司,都被陸家買通了……

  墨畫心裏腹诽道。

  司徒芳看了眼墨畫,皺了皺眉,忽而提醒道:

  “你别跟陸家作對啊……”

  “強龍不壓地頭蛇,陸家勢力龐大,人脈深厚,關系複雜,除非道廷出手,不然這種地方的勢力,就算做了再多壞事,與地方道廷司一勾結,也都會瞞得滴水不漏。”

  “斬草除不了根的……”

  她們司徒家,到了南嶽城,也都是在規則下做事。

  利益偶有沖突,但也不會撕破臉皮。

  南嶽城的問題,根深蒂固。

  根本不是司徒家想解決,就能解決掉的。

  更何況司徒芳還隻是一個典司。

  司徒芳與墨畫交情頗深,怕他不知道這裏面的利害,秉着一腔熱血,貿然牽扯進去,到時候脫不了身。

  墨畫則點了點頭,笑道:

  “放心吧,我有數的。”

  确認了陸家和道廷司的關系,之後墨畫又去了一趟陸家的礦山。

  表面上看,陸家的礦山,還是一如既往,嘈雜而忙碌。

  但墨畫卻發覺,周圍的陣法變了。

  陣法更齊備,看守更嚴密。

  礦山外圍還布了許多顯塵陣,大門處,甚至布下了顯影陣……

  這些陣法,就仿佛,是在防着自己一樣……

  與此同時,看守礦山的修士,也換了一批。

  那個叫陸銘的陸家修士,被調走了。

  坐鎮礦山的陸家築基,也變成了兩個。

  他們也不再有美婢搖扇,佳肴美酒,而是靜心端坐,神色凝重,偶爾還會放出神識,四處掃視,像是在提防着什麽。

  “很有問題……”

  墨畫心裏嘀咕着。

  有築基,有顯塵陣,有顯影陣,就不太好混進去了。

  墨畫想等晚上進去看看。

  可到了晚上,那兩個築基還在。

  墨畫神識一掃,甚至能發現四處的角落,還潛藏着不少陸家修士。

  晚上無人挖礦,他們看守得,卻更嚴了。

  不給墨畫一點機會。

  “問題很大……”

  墨畫索性在外面等到半夜。

  一直等到子時,礦山内終于傳出了一些動靜。

  一陣陣陰森的氣息傳來。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些動靜,非常細微。

  裏面的氣息,也很微弱,不易察覺。

  像是刻意收斂了,又像是,被陣法之類的東西,全部掩蓋了。

  與墨畫之前感受到的,那密密麻麻,陰森邪異,令人心悸的感覺,截然不同。

  如今礦山氣息微弱,動靜也小。

  甚至尋常修士路過,都不一定能覺出礦山有何異常。

  墨畫神色微微肅然。

  他盤腿坐下,放開神識,仔細感知礦山的氣息。

  片刻後,墨畫睜開雙眼,心中笃定。

  自己猜的沒錯。

  這礦山裏的氣息,就是僵屍!

  之前他還不清楚。

  但與張全打過交道,去了行屍寨,搶了控屍鈴,奪了“僵屍圖”,還“吃”了幾具僵屍。

  墨畫現在非常熟悉。

  那種死氣,是僵屍身上的屍氣。

  那種腐味,是行屍身上的腐臭。

  邪異的陣法,正是僵屍身上畫着的靈樞邪陣。

  曾經這氣息密密麻麻,令人心悸,是因爲這礦山之中,藏着許許多多,數之不盡的僵屍!

  陸家的這處礦山,是座屍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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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8 08:30:06
 第460章 陸家
  陸家的礦石,是座屍礦,裏面藏着僵屍。

  先前失蹤的那五個死狀凄慘的礦修,就是被礦山裏的僵屍吃掉的。

  張全殺人,買屍,煉屍,并将煉好的僵屍,送到陸家。

  而陸家把這些僵屍,藏在了礦山。

  并布下了嚴密的陣法,将這些僵屍封住,不讓人察覺。

  墨畫皺了皺眉。

  陸家到底想做什麽?
  那個叛徒,在陸家又到底是什麽身份?
  墨畫看了眼戒備嚴密的礦山。

  能調動這麽多人力物力,布置陣法,看守礦山,那這叛徒在陸家,至少也是實權長老,又或者是備受尊崇的客卿。

  隻要揪出這個叛徒,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這叛徒,究竟會是誰呢……”

  墨畫一時沒什麽頭緒,回去之後,也一直在想。

  就是吃飯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吃着吃着,就走神發呆了。

  白子曦用胳膊碰了碰他,輕聲道:

  “好好吃飯。”

  “哦。”墨畫回過神來,點頭道。

  白子勝就湊過頭來,小聲問道:
  “你想什麽呢?”

  墨畫擡頭看了眼莊先生,見莊先生自顧自飲酒,并不理會他們說悄悄話,便也小聲道:
  “我在想陸家的事。”

  “什麽事?”白子勝眼睛一亮。

  墨畫猶豫了一會,覺得也沒必要隐瞞,就對白子勝說了小靈隐宗的叛徒,陸家礦山和蓄養僵屍事。

  白子勝砸了咂嘴,“我就說,陸家不是什麽好東西。”

  随即他又皺緊眉頭,自我懷疑道:

  “我們白家,不會也……”

  白子曦無奈道:“白家是靠戰功起家的。”

  白子勝一怔,随即松了口氣。

  戰功就還好……

  那都是上了戰場,明刀明槍殺出來的。

  白子勝又問墨畫:“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想找出藏在陸家中的,那個小靈隐宗的叛徒。”

  墨畫思索道:“完整的靈樞陣,肯定在他身上;跟張全買僵屍的,估計也是他;主導陸家囤積僵屍,建立屍礦的,應該還是他……”

  “要幫忙麽?”

  白子勝雀雀欲試。

  白子曦也看着墨畫,意思不言而喻。

  墨畫猶豫了一下,點頭道:
  “好。”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

  這件事他一個人的确忙不過來,有小師兄和小師姐幫忙,應該會順利不少。

  莊先生喝着酒,瞥見他這三個小弟子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着什麽,神情有些欣慰。

  忽然又有些心生懷念。

  恍惚之中,也看到了當年的三個小弟子,湊在一起修行玩耍。

  隻是轉眼間,一切又都煙消雲散。

  白駒過隙,物非人亦非。

  莊先生神色惆怅,微微歎氣……

  ……

  吃完飯,墨畫三人便分頭行事,去打探陸家的消息。

  墨畫先去找了牙人。

  就是那個,将洞府賣給自己的,口齒伶俐,看着機靈的牙人。

  那牙人見到墨畫,神情恭敬,恭敬之中,還帶着一點畏懼。

  墨畫點了他的名,他還有些爲難:

  “小先生,您要不,換個人?”

  墨畫疑惑:“爲什麽?”

  牙人讪笑。

  上次他帶墨畫看洞府,墨畫眼光毒辣,挑了十多處毛病,将洞府的陣法說得一無是處,又一刀砍了差不多一半的價。

  現在他看到墨畫那清澈又有些深邃的眼神,就有些發怵。

  這件事,鄭公子雖沒責怪他,但卻讓他在同行面前,擡不起頭來。

  現在别人送他外号“砍一半”。

  意思是跟他還價,先砍一半。

  牙人便婉拒道:“在下能力不足,不……”

  墨畫塞了兩枚靈石在他手裏,安慰道:

  “我就看看而已,不買了。”

  這兩枚靈石溫暖了牙人的心。

  牙人遲疑片刻,期待道:“真的隻是看看,不買?”

  “嗯嗯。”

  墨畫神情真摯,目光單純。

  牙人拒絕不了墨畫,當然,更拒絕不了手裏的靈石。

  而且墨畫都說他不買了。

  不買就好。

  不買就不會砍價了……

  “好。”

  牙人爽快地答應了。

  于是他便帶路,領着墨畫,在南嶽城北大街的一些洞府間,逛了起來。

  這些洞府,都是陸家的家産。   
  墨畫也順便問了些陸家的消息。

  問着問着,牙人便發覺不對了。

  但他又不敢明問,隻能隐晦道:
  “小先生,您這是,與陸家有恩怨麽?”

  “也沒什麽恩怨……”

  墨畫裝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就是……陸家主想讓我娶陸家女子,我……我人生地不熟,這才想悄悄問一下陸家的情況……”

  娶陸家的女子?

  入贅?

  牙人的神情,既帶着佩服,又帶着可惜。

  能讓陸家家主親自開口,提親入贅,這小先生當真了不得。

  但可惜,又隻是入贅。

  這年頭,真有本事的修士,誰又願意入贅呢?
  牙人對墨畫還是頗有好感的。

  雖然墨畫砍價的時候,深深傷害了他。

  牙人糾結了一下,還是勸道:

  “小先生,這話我說來,可能不太好,但陸家……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啊,若要進陸家,還是謹慎些好……”

  墨畫目光微動,随後歎了口氣道:“我也不想,可……”

  墨畫臉色微紅,“陸家的小姑娘,長得确實……好看。”

  牙人一愣,皺起了眉頭,随後點了點頭。

  “确實。”

  長得好看,這個理由,确實無懈可擊。

  爲好看的心儀的姑娘,入贅就入贅了吧。

  墨畫看着天真而單純。

  牙人不疑有他。

  甚至态度還熱情起來,這下墨畫不問,他也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陸家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

  “陸家權力最大的,是家主,據說已經有築基中期修爲……”

  “家主下面,是一些實權長老,有一兩個築基中期,其他的大多築基前期,都算是家主心腹,也算是陸家嫡系……”

  “你要入贅的話,就在這幾支裏面挑……”

  “最好是跟陸家家主沾親帶故的,這樣受家主賞識,将來前景也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客卿長老。”

  “他們地位超然,權力有大有小,大多與其他家族,或是宗門,沾親帶故。”

  “當然這些客卿中,也有一些低調的,不顯山不露水的。”

  “你若眼光好,能與其結親,入贅到門下,說不定能有意外之喜,得些絕密的傳承。”

  “實權長老下,就是一些一般長老。”

  “普通的,無實權的長老;旁支的,血緣淡薄的長老;邊緣的客卿長老;沒什麽能耐的供奉,等等。”

  “這些就不必攀附了……”

  “尤其是對小先生這樣的陣師而言。”

  “當然。”牙人頓了下,又道,“除非是他們的後輩女修,樣貌絕美,傾國傾城,這種就另說了。”

  牙人想了下,又勸道:
  “但即便如此,依在下之見,這種也還是不要入贅好。”

  “長相不能當飯吃,不能因此,而誤了道途……”

  “入贅的話,入贅的是權勢和利益,而不能一時意氣用事,隻看美色……”

  牙人說得頭頭是道。

  忽然他又看了眼墨畫,覺得可惜,便問道:

  “小先生,你不考慮考慮你那個小師姐麽?”

  墨畫一愣,“考慮什麽?”

  “結親啊?”

  這下墨畫的臉,是真的紅了,神色微愠,氣鼓鼓道:

  “她可是小師姐!”

  牙人心裏嘀咕道:“師姐怎麽了,師姐不是正好麽……”

  師出同門,青梅竹馬。

  而且長得是真好看。

  又端莊,又清美。

  兩人站一起,一個眉清目秀,一個明眸皓齒,金童玉女一般,看着就很般配。

  不過這些話,他也隻敢心裏說說。

  之後墨畫又問了些陸家的事,甚至将打聽到的長老、客卿、供奉,一個個都記在紙上。

  打算回去好好排查,看誰最有可能是小靈隐宗的叛徒。

  牙人還以爲墨畫在考慮入贅的事,遺憾不已。

  之後墨畫又去南悅客棧,找了青蘭。

  百花樓之事後,司徒芳向鸨母,讨了青蘭的身契,并将青蘭帶了出來,安置在客棧裏。

  青蘭幫客棧打掃,幫廚,自力更生。

  她是窮苦礦修出身,踏實、勤奮,出了百花樓,不再委曲求全,以色侍人,整個人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見了墨畫,青蘭既是感激,又是高興。

  她親手泡了茶,端了糕點給墨畫吃。

  墨畫便問道:“青蘭姐姐,我能問你些問題麽?跟陸家有關的。”

  青蘭微怔,随後點頭道:
  “行,你問吧,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墨畫想了想,便從金華街開始問起。

  青蘭在金華街待得久,接觸的修士也多,聽到的消息應該也不少。

  青蘭想了想,便緩緩開口道:

  “金華街的事,要從已死的,陸家老祖說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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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陸剝皮

  “陸家老祖,外号叫‘陸剝皮’……”

  “陸剝皮?”

  墨畫一怔。

  青蘭點頭,“是說他貪婪,自私,剝削礦修又狠,像剝了一層皮一樣。”

  青蘭歎了口氣,“這是我爹娘……生前跟我說的……”

  “那個時候,我還小,隻當故事聽,全不知這裏面的心酸……”

  “據說陸家幾百年前,也隻是普通家族,占據幾座礦山,勢力不大不小,在南嶽城裏有一席之地,但比陸家勢力大的,也有好幾家,陸家也不算什麽……”

  “直到陸家老祖上位。”

  “他上位後,就夥同其他幾個持有礦山的家族,制定靈契,共同進退,一同壓低礦修的酬勞。”

  “原先是每天一枚五分靈石……”

  “陸家定規矩,各種挑刺和克扣,礦修到手的靈石,就越來越少,漸漸壓到一枚三分,一分,最後每天就隻有一枚靈石了……”

  “礦修過得更苦了……”

  “但陸家賺的靈石,就更多了。”

  “賺了靈石後,他們就想吃喝玩樂。”

  “南嶽城荒涼,沒什麽玩樂的地方,陸家老祖就想着自己建……”

  “于是就有了金華街。”

  “陸剝皮,也就是陸家老祖,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所以金華街裏,賭坊青樓,也一應俱全。”

  “他們就這樣,靠着礦修賣命賺的靈石,自己在賭坊青樓揮霍……”

  一想到自己的爹娘,拼命勞作,還是活生生被餓死,青蘭便垂着眼淚,手指攥得發白。

  墨畫也聽得直皺眉頭。

  青蘭平複了下心情,紅着眼,繼續道:
  “開金華街,吃、喝、賭都好辦……”

  “但開青樓,就缺姑娘。”

  “家族的女子,不可能做這種事,她們不會到青樓賣身,至少不會明面上去賣。”

  “陸家就把主意,打到了礦修身上。”

  “他們苛待礦修,不修陣法,不祛穢氣,采礦的靈器,也都老舊磨損,爲的就是讓礦修受傷,或是身死。”

  “受傷要治傷,死了要下葬,都要靈石。”

  “沒有靈石,就隻能借。”

  “陸家就放高利貸,讓礦修欠下大筆靈石。”

  “礦修無力償還之後,便隻能拿子女抵債,賣給陸家。”

  “男孩就做奴仆,做小厮。”

  “女孩就丢進青樓,打扮好了,就去……接客……”

  青蘭有些難以啓齒,眼角又流下了眼淚。

  墨畫聽着也有些心酸。

  他沒想到,金華街一片繁華,卻是建在礦修的苦難之上的。

  青樓女子言笑晏晏,面容下卻流着血淚。

  礦修越苦,金華街就越奢靡。

  墨畫又問道:“這些事,其他家族也做麽?”

  青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開始,陸家和其他幾個家族一起做……”

  “可其他幾個家族,沒陸家做得這麽絕,手段也沒他們狠,漸漸地,要麽被吞并,要麽隻能将礦山賣給陸家,遠走他城……”

  “漸漸地,這南嶽城,就陸家一家獨大了……”

  墨畫皺眉道:“陸家這麽做,觸犯道律了吧,道廷司從來沒管過麽?”

  青蘭點頭道:“管過,但沒用。”

  “前任掌司,嫉惡如仇,但根本鬥不過陸家。”

  “陸家買通關系,将他調走了。”

  “後來的掌司,一開始還做做樣子,後來逛了幾天陸家青樓,收了幾箱靈石,便與陸家沆瀣一氣了。”

  墨畫便明白了。

  這個掌司,估計就是現在的錢掌司了。

  跟陸家穿一條褲子。

  墨畫又想起什麽,問道:“陸家老祖已經死了?”

  青蘭點頭,頗有些快意道:“死了!”

  “據說是作惡太多,享樂無度,所以邪念滋生,修煉時出了岔子,活了兩百多歲就死了。”

  “死的那天,礦修們把吃飯的錢,都拿去買了鞭炮,放了一整天……”

  “陸家攔都攔不住。”

  這個老東西死得好,死得也熱鬧……

  墨畫心裏默默道。

  不過活了兩百歲才死,也算便宜他了。

  墨畫想了想,又道:“陸家老祖死了,繼任的家主,就是現在的陸乘雲麽?”

  “嗯。”青蘭點頭道。

  “陸乘雲壞不壞?”墨畫問。

  青蘭蹙着眉頭,思索了一會,這才道:
  “一般般吧,不算有多好,但比起陸家其他人,可以算得上是‘善人’了。”

  “他對礦修,沒那麽苛刻。”   
  “礦修死了,他也會讓陸家賠靈石。”

  “很多事,也沒有陸家老祖那麽過分。”

  “雖然礦修過得還是苦,但因爲一直都苦,都習慣了,所以也沒什麽人罵他。”

  “不像陸家老祖……”

  墨畫微微點頭。

  這和他的印象差不多。

  陸乘雲溫文爾雅,但心機深沉,以陸家的利益爲準繩,行事穩重,不會太過火,但也不可能舍棄家族礦山的利益,去善待礦修。

  墨畫又問道:“青蘭姐姐,你在百花樓,見過陸家的長老麽?”

  青蘭點了點頭,“見過幾個。”

  “你覺得他們之中,有沒有特别可疑的?”

  青蘭眉頭一皺,“哪種可疑呢。”

  “就是……”墨畫想了想,說道,“會陣法,但不像是陸家的人,或者鬼鬼祟祟,做壞事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樣……”

  青蘭尋思了一會,搖頭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隻遠遠看過,沒怎麽接觸過。”

  随即她又道,“不過你說可疑,上次帶你來的那個南嶽宗的長老,其實挺可疑的……”

  墨畫一愣,“南嶽宗?蘇長老?”

  “嗯嗯。”青蘭點頭道,“是姓蘇。”

  墨畫好奇道:“他哪裏可疑了?”

  青蘭疑惑道:“明明是熟客,還要硬裝作一副不熟的樣子,不是很可疑麽?”

  墨畫眼睛一轉,小聲問道:

  “蘇長老是百花樓的熟客麽?”

  “嗯,他以前經常來,幾乎把百花樓當家了……”

  墨畫神情錯愕。

  他猜到蘇長老熟,但沒想到,蘇長老竟然這麽熟……

  真是……人不可貌相。

  青蘭看了眼墨畫,有些糾結,猶豫片刻,最後才壓低聲音道:
  “這件事,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别告訴别人……”

  墨畫心中好奇,連忙點頭。

  青蘭靠近墨畫,小聲道:

  “那個蘇長老,曾經和樓裏的水仙姐姐,關系很好,甚至還一度想爲水仙姐姐贖身。”

  “後來聽說,水仙姐姐……還懷了蘇長老的孩子……”

  墨畫不由張大了嘴。

  他沒想到,蘇長老竟然還有這種“風流韻事”。

  “那個孩子呢?”

  青蘭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水仙呢?”

  青蘭歎了口氣,“死了。”

  墨畫蹙眉。

  青蘭有些惋惜,也有些難過,“水仙姐姐人很好的,長得漂亮,心靈手巧,待人也很溫和……”

  “可是後來不知怎麽,人就死了。”

  “蘇長老似乎爲此傷心了一段時間,不知想查什麽,最後也不了了之了……”

  “大概率是查不到的。”

  青蘭低着頭,“我們這種人,命是低賤的,死了就死了,道廷司不會管,陸家不在意,鸨母也隻會惋惜,少了具能賺靈石的身子……”

  “我們是死是活,他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這世上,也沒人會放在心上……”

  青蘭的聲音,越來越低,神色也很是落寞。

  墨畫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青蘭低着頭,良久過後,見墨畫神色也有些低落,這才一怔,擦了擦眼淚,笑道:

  “小公子見諒,我不該說這些的。”

  說完他又感激道:
  “沒有小公子,我估計也無法脫離苦海……”

  “可能現在還在百花樓裏,強顔歡笑,以色侍人,然後不知哪一天,就不知不覺地死了……”

  “如今我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自食其力,已經比什麽都好了。”

  青蘭目光坦誠,語氣誠懇。

  盡管眼睛紅紅的,但目光很是堅定。

  墨畫心裏好受了些。

  離開客棧後,墨畫走在大街上。

  往南面看,就是礦山。

  往北面看,就是金碧輝煌的陸家,以及到了晚上,就會燈火通明,紙醉金迷的金華街。

  礦修在爲他們賣命,礦修的子女,還要爲奴爲妓,供他們取樂,成爲他們賺靈石的工具。

  也成爲了他們,賄賂道廷司,拉攏其他勢力的籌碼。

  墨畫雙目之中,隐隐透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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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8 08:30:45
 第462章 端倪

  墨畫打探完消息,回到師徒四人的洞府。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回來了,将打聽到的線索,告訴了墨畫。

  白子勝去了坊市、茶館、酒樓這等喧嚣的地方,打聽到的,大多是陸家的惡迹和醜聞。

  白子曦則去拜訪了南嶽城一些女修和修士女眷,問出的,大多是陸家的八卦和绯聞。

  墨畫便開始彙總消息,然後列出嫌疑人。

  并推算陸家之中,誰最有可能,是那個叛徒?
  但陸家人多,宗族關系錯綜,一時不好排查。

  不僅有本族的長老,還有外來的客卿。

  有些本族的長老,不算本族,有些外來的客勤,有可能沾親帶故……

  墨畫看着有些頭暈,忍不住道:
  “好亂啊……”

  白子勝點頭道:“家族是這樣的,越是大的家族,血脈、人際、交情越是複雜……”

  “陸家這種還算好的,要是我們白家,就更複雜了。”

  “甚至逢年過節,拜訪送禮,都有一堆講究。”

  墨畫聽着都累,無奈地搖了搖頭。

  白子勝看了眼面前的一堆陸家關系,問道:

  “你有陸家的族譜麽?有族譜的話,看着會明白些,不然這些人,誰和誰什麽關系,誰是誰生的,誰和誰是一個爹,你就隻能自己猜了……”

  “陸家族譜……這種東西,外人應該是弄不到的吧……”

  墨畫皺了皺眉,忽而一愣。

  他想起來了,陸家家主陸乘雲,似乎給過自己一本特殊的“族譜”。

  這是陸乘雲,爲了拉墨畫入贅,偷偷送給墨畫的。

  墨畫打開儲物袋,在裏面翻了半天,才從一堆陣書和陣圖裏,将這本“族譜”翻了出來。

  白子勝驚訝道:“你還真有?”

  “嗯。”墨畫點頭,“隻有一部分,但可以梳理一下。”

  墨畫将族譜打開。

  三人便湊頭,一起看去。

  看着看着,白子曦發覺不對了,她擡頭看着墨畫,目露疑惑道:

  “這個族譜上,爲什麽全是小姑娘?”

  白子勝也點了點頭,“長得都還不錯……”

  墨畫小臉微紅,“陸乘雲給我的,我也不知道。”

  白子曦的目光有些狐疑,“真不知道?”

  “嗯嗯。”墨畫頻頻點頭。

  白子曦目光在墨畫臉上逡巡,見墨畫眼裏看着自己,目光坦誠,微微點頭,便不再追問了。

  墨畫不知爲何微微松了口氣。

  之後三人便開始梳理陸家的人物關系。

  這份族譜,比較簡單,隻介紹了嫡系,旁支,以及其他一些與陸家有關系的女子的血緣關系和親疏遠近。

  當然還附了女子畫像。

  與此同時,還簡單介紹了靈根和天賦。

  這些應該都算是家族機密。

  若非墨畫陣法天賦太過出色,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品陣師。

  陸乘雲也不可能将這族譜送給他。

  這份族譜,并不完整,隻有陸家宗族關系的一部分。

  但這一部分,也足以讓墨畫三人抽絲剝繭,簡單将陸家的修士關系,理了個大概。

  墨畫最終從中篩選出了五個人名:
  陸懷義、陸懷生、陸懷德、裴才和蔣隆。

  三個姓陸的,都是入贅的。

  而且或多或少,都懂陣法。

  他們在陸家也頗受器重,實權不小,而且都掌管過礦山,甚至現在,也偶爾會去礦山坐鎮。

  裴才和蔣隆兩人,是外姓。

  一個是供奉,一個是客卿。

  在陸家身份都不一般。

  一個娶了陸家女子,但不算是入贅。

  另一個則在陸家教授陣法。

  這五個人,都很像小靈隐宗的叛徒。

  墨畫道:“我們先把這五個人查清楚。”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點了點頭。

  之後三人或是盯梢,或是跟蹤,或是打聽,打探了一個月,還是沒什麽結果。

  陸壞義、陸懷生、陸懷德這三人,雖說都是入贅,但入贅前的家世,清清楚楚,都是可以查到的。

  他們前後,也沒多大變化。

  就是入贅前唯唯諾諾,入贅後嚣張跋扈。

  這種變化,合乎人性,并不算異常。

  裴才和蔣隆。

  一個安安穩穩修行過日子,隻顧自己,不問外事。

  另一個則白日傳授陣法,晚上去金華街快活,被陸家的紙醉金迷腐蝕,而又自願沉溺其中。

  這幾人都不像是心機深沉的人。

  看着沒什麽貓膩,也沒有什麽血腥邪異的端倪。

  墨畫有些疑惑了,“莫非自己猜錯了?”

  之後的幾天,也沒什麽進展。   
  直到這日蘇長老又送了請柬,請墨畫喝茶。

  墨畫想了想,心中微動,就同意了。

  蘇長老和陸家交好,與陸乘雲也交情頗深。

  沒查清楚陸家的叛徒前,還是少些來往較好。

  但現在沒了進展,墨畫想着,索性不如去和蘇長老喝茶,看看會不會有線索。

  墨畫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他覺得蘇長老身上,模模糊糊,隐藏着什麽關鍵的消息。

  墨畫皺了皺眉。

  自從學了神識衍算,而且以衍算推衍陣法之後,冥冥之中,心中偶爾會浮現出一絲絲預兆。

  内心也會有些難以言說的直覺。

  這種直覺很清晰。

  但細細追究時,又沒有什麽頭緒……

  跟墨畫體悟陣法道蘊時的感受很像。

  是那種隐隐觸及,但又隔着山水,朦朦胧胧,參悟不透的感覺。

  墨畫記得莊先生說過,天地萬物,皆合于道。

  那陣法合道,萬物合道,修士合道,修士的所作所爲,所行之事,是不是也合乎道呢?

  若是如此,那體悟天道,是不是就能一定程度上,料知未來,趨吉避兇?

  墨畫覺得,莊先生偶爾有些高深莫測的行爲。

  似乎就是一種對天機的預知。

  但這種事,要怎麽才能做到呢?
  一直學陣法,一直悟陣理,一直以衍算,洞徹大道麽?

  洞悉事物,預知吉兇,趨利避害……

  自己要真學會了,是不是就成了一個“小神棍”了?

  墨畫心裏一直琢磨着。

  直到到了蘇府,在亭中落了座,喝上了蘇長老的好茶,還有些出神,心思不屬。

  蘇長老斟酌問道:“小先生,有心事?”

  墨畫回過神,點了點頭,“有一點,在想東西。”

  蘇長老颔首贊道:
  “行走坐卧,一飯一茶,也不忘苦思冥想,參悟陣法……難怪小先生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深厚的陣法造詣,真是令人佩服啊……”

  墨畫覺得蘇長老誇得有點尬。

  而且誇得也不對。

  但他畢竟是在誇自己,墨畫也不好明說。

  而且即便誇得不對,但總歸是被誇了,心裏也還是很高興的。

  墨畫便也回誇道:
  “蘇長老的陣法也很好!而且……”

  墨畫想了個詞,道:“……很懂生活。”

  墨畫還記着他流連青樓,把百花樓當家的事……

  蘇長老卻不知墨畫心中所想,捋着胡須,高興不已,一個勁道:
  “喝茶,喝茶!這茶可是我藏了許久的珍品,一般客人,我是不會拿出來的……”

  茶的确很好。

  兩人喝了一會,茶喝完了,仍有些意猶未盡。

  蘇長老便讓弟子再煮一壺。

  煮茶的弟子,就是那個一直跟在蘇長老身邊的徒弟,面容清秀,頗有幾分溫潤的俊逸,隻是還有點少年的執拗。

  墨畫來得多了,對他也很面熟。

  而這次來,墨畫覺得他更面熟了。

  這弟子煮好茶,蘇長老便點頭吩咐道:
  “水生,你下去吧。”

  水生?

  墨畫一愣。

  他又盯着這弟子看了看。

  這弟子陣法天賦,其實一般,對蘇長老也不算太恭敬,有時候也毛手毛腳的,蘇長老爲何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呢。

  墨畫又看了幾眼。

  這才發現,這弟子跟蘇長老的面容,竟有幾分相似,而且靈力氣息,似乎也有些淵源。

  水生……

  等到水生走遠了,墨畫還在盯着他的背影看。

  蘇長老見墨畫盯着他這弟子看,眼睛還越來越亮,心裏有點發怵。

  “小先生,你……看什麽呢?”

  “我看你這個小徒弟呢。”

  蘇長老讪讪笑道:
  “一個小徒弟,有什麽好看的……”

  墨畫默默看了眼蘇長老,忽然小聲問道:

  “這個小徒弟,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蘇長老一口茶水嗆住了,咳了幾聲,慌忙掩飾,虛心笑道:“小先生,開玩笑了。”

  墨畫就悄悄道:

  “水仙……”

  蘇長老雙手一顫,打落了杯子,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

  “你……你怎麽知道?”

  墨畫的眼睛小狐狸一般微微眯起,心道果然如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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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水生
  蘇長老連忙左右張望了一下。

  墨畫便道:“長老放心,四周沒人的,水生也不在……”

  蘇長老這才松了口氣,他望着墨畫,欲言又止,怎麽都想不明白,水仙的事,墨畫是怎麽知道的。

  墨畫并沒把青蘭說出來,而是含糊道:
  “我從百花樓,無意中聽到的。”

  蘇長老一怔,這才無奈地點了點頭,随後他又有些出神。

  水仙這個名字,像是刺痛了蘇長老的心,他也沒了之前随和的神情,怔怔失神,像是沉浸在往事中,心生感慨,無法自拔。

  “蘇長老?”

  墨畫喊了他一聲。

  蘇長老沒反應。

  “蘇長老!”

  墨畫聲音大了點,蘇長老這才回過神,臉上露出歉意,“抱歉,想起往事,有些入神了。”

  墨畫猶豫了下,斟酌問道:
  “您那些往事,能說給我聽聽麽?”

  蘇長老疑惑地看着墨畫,“你……聽這個做什麽?”

  墨畫道:“好奇。”

  蘇長老立馬搖頭。

  自己的情史,而且還是不堪回首的傷心的情史,怎麽能說給一個孩子聽……

  墨畫便道:“我有用。”

  “什麽用?”

  “還不能說。”

  蘇長老便也敷衍道:“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也不方便說。”

  墨畫想了想,道:
  “這樣吧,您告訴我,算我欠您一個人情。”

  蘇長老失笑,“我要你一個孩子的人情,能有……”

  蘇長老沒說完,忽然愣住了。

  這個人情,可有大用!
  一個十三四歲的一品陣師,親口承諾的人情!
  而且墨畫神色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雖然大家都是一品陣師,墨畫還隻是煉氣,而自己已然是築基了。

  但正因爲他是煉氣,這個人情,才更珍貴。

  煉氣一品,等過了一二十年,說不定就是二品了?

  二品陣師啊,在二品州界,可真是鳳毛麟角。

  即便到了三品州界,也不算是小人物了。

  蘇長老琢磨片刻,有些猶豫。

  墨畫便道:“真的是人情,我說話算話!”

  蘇長老心動了,又故作矜持了一會,才點頭道:

  “好。”

  雖說是不堪回首的往事,還是風流韻事,但也不算什麽不可告人的密事。

  蘇長老喝了口茶,便緩緩開口,将水仙的事,都告訴墨畫了。

  包括他怎麽與水仙相識,怎麽相戀,怎麽想爲水仙贖身,最後水仙怎麽身亡,留下了一個孩子,自己把他帶在了身邊,給他取名叫“水生”……

  當然,略去了一些少兒不宜的内容。

  蘇長老說完,有些口渴,又喝了口茶。

  墨畫聽完,驚訝道:

  “您是和陸家主一起逛的窯子?”

  “噓!”蘇長老又往四處看看,低聲道:

  “是,不過那是陳年往事了,現在他是家主,這件事,你别亂說,不然壞了他的名聲了。”

  “哦。”墨畫點了點頭,心裏腹诽:

  怪不得蘇長老和陸家主,關系這麽好。

  原來年輕的時候,一起逛青樓來着。

  墨畫頓了下,又有些同情問道:
  “水仙姐姐,是怎麽死的?”

  蘇長老的神色,便落寞下來,搖了搖頭:
  “紅顔薄命吧,她身子本就不好,又在百花樓受了罪,落下病根,後來跟了我,我請丹師,給她調理了,但都治标不治本……”

  “那段時間,也是怨我……”

  “我嘴上說,想給她贖身,但又有些猶豫。”

  “我……畢竟是南嶽宗的長老,還是個陣師,身份不說多高,但在這南嶽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南嶽城,甚至其他州界的家族,或是宗門,也都有給我說親的。”

  “說親的對象,也都才貌雙全,正經出身,靈根也上佳,将來的孩子,天賦也會不錯。”

  “與之相比,水仙就……”

  蘇長老苦笑,“水仙或許也猜到了我的心思,便刻意疏遠我了,似乎不想拖累我。”

  “但她心裏,肯定是怨我的,恨不恨我,就不知道了……”

  蘇長老歎了口氣。

  “憂怨之下,舊疾複發,人就沒了……”

  “當年我很生氣,覺得水仙,一定是被人謀害的,所以查了很久,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查到。”

  “後來我想明白了,水仙……其實是死在了我的手裏。”

  “我怕自己自責,怕自己悔恨,怕自己愧疚,所以才推卸了責任。”

  “希望是有人殺了水仙,這樣,我就能恨别人,就能爲水仙報仇,就能讓自己不那麽愧疚……”

  “但沒有……”

  “她的命,是浮萍,想寄托在我身上。”

  “但我負心了,于是,她就随風散去了……”

  蘇長老的臉上,有着濃濃的苦澀。

  墨畫聽着也有些難過,又問道:
  “這些年,您都沒娶個道侶麽?”

  他來這洞府多次,這洞府裏,除了一兩個燒水煮茶的丫鬟,并沒有其他女修。

  蘇長老搖了搖頭,無奈道:
  “這些年,我也想娶個道侶,忘了水仙。”

  “可人就是賤啊……”

  “怎麽都忘不了……”

  “不想道侶還好,一想到道侶,心裏就全是水仙的影子。”

  “後來想明白了,也就無所謂了,這輩子心意都給她了,算是我虧欠她的,她死了,這份心,也就随她去了……”

  墨畫沒想到,曾經流連青樓的蘇長老,竟還有這種傷心而惆怅的往事。

  他更沒想到,這蘇長老,竟還是個癡情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墨畫拍了拍蘇長老的肩膀,卻沒有說話,給了個無聲的安慰。

  蘇長老被墨畫一拍肩膀,忽然一激靈。

  不對!

  自己怎麽什麽都說出來了?

  他雖然想告訴墨畫往事,但也沒想着把這些哀怨愁腸都說出來啊。

  這些心思,他打算爛在心底的。

  蘇長老又看了眼墨畫,心底一涼。

  這孩子長得太有欺騙性了。

  一臉天真無辜,親切可愛,讓人忍不住就想說真話。

  不知不覺就傾訴衷腸了……

  可說都說了,又能怎麽辦呢?

  蘇長老隻能臉皮一厚,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墨畫見蘇長老的情緒緩過來了,又問:
  “所以水生,就是您和水仙的孩子麽?”

  蘇長老一怔,無奈點頭:“是。”

  “水仙死後,我把這孩子帶在身邊,當親傳弟子,想着有我看着,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學點陣法,将來學業有成,他娘的在天之靈,也會欣慰……”   
  “當初懷他的時候,她娘就期盼着,說讓他能像我一樣,當個陣師,出人頭地……”

  蘇長老說到這,又是有些生氣。

  “可是這孩子,除了長得有點像我,其他一點不像,陣法天賦不行,還不肯努力,做事也毛手毛腳的,脾氣也不如他娘溫和……”

  蘇長老數落了一堆毛病,忽然又沉默了,許久才怅惘道:
  “但是眉眼的神情,和他娘親……很像……”

  墨畫聞言也歎了口氣。

  人往往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

  尤其是感情。

  一時間,蘇長老和墨畫兩人,神色都有些落寞。

  蘇長老是因往事而唏噓。

  墨畫小小年紀,沒有情史,就純粹是無病呻吟了……

  水生走了進來,見氣氛有些沉悶,突然不知說什麽好。

  片刻後,這才小聲道:“師父,陸家主來了。”

  “陸家主?”

  蘇長老一怔,連忙看向墨畫,小聲道:

  “剛剛跟你說的事,千萬别說出去。”

  墨畫一愣,“什麽事?”

  “就是……”

  蘇長老比劃了一下自己,又往外指了指,比劃了一下陸家主。

  墨畫明白了,就是他們倆一起逛青樓的事。

  “放心,我不會說的!”墨畫保證道。

  蘇長老這才放心。

  不一會兒,陸乘雲進門,和蘇長老行了禮,然後又溫文爾雅地和墨畫打了招呼。

  陸乘雲來,墨畫并不意外。

  蘇長老請他喝茶時,陸乘雲偶爾也會來訪。

  彼此見過幾次面,都不算陌生。

  幾人一起喝了茶,聊了些陣法,然後又聊了些南嶽宗和陸家的事務。

  喝茶可以,聊陣法也行。

  但這些宗門和家族的内務,墨畫就不方便聽了。

  雖然他很想聽,裏面說不定就有小靈隐宗叛徒的線索。

  但一些基本禮數,還是要講的。

  墨畫便起身道:

  “陸家主,蘇長老,你們聊,我去園林裏逛逛。”

  蘇長老道:“小先生自便。”

  他這裏墨畫經常來,已經很熟了,所以也就不客氣了。

  但墨畫也不是逛着玩的。

  他見蘇長老和陸家主聊得入神,便偷偷摸摸找到了蘇長老和水仙的私生子,也就是他那個叫“水生”的弟子。

  水生在園林小橋邊的一個小桌上看書。

  水生比墨畫年紀大一些,個頭也高一些。

  墨畫悄悄走到他身邊,問道:

  “你看什麽呢?”

  水生吓了一跳,連忙将書收起來,正要發怒,見到是墨畫,這才恭敬行禮道:
  “小先生。”

  墨畫盡管年紀小,但卻是蘇長老的座上賓,與蘇長老平輩論交。

  水生自然不敢冒犯。

  墨畫坐在他旁邊,也拍了拍他的凳子,道:

  “坐吧。”

  水生不敢坐。

  墨畫看了他一眼。

  水生便别别扭扭地坐下了。

  他坐下的時候,墨畫瞥了一眼,看到了他手中的書冊。

  是一本五行基礎陣紋講解。

  墨畫有些意外,按蘇長老的說法,他這個弟子,應該是不怎麽勤奮的,陣法也學得不好。

  但現在看來,好像有些不一樣。

  墨畫問道:“這本書,有什麽不明白的麽?”

  水生微微一怔,嗫嚅了幾聲:
  “我不怎麽會畫……”

  他将書攤開,指着其中幾道金系陣紋說道。

  墨畫看了一眼,是很基礎的陣紋。

  于是就開始給他講解,這些陣紋怎麽畫,怎麽用筆,怎麽用墨,布局是怎樣的,神識怎麽調動,神識不夠又怎麽辦……

  水生聽着聽着,不由張大了嘴,再看墨畫的目光,滿是敬佩。

  這些問題困擾了他許久,他怎麽都想不明白,但沒想到墨畫寥寥幾句,就說得這麽透徹,讓他茅塞頓開。

  墨畫的内心,卻毫無波動。

  這已經是五行基礎陣式了。

  算是很簡單很簡單的陣法了。

  墨畫有些疑惑,“這些東西,你……”

  墨畫本想說“你爹”,但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師父,沒給你說過麽?”

  水生搖了搖頭,“師父沒說,他覺得這些都太簡單了,是一想就會的東西,我去問他,他就很是失望地看着我,似乎我辜負了他的期待……”

  “久而久之,我便不去問他了,自己看,自己學,能會多少就多少,不會就算了……”

  墨畫搖了搖頭。

  陣法這樣學怎麽行呢?

  蘇長老應該是對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期望太重。

  一旦不符合預期,又會心中失望。

  但人與人是不同的。

  任何人學陣法,條件都是不同的,都要循序漸進的,不能因自己的過度期望或失望,而去苛責别人。

  陣法本就難,蘇長老愛子心切,期望過重,反而會讓水生無所适從。

  墨畫歎了口氣,想着自己喝了蘇長老的茶,也算是個恩情,便又教了水生一會。

  片刻後,水生對墨畫,就又是佩服,又是感激了。

  年紀小,陣法造詣高,待人坦誠,沒有架子,還願意教自己。

  比他那個師父,不知好到哪裏去了……

  水生心裏默默吐槽道。

  兩人也便熟悉了起來。

  墨畫想了想,忽然問道:

  “水生,你知道你娘麽?”

  水生一怔,低着頭,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你爹麽?”

  水生有些驚訝地看了眼墨畫,随後也緩緩地點了點頭。

  墨畫心中微動。

  看來水生這個孩子,什麽都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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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秘密
  墨畫問道:“你娘是什麽樣的人?”

  水生神情有些戒備,看了眼墨畫,見他目光清澈,神色溫和,沒有奚落,也沒有譏諷,便緩緩道:

  “我娘,她……她身份不好……”

  青樓女子這種事,他有些難以啓齒。

  “這我知道,貧苦出身,她也是身不由己……”墨畫又道,“除此之外呢?”

  水生一怔,松了口氣,随後臉上便帶了些笑意和依戀:

  “我娘待我很好!”

  “會做百花糕點,還有水晶肘子給我吃。”

  “她笑起來很好看,說話也很溫柔,喜歡摸我的頭……”

  ……

  水生零零碎碎說了許多,都是與他娘親生活的點點滴滴。

  這可能是他小時候唯一溫暖的記憶了。

  所以水生說起娘親的時候,眉眼帶笑,天真而眷戀。

  “那你爹呢?”

  水生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神情還帶一點點嫌棄。

  仿佛他爹根本不配跟他娘比。

  “我……師父他……”

  他甚至不願意喊蘇長老一聲“爹”。

  水生道:“他裝模作樣的……”

  “他什麽都知道,但什麽又都不跟我說,還以爲我不知道。”

  “我其實什麽都知道,但他不說,我也就什麽都不跟他說……”

  墨畫心裏腹诽:

  你們倆還真是親父子……

  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心裏知道,又都不說。

  “師父還要我學陣法……”

  水生低頭道:“但我……出身不好,又沒天賦,陣法不是我這種人應該學的……”

  “而且陣法也很難,我根本學不好。”

  “師父的幾個弟子中,就屬我學得最慢,他們知道的,我不知道,他們能明白的,我不明白,他們能畫出的陣法,我畫不出來……”

  “師父會責備我,我學得越差,他越生氣。”

  “但他又很看重我,時常把我待在身邊,我學得越差,他花的心思就越多。”

  “其他弟子,看我的眼神,就有些嫉妒和排斥……”

  “我不喜歡待在這裏……”

  水生神情有些失落。

  墨畫點了點頭,很體諒水生的難處,又問道:
  “那你想學陣法麽?”

  水生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想的。”

  “我自己倒無所謂,但我想讓我娘高興,我娘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跟我……師父一樣,成爲一個堂堂正正的陣師。”

  “這樣無論什麽出身,别人都不會看不起我。”

  “我娘不在了,我也見不到她了,但每當我在學陣法,每當我想當陣師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娘的在天之靈,在默默看着我,陪着我……”

  水生哽咽了一下,眼睛有點紅。

  墨畫也想到自己的娘親了。

  盡管他現在漂泊在外,吃不到娘親做的飯菜,也不能陪在娘親身邊。

  但娘親一直等着自己。

  遊曆之後,學好陣法,自己還是能回去見到娘的。

  可水生就不一樣了,他此生,都見不到自己的娘親了……

  墨畫有點感慨,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

  “放心吧,你能學好陣法的。”

  水生既是感激,又覺得這份鼓勵,受之有愧,支吾道:
  “我,我天賦太差了……”

  “蘇長老的天賦,其實也沒比你好多少。”墨畫悄悄道。

  水生睜大眼睛,“不會吧……我師父可是一品陣師。”

  墨畫便小聲道:“你們是父子,天賦能有多大差别,他能成爲一品陣師,你肯定也能。”

  這句話,水生本是不會信的。

  即便是父子,天賦也是有懸殊的。

  但這話,從十多歲就已然一品陣師的墨畫口中說出,可信度忽然就很高了。

  水生有點期盼,嗫嚅道:

  “我……我真的能成爲一品陣師?”

  墨畫點頭道:“能的,不過你基礎不好,要多花功夫,多花時間……”

  “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三十年不行,就五十年,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

  “隻要心無旁骛,堅持下去,就一定能成爲一品陣師,你娘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一品陣師……”

  水生的眸子中,漸漸發出光來。

  “嗯。”水生認真地點了點頭。

  墨畫欣慰地笑了笑。

  水生的天賦,比起蘇長老,的确是差了一些。

  但也不會差到學不會陣法的地步。

  更何況,他還有個築基修爲,一品陣師,任宗門長老的師父和爹。

  有傳承,有指導,隻要很花心思,下苦功,将來成爲一品陣師,其實不算太難。

  蘇長老的問題,是愛子心切,予以厚望,但因此失了平常心,難免有些拔苗助長,教育不當。

  水生的話,就是性格有點孤僻和執拗。   
  基礎不好,死學而不問,自然也就學不好。

  這父子倆,是把簡單的問題,弄得複雜了,所以這才彼此不讨好。

  蘇長老心性還算通透,但涉及到所愛之人唯一的孩子,難免生在局中,而不自知。

  墨畫想了想,又囑咐道:

  “你隻記着,自己要學陣法,其他什麽,都不用放在心上。”

  “你師父誇你也好,罵你也好,你都不用管。”

  “有不懂的,你就去問,他不願說,你就一直問,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一直問到明白爲止。”

  “他唠叨,埋怨,斥責,你都當耳邊風。”

  “最重要的事,隻有一件,就是你要學會陣法!”

  水生豁然開朗,看着墨畫,鄭重地點了點頭。

  墨畫見他明白了,也眯着眼笑了笑。

  片刻後,墨畫想起什麽,斂起了笑容,緩緩道:
  “水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水生笑道:“小先生,您想知道什麽,随便問吧。”

  墨畫略帶歉意,問道:
  “你娘,是怎麽死的?”

  水生一怔,臉上沒了笑容,神色漸漸痛苦,随後堅定道:
  “我娘是被人殺的!”

  墨畫微微皺眉,“這話,你對你師父說過麽?”

  水生點頭,“說過,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一直跟他說,我娘是被人殺的。”

  “他一開始還信,後來漸漸地,就不信了……”

  墨畫目光微凝,“你知道,是誰殺的麽?”

  水生搖了搖頭,失望道:“我不知道……”

  随即他又目光憤恨,“但我知道,肯定是陸家!”

  墨畫微怔,“陸家?”

  “是陸家!”

  水生神情難過道:“百花樓是陸家開的,不光是我娘,裏面很多阿姨姐姐,都是賣身給陸家的。”

  “陸家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即便被折磨死了,道廷司也不會管。”

  “我娘,和其他阿姨姐姐一樣,肯定也是死在陸家手裏!”

  水生兩眼通紅,越說越是憤怒。

  墨畫有些不忍,便問道:“你親眼看到的麽?”

  水生搖了搖頭。

  “那你有證據麽?”

  水生垂下頭,也默默搖了搖頭,“我沒證據,我也沒能力去找證據,師父也不讓我去……”

  蘇長老,是怕他遇到危險吧。

  墨畫皺眉思索。

  陸家建金華街,又逼迫礦修賣女,建百花樓,除了供自己享樂,和賺取靈石外,最大的目的,應該還是以色行賄,拉攏各方勢力的修士。

  拉攏的勢力,包括道廷司、南嶽宗、以及其他家族和宗門。

  這樣彼此就站在同一條船上。

  水仙就是籌碼。

  而蘇長老,是南嶽宗實權長老,築基修爲,一品陣師,自然也是拉攏的對象。

  隻是沒想到,蘇長老用情至深。

  水仙卻也紅顔薄命。

  但真的隻是這樣麽?

  水仙會不會是,知道了陸家什麽秘密,才會死的?

  墨畫想了想,拿出了幾幅畫像。

  這幾幅畫像,就是墨畫懷疑是小靈隐宗叛徒的那幾人。

  陸懷義、陸懷生、陸懷德、沈才和蔣隆。

  “這幾人,你認識麽?”

  水生看了看,皺了皺眉,“似乎有點面熟,但都不認識……”

  “有印象深刻的麽?”

  水生又看了一會,搖了搖頭,“沒有……”

  他有些疑惑道:

  “小先生,這幾個人,有什麽問題麽?”

  墨畫道:“有人做了壞事,他們幾個,都有嫌疑,我想查一查。”

  水生小聲問:“做了什麽壞事?”

  墨畫道:“很危險的,不能跟你說。”

  “哦。”水生點了點頭。

  忽然水生又疑惑道:“這些人,好像不是一類人吧,爲什麽他們都有嫌疑呢?”

  墨畫想了想,道:
  “基本上,都懂陣法,入贅,有實權,在陸家有地位,而且坐鎮過礦山……”

  水生點頭,小聲嘀咕道:

  “哦,跟陸家主一樣……”

  墨畫心中一顫。

  跟陸家主一樣?
  他連忙問道:“哪裏一樣?”

  “就是……差不多都一樣,”水生數道,“懂陣法,入贅,有地位,掌控礦山……”

  墨畫倒吸一口涼氣,滿臉地難以置信:
  陸家家主,是入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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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8 17:40:16
第465章 圖窮匕見
  這怎麽可能?

  陸家這麽大的家族,怎麽可能讓一個入贅修士,來擔任家主?
  而且這件事,墨畫之前從未聽過風聲。

  墨畫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水生道:“我娘跟我說的。”

  墨畫心中微驚。

  水仙知道這件事……

  “還有其他人知道麽?”墨畫又忙問。

  水生想了想,道:“百花樓裏,雪芳阿姨,還有丹香姐姐,她們似乎也知道。”

  “那她們……”

  水生歎了口氣,“都死了。”

  墨畫目光微凝,“那這件事,你有和别人說麽?”

  水生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什麽朋友,與同門關系,也不算好,師父,我也沒跟他說過……”

  墨畫微微松了口氣,而後又神情凝重,叮囑道:
  “這件事,千萬不要再跟任何人說了,最好忘掉,永遠别再提起。”

  墨畫雖然對家族不太熟悉,但也知道,一般來說,家主入贅,可是族内禁忌。

  一旦洩露出去,就連水生,恐怕都會被殺了滅口。

  水生不明所以,但見墨畫神色嚴肅,便也認真點了點頭。

  忽然他想起什麽,皺眉問道:

  “我娘,是不是也是因爲這件事……”

  墨畫搖頭,“未必……”

  嘴上這麽說,但墨畫心裏估計,水仙的死,十有八九,也跟陸家主有關。

  墨畫看了眼水生,又囑咐道:

  “這些時日,你留在府裏,跟着你師父,不要出門,也不要亂說話,好好學陣法便是。”

  “學好陣法,才是最重要的事,你娘也會高興。”

  水生沉默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墨畫的目光卻漸漸變寒,神色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陸家家主……陸乘雲。

  入贅……

  如果他真是入贅的話,那麽這個陸乘雲,很可能就是小靈隐宗的叛徒!

  但問題是,怎麽可能呢?
  陸家家大業大,嫡系衆多,爲什麽會做這種事?

  讓一個贅婿做了家主?
  又或者說……

  陸乘雲到底做了什麽,才能力排衆議,成功當上陸家家主?
  這件事比之前想得更加棘手了。

  如果說,小靈隐宗的叛徒,隻是一個長老或是供奉,墨畫揪出他後,甚至可以借陸乘雲的手,除掉他。

  但現在,這個叛徒,很可能本身就是陸家的家主。

  從目前看來,與陸乘雲爲敵,就是與整個陸家爲敵。

  與陸家爲敵……

  要把整個陸家都端掉麽?

  墨畫皺了皺眉,“有點麻煩……”

  墨畫怔怔出神,思索了好久,忽然記起來,陸乘雲此時就在蘇府,正在前面,和蘇長老喝茶議事呢。

  “要先跑!”

  墨畫當機立斷,心裏想道。

  陸乘雲修爲很深,算是築基前期圓滿,差一步就是築基中期了。

  他還是小靈隐宗的叛徒,還會陣法,又是陸家家主,功法和道法,即便比不上世家出身的小師兄和小師姐,但肯定也不會差。

  自己孤身一人,能不犯險,則不犯險,溜之大吉最好。

  但也不能太心虛,免得引起陸乘雲懷疑。

  墨畫又叮囑了水生幾句,便起身離開,來到前院,大大方方去和蘇長老告辭:
  “多謝蘇長老款待,我茶喝飽了,要回去學陣法了,就不打擾了。”

  蘇長老起身道:

  “小先生來去随意,我便不相送了。”

  墨畫拱手道:“長老留步。”

  然後又對陸乘雲拱手道:“失禮了。”

  陸乘雲也拱手笑道:“小先生客氣了。”

  墨畫便揣着明白裝糊塗,走出了蘇長老的洞府。

  蘇長老看着墨畫小小的背影,有些失笑,搖了搖頭,打趣道:
  “雖說已經是一品陣師了,但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估計是玩膩了,便想着回去了……”

  陸乘雲也溫和地笑了笑。

  笑到一半,卻神色微滞,臉頰上殘留笑容,目光之中卻已全然沒了笑意。

  出了蘇府,墨畫便往回走。

  看着慢,實則走得快。

  一邊走,墨畫一邊安排接下來的計劃。

  先想辦法确定,陸乘雲是不是入贅的。

  如果是,那他必然就是小靈隐宗的叛徒。

  到時候,就要想辦法喊人,幹掉陸家。

  自己這邊,師父和傀老,應該不會出手。

  那就隻剩下自己、小師兄還有小師姐三人了。

  道廷司那邊,還有司徒芳。

  司徒芳背後,有司徒家。

  但要與陸家這種勢力強大,且根深蒂固的修道地頭蛇爲敵,司徒家不一定願意。

  就算他們願意,估計人手也不夠。

  陸乘雲修爲深厚,自不必說。

  他背靠陸家,還有一群陸家的築基。

  陸家本家的長老,豢養的供奉,食祿的客卿,還有被其拉攏的外地修士,估計至少也有二十多個築基……

  二十多個築基啊。

  這就太麻煩了。

  司徒家即便願意,也未必能在二品小荒州界,調動這麽多築基。

  更何況,南嶽城的掌司,也被陸家腐化,跟陸家穿一條褲子。

  自己行事,必然會受其掣肘。

  上報道廷,請調道兵,算是一個好辦法。

  但這裏不是通仙城。

  掌司跟自己不是一夥的,估計也困難重重。

  “實在不行……”

  墨畫看了眼陸家,心裏默默道:
  “我用陣法崩解,送陸家全族升天?”

  但墨畫又搖了搖頭,這樣也不太好。

  一旦陣法崩解,靈力逆變,萬物湮滅,陸家估計沒人能活下來。   
  這樣殺孽太重了。

  陸家該死,但也不至于每個族人都該死。

  而且師父也叮囑過自己,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崩解陣法。

  就算用了,也不要讓人看到。

  墨畫歎了口氣。

  看來隻能回去再做打算了。

  想辦法打探陸乘雲的底細,查出他到底是怎麽上位的,爲什麽要買僵屍,在礦山裏囤屍,有何圖謀。

  然後再想辦法,設計幹掉他。

  奪了他手中的靈樞陣圖!

  替嚴教習報仇,了結小靈隐宗的恩怨,自己也能學到完整的靈樞陣,從而學會真正的一品十二紋絕陣,領悟靈力中樞結構,進一步增強神念顯化的威力……

  墨畫盤算得好好的,一邊走,一邊考慮。

  可走着走着,墨畫忽然一怔。

  他猶豫片刻,換了條路,轉了個大彎。

  走了一會,墨畫又是一愣。

  然後又向左轉,繞了個大彎。

  可繞了幾遍,墨畫發現,無論怎麽饒,前面都有一個築基修士在等着自己。

  而四周不知何時,已經被布上了顯影陣。

  沒有顯影陣的地方,有築基堵路,手中拿着一個羅盤一樣的靈器。

  這種靈器,墨畫不知道是什麽。

  但目測,應該是偵測隐匿修士用的。

  足足八個築基,十多道顯影陣,六套偵測靈器……

  墨畫也就識趣地,沒有用隐匿術。

  街上依舊熱鬧,四周修士毫無察覺。

  墨畫就硬着頭皮往前走。

  走了一會,他就發現了前面不遠處,坐在路邊茶攤,一身錦衣的陸乘雲。

  陸乘雲淡定喝着茶,身後站着兩個長老,看氣息都是築基。

  墨畫厚着臉皮,假裝沒看到他,自顧自往前走。

  甚至從陸乘雲身邊走過時,都沒看他一眼。

  陸乘雲放下茶杯,有些無奈道:“小先生。”

  墨畫仍假裝沒聽到。

  陸乘雲沒辦法了,搖了搖頭,身後的兩個築基,便攔住了墨畫的去路,客氣道:

  “小先生,家主有請。”

  墨畫一愣,“家主?”

  他轉過頭,假裝才看到陸乘雲,一臉驚訝道:

  “陸家主,您怎麽在這裏?您不是在和蘇長老喝茶麽?”

  演技略顯拙劣。

  陸乘雲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墨畫肯定一早就發現了自己,這才繞了好幾次遠路,害得他多兜了好幾圈,多布了好幾道顯影陣。

  陸乘雲也不計較,而是笑道:

  “小先生,不想見我?”

  墨畫奇怪道:“陸家主爲什麽這麽說?”

  “你在躲着我。”

  “怎麽可能?我們剛剛不是才見過麽?”

  “剛剛……”

  “哦,剛剛我突然想起來,有些東西忘買了,所以臨時換了路,去買點東西。”

  墨畫兩手空空,但撒起謊來,一點不臉紅。

  陸乘雲便放棄了。

  這小先生精明得很,又有點小無賴。

  在這裏跟他東拉西扯,估計扯到晚上,他嘴裏都不會有一句正經話。

  陸乘雲便開門見山道:

  “我想請小先生,幫我一個忙。”

  墨畫委婉道:“陸家家大業大,家主您也修爲不凡,我一個小修士,恐怕幫不了您的忙。”

  陸乘雲搖頭,“此忙,非小先生相幫不可。”

  墨畫知道推脫不過,隻能道:

  “行吧,您想讓我幫什麽忙?”

  陸乘雲目光微寒,淡淡道:
  “我想請小先生,幫我煉屍!”

  墨畫眨了眨眼,“煉石?”

  他随即點頭道:“可以啊,這礦山上,有什麽石頭,是需要我幫忙畫陣法煉的麽?”

  陸乘雲一滞。

  他真的沒想到,墨畫小小年紀,能這麽無賴。

  陸乘雲歎了口氣,“不是煉石,是煉屍。”

  “煉什麽?”

  “屍。”

  “屍?”墨畫還在裝糊塗,“什麽屍?我不知道啊。”

  陸乘雲道:“小先生謙虛了,你偷了一具鐵屍,拆了研究陣法,又怎麽會不知道,是什麽屍呢?”

  墨畫心中微驚,看來陸乘雲都知道了。

  自己應該是糊弄不過去了。

  墨畫隻好道:“我學的都是正經陣法,不會煉屍的。”

  “無妨,”陸乘雲笑道,“很好學,以小先生的天賦,一學就會。”

  墨畫無奈。

  看來天賦太好,也是一種苦惱。

  怪不得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一有了名頭,就會被人惦記。

  墨畫沉吟片刻,疑惑道:

  “鐵屍的話,陸家主您自己就會煉,應該不需要我吧。”

  陸乘雲沉默片刻,溫文爾雅的面容,忽然詭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目光露出寒芒,蘊着勃勃野心:

  “不是鐵屍……”

  “是一具淩駕于鐵屍之上的……更強的僵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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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8 17:40:35
 第466章 助纣
  墨畫心中凜然,皺眉問道:
  “鐵屍之上的……是銅屍?”

  陸乘雲不置可否,隻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問道:
  “小先生,意下如何?”

  墨畫也沒回答,而是蹙眉想了想,反問道:
  “陸家主,您是怎麽知道,我知道了呢?”

  墨畫說得有些繞,但陸乘雲還是明白了,淡淡笑道:

  “你的眼神。”

  墨畫一怔,“眼神?”

  “不錯。”陸乘雲道,“平日你見我,雖然客氣有禮,但神情多有戒備,目光也會有些懷疑……”

  “但是今日,有些不同……”

  “我來之前,你待我的态度,和往日一樣。”

  “你走之時,看我的眼神,卻異常坦然。”

  陸乘雲自嘲,“常人或許不會發覺什麽,但我這人,天性多疑,任何蛛絲馬迹,我都會耿介于心。”

  “你前後目光不同,讓我心疑。”

  “我想了想,就想明白了。”

  “你目光坦然,說明你不懷疑我了。”

  “不懷疑,有可能是你信任我,也有可能,是你摸清了我的底細,所以無需要懷疑了。”

  陸乘雲看着墨畫,似笑非笑,“我要确認一下。”

  “所以我提前辭别蘇長老,在你回去的路上等你,想和你單獨聊一下。”

  “但你卻在繞遠路,似乎不想見我。”

  陸乘雲歎了口氣,“我很遺憾,心裏也就明白了。”

  墨畫心裏無語。

  這個陸乘雲,不愧是入贅的,心思竟敏感多疑到這個地步。

  看他的目光微有不同,也能被他懷疑。

  “那我在蘇長老府上的時候,如果不道别,直接偷偷溜走呢?”墨畫問他。

  陸乘雲眉頭一挑,“那不是更可疑麽?”

  “那我如果不繞遠路呢?”

  “不繞遠路的話,不就和現在一樣了麽?”陸乘雲淡淡笑道,“你我坐下喝茶,我請小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意思是,橫豎都躲不過去了……

  墨畫歎了口氣,一臉無辜道:

  “陸家主何必盯着我這麽一個,修爲不高,實力又弱,粗通陣法,從沒有壞心的,十三歲的小修士呢?”

  陸乘雲的眼皮跳了跳。

  這句話裏,估計隻有那個“十三歲”是真話。

  其餘都是鬼都不信的鬼話。

  陸乘雲斟了一杯茶,淺淺嘗了一口,緩緩道:
  “小先生,你剛來南嶽城的時候,我便知道了。”

  陸乘雲搖了搖頭,頗爲感慨,“小小年紀,一品陣師,即便我活這麽久,也不曾親眼見過,你的确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這修界,還真是什麽樣的人才都有。”

  “十三歲的一品陣師,我便知你來頭必然不小,到此也必有所圖。”

  “你四處打聽,一位姓嚴的先生。”

  “實不相瞞,這位姓嚴的先生,與我也算有些交情,他身上有一副,極絕密的陣法的線索。”

  “你是陣師,打聽他的蹤迹,爲的應該就是這副陣法吧。”

  墨畫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陸乘雲又淡然一笑,“我原本也不太在意,但你卻越查越深,知道的越來越多。”

  “查到了礦山,查出了張全,甚至循着蛛絲馬迹,發現了行屍寨,還連同司徒家,将行屍寨給端了……”

  “與此同時,你竟也發現了僵屍身上的陣法,而且膽子很大,還弄了一具,回去研究了……”

  “我隻能催動陣法,讓鐵屍失控,逼得你們毀掉陣法……”

  “而現在,你竟抽絲剝繭,查出張全背後的人,是我……”

  陸乘雲說到這裏,歎了口氣,無奈道:

  “我活這麽多年,沒見過你這等聰慧又棘手的陣師。”

  墨畫心思急轉,簡單梳理了一遍:
  在陸乘雲的心裏,自己是個來曆不凡的小陣師,打聽嚴教習,是爲了尋找靈樞陣。

  查礦山,抓張全,滅行屍寨,最後查出來,張全背後的修士,是他這個陸家家主。

  所有的目的,都是爲了陣法。

  換言之,他不知道,自己和嚴教習的關系,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小靈隐宗的往事,以及他是陸家贅婿的事……

  墨畫微微松了口氣。

  看來這個陸乘雲,隻是心思敏銳,仗着陸家勢大,對南嶽城的風吹草動,了如指掌。

  但也并非,什麽事都知道。

  這樣就好辦了……

  陸乘雲見墨畫眼睛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便問道:
  “小先生,考慮得如何了?”

  “什麽?”

  “願不願意,爲我陸家煉屍?”   
  墨畫義正言辭道:“我是正經修士,不做這種歪門邪道的事。”

  陸乘雲溫文爾雅道:

  “我表面上,也是正經修士。”

  墨畫眉頭微皺。

  陸乘雲又道:“隻有明面上正經,做起歪門邪道的事,才更方便。”

  墨畫竟覺得有點道理。

  他又問道:“那如果,我還是不同意呢?”

  陸乘雲臉色便漸漸冷了下來。

  墨畫問道:“陸家主,想殺我?”

  陸乘雲微怔,随後溫和一笑:
  “小先生大才,我舍不得殺。”

  墨畫真的有點好奇,便問道:

  “那假如我真的不同意,家主打算怎麽辦?”

  陸乘雲笑道: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小先生助我一臂之力,有什麽要求,都盡管提。”

  “你若要名,我便讓你做陸家的實權長老,行事随心所欲,無拘無束;”

  “你若要利,這礦山的産出,我給你分成,大把大把的靈石,自此道途無憂;”

  “你若要戰力,可支配百千僵屍,一聲令下,敵人便被啃噬而死,同境之中,再無敵手;”

  “你若心有柔情,眷戀兒女情長,金華街的女修,薦君枕席,我陸家的女子,你也可以擇心悅者,結爲連理,共度此生……”

  陸乘雲說得慷慨激昂。

  墨畫聽着都有些心動。

  有這等嘴皮子,去騙人的話,真的是一騙一個準。

  陸乘雲轉而又道:
  “若是小先生,覺得道不同不相爲謀,那就很遺憾了。”

  “小先生來曆不凡,我也不願與小先生爲敵。”

  “最好的辦法,是請小先生離開,終身不得再踏入南嶽城,不得再過問南嶽城中事。”

  “你知道的,都爛在心裏,不可洩露。”

  “大家好聚好散,我陸家還會送些薄禮,聊表心意。”

  “但假如小先生不助我,也不離開,那就是執意與我陸家爲難了。”

  “家族利益所在,哪怕小先生來頭再大,我陸家,也隻能拼得魚死網破了。”

  陸乘雲感歎道:

  “你我生死相見,也無法再一同坐下喝茶了……”

  陸乘雲的神色,既有遺憾,又有惋惜。

  但墨畫看着,卻覺得假惺惺的。

  陸乘雲是個表面溫文爾雅,内心唯利是圖的人,必然不會考慮什麽情分,有什麽惋惜。

  墨畫皺了皺眉。

  事已至此,要考慮怎麽選了。

  與陸家翻臉,不太明智。

  離開南嶽城,靈樞陣就弄不到手了。

  而且一旦離開,再想進來,就比較麻煩了。

  離開之後,礦山之中,又不知死多少礦修,多了多少行屍;
  金華街的紙醉金迷裏,更不知流着多少血淚……

  墨畫沉思片刻,點頭道:
  “我可以答應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陸乘雲眼睛微亮,忙道:“小先生請說。”

  墨畫目光一凝,露出鋒芒:

  “我要那副陣法!就是那副,畫在鐵屍心脈的,可以支配行屍的陣法!”

  陸乘雲微怔,随後笑容更盛:

  “好!”

  陸乘雲看墨畫的目光,更是欣賞:

  “功名俗利,過眼雲煙,美豔女色,不過皮囊;”

  “對陣師而言,陣法,才是立身之本,才是求仙的大道!”

  “小先生能于浮欲之中,堅持道心,難怪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成就……”

  陸乘雲不吝贊美之詞。

  墨畫也裝出一副飄飄然的樣子。

  陸乘雲拱手道:“小先生,請!”

  墨畫也還禮道:“陸家主先請!”

  陸乘雲很是滿意,便帶頭起身。

  墨畫就跟在他身後。

  上一刻還想着要滅掉陸家的墨畫,此時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個跟在陸乘雲身後,“助纣爲虐”的小陣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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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8 17:40:58
 第467章 壞東西

  墨畫跟着陸乘雲去了陸家。

  陸乘雲表面待墨畫很好,體貼周到,無微不至,但又不準墨畫離開陸家,此外也有種種限制,實則等同于“軟禁”。

  墨畫便找到陸乘雲,說自己想回家一趟:
  “我去去就回,跟我小師兄和小師姐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陸乘雲取出紙筆,“不必這麽麻煩,小先生修書一封,我讓人送過去就行。”

  墨畫連連擺手,“修書一封,我師兄師姐未必會信,還是我親自回去好。”

  陸乘雲搖了搖頭:
  “小先生心有七竅,主意很多,我不得不防,修書便好。”

  墨畫嘀咕道:“陸家主是不是太謹慎了……”

  “謹慎些好。”陸乘雲看着墨畫,緩緩笑道:
  “這次是我布下顯影陣,還調動了數位築基長老,這才能請得動小先生……”

  “若是讓小先生回去,有了籌備,我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到你,更未必能請得動你。”

  墨畫無奈:“行吧,我寫信就好。”

  墨畫就提筆,在陸家的信箋上,給白子勝和白子曦寫了封信。

  信上也沒多說,隻說自己受陸家主盛情相邀,要在陸家做客一段時日,讓他們不要擔心,一日三餐,按時吃飯,但是飯就要他們自己做了。

  墨畫沒提莊先生的事。

  因爲他發現,陸乘雲似乎并沒意識到,他們三人是跟着師父外出遊曆的。

  墨畫甚至推測,在陸乘雲的認知中,很有可能,甚至都沒有莊先生這個人。

  這種事有點匪夷所思,但師父他,似乎也不是做不到……

  信寫好後,交給了陸乘雲。

  陸乘雲看也不看,便喊來下人,吩咐他們将書信,送到墨畫的洞府裏。

  似乎隻要留住墨畫,墨畫書信裏寫什麽,都無所謂。

  之後,墨畫就在陸家待了幾天。

  陸乘雲好吃好喝地把墨畫供着。

  甚至服侍他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婢女。

  陸家的一些晚宴,墨畫也會坐在陸乘雲旁邊。

  宴席中,一些陸家女子,花枝招展,濃妝淡抹,各有千秋,目光潋滟地往墨畫身上看。

  墨畫也大大方方地回看她們。

  看了一圈,墨畫在心裏默默比較了一遍,覺得他們都沒自己的小師姐好看,然後就興味索然,自顧自地吃起東西來。

  有一說一,陸家的夥食,還是很好的。

  隻不過一想到這些山珍海味,都是礦修拿命換來,給陸家享受的。

  墨畫吃在嘴裏,就有些沒滋沒味的。

  甚至吃着熟肉,還會覺着有血腥味。

  幾天之後,一日晚上,陸乘雲找到墨畫,身形藏在夜色裏,看不清喜怒,語調也是淡淡的:
  “小先生,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墨畫不由問道:

  “什麽地方?”

  陸乘雲笑了一下,但似乎又根本沒笑,“一個你想去的地方。”

  墨畫有些疑惑,但還是跟陸乘雲出門了。

  陸乘雲在前,墨畫跟着他,另外還有兩個築基長老,跟在墨畫後面。

  這兩個築基長老,墨畫還記得。

  他們手裏,有偵查隐匿用的羅盤靈器。

  一行人離開陸家,出了南嶽城,來到了陸家的礦山。

  就是最開始,那五個礦修慘死的礦山。

  也是夜晚陰森暴動的礦山。

  同樣也是陸家防守嚴密,墨畫前些時日想溜進去,但溜不進去的那座礦山。

  如果墨畫所料不差。

  這礦山裏面,藏着僵屍。

  陸乘雲的一切陰謀算計,也都藏在這礦山中。

  當然,還有完整的靈樞陣圖,必然也存在于這礦山之中。

  礦山依舊有陸家修士看守。

  陸乘雲來到礦山大門,卻并未進去,而是帶着墨畫,沿着礦山外圍,走了一圈,最後來到一個荒涼之地,停在了一處巨石處。

  此時已是深夜。

  山中陰暗詭寂,冰冷冷的山風吹着。

  巨石森然矗立,透着冰冷屍氣。

  墨畫一怔。

  這巨石,莫非就是大門?

  墨畫往四處看了看,皺了皺眉,這巨石渾然天成,沒有斧鑿之痕,并不像是大門。

  他又放開神識窺測。

  這附近,也沒有幻陣。

  便在這時,陸乘雲掏出了一個詭異的鈴铛,鈴铛渾身漆黑,似木非木,似鐵非鐵。

  他輕輕搖動,鈴铛的聲音低沉,沒有金鐵的清脆,反而顯得沉悶,像是死人的心髒在跳動。

  鈴铛聲響,片刻之後,大石顫動。

  墨畫目光震驚。

  這塊大石,竟似被人以偉力,硬生生提了起來,後面露出一個幽深的山道。

  山道後面,屍氣更重,濃稠欲滴。

  陸乘雲看了眼震驚的墨畫,微微一笑,溫和道:
  “小先生,請。”

  墨畫回過神,點了點頭,便跟着陸乘雲,走向了陰暗的深處。

  腐臭的屍氣,讓墨畫有一瞬間的頭暈和窒息。

  片刻之後,濃烈的氣息散去,面前豁然開朗。

  墨畫定睛一看,神色更爲震驚。

  這大石後面,是一座礦井。

  隻不過這處礦井,是死人礦。

  礦井之中,到處都是棺木,一片死氣沉沉。

  墨畫又回身看向洞口。

  這渾然天成的巨石,就是大門,石上定着粗大的鎖鏈,鎖鏈盤着,延伸纏繞到一處鐵轉盤上。

  鐵轉盤處,有兩具身材高大的鐵屍。

  适才就是這兩具鐵屍,受那漆黑控屍鈴操控,推動鐵轉盤,帶動鎖鏈,吊起了巨石大門。

  墨畫皺緊眉頭。

  這巨石巨大而沉重,這兩具高大的鐵屍,能推動轉盤,将門吊起,力道必然極大,殺傷力也極強。

  可如此兩具強大的鐵屍,竟被陸乘雲用來開門。

  到底是因爲,這屍礦之中,鐵屍數量極多,不缺這兩具戰力。

  還是因爲,這大門極其重要。

  門内就是止步的禁地,根本不容外人發現,更不容外人擅闖。

  幾人進入礦井後,陸乘雲又搖了搖鈴铛。

  兩具鐵屍,受其驅使,開始反轉輪盤。

  墨畫的身後,伴随着咯吱咯吱的鐵鏈聲,巨石大門,又緩緩落下,将内外完全隔絕。

  就連陰冷的月光,也找不到這死寂的屍礦。

  墨畫也被留在了這封閉而死寂的礦井之中。

  一位陸家長老,點亮了一盞燈籠。

  漆黑的礦井中,便有着這一點淡黃的光芒。

  燈籠的光,将陸乘雲的臉,照得明晦不定。

  他看着墨畫,目光之中,隐隐透着詭異的野心,聲音也有壓抑着的興奮:
  “小先生,這礦井,便是陸某的心血,也是我陸家的大業!”

  墨畫心中震撼,但還是皺眉問道:

  “陸家主,你到底想要我,幫你做什麽?”

  “不急,”陸乘雲淡然一笑,“在此之前,我們先見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

  陸家長老,提着燈籠,在前面帶路。

  墨畫便跟着陸乘雲,在漆黑的礦井中,緩緩往前走。

  一直走到一處山洞。

  山洞有門,門上刻着層層陣法,陣紋看不清楚,但在燈光映射下,呈現淡淡的血色。   
  墨畫便知道,這是邪陣。

  陸乘雲取出石符,嵌入鎖口,解了陣法。

  陸家長老推開石門,衆人進入洞内。

  洞内要明亮許多,有許多石室,石室上畫着明火陣。

  石室之内,也有一些修士,穿着灰衣,臉色蒼白,身上帶着屍氣,看樣子,都是屍修。

  這些屍修,見了陸乘雲,紛紛垂首行禮。

  陸乘雲微微颔首,帶着墨畫,一直走到了裏面的一個大廳。

  大廳中間,有一個石桌,但雕镂得更爲精緻。

  四周陳設俱全,且頗爲講究,有骷髅頭,有白骨,有棺材釘,透着一股陰森死寂的美感。

  大廳陰森,周圍有棺木,中間坐着一個修士,身形幹瘦,身上滿是傷痕,明顯重傷未愈,面色陰沉而發白。

  正是張全。

  的确算是墨畫的“老朋友”。

  墨畫心道:“果然。”

  張全沒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墨畫就覺得,張全沒那麽容易死。

  而且張家有傳承,世代精通煉屍之數,對陸乘雲來說,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陸乘雲不會那麽輕易,就舍得讓他死。

  張全見了陸乘雲,起身拱手行禮,态度恭敬。

  行完禮後,張全剛想說什麽。

  廳内火光一晃,他匆匆一瞥,忽然就看到了陸乘雲身邊小小的墨畫。

  他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張全眨了眨眼,待認清了墨畫的小臉,氣得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他指着墨畫,手都打顫,“陸家主,這……”

  陸乘雲爲他引薦道:

  “這位小先生,是位造詣不凡的陣師,姓墨名畫。”

  張全哪裏還需要引薦。

  墨畫的眉眼,還有他那一颦一笑,都像烙鐵一樣,烙在他的識海中,每每想起,都有種承受烙刑般的憤恨與痛楚。

  他前半輩子,唯一的願望,是煉出絕世的僵屍。

  後半輩子,就是讓這僵屍,把墨畫給吃了。

  張全藏身在此許久,天天想着殺墨畫。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竟能在這屍礦中,親眼看到了活蹦亂跳的墨畫。

  張全忍不住,怒目而視,當即就想動手,将墨畫給宰了。

  察覺到張全的殺意,墨畫立馬躲到陸乘雲身後,伸出小腦袋,沖着張全,吐了吐舌頭。

  張全差點又被氣暈過去。

  他心智失守,終于忍無可忍,一掌向墨畫拍去。

  掌力渾厚,靈力凝質,想置墨畫于死地。

  可這一掌行至半途,就被陸乘雲攔住了。

  “張兄,不要沖動。”

  陸乘雲神色溫和,語氣冰冷。

  張全心有畏懼,這才冷靜下來,但他餘怒微消,厲聲道:
  “家主,這小鬼他……”

  陸乘雲淡淡道:“我知道,你們有恩怨,但那都過去了……”

  張全難以置信道:“爲什麽?”

  陸乘雲緩緩道:

  “因爲我們的大業,需要小先生幫忙,現在的小墨先生,是我們的貴客,所以不可冒犯。”

  墨畫也在一旁點頭道:

  “就是!就是!”

  張全氣死了,但又無可奈何。

  他看了眼神色冷淡的陸乘雲,目光隐忍,最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牙切齒道:
  “好,我可以不追究!”

  張全說完,指着墨畫道:
  “但是,他要把偷我的東西還回來!”

  墨畫還在裝傻,“我沒記得偷過你的東西。”

  張全恨得牙癢,“祭壇上的!”

  “哦。”墨畫眨了眨眼,“那些東西是你的啊,我看沒人要,就随手拿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浪費不是。”

  張全一口氣堵在喉嚨,說不出話來。

  陸乘雲無奈,“小先生,别氣他了。”

  墨畫便不說話了。

  陸乘雲歎了口氣,又道:

  “看來是一場誤會,不如物歸原主,彼此冰釋前嫌,小先生,意下如何?”

  墨畫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沖着張全道:
  “行吧,這是看在陸家主的面子上。”

  墨畫開始低頭翻儲物袋,在儲物袋的角落,找到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控屍鈴。

  這個控屍鈴被小師姐拆開後,就沒裝回去。

  裏面又沒什麽好陣法,墨畫就把它給忘了。

  墨畫将這些零碎的控屍鈴,撲棱撲棱,兩手捧着,撒在了桌上。

  張全一看傻了。

  “這是……我的控屍鈴?”

  血繩,異紋,鈴身,鈴铛……被拆得七零八落,跟被“分屍”了一樣。

  張全怒視墨畫道:
  “你怎麽拆了?”

  墨畫心道,不會是我拆的,是小師姐拆的。

  但小師姐拆的,跟自己拆的,好像也差不多。

  墨畫便道:“我覺得好玩,拆了研究研究……”

  張全頭皮發麻。

  好半天,他緩過神來,一字一句道:

  “還有……我的祖師圖!”

  陸乘雲聞言,神色也是一滞,目光微露垂涎。

  墨畫有些不願意,但也知道此時不能因小失大,便不情不願地将那團祖師圖拿了出來。

  張全又是愧疚,又是狂喜。

  愧疚的是,自己一時疏忽,丢了老祖宗,辱沒了先人。

  狂喜的是,如今失而複得,他總算可以告慰老祖宗在天之靈了。

  張全立馬搶過祖師圖,打開一看,臉上笑容大盛。

  沒錯,是自己的祖師圖。

  可看着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不對……

  這圖裏,怎麽好像少了點人?

  人呢?

  哪裏去了?

  張全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我張家的先人呢?”

  墨畫指了指他手裏的圖,“不是在圖裏呆着麽?”

  張全怒道:“怎麽少了幾個?”

  墨畫撇了撇嘴,“我怎麽知道?”

  張全恨道:“圖在你手裏,你怎麽會不知道?”

  墨畫想了想,道:“可能是去串門了吧……”

  張全張大了嘴,“串……串門?”

  “嗯。”墨畫點了點頭,一臉理所當然,“呆久了,就想走動走動,不是很正常麽?”

  “隻不過,修界可是很險惡的,你去串門,就未必能回來了,遇到兇險,被什麽‘壞東西’吃掉,也是有可能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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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8 21:15:19
 第468章 籌劃


  被“壞東西”吃掉?
  張全大怒,“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不信就算了。”

  張全壓抑住怒火,“你最好說實話。”

  “行吧。”墨畫小臉嚴肅道,“我說實話,其實,是我把你老祖宗都‘吃’掉了!”

  張全氣極:

  “你這個該死的小鬼,滿口胡言,又在戲耍我,把我當傻子?!”

  墨畫無奈。

  說假話他不信,說真話他也不信,那自己就沒辦法了。

  是你自己要當傻子的。

  陸乘雲怕張全被氣出什麽好歹來,便對墨畫道:

  “小先生,時候不早了,可以稍作休憩了……”

  “陸某特意命人,爲小先生準備了一個房間,還望小先生喜歡。”

  墨畫偷偷看了眼張全,做出“害怕”的樣子。

  陸乘雲歎了口氣,對張全道:

  “小先生是貴客,不可唐突,不可打擾,更不可有其他心思……”

  他語氣不重,但目光冰冷,不容拒絕。

  張全嘴角抽了抽,咬緊牙關道:
  “好,我記住了!”

  陸乘雲微微颔首。

  墨畫也得意得點了點頭,沖張全道:
  “記住,我是貴客!”

  眼看張全又要發怒,陸乘雲連忙道:

  “來人,帶小先生去房間。”

  墨畫見好就溜,拱手道:

  “多謝陸家主款待。”

  然後小手放在背後,大搖大擺地跟着一個屍修,走出了大廳。

  張全越看越來氣,手指抓着石桌,硬生生将石桌,摳出了五個指洞。

  陸乘雲搖頭,“一個孩子而已,張兄何必如此置氣。”

  一個孩子而已?

  張全心中冷笑。

  那是你沒被他氣過。

  你要是被他氣了,估計比我還想殺他,就不會在這裏,輕飄飄說“一個孩子而已”這種風涼話了。

  張全剛欲開口說什麽。

  陸乘雲便對他微微搖頭,“小不忍則亂大謀。”

  張全隻能将這口氣咽下,但他還是很不服氣,陰狠狠道:

  “陸兄,這個小鬼,必有二心!”

  陸乘雲不以爲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張全,“張兄,你就沒二心麽?”

  張全一滞,目光微動,勉強笑道:
  “陸兄說笑了。”

  陸乘雲卻淡然道:
  “這個世間,隻有自己跟自己沒有二心,除此之外,父子、兄弟、夫妻之間,皆有二心,無非是離心輕重罷了。”

  “你有二心,小先生有二心,這山洞裏的屍修,多多少少,都存了别的心思……”

  陸乘雲微微一笑,“這些其實都無關緊要。”

  “隻要這位小先生,能替我做事,他存了二心,也無所謂,換句話說,他存有二心,才算正常。”

  “他不存二心,我才會生疑。”

  陸乘雲淡淡看了眼張全,“張兄,你也一樣。”

  張全表面平靜,但内心卻滲出冷汗。

  張全拱手道:“家主放心,張某定會爲家主,效犬馬之勞。”

  陸乘雲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目光微凝,看着張全,又囑咐道:
  “那位小先生,暫時會留在這裏,幫我的忙。事成之前,我不希望你們再鬧得不愉快,更不希望,看到他有什麽閃失。”

  “張兄,可否明白?”

  張全皺眉,“陸兄如此說,我自當遵從,可那小子,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鬼,天賦再好,也不值得陸兄如此擡舉吧……”

  陸乘雲沉吟道:

  “這位小先生,陣法畫得極好。”

  張全明顯不信,“能有多好?”

  “張兄不懂陣法,說了你也不懂……”

  張全微愠,“這……”

  陸乘雲看了他一眼,緩緩歎道:

  “我隻能說,這位小先生的陣法造詣,遠超張兄的陣法認知,甚至有些地方,連我也自歎不如……”

  張全目光微震。

  他沒想到,陸乘雲對這小鬼,評價這麽高。

  陸乘雲此人看似溫和,但向來孤傲,平日誇人,也全是客氣和虛僞。   
  但這次不一樣,他的神情和語氣,不像作僞。

  這個小鬼,當真本事這麽大?

  張全眉頭皺得更緊了。

  會隐匿,會那種詭異的火球術,有一雙修爲不凡的師兄師姐護着他,陣法造詣極深,如今連陸乘雲都如此擡舉他……

  那自己想殺他,豈不是更難了?

  “戲耍自己,毀我家業,辱我先人,這些仇又何時能報?”

  張全目光陰沉,心中默默道:

  “明面上不行,看來隻能暗中,想辦法下手了。”

  嘴上卻道:“家主放心,我知道分寸。”

  陸乘雲看了張全一眼,目光晦澀,沒有說話。

  另一邊,一個屍修,領着墨畫,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這個房間,是一個石室。

  比較隐蔽,比較安全,但也容易看守,周圍甚至還布有陣法。

  這也符合陸乘雲的做法。

  一邊拉攏自己,一邊提防自己。

  石室之内,陳設精緻,花鳥屏風,翡翠玉器,應有盡有,而且焚了熏香,沒有腐臭味。

  墨畫甚至有種錯覺。

  仿佛自己此刻,并不是在滿是棺木,陰森腐臭的屍礦裏,而是在陸家布置精美的客房裏。

  陸乘雲此舉,的确是非常用心了。

  但墨畫也不覺得感動。

  陸乘雲待自己這麽好,所圖必然更大。

  這種人,虛僞而利己,你有價值的時候,待你親切,無微不至。

  一旦價值用完,就會被一腳踢開,踢完估計還要背後捅你幾刀,殺你滅口。

  能欺師滅祖,竊奪傳承的小靈隐宗的叛徒。

  能隐姓埋名,改頭換面,入贅陸家的贅婿。

  能以一個贅婿的身份,得到有“陸剝皮”之稱的,陸家老祖的認可,成功當選陸家家主,并且維系着陸家對礦修的剝削,經營着奢靡享樂的金華街。

  這種人,怎麽可能是看起來的那種溫文爾雅的人。

  更何況,他還和張全合夥煉屍。

  建屍礦,畫邪陣,囤僵屍,煉鐵屍,不知到底有何圖謀。

  陸乘雲所說的“淩駕于鐵屍之上的,更強的僵屍”,到底是什麽屍?

  這些都要弄明白。

  墨畫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梳理了一下,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首先确保自身的安全。

  然後摸清屍礦的格局。

  想辦法給小師兄小師姐通風報信,讓他們接應自己。

  之後幫陸乘雲的忙,看他到底要自己做什麽。

  煉屍的話,煉的什麽屍。

  以及要找機會,找到完整的靈樞陣圖。

  還有就是,張全手裏的祖師圖。

  張全對自己殺意太重,要想辦法坑死他,再把他的“僵屍圖”搶回來。

  自己的神識,還沒“吃”飽呢。

  而張家滿門僵屍,沒一個好東西。

  除惡務盡,以絕後患。

  墨畫要滅了張全的老祖宗,斷了他張家的傳承,以防再有人煉屍害人。

  此外,還要想辦法針對陸家……

  ……

  墨畫心裏算着算着,不由歎了口氣,“好忙啊……”

  怎麽這麽多事要做。

  他有點累,躺平在床上,休息了一會,這才打起精神。

  “一件一件來吧……”

  首先要摸清屍礦的格局。

  到了陌生的地方,一定要先熟悉環境,借此趨利避害,規避未知的風險。

  這是獵妖師的基本。

  也是他爹墨山的教誨。

  墨畫銘記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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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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