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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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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9 22:06:27
 第489章 一手遮天

  “不錯!”陸乘雲點頭道。

  張全滿臉怒意。

  陸乘雲淡淡看了張全一眼,“你想如何?”

  張全壓下怒意,眼中野心勃勃,冷聲道:
  “還能如何?”

  “屍王蟄伏,行屍挖礦,豈不等同于,讓兇劍蒙塵?”

  “屍王出世,自然應當号令群屍,所向披靡,稱霸州界!”

  “有了屍王,有了這麽多鐵屍,還有這麽多行屍。”

  “整個小荒州界,不,甚至是毗鄰的幾個州界,有哪個勢力,能是我們的對手?”

  “僵屍大軍所及,浮屍遍野。”

  “有忤逆者,吞殺殆盡!”

  “不費吹灰之力,先占據南嶽城,再一步步統治小荒州界,進而一點點蠶食毗鄰的二品州界……”

  “我們煉屍殺人,再殺人煉屍!”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不斷壯大勢力!”

  “便可借此,建立一個強大的屍道魔宗,光宗耀祖,獨尊一界。”

  “那個時候,你我便是開宗立派的屍門祖師,區區家主之位,何足挂齒?”

  ……

  似是想到這副願景,張全臉色赤紅,滿眼血絲,神情振奮。

  陸乘雲卻不爲所動,反而冷笑一聲,嗤笑道:
  “天真!”

  張全臉色沉了下來,看着陸乘雲,目光不善。

  陸乘雲并不在乎,反而冷淡道:

  “你們張家,雖然世代傳承屍道,有些來頭,但到底是小族,代代單傳,沒幾個人,所以眼界受限,格局也小了……”

  “稱霸州界,開宗立派,建立魔宗?”陸乘雲面露嘲諷,“你當這是過家家呢?”

  “一具二品屍王,幾十鐵屍,能稱什麽霸?”

  “你當道廷是吃素的?”

  “道廷一統九州,一些傳承萬年的魔道巨擘,尚且知道潛伏,暗中布局,不敢出頭,我們這點家底,憑這些一二品僵屍,去占什麽州,去稱什麽霸?”

  “配嗎?”

  張全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陸乘雲搖頭歎道:
  “你隻知煉屍,對這修界知之甚少,遠不明白道廷的強大。”

  “我們暗中行事,建個屍礦,養些行屍,不顯山不露水,道廷未必會管。”

  “即便想管,也未必舍得,付出那個代價,與我們拼個魚死網破。”

  “但你若大張旗鼓,打着傳承屍道,建立魔宗的旗号,便是犯了道廷大忌!”

  “道廷會不惜一切代價,置我們于死地!”

  “一旦風聲洩露,不出三日,成百上千的築基道兵,便會執銀槍,穿金甲,陣勢浩蕩,直接殺到門口。”

  “将你我,連通這屍礦裏的所有行屍,鐵屍,斬盡殺絕,挫骨揚灰!”

  “别說一具屍王,就是十具,也都沒用!”

  “屍王而已,不是大妖,大屍,大鬼這種千年難遇的大災大劫,你我憑什麽,又怎麽敢,去觸道廷的黴頭,去犯道廷的大忌?”

  “憑你蠢,還是嫌命長?”

  陸乘雲語氣沒一點客氣。

  張全一句話說不出,一股怒氣憋在心裏,憤然道:

  “可也不能……隻是挖礦……”

  陸乘雲目光一沉,“所以說你格局太小了。”

  張全一怔。

  陸乘雲冷笑一聲,“挖礦怎麽了?”

  “挖礦換的是什麽?”

  “換的是靈石!”

  “這個世間,誰不要靈石?誰會嫌靈石多?沒有靈石,修什麽仙,求什麽道?”

  張全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

  陸乘雲目光漠然道:

  “這南嶽城的修士,活着,爲我陸家挖礦,即便死了,成了僵屍,也要爲我陸家挖礦!”

  “生生死死,皆受我陸家奴役!”

  “白天活人挖,晚上死人挖。”

  “這礦山,便會一直有産出,我陸家,便會有源源不斷的靈石!”

  “靈石才是根本!”

  “有了這些靈石,買通道廷司,買通各方勢力,把他們當‘豬’養,把他們養得貪婪,養得愚蠢,養得欲壑難填,養得隻能靠我們陸家來養,我們才能在這小荒州界,真正地橫行無忌!”

  “稱霸?稱霸有個屁用?”

  “成魔?成了魔又能如何?”

  “道廷一統,敢于出頭的魔修,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真正的魔道,要學會攀附道廷司,壟斷産業,賺取靈石,吸州界修士的血,以權勢奴役他們,以身份壓迫他們,以靈石壓榨他們……”

  “不靠殺戮,不靠屍毒,不靠魔功……”

  “堂而皇之地,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壯大自身!”

  “就算道廷要查,也什麽都查不到。”

  “地方道廷司,是我們的人;地方宗門,與我們同氣連枝;地方家族,仰我們鼻息;”

  “下面那些礦修,人微言輕,被我們踩在腳下,他們不敢說,即便說了,也沒人會信……”

  “這才是靈石的用法!”

  “這才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陸乘雲的聲音斷然,目光深邃。

  張全神色變幻不定。

  躲在祭壇後面的墨畫,也聽得心驚肉跳。

  萬屍祭壇之中,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陸乘雲淡淡道:
  “張兄,明白了麽?”

  張全回過神來,眼皮微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陸乘雲微微颔首,又意味深長道:

  “這些僵屍,你驅使它們殺人,道廷便會殺我們。”

  “可你驅使它們挖礦,賺了靈石,送給道廷司,乃至送給道廷……”

  “他們不但不會殺我們,還會巴不得我們多殺點人,多煉點屍,多挖點礦,多給他們送點靈石……”

  “時代不同了,就算修魔,也不全是打打殺殺……”

  “張兄,你好好想想吧……”

  陸乘雲說完,拍了拍張全的肩膀,便轉身離開了。

  祭壇之中,便隻剩下張全一人。   
  當然還有墨畫。

  墨畫躲在祭壇後,心中震撼不已,後背滲出冷汗。

  這個陸乘雲,比他想得還要陰毒。

  心機也更可怕。

  若真讓他得逞,正邪通吃,買通一切。

  那這個屍礦,可能真的會如千年老樹盤根,深植于這礦山,以利益爲根須,上下牽連,根深蒂固,很難再拔除了……

  墨畫微微吸了一口冷氣,卻在此時,聽到一道聲音。

  “胡說八道!”

  墨畫一怔。

  這是張全的聲音。

  陸乘雲走遠後,張全這才憤然道:

  “一派胡言!”

  “好好的魔門祖師不做,卻屈服于道廷,讨好道廷司,谄媚各方勢力,給他們做狗,真是不知所謂!”

  “讓僵屍一直挖礦?”

  “僵屍不吃人,不喝血,能叫僵屍麽?”

  “簡直丢我們屍道老祖宗的臉!”

  “更可氣的是,挖礦賺的靈石,還要往外送?”

  “真是給人做狗,做習慣了!”

  “竟還說我格局小?我看你才是家主做久了,貪圖富貴,鼠目寸光,畏首畏尾!”

  “蠅營狗苟數百年,又怎麽比得上魔道霸業?”

  “建立魔門,發揚屍道,光耀老祖,在州界青史上留下惡名,在屍修同道中留下威名,哪怕隻是一時顯赫,最終被道廷鎮殺,屍骨無存,也于願足矣!”

  張全神色慷慨,目光決然。

  ……

  墨畫沉默了。

  這個張全,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還有着……屍道的信仰和追求?
  墨畫一時很難評價。

  而張全罵了一會陸乘雲,平複了心緒,片刻之後,又冷冷一笑,低聲喃喃道:
  “陸乘雲……”

  “煉屍,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屍王一旦煉成,就由不得你了……”

  “我可不像你這樣畏首畏尾。”

  “我定會讓屍王現世,鐵屍屠城,讓這南嶽城,行屍遍地,讓這小荒州界,淪爲煉獄,讓這世間的修士,聞風喪膽,讓他們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屍修!”

  張全聲音冰冷,說完冷哼了一聲,便離開了。

  墨畫目光一閃,寒光微蘊。

  張全,陸乘雲……

  兩人雖行事迥異,但都不是好東西。

  無論誰控制了屍王,都不會有好結果。

  一個浮屍遍野,一個荼毒深遠。

  墨畫又想到了張全憤然的神情,和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心念一動。

  張全與陸乘雲不和,而且聽他的意思,他也想控制屍王?
  想控制屍王,必然會打開青銅棺。

  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就有了機會?
  墨畫目光閃動。

  此後他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來跟蹤張全。

  張全一個人時,果然鬼鬼祟祟,甚至布下了放神識窺視的陣法,不知在準備着什麽。

  墨畫爲防打草驚蛇,沒敢仔細窺視。

  但他知道,張全一定會搞小動作。

  他現在這樣子,跟自己想使壞的時候一模一樣。

  果然幾天後,一個夜晚,趁着陸乘雲事務繁忙,離開屍礦,去處理家族事務時,張全也偷偷地出門了。

  墨畫連忙隐身,離開自己房間,先行一步,到萬屍祭壇等他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張全便進入了祭壇。

  墨畫還是躲在祭壇後面,偷偷看着他。

  張全見四下無人,鬼鬼祟祟,又有些提心吊膽,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青銅棺材釘。

  墨畫眼睛一亮,立馬想明白了。

  “原來是棺材釘!”

  這個棺材釘,既是鑰匙,上面也包含陣法。

  正常的棺材釘,是用來封棺的,但這個棺材釘,卻是用來開棺的。

  張全取出棺材釘,沿着棺蓋,左右丈量,尋了三寸之處,将棺材釘,釘入了青銅棺。

  而後青銅棺上,氣息微閃。

  似乎有什麽被打開了。

  張全大喜,立馬掀開了棺蓋,露出了裏面,畫着血陣的青銅椁。

  張全又取出一把匕首,割破手掌,将血液沿着棺椁上的凹槽,滴了進去。

  等到血槽填滿,張全又取出一隻控屍鈴。

  這控屍鈴,非石非木,非銅非鐵,渾身漆黑,與青銅棺中,有着同樣的血異紋路。

  張全搖動控屍鈴。

  聲音沉悶而怪異,像是僵屍在呢喃。

  搖了一會,張全又以血喂屍,然後再搖動控屍鈴,邁着怪異的步伐,沿着青銅棺,逆行而走。

  喂血,搖鈴,逆行。

  口中念念有詞。

  墨畫雖看不太懂,但依據自己之前鑽研,以及向陸銘打聽的煉屍知識,也大概猜到,這是煉屍法之中的,一種特殊的控屍手法。

  果然喂了七次血,搖了七次鈴,又逆行七次。

  青銅棺中,傳出了心跳聲。

  這是死人的心跳。

  與活人的心跳,截然不同,邪異而詭誕。

  墨畫隻是聽着,便覺得渾身難受,心髒也有一點點窒息。

  好在這心髒,隻微微跳動了一下,便停止了。

  張全卻是大喜。

  他重新封好棺,取走棺材釘,又四處看了看,确定四周沒人,也沒有留下其他痕迹,這才冷笑一聲,離開了偌大而空曠的祭壇。

  而祭壇後,墨畫卻探出了小腦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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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0:21
 第490章 棺材釘

  “棺材釘……”

  墨畫跑到青銅棺面前,記着張全丈量的位置,果然在棺蓋邊緣的一處,找到了一小處凹槽。

  凹槽是閉合的。

  必須以青銅棺材釘嵌入,才能打開青銅棺。

  凹槽内部,刻有陣法,但因爲是封閉的,陣法被隐藏了,所以墨畫一開始并未發現。

  怎麽打開?

  尋常的棺材釘,是用來封棺木的。

  但這個青銅棺,反其道而行,是用棺材釘來開棺的。

  這棺材釘,就是鑰匙。

  陸乘雲手裏,應該有一枚。

  而張全手裏,似乎也有一枚。

  墨畫皺了皺眉。

  陸乘雲疑心重,屍王棺材這麽重要的東西,肯定不會留兩枚鑰匙。

  那張全手裏的鑰匙,應該是他私自留的。

  墨畫又打量了一下青銅棺。

  這個青銅棺,樣式古拙,銅鏽青森,看着很有年份,估計是煉古屍用的,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張全祖上傳下來的。

  張全将這青銅棺椁給陸乘雲用,暗中還留了一手,扣留了一枚鑰匙,也就是那枚青銅釘。

  看來兩人都是心懷鬼胎,各自防備。

  棺材釘,是青銅棺的鑰匙……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要怎麽,才能得到棺材釘呢?
  墨畫皺眉沉思着。

  陸乘雲的那枚,自己肯定弄不到。

  張全的那枚,有點機會,但風險也大……

  張全對自己恨之入骨,而且經過行屍寨内,控屍鈴和他那幅老祖宗圖被偷的事情之後,他肯定會把重要東西,随身帶着,以免又被自己撿了漏。

  墨畫歎氣。

  隐匿就是這點不好。

  别人沒有防備的時候,無往而不利。

  而一旦被人提防,就處處受掣肘。

  墨畫一時想不到好點子,就隻能暫時回去,然後反複琢磨。

  可又實在是沒什麽辦法。

  無論是陸乘雲,還是張全,也沒有給他機會。

  事情沒有進展,墨畫一時有些坐蠟,索性想着,自己要不就先回去,再從長計議?
  他想了想,就跑去找陸乘雲,道:

  “陸家主,萬屍陣的陣眼,我構建完了,我在這礦中,待得也有點久了,又悶又無聊,能不能先讓我回去?”

  陸乘雲果然沒答應,隻是溫和笑道:
  “小先生稍安勿躁,萬屍陣的陣眼雖建成了,但陣法還未運轉,不知有沒有什麽錯謬,還請小先生,再多逗留一些時日。”

  “可是……我怕小師兄和小師姐擔心。”墨畫躊躇不定。

  陸乘雲笑道:
  “不過再有半月,一旦陣法運轉,我便送小先生回去。”

  “好吧,家主你可别食言啊……”

  墨畫無奈道。

  陸乘雲點了點頭,“一定。”

  墨畫便有些悶悶不樂地走了。

  陸乘雲看着墨畫的背影,徹底放下心來。

  果真是個孩子……

  孩子心性重,耐不住寂寞,還有些貪玩。

  一喜一怒,皆形于色。

  開不開心,都能看得出來。

  “到底年紀小,未經磨煉,城府不深啊……”

  “恐怕難堪大器……”

  陸乘雲搖了搖頭。

  這個修道界,不是光有天賦,就能順風順水的,也不是有點小聰明,就能逢兇化吉的。

  必須吃點苦,才能受到磨砺。

  必須栽幾個跟頭,才能成長。

  隻不過這個跟頭,栽在自己這裏,就一輩子都沒有成長的機會了……

  陸乘雲嘴角勾起一絲陰笑。

  此後,陸乘雲對墨畫更寬容了,甚至是有些縱容。

  無論墨畫做什麽,他都不會生氣。

  也很少再以神識,盯着墨畫。

  墨畫心中,生出一絲不妙。

  這種縱容,有點像對死人的縱容。

  就像死囚死之前的“斷頭飯”,總比平日,要豐盛許多。

  陸乘雲動了殺心,将自己看成死人,所以自己做什麽,都無所謂了。

  墨畫搖了搖頭,心中腹诽:
  “這個陸乘雲,看着大度,卻沒想到,心胸如此狹隘。”

  “自己一個十三歲,陣法天賦這麽好,又這麽人畜無害的小修士,他也能忍心下得去手……”

  “還是說,我天賦太好了,他心生妒忌?”

  “果然不遭人妒是庸才啊……”

  墨畫歎氣,又有些臭屁地想着。

  陸乘雲不讓他走,墨畫索性暫時也走不了,幹脆留下來,繼續打青銅棺的主意。

  “不讓我走,那我就掀你的棺材!”

  墨畫心裏惡狠狠道。

  之後的幾天,墨畫每晚都會在萬屍祭壇蹲點,偷偷看着陸乘雲和張全。

  這兩人如同商量好一般,一天陸乘雲來,一天張全來。

  陸乘雲開棺,畫靈樞邪陣。

  張全開棺,歃血搖鈴,控制僵屍。

  一人一種方法,都想控制屍王。

  搞得墨畫都有點好奇,這屍王煉成後,到底會聽誰的?
  此外,墨畫留意的,主要還是那枚青銅棺材釘。

  他用心記下棺材釘的尺寸,長短,材質,以及上面的陣法。

  每當張全開棺的時候,棺蓋打開,暴露了裏面的陣紋,墨畫就開始衍算,一是推算封住青銅棺的,到底是什麽陣紋。

  二是推衍棺材釘上刻的,又到底是什麽陣法?
  墨畫偷窺了幾天,又偷偷衍算了幾天,終于算明白了,同時也大失所望。

  他還以爲,這青銅棺封得這麽死,裏面的陣法,必然是什麽高端陣法。

  卻沒想到,隻是一正一反,兩道不到一品的七紋銅鎖陣。

  墨畫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點。

  這青銅棺,是張家傳下來的。

  張家有着屍道傳承,卻沒有陣道底蘊。   
  換句話說,一大家子,都是“陣盲”。

  他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裏面能有什麽高端陣法?
  是自己高看了他們……

  墨畫搖了搖頭,對張家大失所望。

  知道了封棺陣法,以及棺材釘上的解陣構造,那就簡單多了。

  墨畫想了想,心中琢磨道:
  “既然偷不來鑰匙,那就自己造一把。”

  反正核心是陣法,隻要懂得陣法,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就是不知道,棺材釘的材質,是不是也有講究,是否也需要青銅來鑄造……

  如果是的話,那暫時還真沒有合适的陣媒。

  墨畫決定先用其他試試。

  棺材釘,嚴格來說,算是一種邪器。

  墨畫不懂煉器,更不懂煉邪器,讓他自己煉一個棺材釘,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隻能去“借”。

  石殿之中,這麽多棺材,這麽多棺材釘,他随便找具棺材,借一下,總該是沒問題的。

  但“借”也有講究。

  不能借鐵棺的。

  因爲鐵棺,封的是鐵屍,數量稀少,借鐵棺的棺材釘,容易被發現,也容易鬧出屍變來。

  那就隻能,先借一下普通棺木的了。

  墨畫在萬屍陣的茫茫的棺材中,選中了一枚古舊的棺木。

  木棺之上,釘着七枚棺材釘。

  棺木之中,躺着一具行屍。

  墨畫先用陣法,将行屍的邪力洩去,又驅散了它的屍氣,還畫了木牢陣,暫時封住了它的屍身,以免它屍變後失控。

  之後就是拔釘子了。

  普通棺木上的,是鐵釘,牢牢釘在棺材蓋上。

  墨畫挑了一枚,尺寸大小相差不大的,想用手拔,但拔不動。

  他這才記起,自己是靈修,不是體修,力氣是很弱的。

  墨畫無奈,隻好喊來小僵屍。

  小僵屍推開棺材蓋,蹦蹦跳跳跑到墨畫面前,依着墨畫的心意,輕輕松松,就将棺木上的鐵釘拔了下來。

  墨畫點了點頭,以微毫蘸墨水,在棺材釘上畫好解封的銅鎖陣。

  而後将棺材釘,嵌入了青銅棺的那個隐藏的凹槽。

  棺材蓋微微翕動,但沒打開。

  墨畫觀察了一下。

  發現鐵釘尺寸有些出入,沒有完全嵌入,外面露了一截,但似乎是能用的,隻不過因尺寸不同,銅鎖陣的陣紋,沒有契合,所以開不了棺。

  墨畫拔出棺材釘,抹去陣紋,稍加調整,再重新畫了一遍。

  這次果然就生效了。

  青銅棺輕微地“咯吱”一聲,像是内部鎖扣脫落,有什麽機關打開了,與此同時,棺蓋下的陣法,也彼此契合解封了。

  墨畫推了推棺材蓋,發現還是很吃力,有些無奈,隻能又喊來小僵屍,讓它幫忙。

  小僵屍又蹦蹦跳跳地過來,幫墨畫開了棺蓋。

  棺蓋下面,是青銅椁。

  和墨畫之前,偷窺陸乘雲畫靈樞邪陣時,見到的景象一樣。

  不一樣的,是裏面的陣法,血色更重,紋路更深。

  墨畫将青銅椁,仔細研究了一遍。

  又将上面的陣法,一一衍算,細細琢磨,再結合之前了解到的煉屍手法,心裏有了大概的認知。

  “屍王”的煉制手法,的确是特殊的。

  心脈和屍身,是分開的。

  青銅棺中的是陸家老祖的心髒。

  而祭壇上黃布蓋着的,是陸家老祖挖去心髒的屍身。

  這兩者,手法不同。

  一個是煉,一個是祭。

  祭需要祭壇。

  而煉,則需要棺材,人血,以及陣法。

  “祭”“煉”完畢,這個屍王,才能算是真正煉成。

  陸乘雲做的,是在僵屍的心脈上,畫上靈樞邪陣。

  并一遍遍深化陣法。

  将這陣法,深深烙印于陸家老祖的心脈上。

  讓陸家老祖,完全受其掌控。

  墨畫摸了摸下巴,沉思着:

  “陸乘雲能畫,那豈不是意味着,我也能畫?”

  “但畫上去的話,肯定會被陸乘雲發現……”

  “那就陣法覆畫?”

  “跟陸乘雲畫一樣的陣紋,隻不過他是用人血畫,以邪力驅動,自己是用墨畫,以靈力驅動。”

  “然後将陣法,覆蓋上去,覆寫他的陣紋……”

  隻不過這樣一來,雖然陣紋不變,但陣紋的氣息,會有變化。

  由邪氣變成靈氣,雖然比較微弱,但估計還是會被小心謹慎的陸乘雲發現……

  墨畫皺了皺眉。

  一旦被陸乘雲發現,有人在青銅棺裏動了手腳,就不好了……

  忽然他又是一愣。

  他是想在青銅棺裏動手腳。

  而張全,是已經在裏面動了手腳。

  自己神識強,隐匿強,會靈樞陣,有小僵屍開門,能偷偷溜進祭壇的事,陸乘雲一概不知。

  陸乘雲就算懷疑,也應該是懷疑張全。

  墨畫琢磨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先覆畫一遍,看看陸乘雲的反應。

  他如果懷疑了,那就停手。

  他如果不懷疑,那就繼續……

  自己也在屍王身上,加一道控制!
  陸乘雲的靈樞邪陣,自己的靈樞絕陣,還有張全的控屍古鈴。

  三人控屍。

  即便最終掌控權,不在自己這裏,也不會完全落在陸乘雲手中。

  隻要他不能完全操控屍王,不能同時調動所有鐵屍,那整個屍修的實力,就會大打折扣。

  墨畫眼睛微亮,開始動筆,神不知鬼不覺地覆畫陸乘雲的陣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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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0:41
第491章 小黃雀
  次日醜時時分,棺材遍布的萬屍祭壇中,陸乘雲又來畫陣法了。

  墨畫則躲在祭壇後面,偷偷看着他。

  陸乘雲一如既往,開棺,取筆,倒出血墨,蘸血畫陣,但剛剛落筆,他便皺起了眉頭。

  他盯着陣法,看了半天,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喃喃道:

  “不對……”

  “不對……”

  “這個陣法……有問題……”

  墨畫心中微凜。

  果然被發現了。

  陸乘雲仍在疑惑不解:
  “誰人改了我的陣法?”

  “誰有本事,能改動我畫下的陣法?”

  “又有誰,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摸進屍礦,偷進祭壇,開了青銅棺,改動我畫下的,一品十二紋的靈樞邪陣?”

  陸乘雲目光驚疑不定。

  忽然他猛地一驚:
  “這祭壇裏,莫非有人?”

  他連忙放出神識,掃視四周。

  墨畫縮着小腦袋,老老實實隐匿氣息。

  陸乘雲的神識掃過陣法,掃過棺木,掃過祭壇,又從他身上掠過,什麽都沒發現。

  陸乘雲來回掃視數遍,終于放下心來。

  “是我多疑了麽……”

  陸乘雲皺眉喃喃道。

  這種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真要能做到,那此人的修爲,必然深厚無比,手段也深不可測。

  這等前輩修士,要想對付自己,也沒必要搞這種鬼鬼祟祟的小手段,正面下手,自己也根本招架不住……

  “陣法……墨畫?”

  陸乘雲忽然想到了墨畫。

  整個屍礦之中,隻有墨畫,陣法上的實力,僅次于他。

  莫非是墨畫,改了自己的靈樞邪陣?
  “不,他沒這個實力。”

  陸乘雲斷然道。

  一品十二紋的靈樞陣,需要十二紋築基神識。

  墨畫這小修士,神識雖強,但畢竟是煉氣,頂天也就十紋,可能還不到十紋。

  神識是陣師的基礎。

  神識不到十二紋,不用邪道手法,不借他物神識,他定然畫不出靈樞陣。

  而這小修士,氣息清正,璞玉無暇。

  必然沒修過邪功,也沒畫過邪陣。

  更何況,他也不可能學會靈樞陣。

  這可是一品十二紋的絕陣,超脫品階,自己鑽研近百年,還要借邪門手法,降了門檻,才能将陣法畫出來。

  這小鬼,陣圖都沒有,怎麽學,怎麽畫?
  陣紋的話,他倒是看過……

  可總共也隻是瞥過一眼陣圖,沒事的時候,零零碎碎,看自己畫了幾遍陣法。

  這要能學會,豈不是天方夜譚?
  天賦再高,也不是這麽個高法……

  他要是這樣瞅幾眼就學會了,自己這麽多年的陣法,豈不是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陸乘雲搖了搖頭。

  “不會是他……”

  不是墨畫,那就隻有一個人了……

  “張全!”

  陸乘雲的目光,漸漸銳利。

  他又看了眼,青銅棺椁上的陣法,心思微動。

  這個陣法,氣息變了,邪氣淡了。

  但是陣紋沒變。

  這就說明,很可能不是陣法有了改動,而是有人,以其他手段,削減了自己對屍王的控制,所以陣法的效力減弱,邪力也淡薄了……

  這是煉屍的手法!
  整個屍礦,所有屍修中,最精通煉屍之法的,自然就是張全。

  甚至這個青銅棺,本就是張家祖上傳下來的。

  張全比自己了解,他能背着自己,動點手腳,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張全……”

  陸乘雲目光微寒,默默念道。

  他知道,張全有二心。

  而且,二人對屍王的用法,想法迥異。

  張全眼界不高,格局不大,和普通屍修一樣,隻知道煉屍殺人,殺人煉屍,一心想着建立魔門,“光宗耀祖”,看不透這世間的本質。

  原本陸乘雲也不在意。

  畢竟張家的煉屍法,對他還有大用。

  但是,如果張全冒大不韪,敢打屍王的主意,壞了自己的大計,那就怪不得他了……

  陸乘雲的笑容,變得陰鸷起來。

  祭壇後的墨畫,聽陸乘雲說自己“沒實力”,然後又聽他念了“張全”的名字,也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笑容。

  但陸乘雲顯然還是不放心……

  第二天,他請墨畫去調試萬屍陣的陣眼,與此同時,他則打開青銅棺,開始畫陣法。

  墨畫一如往常,偷偷往青銅棺裏瞥。

  目光之中,滿是好奇與不解。

  并無其他異樣。

  陸乘雲皺眉,便問:“小先生,你覺得這陣法如何?”

  墨畫點頭道:“很高深!”   
  “你能看懂麽?”

  墨畫嗫嚅道:“能看懂……一點。”

  隻是說這話時,明顯有些心虛。

  估計是什麽都不懂,但又好面子,所以才逞能說會一點。

  陸乘雲心裏想道。

  随後墨畫似乎想起了什麽,一臉天真道:

  “對了,陸家主,你說等陣眼畫完,就教我這個陣法的,現在可以教我了麽?”

  墨畫看着陸乘雲,目光清澈。

  陸乘雲神色微怔。

  墨畫的這個目光,太單純了……

  單純到隻是去懷疑他,心中都會有罪惡感。

  “這個傻孩子,竟然真的以爲,我會教他陣法?”

  陸乘雲心中歎氣,随後溫和道:
  “你現在還不能學,等你神識再強點再說……”

  “哦。”

  墨畫有些掃興,失望地離開了,隻是偶爾還是會看過來,目光戀戀不舍。

  陸乘雲見狀,疑慮盡去,心中笃定道:

  “必是張全!”

  在青銅棺中動手腳的人,必然是張全!

  墨畫這小修士,雖然聰明了點,但目光澄澈,城府不深,耍不了太多心機。

  能在他眼下耍手段的人,隻有張全!

  陸乘雲目光凜冽,心中不知琢磨什麽。

  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墨畫背對着他,背影些失落,但小臉卻在偷笑……

  ……

  此後數日,陸乘雲表面不動聲色,但看向張全的目光,隐隐透着寒光。

  張全心裏有鬼,并未察覺。

  但這些,都被一臉單純的墨畫看在眼裏。

  ……

  一日深夜,寅時時分。

  空曠死寂的萬屍祭壇之中。

  壁畫蕩漾開來,露出大門,張全蹑手蹑腳走了進來。

  他左右觀察,确定祭壇之中沒人,這才打開青銅棺,以刀割手,以血喂屍,逆步而行,口念咒文,搖鈴喚屍……

  這一套咒訣控屍法,他已連續施展了數日。

  而青銅棺中,屍王心跳之聲,也更澎湃有力,蘊藏着讓群屍畏懼臣服的威勢。

  施法完畢,張全臉色蒼白,額頭開始滲出冷汗。

  這套法訣,越到後面,所需鮮血越多,祭煉也越是吃力。

  但若能控制屍王,一切都是值得的。

  張全合上棺蓋,冷笑一聲,離開了祭壇……

  陰森的祭壇,重歸死寂。

  片刻之後,祭壇背後,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錦衣華服,面色陰沉。

  正是陸乘雲。

  他看了眼壁畫,又走到青銅棺前,解封棺蓋,看了眼青銅椁上的陣法。

  陣法的效力,果然更淡了。

  與此同時,僵屍的心跳,更強了一些。

  陸乘雲目光冰冷,默默取出骨筆,蘸着人血,重又加固了一道陣法,壓制了控屍鈴的效力。

  畫完之後,重新封棺。

  陸乘雲也冷笑了一聲,離開了祭壇。

  祭壇又歸死寂。

  陸乘雲走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祭壇上面,又探出了一隻小腦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墨畫就是那隻小黃雀。

  陸乘雲躲在祭壇後面,看着張全的時候,他就藏身在陸乘雲頭頂的石梁上,看着他們兩個。

  現在張全和陸乘雲都走了。

  墨畫目光微亮,從祭壇上輕盈跳下,而後來到青銅棺前,用自制的棺材釘,解封陣法,打開了青銅棺,又喚來小僵屍,替他推開棺蓋。

  棺蓋下面,便是棺椁。

  棺椁之上,有着陸乘雲剛剛加固過的陣法。

  墨畫便取出筆墨,在陸乘雲的靈樞邪陣上,繼續覆畫自己的陣法……

  張全煉屍。

  陸乘雲畫陣。

  墨畫覆畫陣法。

  這一幕在這祭壇之中,輪番上演。

  一直到大半個月後,屍王即将煉成,開棺出世……

  而得到了墨畫的傳信後,大半個月來,南嶽城中暗流湧動,也有着山雨欲來的忐忑與凝重……

  小荒州界。

  看似青天白日,轉瞬暴雨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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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1:35
 第493章 算出來

  “我已傳令下去,門中弟子長老,一個月内,不得再與陸家往來,之後的事,看事态如何,再做定奪……”

  趙掌門神色微肅,而後又看了蘇長老一眼:
  “你也不要再與陸乘雲有太多交集,他心機太深,你玩不過他的……”

  趙掌門說完,便端茶送客了。

  蘇長老離開茶室,微微歎息。

  他之前對陸乘雲觀感很好,兩人都是陣師,也很談得來,一起喝茶,一起論道,甚至還一起流連過風月。

  卻沒想到,陸乘雲溫文爾雅的外表下,藏着如此厚黑的城府……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蘇長老心中感歎道,随即又想起了墨畫,心中有些後悔。

  早知如此,就不該把墨畫的信息,都告訴陸乘雲,平白惹陸乘雲算計了……

  蘇長老越想越後悔,不由擡頭看向礦山,神色擔憂,口中喃喃道:

  “不知小墨先生,會不會有事……”

  “也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一起喝茶了……”

  蘇長老歎了口氣。

  ……

  “小師弟不會有事吧……”

  白子勝坐在院子的大樹下,皺着眉頭,有些擔心。

  “他好久沒回來了,我最近擔心得不行,都沒胃口了。”

  白子曦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嫌飯菜難吃,想讓他回來做飯吧……”

  白子勝心虛道:“我是擔心他的安危,做飯隻是次要的!”

  白子曦淡淡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白子勝想了下,又道:
  “要不,我們沖進去,把小師弟救出來?”

  “人手不夠。”白子曦搖頭道。

  “現在有多少人了?”白子勝好奇問道。

  白子曦略作沉思,美眸微眨,開口道:

  “不算司徒家,道廷,隻有五個築基,六十煉氣。”

  白子勝有些失望,“隻有這麽點……他們是我們白家的人麽?”

  “不是,是雪姨花靈石雇的。”白子曦道。

  “我們白家的人呢?”

  白子曦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哪有白家的人,這裏是離州,白家那麽遠,時間又這麽短,怎麽來得及?”

  白子勝皺眉道:

  “那這麽點人手,根本不是陸家的對手吧,我們怎麽把墨畫救出來?”

  白子曦目光清冷,略作思索道:
  “不用直接救,隻要動起手來,小師弟他自己應該能找機會跑出來的。”

  白子勝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對。”

  他這個小師弟,機靈得很,又一肚子壞水,修爲雖差了些,但稀奇古怪的手段很多。

  又會隐匿術,又會逝水步。

  神識極強,還精通陣法。

  一般修士發現不了他,一般陣法也攔不住他。

  隻要有機會,他肯定能溜出來……

  白子勝微微松了口氣,嘀咕道:

  “應該沒事吧……”

  白子曦輕輕點了點頭,眉頭微蹙。

  墨畫的笑臉,浮現在心頭。

  她忽然有些心緒不甯,白皙纖巧的小手,不自覺地擺弄着手裏的小老虎。

  ……

  竹室之中,傀老也聲音木然道:
  “人手不夠吧。”

  莊先生點頭,“不夠。”

  傀老奇怪道:“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傀老聲音枯澀道:

  “人手不夠,怎麽對付陸家,怎麽抵抗屍潮?你不會真的指望墨畫那孩子一個人,把這件事解決掉吧。”

  莊先生道:“那倒不可能。”

  莊先生擡頭,望向遠處,緩緩道:

  “人力有時盡,這世間的偉業,都不是一人之功,很多事,也都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

  “英雄的背後,站着許多默默無聞的人。”

  莊先生神色感慨。

  傀老皺眉,“你說點有用的。”

  莊先生“啧”了一聲,有些無語:

  “你就不能等我把這些感慨說完?”

  傀老道:“你說太多遍了,我耳朵起繭子了。”

  莊先生很是掃興,又“批評”道:

  “你就不能跟墨畫學學?我跟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聽得可認真了!”

  傀老默然道:“他是你弟子,要給你面子,我不用。”

  “行吧。”莊先生無奈,歎了口氣。

  傀老神色木然,“你到底想怎麽辦?”

  莊先生這次直截了當道:

  “人手不夠,我喊點人,來幫忙就是了。”

  傀老露出意外的神情,“你喊?”

  莊先生點頭。

  傀老神情複雜,默默道:“你孤家寡人一個,還有人會幫你?”

  莊先生不悅,“我怎麽就孤家寡人了?我現在可有徒弟了,還是三個!”

  傀老置若罔聞,隻是皺眉道:
  “你找誰來幫忙?”   
  莊先生神秘一笑。

  他取出一枚古舊銅錢,輕輕抛起,銅錢在空中翻滾,牽動氣機,最後緩緩墜下,又落入他白皙修長的手掌中。

  銅錢逆轉,天機變動。

  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機,牽引着因果,蕩漾開去。

  傀老一怔,随後目光漸漸了然……

  ……

  與此同時,小荒州界以西。

  一處偏僻的仙城中,三個修士正在客棧休整。

  一個枯瘦老者,一個中年修士,還有一個白衣少年。

  他們面前,擺着簡單的酒菜。

  隻是三人都沒什麽胃口。

  白衣少年默默吃着不可口的飯菜,中年修士,以酒充饑,枯瘦老者,閉目休養。

  酒過三巡,枯瘦老者,猛然睜眼。

  他心中驚顫,連忙取出“三才易數”銅錢,搖動占測,蔔算了一次之後,目露震驚之色。

  白衣少年見狀,有些不明所以。

  中年修士則問道:“怎麽了?”

  枯瘦老者有些失神,喃喃道:“我竟然……算出那人的位置了……”

  中年修士一激動,捏碎了酒杯,瞪着眼問道:
  “當真?”

  枯瘦老者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點了點頭道:
  “沒錯!三才易數銅錢……卦象如此,不會有錯。”

  “可是……”枯瘦老者還是有些費解,呢喃道:
  “我怎麽會算出來呢?我怎麽能算出來呢?我是怎麽算出來的呢……我……我沒這個能力啊……”

  中年修士卻理所當然道: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們千日做賊,那人千日防賊,就算再周密,也總有疏忽的時候,露了馬腳,被你算出來一次,也算正常……”

  中年修士目中精光一閃,“這個機會,我們一定要抓住!”

  他丢了兩枚靈石在桌上,然後立馬起身,“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

  枯瘦老者點頭,隻是還是有些自我懷疑。

  而那白衣少年,則精神一振,想到即将可能見到的人,目露憧憬。

  三人立馬上路,沿着卦象指引,向小荒州界以東行進。

  不過數日,三人來到了南嶽城前。

  中年修士問道:“是這裏麽?”

  枯瘦老者點頭,“卦象上是如此。”

  中年修士沉默片刻,問道:“怎麽說?”

  枯瘦老者想了想,道:“先進城吧,看看情況。”

  “不會打草驚蛇麽?”中年修士有些顧慮。

  枯瘦老者嗤笑一聲,“想什麽呢?當你想着向這裏來的時候,那人可能就已經知道了,我們到這裏,也不過是撞撞運氣,看有沒有什麽線索,看那人想不想見我們……”

  中年修士神色錯愕,忍不住嘀咕道:

  “有這麽玄乎麽?”

  枯瘦老者搖頭,一副“夏蟲不可語冰”的神情,而後他又看向白衣少年,叮囑道:

  “小少爺,記住我跟你說的,可以看看,但話少說,事少做。這裏的因果太大,我們惹不起。”

  白衣少年神色微凜,點了點頭。

  三人便進了南嶽城,在客棧落腳,并稍作打探了一番。

  打探之後,三人又聚在一起,神情都有些疑惑。

  “怎麽這麽多熟人?”

  “坤州謝家、離州屠家、乾州元家……”

  “隐道宗、歸劍門、萬陣山……”

  “他們都算出來了?”中年修士皺眉。

  枯瘦老者想了想,恍然道:

  “原來不是我算出來了,是大家都算出來了,又或者,是那人讓我們都算出來了……”

  枯瘦老者忽然安心了許多。

  天機衍算這種事,不怕你菜,就怕意外。

  能力菜,最多算不出來,也沒什麽大不了。

  怕就怕在,出了意外。

  原本能算出的東西,忽然算不出來;又或者原本算不出的東西,你突然給算出來了。

  那麻煩可能就大了……

  要麽有人幹涉天機,要麽便有驚人變故。

  枯瘦老者知道自己的斤兩,此時見大家都在,大家都算出來了,說明自己的水準,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變化,“菜”得安心。

  枯瘦老者懸着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随即他又有些疑惑:

  “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忽然透露這點蹤迹,引衆人前來,到底爲的什麽?”

  不光枯瘦老者疑惑,聚在南嶽城的各方修士,都有這個疑惑。

  可衆人查探半天,仍舊一無所獲。

  枯瘦老者不明白,便放開神識,掃視了一下南嶽城。

  南嶽城沒什麽。

  他又看了眼城外的礦山。

  還是沒發現什麽。

  “不可能……”

  枯瘦老者不死心,擺起三才易數銅錢,算了一卦,這一算,果然發覺有些貓膩。

  老者沉吟片刻,而後施展法訣,眼中蘊起藍光,剝離外象,又向城外的礦山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臉色蒼白,心驚膽顫,失聲道:

  “沖天屍氣!”

  “這他娘的,得有多少具僵屍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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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1:55
第494章 生孽
  南嶽城中,與天樞閣有關的各方家族、宗門修士彙聚,各有手段神通。

  能看出這點的,并不隻有枯瘦老者一人。

  礦山之上,屍氣彌漫。

  其内蓄養無數屍類。

  盡管在場的都是大勢力出身,見過不少世面,但沖天屍氣之下,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道廷一統,魔道漸趨消亡。

  如今哪裏還能見到這麽深重的屍氣,又哪裏能見到這麽多僵屍?
  一時之間,衆人紛紛驚懼。

  “膽大包天!”

  “什麽人在煉屍?”

  “……到底殺了多少人?”

  “蔑視道廷,罔顧道律,豈有此理!”

  “……這是哪個魔宗的手段?”

  ……

  衆人議論紛紛,最後有人道:

  “怎麽辦?”

  這一問,衆人都有些沉默。

  有修士道:“邪魔當前,不能坐視,理應誅之!”

  “太多了……”

  “我們管不過來……”

  “别忘了正事,我們到這裏,不是爲了多管閑事的。”

  “這怎麽能叫多管閑事?”

  “除魔衛道,天經地義!”

  “哼,道貌岸然,裝給誰看呢……”

  “你他娘的……”

  客棧之中,響起了争執之聲。

  但也僅限于客棧之中。

  整個南悅客棧被他們這群修士包下了,設了遮蔽視聽,隔絕外人的手段,不是一類人,進不了這個客棧。

  争執許久,執“三才易數銅錢”蔔算的枯瘦老者,忽而皺眉,緩緩問道:

  “你們,知道那人在哪麽?”

  衆人安靜了片刻,又都搖了搖頭。

  枯瘦老者又道:
  “他讓我們算出,就是引我們來,但到了這裏,又沒有他的蹤影,反倒有座屍氣彌漫的礦山,你們覺得,這是巧合麽?”

  “你的意思是?”

  枯瘦老者道:“那人或許就是爲了這座屍山,才引我們前來的。”

  衆人面面相觑,又有人道:
  “然後呢?”

  “是動了恻隐之心,想讓我們出手相助?”

  “不是,是拉我們來做苦力……”

  “又或者,是在考驗我們?誰能解決這個問題,他就見誰?”

  “想什麽呢?”

  “我們動機不純……他也不是送人機緣的老爺爺。”

  “确實……那人爲人倨傲,天資絕頂,目中無人,怎麽會這麽無聊,跟我們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那你們說怎麽辦?”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各懷鬼胎,都不說話。

  最後不歡而散,不了了之。

  枯瘦老者三人回房後,布下隔音陣法,開始密談。

  中年修士道:“屍氣太重,不久之後,恐怕就會衍變成屍潮,這個南嶽城,非久留之地。”

  枯瘦老者道:“你的意思是?”

  “還有什麽意思不意思的,趕緊走啊,再不走,陷入屍潮,不一定能脫身。”

  中年修士語氣微沉,“就算沒屍潮,能瞞天過海施這些手段,煉這麽多僵屍,這等修士,豈是好相與的?”

  “這沒一點好處的事,我們趟這個渾水做什麽?”

  枯瘦老者沉默不語。

  中年修士詫異道:“你不會想留下來吧?”

  枯瘦老者眉頭緊鎖,微微點頭。

  中年修士“啧”了一聲,又轉頭問那個白衣少年,“小少爺,你呢?”

  白衣少年點頭道:
  “屍潮爲禍,生靈塗炭,我也想留下,盡一些綿薄之力。”

  這等少年意氣,一腔熱血的話,聽得他頭有點疼。

  可讓他若一個人離開……沒了老者的三才易數銅錢蔔算,他就隻能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中年修士有些不甘,問老者:
  “你真想留下?”

  枯瘦老者颔首,似是思索什麽,神色有些凝重,片刻後他才緩緩道:
  “我……有一種預感……”

  中年修士一怔,“什麽預感?”

  枯瘦老者深吸了口氣,目光驚疑不定:
  “這些時日,我偶爾都會心驚肉跳。”

  “似乎前路有大恐怖,異常兇險,生死難料。”

  “而若能鎮壓屍礦,救下這一城,乃至一州界的修士,或許能結個善緣,将來遇到九死一生的絕境,會有一線生機……”

  中年修士皺眉。

  他什麽都感覺不到,自然什麽都不信。

  但他也知道,聽人勸吃飽飯。

  這修界能活到老的修士,就算是虛無缥缈的預感,也不得不信。

  “行吧,我也留下,但我可說好了,一旦事有不妙,我就開溜了。”

  中年修士無奈道。

  枯瘦老者點了點頭,白衣少年松了口氣,微微笑了笑。

  次日客棧的人就少了些。

  有些是在南嶽城中,找不到莊先生的線索,另往他處去尋覓了。

  有些是擔心屍潮爆發,不能獨善其身,便不告而别了。

  但同樣也有人留下了。

  有的和枯瘦老者一樣,從屍礦之中,隐隐預感到了一絲因果玄機。

  也有什麽都預感不到,單純心性正直,想鏟除僵屍,爲當地的修士做些什麽的。   
  衆人商議鎮壓屍礦的辦法。

  可屍礦之中,僵屍數不勝數,應對起來,也極爲棘手。

  “以我們這些修士,恐怕不行。”

  “要修書一封,回家族或宗門請援兵。”

  “時間有點久……”

  “那也沒辦法,總不能什麽都不準備,愣頭青一樣,沖進去找死……”

  “屍礦裏的情形,我們也一無所知。”

  “有多少鐵屍,多少行屍,還有沒有其他特殊的僵屍,是誰在煉,本地的修道勢力,是否參與其中?”

  “不用想,肯定有本地勢力,建屍礦必然要不少人力物力,沒本地勢力支持,是建不成的。”

  “陸家吧……”

  “我覺得也是。”

  “有證據麽?”

  “憑經驗吧,一看就知道……”

  “強龍不壓地頭蛇,那就麻煩了。”

  有少年修士傲然道:

  “可惜此地隻是二品州界,天道限制,金丹不能動手,否則我讓我爹過來,一劍将這山給蕩平了!”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你爹是金丹了……”

  “金丹過來,一劍也是蕩不平的……”

  “就算蕩平了,這些僵屍,一時半會也殺不完,一旦僵屍失控,入侵南嶽城,那整個城的修士,就都變成僵屍了,問題更大……”

  “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解決問題,沒有武力不行,但光靠武力也不行……”

  年輕修士悻悻然坐下了。

  “那怎麽辦?”又有人問道。

  衆人沉思片刻,有人緩緩道:“道廷?”

  “請調道兵麽?”

  “倒是個辦法……”

  “誰有道兵司的門路?”

  “我族中有幾個叔伯,在道兵司任職……”

  有個老者搖頭,“别想了,道廷不會派道兵來的,就算派,也沒多少?”

  “風險太高,代價太大。”

  “怎麽會?斬妖除魔,本就是道律本則,也是道廷職責所在!”

  “話是這麽說……”

  “别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那麽多人力物力,豈是說調動就調動的?”

  “就是,算起從上到下,被層層刮掉的油水,實際成本,可能更大。”

  “這話可不興說……”

  “道廷也有道廷的難處……”

  “有什麽難處?吃拿卡要的難處?”

  “你别陰陽怪氣……”

  “你他娘的……”

  衆人聊着聊着,就聊出了火氣。

  “好了好了,”有資曆老,輩分高的白髯老者緩緩道,“說正事。”

  争吵這才停息。

  室内沉默片刻後,又有人道:

  “不如我們各家聯名,上書道廷,陳明利害,将事情鬧大,鬧到明面,道廷不可能不管……”

  衆人微微颔首。

  便在此時,座中的枯瘦老者猛然站起身,手捏易數銅錢,臉色一片蒼白。

  衆修士面面相觑,有些疑惑。

  白髯老者皺眉問道:“文老弟,發生了什麽事?”

  枯瘦老者神色驚惶,顫聲道:
  “我剛剛,福至心靈,便以易數銅錢蔔了一卦……”

  “卦象上,顯示……”

  “顯示……了礦山,将來的景象。”

  枯瘦老者想到那幅景象,有些驚魂未定:

  “活人與死屍混雜,生死界限不分,活人似屍,屍似活人,而君臨其上的,是一隻屍王,這隻屍王,瞳有暗金血色,不受任何人與屍的支配……”

  白髯老者聞言,臉色劇變。

  其他修士卻有些不明所以,“這又如何?”

  “這就是說,”枯瘦老者神色驚懼,緩緩道:
  “這個屍礦之中煉了屍王,若不鎮壓,放任下去,百年之後,必釀成天災,這個屍王,就會變成……屍孽!”

  “也就是說,這個屍礦,其實是在滋養道孽!”

  此言一出,衆修士盡皆心驚膽寒。

  “道孽!”

  這可是隻有在修道典籍中,才能見到的詞,意味着人力幾乎無法抗拒的大災。

  即便是有着千年底蘊的家族或宗門,也有被道孽屠滅的記載……

  滋養道孽?

  白髯老者的聲音忍不住顫抖,“此言……當真?”

  枯瘦老者心中驚悸,“卦象如此……”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道孽的事,以我自己的能力,是算不出來的……”

  言下之意,應該是有人,讓他算出來的,或者說,是通過他的卦象,告訴大家的……

  這個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白髯老者沉默片刻,神色嚴肅,凝聲道:

  “将此事上書天樞閣,請閣老推算。”

  “同時也上書道廷,請調道兵支援……”

  “若果真如此,屍礦之中,有道孽滋生,那就必須調動一切可調動的修士,不惜一切代價,将屍礦鎮壓,将屍王斬殺,将此道孽,扼殺于微末,不留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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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2:26
第495章 煉成
  事不宜遲,衆人立馬傳信,禀報“道孽”之事。

  一石激起千重浪,不唯一些家族和宗門震驚,就連道廷都爲之震動。

  天樞閣中。

  閣老看着天象儀,心中推衍,而後緩緩點頭道:
  “是道孽的征兆……”

  他取出一枚玉簡,打出幾道印記,而後吩咐一個弟子道:

  “給道兵司。”

  那弟子恭敬接過,以密匣封好,不敢耽誤,立馬傳遞至道兵司。

  道兵司緊急議定,而後下達調令:

  自離州小荒州界,以及附近的黑山州界,離山州界,大荒州界,蠻境邊界,抽調十名築基統領,兩千一品道兵,日夜兼程,前往小荒州界南嶽城,鎮壓屍礦,平息屍患,凡有阻礙者,格殺勿論!

  而中央道廷也下召令:
  小荒州界,方圓五百裏内,凡受道廷冊封定品的修道勢力,至少派遣一名築基修士,前往南嶽城助戰,蕩平屍礦,剿滅屍王。

  事成之後,論功行賞。

  若有不尊号令者,家族或宗門降一品,百年内無升品之資……

  号令一出,各方勢力激蕩,修士驚惶走動。

  山雨之勢,彙于南嶽城……

  天樞閣的高閣上。

  閣老孤身一人,目光深邃,擡頭看天,許久之後,才低聲喃喃道:
  “詭道人麽……”

  他的目光之中,帶着一絲驚訝。

  “竟能蓄養道孽,不出百年……又是一個大魔頭……”

  “可是……道孽,是這麽好蓄養的麽?”

  “是詭道人的問題,還是這天道……有了問題……”

  閣老默然看天。

  可天上風起雲湧,青天白日之中,根本不知藏着什麽玄機,煌煌烈日之下,看不出一絲征兆。

  閣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

  外面風雲變幻,各方勢力暗流湧動。

  屍礦之内,卻一如既往。

  一到晚上,張全還在搖鈴煉屍,陸乘雲還在畫陣法,墨畫也同樣,覆畫着陸乘雲的陣法。

  青銅棺中,屍氣更濃,威嚴更重。

  但它體内,三重控制,也漸漸加深……

  直到三日後,屍王即将煉成。

  萬屍祭壇内,張全隐忍不住得意,這才恣意狂笑道:

  “不久後屍王蘇醒,受我掌控!整個小荒州界,浮屍遍地,成爲名副其實的小荒‘屍’界,而我張全,将成爲此州界的屍道老祖!”

  “陸兄,陸乘雲!”

  “我會讓你知道,真正鼠目寸光的人,是你!”

  張全笑完,便離開了。

  張全離開後,陸乘雲現身了。

  他神色平靜地加固了一遍靈樞邪陣,而後看向張全離去的地方,冷笑道:
  “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找死!”

  陸乘雲冷笑完,也走了。

  最後露頭的,是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墨畫。

  他輕車熟路地開棺,畫陣,以正經靈樞陣,壓制陸乘雲的邪陣,增強自己對屍王的掌控。

  畫完之後,墨畫小臉露出壞笑,嘻嘻道:
  “看看這大粽子煉出來,到底會聽誰的!”

  墨畫認認真真畫完陣法,仔仔細細封好棺材,蹑手蹑腳離開了萬屍祭壇。

  離開祭壇之後,墨畫想了想,又用小老虎,給小師兄小師姐遞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道:
  “三日之後,七月十五,屍王煉成,萬屍陣開。”

  墨畫将紙條,塞在小老虎身上。

  小老虎得令,“呼哧呼哧”地往上爬。

  墨畫心裏卻有了些擔憂。

  屍礦之中,僵屍這麽多,不知道小師兄,小師姐,還有司徒姐姐他們,到底調動了多少人手。

  如果人手不夠的話,那就麻煩了。

  制不住陸乘雲,制伏不了僵屍,鎮壓不住屍礦,一旦暴動,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墨畫左想右想,也覺得人手根本不可能夠。

  現有的實力,根本不是陸乘雲的對手。

  他想不到,還能從哪裏召集修士……

  “算了,不管了……”

  墨畫心裏歎了口氣。

  自己能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剩下的事,自己一個小小的煉氣修士,根本無能爲力。

  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脫身了。

  墨畫早早就打算好了:
  “隻要有人攻進屍礦,雙方交起手來,局勢一亂,自己就想辦法溜!”

  那個時候,大敵當前,陸乘雲無暇他顧,肯定不會在乎自己。

  自己隐着身,拆了他的陣法,就能順利脫身了。

  至于觀想圖……   
  看看有沒有機會吧,沒機會的話就算了。

  觀想圖的确是好東西,自己也一直惦記着圖中張全的老祖宗。

  但還是小命要緊,不能因爲一張觀想圖,再冒什麽風險了。

  這礦井裏,那麽多僵屍,萬屍陣中,還有數十鐵屍,張全對自己虎視眈眈,陸乘雲也對自己不懷好意……

  危機重重之下,慫一點比較好。

  墨畫點了點頭。

  脫身之後,再從長計議……

  自己先溜出去,然後找到人幫忙,有了靠山,再溜回來,暗中操控屍王,看能不能趁機“陰”一下陸乘雲。

  他又想了一下,覺得沒什麽纰漏,這才放下心來。

  但墨畫沒想到的是,事情還是出了意外。

  而且這個意外,來得猝不及防……

  第二天,他還是躲在祭壇後面。

  張全還是在搖鈴控屍。

  隻是搖完鈴铛後,張全吐出一大口鮮血,原本蒼白的臉,瞬間一片慘白,但他仍在大笑,口中念道:
  “成了!成了!”

  墨畫不太明白。

  “什麽成了?張全高興成這樣?”

  接下來張全直接走到祭壇面前,猛然将黃布揭開!

  墨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黃布遮蓋下的,的确是一具屍身。

  這屍身形容猙獰,面色刻薄,和壁畫上的人臉很像。

  的确是陸家老祖,“陸剝皮”。

  它雙眼外凸,帶着血絲,醜陋不堪,而其胸口,卻被剝出了一個大洞,裏面沒有心脈。

  墨畫心中微凜。

  自己之前猜得沒錯。

  他們的确是在将陸家老祖煉成屍王!

  青銅棺煉屍,煉的是心脈,金祭壇祭屍,祭的是屍身。

  張全拱手道:
  “陸前輩,陸乘雲那厮騙了你,害了你,讓僵屍挖礦,讓你做這些苦力的‘工頭’。”

  “這是在辱沒你!”

  “而我不同,我會讓你,成爲萬屍的統領,成爲這小荒州界的屍王,讓一界修士,聞風喪膽,讓您的威名,顯赫百年!”

  ……

  張全野心勃勃地慷慨陳詞。

  墨畫卻皺眉,“怎麽回事?”

  不是說三日後,屍王才煉成嗎?
  張全現在是什麽意思?
  提前開棺?
  墨畫又偷偷看了一眼藏在祭壇後面的陸乘雲,發現他神色也有些激動,但并不意外。

  似乎他也知道,今日便是屍王煉成之日。

  墨畫傻眼了。

  合着就自己不知道?

  七月十五,屍王開棺。

  這是張全和陸乘雲,之前統一的口徑。

  兩人密謀,也都是這麽說的。

  墨畫偷聽,也是這麽聽的。

  卻沒想到,張全是騙陸乘雲的,但陸乘雲心知肚明,沒有戳破,所以最終受騙的,隻有偷聽的墨畫一人。

  墨畫有些無語,又有些無奈:

  誰讓自己是煉屍的外行呢,外行就是容易被内行騙。

  而那邊,張全已經開棺,并打開青銅椁,将椁中一隻暗沉,發綠,青筋虬結,陣紋密布的心髒,鄭重捧起,恭恭敬敬地,塞進了祭壇之上,陸家老祖那具,被掏出心脈的屍身中。

  森然的心脈詭異一顫。

  沉悶聲響。

  之後凝出血絲,如同針線,自行編織,與屍身緊密縫合在了一起。

  心髒的搏動聲更響。

  明明聲音不算大,但震得墨畫有種窒息之感。

  墨畫連忙将兩耳捂住。

  但這聲音,又似乎在心中響起,有着可怖的威嚴,可令死人臣服。

  與此同時,張全俯首叩拜,口中呢喃念咒。

  這是一種屍道咒文。

  沉悶陰森,不似人聲。

  墨畫根本聽不懂,但咒聲入耳,胸悶作嘔。

  墨畫苦苦支撐,不知過了多久,念咒聲和心髒聲,同時消失,祭壇之中一片死寂。

  張全忽然神色癫狂。

  而祭壇之上的陸家老祖,陡然睜開了雙眼!
  藏在暗處的陸乘雲,陰沉一笑,也目露寒光。

   月底最後一天了,爲了不食言,今天加更一章吧~
    不過會有點晚。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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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2:55
 第496章 混戰(爲盟主過客流往加更~)

  祭壇之中,彌漫着恐怖的屍氣。

  原先的陸家老祖,現在已經被煉成了“屍王”。

  它眼仁漆黑,瞳孔之中,泛一點血紅,血紅之中,有一絲暗金色,看着與其他僵屍,截然不同。

  屍王身上,屍氣濃烈近乎凝質,仿佛灰黑色的血液,纏繞周身。

  它的身軀驟然膨脹,原本幹枯的屍身,血絲凝結,漸漸變得魁梧,足有九尺多高。

  屍王全身邪力澎湃,氣息陰冷而可怖,有着冷漠之下的暴虐,和讓人恐懼的威嚴。

  張全目露癡迷,喃喃道:

  “好!好!”

  “不愧是屍王!”

  “不愧是統領萬千僵屍的屍王,這等屍氣,這等威嚴,果然不同凡響!”

  “我張全,沒有愧對老祖宗的期待,沒有辜負張家的血脈,終于将張家屍道之中,集大成的屍王煉出來了!”

  張全撲通一聲跪下,向另一邊空地,叩了幾個響頭。

  “老祖宗在上,徒孫張全,光宗耀祖了!”

  張全叩首後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取出那隻非石非木,非銅非鐵的漆黑控屍鈴,搖鈴控屍王。

  鈴聲一響,屍王目光轉動,仿佛“活”了過來。

  與此同時,萬屍陣的鐵棺,紛紛翕動。

  棺蓋被掀開,一隻隻鐵青色的手掌,自棺中伸出,一具具鐵屍,受屍王号令,從鐵棺中爬了出來,向屍王叩首,衣向着張全叩首。

  張全大喜!

  他能感覺到,通過号令屍王,自己可以同時支配這二十多具鐵屍!

  二十多鐵屍!
  意味着二十多個築基戰力,受他驅使。

  而這隻是開始,将來,還會有更多!

  隻要操控鐵屍,去群攻圍殺築基修士,再将築基的屍首,煉成鐵屍,再以鐵屍去殺築基……

  這樣周而複始,自己麾下便有越來越多的鐵屍。

  沒有屍王,自己最多隻能同時操控一兩具鐵屍。

  而有了屍王,哪怕上百鐵屍,自己也能同時操控。

  這樣,自己就擁有了一支,全憑自己支配的,堪比二品道兵的,魔道“屍兵”!
  在二品州界,這支屍兵,可橫掃一切,所向無敵!
  一時之間,張全心花怒放。

  可就在張全沉浸于幻想時,根本沒意識到,身後一具鐵屍,僵滞的眼珠一轉,目光微微發綠,緩緩轉頭看向了他。

  這鐵屍張開了嘴,露出鐵青獠牙。

  它無聲無息走到張全身後,張開血盆之口,獠牙尖利而腥腐,淬着陰綠色屍毒,對着張全的脖子,猛然咬下!

  陰風陣陣,兇險來臨!
  張全猛一激靈,隻覺後背有森森寒氣,仿佛有什麽東西,站在自己背後,它腥臭的氣息,噴在自己後頸上,讓他寒毛直豎。

  眼角餘光之中,是一張醜陋的鐵青色的屍臉,還有一雙陰毒的獠牙!

  張全大驚失色,連忙将身子一側。

  可時間太短,張全避之不及,這一側身,雖避過要害,但右肩還是被鐵屍的獠牙,劃出兩道血痕,衣服也被撕破,浸着鮮血。

  冰冷而怪異的屍毒,順着傷口,混入血液,流遍全身。

  張全覺得,有一股非人的,嗜血的意識,逐漸占據自己的意識。

  鐵屍屍毒!

  張全心驚膽顫,連忙後退幾丈,取出一瓶丹藥服下,暫時抑制了身上的屍毒。

  屍毒被抑制,張全稍稍松了口氣,随即目光一冷,看向那具鐵屍。

  這隻鐵屍,想殺了自己?!

  但讓他意外的是,這隻鐵屍隻咬了自己一口,然後便沒了動靜,停住不動了。

  張全皺眉,“怎麽回事?”

  他神情戒備,稍稍走近看了下。

  發現除了這具鐵屍,除了獠牙之上,沾了自己的血,其他并沒什麽異樣。

  張全試着操控它。

  這具鐵屍行止進退,也完全受他操控,沒有一絲失控的迹象。

  張全皺起眉頭。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沒有任何征兆,突然又有另一具鐵屍,眼珠一轉,瞳孔微變,張開獠牙,向張全撲殺而來。

  這次張全有了一些防備,連忙翻身後撤,勉強躲過。

  而這具鐵屍,同樣隻攻擊一次,便停了下來,瞳孔灰白,沒有了動靜。

  張全沉着臉,心思急轉。

  “怎麽會這樣?”

  間歇性失控?
  是屍王沒煉好,還是自己的控屍有問題?
  因爲鐵屍太多了,所以一時之間,控制不過來,才會出現詐屍的情況?
  張全驚疑不定。

  可沒等他想什麽,又有鐵屍驟然暴起,從他身後撲殺而來。

  這次不是一具,而是兩具,攻擊一次就停,而片刻之後,偷襲的僵屍,又漸漸變成了三具……

  張全疲于招架,身上僵屍的咬痕,也越來越多……

  可他卻還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

  躲在暗處,操控鐵屍的陸乘雲,陰恻恻一笑。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裏的墨畫,也在心裏罵張全笨蛋。   
  陸乘雲在玩弄你啊,你這腦袋,到底怎麽長的,這麽簡單的事,想不出來麽?
  而當張全被陸乘雲玩弄得遍體鱗傷時,終于也意識到了。

  有人在控制這些鐵屍!
  鐵屍受屍王控制。

  而在這個屍礦中,有誰能控制屍王?
  張全咬牙切齒喊道:“陸乘雲!”

  “你他媽的……”

  “藏頭露尾,給老子出來!”

  事到如今,陸乘雲也不藏了,而是緩緩自祭壇後面走了出來。

  張全一怔,随後恨聲道:
  “果然是你!”

  陸乘雲溫和道:“張兄,我真心待你,卻沒想到,你竟然瞞着我,想奪我的屍王,壞我的大計?”

  張全神色驚疑,皺眉問道: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陸乘雲笑而不答,而是淡然道:
  “事到如今,你問這些,還有意義麽?”

  張全眼角抽搐。

  的确,事到如今,圖窮匕見,兩人已經撕破了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知道這些,沒一點意義。

  張全冷笑道:
  “這屍王何時是你的了?它是用我張家的青銅棺,以我張家的煉屍法煉出來的,本就該是我張家的!”

  陸乘雲搖頭道:“張兄此言差矣,這屍王用的,可是我陸家老祖的屍身。”

  張全譏笑,“什麽叫你陸家?你不過是贅婿,靠女人上位,趨炎附勢罷了,陸家跟你有什麽關系?”

  這話似乎戳中了陸乘雲的痛處。

  他眼皮微跳,笑容更加陰柔,沉默片刻,這才歎道:

  “張兄,你有二心,我早就知道……”

  “我跟你說過,是人都有二心,我不怪你。”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染指這具屍王。”

  “這具屍王,不是你這種器量,所能支配的!”

  張全氣極反笑,“你配?你一個貪圖名利,行事鬼祟的小人,骨頭又賤,賺了靈石,還要到處賄賂的人,又能有何器量?”

  陸乘雲面容扭曲,直接抽出一柄細劍,劍光一閃,直奔張全面門。

  張全啐罵一聲,吞下一粒屍血丹,驟然屍化,肉身鐵青,雙目赤紅,與陸乘雲交起手來。

  一時之間,劍光四溢,屍氣縱橫。

  周圍的棺木,也都被劍氣和拳風,震蕩成細屑。

  墨畫看向遠處,發現自己支配的那具小僵屍的棺材離得很遠,不會受戰鬥波及,輕輕松了口氣,然後繼續看戲。

  這兩人平日積怨已久,但各自隐忍,此時宿怨爆發,都不曾留手。

  隻不過嗑藥的張全,明顯不是陸乘雲的對手,再加上之前被陸乘雲控制鐵屍偷襲,身上帶傷,此時也僅僅是在勉強支撐罷了。

  張全打了一會,一拳逼退陸乘雲,便想着去控制屍王,殺了陸乘雲。

  屍王受其操控,瞳孔微縮,血色更濃。

  可與此同時,陸乘雲也神念一動,以靈樞邪陣,控制屍王。

  兩人一齊控制。

  屍王瞳孔忽明忽暗,血色忽深忽淺,殺意忽濃忽淡,過了一會,如木石一般,沉默不動了。

  墨畫心思微動。

  看來兩方的操控,互相沖突,分不出強弱時,屍王就兩不相幫了。

  陸乘雲和張全見無法操控屍王,便開始借屍王,去操控鐵屍。

  張全搖鈴,陸乘雲控陣。

  兩人一番僵持之後,各自控制了一部分鐵屍。

  張全控制了十一具,而陸乘雲比張全強些,控制了十三具鐵屍。

  張全和陸乘雲又交起了手。

  而兩方的鐵屍,也開始厮殺,局面一時更加混亂起來。

  墨畫又往祭壇上爬了爬,以免被戰鬥波及。

  爬到祭壇更上面,墨畫再定睛向下看時,發現局面越發明朗起來。

  張全實力本就不如陸乘雲,控制的鐵屍,還比陸乘雲少兩具,自然更落下風。

  一番鏖戰下來,陸乘雲衣服破了些,但神色從容,氣息沉穩。

  而張全則狼狽不堪,滿身傷痕,氣喘籲籲。

  墨畫搖了搖頭,這樣下去,張全就完蛋了。

  張全一旦完蛋,陸乘雲獨大,自己就不太好渾水摸魚了。

  不如幫幫張全?

  墨畫眨了眨眼,心中微動。

  偷偷摸摸地,動點小手腳……

  正好也可以試試,自己畫下的靈樞陣,到底有沒有生效。

  墨畫眼睛一亮,而後盤腿打坐,屏氣凝神,悄悄感知。

  于是,在張全和陸乘雲混戰之時,誰都沒發現,又有一道隐晦的神識,默默溝通了屍王胸前的陣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操控了屍王,并借屍王,控制了部分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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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3:16
 第497章 祖宗
  墨畫以神識溝通靈樞陣,操控屍王,瞬間便感知到了屍王體内,共存卻又不同的,三道支配之力。

  一道是以控屍鈴爲媒的,屍修常用的控屍法。

  一道是以靈樞邪陣爲核心的,邪陣控屍法。

  還有一道,便是墨畫自己布下的,正統的一品十二紋的靈樞絕陣控靈法。

  這三道力量,成掎角之勢,互相抵觸,短時間内,誰也無法完全掌控屍王。

  墨畫有點失望。

  他本想徹底掌控屍王,操控全部鐵屍,直接夥同張全,宰了陸乘雲,然後回過頭,再宰了張全。

  借刀殺人,一“屍”兩命。

  但現在三權分控,墨畫沒有把握,在短時間内,就能壓過控屍鈴和靈樞邪陣,徹底支配屍王。

  不過這也算在他意料之中。

  墨畫也沒強行催動陣法,去支配屍王。

  這樣一擊不成,坑不死陸乘雲,就容易打草驚蛇,暴露自己在屍王身上留下的手段。

  屍王不能控,但鐵屍可以。

  他和陸乘雲二人一樣,開始通過屍王,間接掌控鐵屍。

  祭壇之中,共有鐵屍二十四具。

  張全支配十一具,陸乘雲支配十三具。

  而墨畫借助屍王心脈上的靈樞陣,偷偷摸摸,各将張全和陸乘雲支配的鐵屍,轉化了一部分,到了自己手中。

  墨畫手段隐晦。

  陸乘雲與張全又正在死戰,所以全然沒有發覺,他們手下的一些鐵屍,已經“叛變”了。

  祭壇下面,萬屍陣中。

  陸乘雲占據上風,打得張全節節敗退。

  張全苦苦支撐,身上傷勢漸重,掌控的鐵屍,也露出頹勢。

  陸乘雲冷笑一聲,開始操控鐵屍,和自己一起圍攻張全,勢必将張全擊殺,以絕後患!
  張全必須死!
  這世上,能控制屍王的人,隻有自己!

  陸乘雲目光之中,寒光大盛,劍光威力大漲。

  張全屍化後銅皮鐵骨,勉強擋了幾劍,但還是被一劍貫穿左肩,吃痛之時露了破綻,又被一具鐵屍,一拳打飛,摔在地上。

  陸乘雲遙遙一指,操控鐵屍,向張全圍殺而去。

  張全掙紮起身,但已然來不及,便隻能勉強搖鈴,喚幾具鐵屍來保護自己。

  但他血氣虧損,傷勢也重,僅僅喚來四具鐵屍,根本擋不住陸乘雲手下的十多具鐵屍。

  陸乘雲平靜的目光之中,蘊着殺意。

  麾下鐵屍,嗜血之意大盛,直奔張全而去。

  其中幾具,被張全的鐵屍攔住,撕咬在了一起,剩下的卻沖到了張全面前,臉色猙獰,對着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要死!”

  張全心膽欲裂。

  死到臨頭,他拼盡全力,掌力一蕩,擊退了一具鐵屍,又翻身踢飛另一具鐵屍。

  但另外幾具鐵屍,已經撲近了他的面前,抓住他的四肢,長長的利爪嵌入四肢血肉,将他死死抓住。

  另外一具鐵屍,手爪暴漲,屍毒陰森,直取張全的心脈。

  這一爪下去,心脈洞穿,必死無疑!
  張全目眦欲裂,可無論如何掙紮,都無能爲力。

  就在他驚恐莫名之際,這隻要取他性命的鐵屍利爪,卻突然停住了。

  鋒利的爪尖,距離他的胸口,不過分毫。

  他甚至能感受到,尖銳的,冰冷的,陳腐的死意。

  張全一愣。

  陸乘雲也是一怔。

  怎麽回事?

  失控了?
  張全劫後餘生,驚魂甫定,這才發現,不唯眼前這隻鐵屍,附近的幾具鐵屍,都停住不動了。

  雖不知爲何,張全還是如釋重負,他立馬起身,後退幾大步,從鐵屍的包圍中離開。

  陸乘雲皺眉。

  他神念一動,重又開始操控鐵屍。

  這次鐵屍依舊依他心念而動,并沒有異常。

  “怎麽回事……”

  控制沖突,還是陣法有了錯漏?
  陸乘雲想不明白,便壓下了心中的疑惑,當務之急,還是先殺了張全再說。

  陸乘雲又操控鐵屍,開始圍殺張全。

  可是接下來的事,仍舊出乎他的意料。

  每當鐵屍要取張全性命之時,總會遲滞片刻,讓張全逃脫。

  幾次三番之後,張全也反應過來了。

  這些鐵屍在手下留情!
  爲什麽?
  爲什麽每當自己陷入絕境,就會留自己一命?
  張全皺眉沉思,忽而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

  鐵屍會在千鈞一發之際,留自己一命,隻有一個原因:
  是老祖宗!
  冥冥之中,老祖宗在助我!

  張全心思急轉。   
  這屍王,是以張家鎮族的青銅之棺,以張家祖傳的煉屍之法,日夜祭煉,溫養出來的。

  如今這陸乘雲,欲以張家的屍,殺他這張家傳人。

  老祖在天之靈,看不過去,所以才在自己命懸一線之際,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給張家留一絲香火。

  張全感激不已,當即朝天跪拜,磕了幾個響頭,高聲道:

  “徒孫張全,謝老祖宗!”

  這一跪,把墨畫也給跪懵了。

  他琢磨片刻,回過味來,心裏忍不住腹诽道:
  你不應該謝老祖宗,應該謝謝你“小”祖宗。

  陸乘雲見狀,也目露忌憚,心中微凜:

  張家不愧是煉屍世家,竟還能有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能借老祖宗,操控鐵屍。

  他聽都沒聽過!

  既然如此,張全就更留不得了!
  陸乘雲手中細劍一揚,劍光如水,揮灑如幕,靈力狠厲,又向張全殺去。

  張全雖然還是連連敗退,但卻是精神大振。

  “老祖宗在助我!我必不會死!”

  果然,他“老祖宗”在天之靈護佑着他。

  每當他命懸一線,将死欲死之際,殺他的鐵屍便會“犯病”,原地卡頓一會。

  張全臉上喜色更甚。

  陸乘雲卻有些焦急,對張全的“老祖宗”更是忌憚。

  他便不依賴鐵屍,而是以自身道法,和手中的上等劍器,一點點耗着張全,想将張全斬殺!

  但他隻顧殺張全,不知不覺中,後背露出了一大片破綻。

  墨畫目光大亮。

  就是現在!

  他神識一動,牽引陣樞,與此同時,陸乘雲掌控下的一具鐵屍,忽然“變節”,瞳孔一縮,目泛藍光,利爪如風,猛地掏向陸乘雲的後背。

  這一下快,準,狠,而且無比陰毒。

  機會把握得也恰當好處。

  陸乘雲意料不及,也根本猝不及防!
  鐵屍利爪,直透他的後背,屍爪猛然一插,而後一厮,将他衣袍撤碎。

  墨畫算計得逞,眯眯一笑,可笑到一半,又歎了口氣,失望不已。

  陸乘雲被鐵屍偷襲,嘴角吐出鮮血,但身上卻沒有傷勢。

  他後背的衣袍被撕碎,露出了裏面的銀絲軟甲。

  這銀絲軟甲,顯然也是一件上等靈器。

  鐵屍的利爪,破不開這件軟甲,傷不到陸乘雲的心脈,隻是以強大的力道,将陸乘雲震傷。

  陸乘雲也是築基,這種傷勢,算不得什麽,更别說一擊斃命了。

  墨畫很是可惜。

  陸乘雲拭去嘴角鮮血,心中驚悸不已。

  差點就陰溝翻船了!

  沒有身上這銀絲軟甲,被鐵屍利爪,洞穿後背,屍毒侵體,再遭張全和鐵屍圍攻,今日恐怕真的就兇多吉少了!
  目光狠辣,下手陰毒!
  這個不知是人是屍還是鬼的張家老祖宗,果然是個狠角色!
  還是說,張家的控屍法,有着詭異莫測的神通?
  陸乘雲心底滲出森森寒意。

  必須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陸乘雲神色凝重,全力以赴,劍光陡變,靈力顔色變深,呈現淡淡的黑灰色。

  張全聞之色變,“陸家的開山劍法!你竟修得這麽深?”

  陸乘雲微微一笑,“你竟認得這劍法?”

  張全神情凝重。

  陸乘雲淡然道:

  “開山劍法……這是我挖了陸家祖墳,從陸家一位長老陪葬的玉簡中,找到的一門上乘道法,我足足苦修了數十年……”

  陸乘雲平舉手中長劍,劍氣中分,向兩邊蕩開,氣勢凜冽,如開山平川。

  陸乘雲冷漠道:“平日爲免他人發現,我從來不用這招劍法,今日你能死在這劍法之下,也算是我對你的恩賜。”

  張全目光一冷,咬牙道:
  “好,今天就看看,是你的劍法厲害,還是我的屍法更強!”

  兩人之間勢如水火,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墨畫卻聽不下去了,心中暗罵張全道:

  “蠢貨,當然是他的劍法厲害了,你的屍法強個屁,連我的小師兄都打不過……”

  “死到臨頭了,還不想着跑,在這裏跟人拼命。”

  “别人壓箱底的劍法都用出來了,你還一點數都沒有,還要跟他比誰強,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他出劍蓄力的時候,你就趕緊跑啊,裝什麽呢?”

  “成天煉屍,把腦袋也煉僵了吧……”

  墨畫這個“小祖宗”,恨其不争,在心底将張全噴得狗血淋頭。

   第二章要晚點。

    昨晚沒睡好,今天樓上又裝修,感覺電鑽在鑽我腦袋,頭皮發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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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9
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3:39
 第498章 喂誰
  不出墨畫意料,張全完完全全,不是陸乘雲的對手。

  陸乘雲的劍法,劍氣深厚,招式純熟。

  張全還是老一套,仗着自身屍化,與陸乘雲一闆一眼地正面交手,然後被劍氣刺成蜂窩,鮮血淋漓,倒在了地上。

  這種戰略上的匮乏,戰術上的樸素,讓墨畫歎爲觀止。

  墨畫還以爲,張全敢和陸乘雲硬拼,真的是還有什麽壓箱底的手段,卻沒想到,他全是憑着一腔怒意和不怕死的精神。

  然後他就真的要死了……

  墨畫看着直搖頭。

  自己如果真是他老祖宗,非氣得掀棺材闆。

  暗中操控鐵屍,幫了他這麽多,結果這張全還是一點都不争氣!
  這樣一來,沒張全做棋子,自己就沒辦法坑死陸乘雲了……

  墨畫有些無奈。

  祭壇之中,張全奄奄一息。

  他臉色慘白,嘴角含血,或是自知必死,并不向陸乘雲求饒,而是用盡力氣,斷斷續續道:

  “我……我的……圖呢?”

  陸乘雲眉毛一挑,“你是說,你的祖師圖?”

  張全咳出一口血,有氣無力道:

  “不錯……”

  陸乘雲搖頭,“它現在是我的了。”

  張全面露怒色,又咳了幾口血,緩緩道:

  “好……我認栽,但是……陸兄,看在這麽多年,我爲你做了這麽多事的份上,臨死前,讓我再看一下……我張家的列祖列宗……”

  陸乘雲目光微凝,看不出情緒,而是淡淡問道:

  “看一下,又能如何?”

  張全神色猙獰,嘶聲道:

  “我張全不孝,讓張家血脈無續,讓張家屍道斷絕,我要給列祖列宗……磕頭!賠罪!”

  陸乘雲略有動容,點頭道:“好!”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幅畫卷。

  畫卷是卷起的,紙張古舊,上面隐隐還有灰漬和腳印,是被墨畫踩上去的……

  的的确确,是張家的祖師圖。

  張全目光激動。

  陸乘雲緩緩将圖展開。

  張全的目光,死死盯着陸乘雲手裏的圖。

  陸乘雲展到一半,目光微寒,趁張全不注意,驟然出劍,一劍貫穿張全的胸膛,直接讓張全斃命!

  張全看了眼胸口的劍,又擡頭看了眼陸乘雲,面露難以置信之色,咬牙切齒道:

  “陸狗賊,你……”

  沒等說完,張全便沒了氣息,緩緩倒地。

  即便倒地,張全也死不瞑目地看着陸乘雲。

  陸乘雲與已死的張全對視,神色淡然,片刻後确認他已死,這才語氣溫和道:
  “張兄,對不住了,我怕你還有什麽手段,穩妥起見,隻能讓你先死了……”

  “張家的事,你不用擔心。”

  “這副祖師圖,我會好生供奉。”

  “将來我收個義子,讓他姓‘張’,爲你張家傳香火。”

  “你張家的屍道,也會在我手裏,發揚光大……”

  ……

  陸乘雲說完,以張全的屍身,擦去了劍上張全的血迹,而後還劍歸鞘,走到祭壇前。

  祭壇前,身高九尺,氣勢威嚴的屍王如淵矗立。

  陸乘雲神識一動,能感到這具屍王,已經完全受自己掌控,四周二十多具鐵屍,也全由自己支配。

  陸乘雲心中不再平靜,終于忍不住放聲狂笑:
  “從今以後,這統禦群屍的屍王,隻聽我一人号令!”

  “這南嶽城的修士,從生到死,都會爲我陸家挖礦!”

  “整個南嶽城,都将受我支配!”

  “這個小荒州界的天,也該變了!”

  陸乘雲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了,他想到了墨畫。

  現在張全死了,萬屍祭壇的知情者,就剩墨畫了。

  墨畫構建了萬屍複陣的陣眼,同時也看過他畫在青銅棺上的陣法。

  整個屍礦之中,知道陣法秘密最多的人,除了他,就是墨畫……

  陸乘雲目光明晦不定,放出神識,臉色微變:
  “這個小先生,怎麽不見了?”

  墨畫吓了一跳,連忙屏氣凝神,收斂氣息。

  陸乘雲神識掃視屍礦,忽而意識到什麽,又開始掃視祭壇,許久之後,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他皺着眉頭,疑惑道:

  “去了哪裏?”

  此時躲在陸乘雲後面,偷窺了他一晚上的墨畫,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陸乘雲想了半天,沒有頭緒,有些煩躁,他又以神識,将祭壇仔仔細細掃視了一遍。

  可祭壇太大,他又經過一場惡戰,所以沒搜多久,就有些神識不支。

  陸乘雲不搜了。

  再搜下去,萬一神識耗空,無法控制屍王,緻使屍王失控,就危險了……

  陸乘雲收起觀想圖,号令屍王回到青銅棺,又命令鐵屍回到鐵棺,之後拖起張全的屍首,丢進了一旁空着的棺材。

  張全雖死,但他的屍身,還是可以用來煉屍,爲自己效力。

  陸乘雲目光微冷,而後環顧四周一眼,不知想些什麽,拂了拂衣袖,便離開了祭壇。

  墨畫微微松了口氣。

  一直到陸乘雲走遠,而且沒有回來的迹象。

  墨畫這才偷偷離開祭壇,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間,鑽進被窩裝睡。

  假如陸乘雲來查房,他就說自己一直待在房裏,沒有出去,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陸乘雲知道自己會隐匿術。

  識破隐匿術,需要神識。

  而陸乘雲與張全一場鏖戰,神識消耗頗大,大概率會以爲,是他自己神識枯竭,這才沒發現自己……

  墨畫想了下,忽然又搖了搖頭。

  不行。

  這個借口,雖然有可能糊弄過去,但還是有不小風險。

  而且今非昔比了……

  現在陸乘雲殺了張全,沒了張全做擋箭牌,陸乘雲的心思,就會放在自己身上。

  墨畫心思急轉。

  要跑!

  正面跑不掉,天然巨石爲門,還有兩具二品鐵屍看門。

  這兩具鐵屍是受控制的狀态,自己體弱,不敢近身去改它們靈樞陣上的序列陣紋。

  等外面的修士攻打屍礦,趁亂逃跑,估計也來不及了。

  屍王提前煉成,陸乘雲提前發難,危機也提前來了,根本沒時間等了。

  那就隻能炸了!

  “怎麽炸呢?”

  墨畫尋思着。

  不能用逆靈陣,陣法崩解,威力極強,但又太過特殊,容易暴露底牌,也容易被陸乘雲惦記。

  地火陣複陣,應該就足夠了。

  就在小老虎挖的那條小洞口那裏布下地火複陣,那裏石壁薄,應該能炸塌一部分屍礦,自己就能趁機逃出去……

  主意一定,墨畫決定試試,可還沒等他動手畫陣法,便突然一怔。

  他的神識感知到陸乘雲過來了。

  墨畫連忙又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住,假裝睡覺。

  片刻後,石室外響起腳步聲。

  這聲音很細微,但瞞不過墨畫。

  陸乘雲在室外踱步,徘徊幾圈,似乎在猶豫什麽,最終才開口,溫聲道:
  “小先生……”

  墨畫沒理他。   
  陸乘雲又溫和地喊了幾聲,像是個溫文有禮的故交。

  墨畫感覺到他的神念,有些陰森,似乎打着什麽鬼主意,但又沒有直接的殺意,心思微動,便下床開門了。

  開門之前,墨畫把自己的頭發揉亂了,而後一臉惺忪地去開門,見了陸乘雲,還故作意外道:

  “陸家主,你怎麽來了?”

  說完墨畫還揉了揉眼,一臉迷糊,裝作睡不醒的樣子。

  陸乘雲微怔,問道:

  “小先生,一直在房裏?”

  墨畫疑惑道:“深更半夜,不在房裏,還能在哪?”

  之後他又有些不滿,小聲嘀咕道:“這裏又沒什麽好玩的地方……”

  陸乘雲躊躇了。

  一時間,他有些分不清,墨畫是不是在演他。

  小小年紀,真有這麽深的城府,還有這麽天真無暇的演技麽?
  陸乘雲皺着眉,沉默不語。

  墨畫又試探問道:
  “家主,這麽晚了,您找我有什麽事麽?”

  陸乘雲回過神來,忽而笑道:
  “陸某這次來找小先生,是想兌現承諾的。”

  “承諾?”

  陸乘雲颔首,“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麽?隻要小先生幫我構建陣眼,我便教你……那副陣法……”

  墨畫睡意全無,兩眼放光:
  “真的?”

  陸乘雲微笑道:“我是一族之主,自然不會食言。”

  不會食言……

  陸乘雲答應張全,給他看祖師圖,最後圖沒打開,便一劍宰了張全的畫面,自墨畫腦海中一閃而過。

  墨畫心中腹诽:我信你個鬼!

  但他表面上,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我現在能學麽?”

  陸乘雲搖頭,“還需要一些準備。”

  墨畫疑惑,“準備?”

  陸乘雲歎道:“這個陣法……極難,我也是鑽研了數十年,才有些小成。”

  “而這陣法最難的地方,在于神識。”

  “神識的門檻,太高了……”

  “小先生天賦極高,但畢竟年齡還小,以現在的神識,恐怕還學不會,所以在學這個陣法之前,需要想辦法,增強一些神識。”

  墨畫一怔,随後“震驚”道:“增強神識?莫非……”

  “不錯!”陸乘雲點頭,“小先生眼界不凡,應該知道……觀想圖!”

  墨畫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道:
  “家主手中,竟然有觀想圖?!”

  陸乘雲點頭,意味深長道:
  “這幅觀想圖,其實小先生也見過……”

  “我也見過?”墨畫一臉疑惑。

  陸乘雲道:“便是張全那幅祖師圖!”

  墨畫張大了嘴巴,裝作吃驚的模樣。

  神情雖然浮誇了一些,但陸乘雲正在想方設法引墨畫上鈎,所以一時也沒懷疑。

  墨畫想了想,又眨了眨眼:
  “可是,我看那圖的時候,并沒有增強神識啊……”

  陸乘雲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那是小先生,你的方法不當。”

  “還有方法麽?”

  陸乘雲點了點頭,溫和道:
  “小先生,你随我來……”

  墨畫一臉不明所以,老老實實跟着陸乘雲走。

  陸乘雲将墨畫帶到了一處密室,密室之中,還有一座祭壇。

  這處祭壇,陳設就簡單一些。

  台上供奉三個碟子。

  一個供手骨,一個供腳骨,中間供着頭骨。

  壇上還點了蠟燭。

  蠟燭是白色的,火光是陰綠色的,燭油流着,像是人的眼淚,滴落後凝聚在台底。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器物,還有一具白色棺材。

  這些陳設,墨畫看着非常眼熟,跟行屍寨中,張全以人的神識爲祭品,供奉祖師圖的祭壇,幾乎一模一樣。

  墨畫露出“害怕”的神情,問道:
  “家主,這是……”

  “這是祭壇。”陸乘雲道。

  他見墨畫神色不安,微微笑道:
  “這個祖師圖,有些特殊,需要焚香祭奠,才能開天眼,看到圖中的本相,體悟圖中的大道法則,借以增強神識。”

  陸乘雲指了指一邊的白色棺材道:
  “香我點好了,祭品我也擺上了……”

  “接下來我會将觀想圖供上。”

  “在此之前,小先生隻需要躺到那個棺材裏,心無挂礙,置生死于度外,便能觀想此圖的真谛,增進神識……”

  陸乘雲語氣溫和,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但目光之中,卻倒映着陰綠的燭光。

  墨畫有些害怕,“真……真的麽?”

  陸乘雲聲音低沉,“自然是真的……”

  “可是……”墨畫看了眼那個棺材。

  這個棺材,形制和行屍寨的一樣,但做得更精緻,也更小巧。

  似乎是爲自己量身定做的……

  墨畫怯生生道:“我,我不想進去……”

  陸乘雲臉色陡變,神情變得猙獰,沉聲道:

  “去!”

  墨畫吓了一跳。

  陸乘雲笑容陰森,“小先生,不要辜負我的好意!”

  墨畫眉頭緊蹙,猶豫了半天,這才在陸乘雲冷漠的目光中,慢吞吞地躺進了那副小棺材。

  陸乘雲冷笑一聲,取出棺材釘,将棺材封住,而後又鄭重取出張全的祖師圖,恭恭敬敬将圖供上。

  香煙袅袅,燭光搖曳中。

  陸乘雲行了一禮,念念有詞道:
  “今日開圖,焚香禮敬……”

  “……當以白骨,供奉先師,當以人識,奉爲飨宴。”

  “張家祖師在上,晚輩陸乘雲,敬拜!”

  墨畫躺在棺中,一聽這話,立馬發出痛苦的喊聲。

  他記得,張全以人祭圖的時候,棺材裏就是這個動靜。

  當然還要用指甲撓棺材,撓出撕心裂肺的,十分痛苦的,百般掙紮的絕望與煎熬。

  但墨畫怕疼……

  他這小手,估計也撓不出什麽動靜。

  墨畫想了想,便放出了小老虎,讓小老虎代他撓棺材闆。

  小老虎的爪子撲棱撲棱,棺材闆果然發出了“吱吱丫丫”的撕心的聲音。

  墨畫也配合着喊道:

  “好難受啊!”

  “啊!”

  “好痛苦啊!放我出去啊!”

  ……

  陸乘雲無動于衷。

  喊着喊着,棺材之中,漸漸沒了動靜,也沒了聲息。

  陸乘雲伫立良久,這才歎了口氣,遺憾道:

  “天賦多好啊,真的可惜了,修界險惡,天縱之才,也難免早夭……”

  陸乘雲搖了搖頭,離開了祭壇。

  墨畫則安安靜靜躺在小棺材裏,見陸乘雲走了,小手拍了拍胸口,微微松了口氣。

  随即他想到了此時此刻,祭壇之上供着的張家祖師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嘀咕道:

  “他這到底是在拿我喂圖,還是拿圖喂我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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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4 13:24:02
 第499章 祭品
  是拿我喂圖呢,還是拿圖喂我呢?

  墨畫舔了舔嘴唇,燭光搖曳下,觀想圖似乎都顫抖了一下。

  棺材冰冰涼涼的,躺着還挺舒服。

  墨畫就在裏面等啊等……

  可等了半天,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

  墨畫皺眉。

  怎麽回事?

  說好的拿我當祭品呢,怎麽沒人來“吃”我?

  又等了一會,棺内還是沒反應。

  “棺材壞了?”

  “還是陸乘雲念的咒不對?”

  “又或者,這觀想圖認生,隻有張家的弟子才能喂?”

  也不對啊……

  一群僵屍,有的吃,誰會管會是誰喂的呢?
  “那……會不會是我的問題?”

  墨畫一怔,随後凝神感知,果然發覺這棺材内,有些異常。

  棺中有一道聲音。

  這聲音很細微,飄飄渺渺,忽遠忽近……

  墨畫凝神細聽,這才聽出,是有個老頭在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充滿蠱惑:

  “你……骨骼清奇……”

  “……體質特殊,經脈之中,隐藏上上品的靈根……”

  “你我有緣,我傳你大道……助你登仙……”

  ……

  墨畫撇了撇嘴。

  真能登仙,你自己不登,還傳給别人?

  這個聲音,明顯就是張全老祖宗的聲音。

  墨畫之前聽過許多遍。

  他細細想來,忽然微怔。

  這道聲音,莫非就是獻祭的關鍵?

  信他的話,才能入祭?
  自己神識深厚,道心堅定,不信它的鬼話,所以它進不到棺材裏來,也就沒辦法“吃”自己?
  墨畫覺得有可能……

  他便自己說服自己,假裝“信”了這老頭的鬼話。

  果然片刻之後,這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直接響在了墨畫的識海中。

  “你我有緣,助你成仙……”

  “助你成仙……”

  這聲音蒼老、慈祥、悲憫。

  與此同時,墨畫的眼前一陣模糊,隐隐約約,有一張圖畫浮現。

  這圖墨畫很眼熟,正是被他觊觎許久的,張家的祖師圖!

  與現實中的圖不同,此時的祖師圖,雲氣缭繞,香煙袅袅,浮光掠影之中,隐現金光,上面的人物,都帶着金邊。

  張家的曆代先人,如同立在雲霧之中的仙人,一個個卓然出塵,仙氣飄飄。

  墨畫見狀,小臉憧憬,心中卻暗道:
  “騙騙别人就得了,在你們張家的‘小祖宗’面前,就别裝模作樣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都是一群老不死的老僵屍……”

  墨畫心中腹诽着,看着張家祖師圖,忽然卻是一愣。

  他在這群“人”中,發現了一個熟人。

  這個熟人,竟是張全!
  他排在末尾,神色恭敬,看着墨畫,目光卻有些驚訝,憤恨和垂涎。

  墨畫有些詫異。

  張全沒死?

  不,或者說……

  他肉身死了,但神念還沒死,和張家列祖列宗一樣,神念化爲邪祟,寄生在觀想圖中……

  墨畫漸漸想明白了。

  怪不得張全臨死前,要見一眼他張家的祖師圖。

  不是真的如他所說,愧對列祖列宗,要磕頭賠罪什麽的。

  而是想死後神念入圖,在觀想圖中,爲鬼爲伥,苟活下去。

  陸乘雲開不開圖,其實都無所謂,隻要他把觀想圖,從儲物袋拿出來,就已經給了張全機會。

  墨畫不得不承認。

  自己的确小看張全了。

  張全也沒他想得那麽笨蛋。

  而陸乘雲顯然也沒想到,張全能有此心機,張家也能有如此隐秘莫測的手段。

  墨畫又皺了皺眉。

  “不過……應該不是所有修士死後,都能有這種‘待遇’吧……”

  身死道消,有着大恐怖。

  很多修士大限将至之時,爲了讓自己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

  錢家老祖煉人壽丹,陸家老祖将自己煉成屍,都是因爲畏懼死亡,想活下去。   
  如果這張圖,真能寄生邪祟。

  哪怕沒有肉身,像錢家老祖、陸家老祖這種作惡多端的老壞蛋,也肯定樂意化身鬼伥,寄身圖中……

  墨畫相關的修道知識不多,但想來應該也沒這麽簡單……

  “是張家的血脈特殊,還是這副觀想圖……本身比較特别?”

  墨畫又在心中暗暗琢磨。

  琢磨片刻,他才想起,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還要擺“鴻門宴”,來招待“客人”呢。

  而此時此刻,已經有張家人,進入了墨畫的識海。

  一共五人。

  兩個長老,三個弟子,其中有一人,正是張全。

  張全輩分最低,但修爲頗高,已經有築基境界,算是最有排面的弟子。

  隻不過面對的,都是他“列祖列宗”的先人,所以他的姿态,擺得很低,語氣也很恭敬。

  進入墨畫識海後,張全斟酌問道:

  “頌長老、司長老,我們先進來好麽?不該是老祖宗先享用麽?”

  “無妨。”

  那個被稱爲“頌長老”的鐵屍長老,淡然道,“老祖靠的,是我們血脈相連的神念供奉,我們這些後輩強,老祖便強,這種吞食進補的事,不勞他老人家親自出馬……”

  張全敬佩道:“不愧是老祖宗!”

  頌長老點頭道:“老祖的手段,自不是我們這些晚輩,所能揣度的。”

  他又看了眼張全,贊道:“能修到築基,将屍道發揚光大,盡管最後身死,也算居功至偉……”

  “天賦,心性,手段,在我張家弟子中,可名列前茅。”

  “最重要的,是你對老祖宗的拳拳孝心,讓人贊賞。”

  “老祖對你,很是賞識。”

  “所以這次供奉的祭品,讓你第一個來吃。”

  “你吞噬神識,補全傷勢,實力突飛猛進後,要更好地爲老祖,還有我張家效力!”

  張全神色激動,拱手道:
  “弟子張全,定不辜負諸位長老,還有老祖宗的期望!”

  頌長老欣慰地點了點頭。

  張全擡頭,已經變成了僵屍臉。

  它看了眼墨畫的識海,獠牙之上,沾着口涎,目光貪婪,喃喃道:
  “小鬼,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另一旁沉默寡言的司長老,聞言問道:

  “你認識這祭品?”

  張全點頭,恨聲道:

  “實不相瞞,弟子在這小鬼手中,吃了無數次虧!每欲殺之而後快,但都殺他不得!”

  司長老皺眉:“一個小修士而已,這都殺不了?”

  張全立馬解釋道:
  “他修爲不高,實力一般,正面交手,我隻手之力,便可将他碾死!”

  “可這小鬼精通陣法,内心狡詐,詭計多端,擅長隐匿,還左右逢源,我無法對他下手……”

  張全咬牙切齒。

  頌長老皺眉,他想象不到,什麽樣的小鬼,能精通陣法,能擅長隐匿,還能内心詭詐,又詭計多端……

  這是人還是妖孽?
  不過它也不計較,無論是什麽樣的人,在它們面前,都隻是刀俎上的魚肉罷了。

  頌長老寬慰張全道:

  “現在無妨了,你到了他的識海,他插翅難逃,隻能任你宰殺。在識海中,向來是我們說了算,他本事再大,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張全覺得很是安心,笑道:
  “長老所言甚是。”

  他頓了下,似是想起什麽,又感慨道:

  “不過任這小鬼,再詭計多端,最後也還是一樣,被陸乘雲卸磨殺驢,淪爲了祭品,身死道消……”

  張全神情忌憚道:
  “陸乘雲此人,心機和手段,當真可怕!”

  頌長老卻輕蔑一笑:
  “不必長他人志氣,滅我張家威風!”

  “在老祖眼裏,這都不算什麽。”

  “這陸乘雲,也不過是老祖的棋子。”

  “一旦他供奉老祖,觀想我老祖的道,借我老祖的神念,增強神識,終有一日,他會淪爲我張家的屍道傀儡。”

  “變得人不人,屍不屍……”

  “他非我張家之人,肉身一旦屍化,神念進不了這圖,要麽神智盡失,要麽就淪爲餌食。”

  頌長老看着張全,淡然道:

  “你雖死了,但還活着。”

  “他雖活着,但免不了一死!”

  “張家的後輩,不容外人欺辱。你的這個公道,我們這些祖宗長輩,來替你讨!”

  張全大喜,連忙叩拜道:

  “謝謝長老,謝謝老祖宗!”

  頌長老扶他起身,溫聲道:
  “你是我張家後輩,受老祖看重,不必如此多禮。當務之急,還是及時進補,恢複傷勢……”

  頌長老環顧四周,又看了眼衆“人”,目光饑渴道:
  “是時候,該用膳了……”

  隐身在一旁,聽他們說了半天話的墨畫也點了點頭。

  他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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