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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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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5 20:11:12
 第519章 算不出

  “築基!”

  墨畫兩眼放光。

  他等這一天,等好久了!

  一想到自己就快能築基了,墨畫忍不住就眯着眼笑了起來,小臉憨态可掬,像是一隻悠閑曬着太陽的貓咪。

  白子曦看着,目光溫和,嘴角也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白子勝則撇了撇嘴:

  “沒出息,築基而已,就高興成這樣……”

  “你是我的師弟,志向就要放長遠一點,至少也應該是金丹,或者是羽化……”

  墨畫懶得理他。

  現在他心情好,就不跟小師兄計較了。

  莊先生溫和地看了墨畫一眼,微微笑了下,想到什麽,又緩緩道:

  “你也别高興得太早,你的築基,和常人不同,估計沒那麽容易……”

  墨畫一怔,小聲道:
  “是因爲神識的瓶頸麽?”

  莊先生微微颔首。

  墨畫蹙起眉頭,細細盤算。

  按照莊先生之前的說法,自己的修行之路,是先将神識,修到築基中期,十四紋左右。

  然後再利用修爲突破,神識翻倍的規則,一舉跨一個大階,直接将神識,猛增到築基後期的境界。

  至于是十七紋,十八紋,還是十九紋,就不好說了。

  不過,即便隻有十七紋,也相當離譜了。

  築基前期,就有築基後期神識。

  這也就意味着,在陣法之道上,墨畫剛入二品,就有足夠的神識,去學二品高階的陣法!

  而墨畫的一身本事,都依賴神識。

  神識強,除了陣法,身法、法術都會受益。

  但這也隻是墨畫的設想。

  是不是真的如此,還不好說。

  因爲如莊先生所說,以神識證道的修士很少,沒有足夠的先例,無法作爲參考,也就無法得知,這條路後面,究竟會有哪些變故。

  而且神識十三紋到十四紋的瓶頸,比墨畫想的,還要難得多。

  十三紋到十四紋,看似隻懸殊一紋。

  但卻是築基前期,到築基中期的瓶頸。

  而墨畫還隻是煉氣。

  現在他每天,還是不停地練習陣法,神識也在緩緩增強,但無論如何,仍舊隻是在十三紋巅峰。

  十三紋到十四紋之間,仿佛天塹。

  神識增強再多,似乎都隻是杯水車薪。

  根本無法突破瓶頸,達到十四紋的境界。

  不知要畫多久,才能修到十四紋,就算學了十三紋的絕陣,這個速度,估計也會很慢很慢……

  墨畫不由歎了口氣。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溫和一笑,淡然道:
  “千裏之行始于足下。”

  “不要因前路坎坷,路途遙遠,就心生彷徨。”

  “隻要這條路是你要走的,就無需躊躇,你要做的,隻是心無旁骛,一步步地走下去……”

  “很多事情,你走着走着,就明白了。”

  “而很多機緣和轉機,隻有在路上,才能發現。”

  墨畫眼睛微亮,點了點頭。

  莊先生又看了眼白子勝和白子曦,溫聲道:

  “白家情況複雜,我不便多說,但這些話,對你們而言,也是一樣的。”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拱手道:“好的,師父。”

  隻是白子曦若有所思,白子勝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

  之後的日子,墨畫則又開始繼續畫陣法了。

  枯燥,機械,重複。

  看似枯燥。

  但每畫一遍,陣紋都更熟練一分,理解也更深刻一分。

  機緣的事,随遇而安,不可強求。

  但練習陣法,是自己能做到的。

  墨畫漸漸定下心來。

  之前的日日夜夜,墨畫都是這麽畫下來的。

  之後的漫長時間,墨畫也将這麽一直畫下去……

  他銘記莊先生的話。

  千裏之行,始于足下。

  隻需要心無旁骛,一步步地走下去,一遍遍地畫下去……

  ……

  墨畫走後,南嶽城也漸漸平靜。

  奉命鎮壓屍礦的道廷各方修士,也漸漸散了。

  隻有枯瘦老者,中年修士,雲少爺等一批修士,仍聚在一起。

  他們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屍礦。

  枯瘦老者歎道:
  “現在可以明确,确确實實,不是我們算出了那人的蹤迹,而是那人,故意洩露了因果,把我們引來的。”

  “說是引來,其實更像,是把我們召來的……”

  有修士不悅道:“當我們是靈寵不成,說召就召?”

  “這是實話。”

  “什麽實話?我看是屁話?”

  “關鍵是,把我們召來,還打了白工……”

  “怎麽叫打白工?屍王、道孽,這是多大的因果,一旦不解決,又會有多大禍患?”

  “不錯,依我看,這是好事……”

  “話是這麽說,但你就這樣甘心被人耍?”

  “不然呢?你能怎麽辦?”

  ……

  廳堂之中,一時有些吵鬧。

  德高望重的白發老者,便示意大家肅靜,随後聲音沙啞道:
  “無論怎麽說,那人将我們引來,鎮壓屍礦,解決道孽之亂,避免州界生靈塗炭,也是順天承道,做了善事。”

  “此戰,諸位都有功勞。”

  “至于那人,縱使心高氣傲,睥睨衆生,倒也還是心存道義之人。”

  衆人之中,有人贊同,也有人不屑。

  倒是雲少爺,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白發老者又道:“現在的問題是,那人究竟,去了何處?”

  衆人面面相觑,紛紛皺眉沉思。

  有人問道:“南嶽城中,可有那人蹤迹?”

  “沒有……至少,我沒發現。”

  “我們也沒找到什麽線索……”

  “一點痕迹沒有……”

  “整個南嶽城,仿佛沒有任何修士,見過那人的相貌,知道那人的蹤迹……”

  “那他到底,來沒來過這裏?”

  “看樣子,是沒來過。”

  “他若沒來過,怎麽知道屍礦之事?”

  “你不會以爲,隻有他親自到這裏,親自用眼睛看,才能知道這些事吧?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不少修士暗暗點頭。

  有修士道:“我隻是疑惑,這一切,莫非都在那人的算計之中?”

  “包括屍王孽變,包括鎮壓屍礦之戰,包括陸乘雲的陰謀,還有那個,令屍王臣服的小陣師,他的一舉一動,是不是也在那人的衍算之中。”

  “若果真如此,就太可怕了……”

  “真是這樣的話,我們一輩子,都見不到那人的面。”

  “知足吧,天樞閣追查了數百年,都沒那人線索,我們現在聚在這裏,經曆這種事,已經算是,離那人最近的一次了。”

  “心機太深沉了……”

  “确實……”

  “話說回來,那個小陣師,也真不簡單。”

  “是啊……”

  “這麽厲害的小陣師,也不知從哪來的……”

  衆人啧啧稱奇。

  “說起小陣師……”有人皺眉思索道,“……通仙城,是不是也有一個小陣師,據說那小陣師,布下了大陣,誅殺了大妖封豨……”

  衆人安靜了一會。

  有人一臉嚴肅道:“你甯可信這種話,也不信我是道尊轉世?”

  “轉你媽的世,你也配?”

  “你敢罵老子?”

  “所以呢,小陣師布大陣,你以爲大陣是什麽?”

  “确實,大陣豈是兒戲?”

  有修士皺眉道:“可是……我聽天樞閣的長老說過,二品黑山州界,通仙城,的确有大妖出世,也的确有人布了大陣,鎮殺了大妖……”

  “這還用說麽?那人的因果,出現在通仙城。所以并不是什麽,小陣師布下大陣誅殺大妖,而是有那人在背後……”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頓住了。

  在場的衆人,也都發覺有些不對,沉思片刻,臉色盡皆有些發白。

  通仙城,有那人在背後……

  南嶽城的事,也是那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通仙城有小陣師,南嶽城也有小陣師……

  一個驚人的猜測,浮現在衆人心頭:

  這個小陣師,不會就是……那個小陣師吧……

  這麽說的話,那這小陣師背後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他們是什麽關系?
  一個中年修士咽了口唾沫,艱澀道:

  “這位小陣師,是不是說……他還有個師父?”

  衆人的心,猛然一跳。

  師父?!
  這個小陣師,是那人的弟子?!
  什麽叫沒線索?
  什麽叫沒蹤迹?
  那人的弟子,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己這些人面前,一起鎮壓屍王,平息屍患,甚至還一起聊過天,吃過飯。

  臨行前,自己這些人,還跟他道過别??
  在場的修士,一時都有些接受不了。

  片刻之後,才有人道:
  “莫非,莊先生一直都在城裏?”

  “要叫‘那人’,不能叫莊先生,不然會被他知道。”

  “你這樣叫,他就不知道了?”

  衆人沉默了,随後都歎了口氣。

  罷了,莊先生就莊先生吧。

  他們喊“那人”,就跟掩耳盜鈴一樣,隻能自己騙自己了……

  “你們說,那日小先生坐着那隻大白馬拉的車,離開南嶽城時,莊先生……會不會就在車裏……”

  這話不說還好。

  一說,衆人心裏更是泛出苦水,懊悔不已。

  要找的人就在眼前,當着他們的面,坐着馬車走了。

  他們還一無所知地去送别了。

  有修士不信:“不可能,不會這麽巧吧。”

  枯瘦老者卻搖頭,“煉氣修爲,能畫出一品絕陣,除了莊先生,别人教不出這樣的弟子。”

  雲少爺的神色,也有些感慨。

  “而且,”枯瘦老者接着道,“這位小先生,還有一對,姓白的師兄師姐。”

  “這兩個小修士,天資驚人,但又讓人看不透。”

  “那個女娃子,氣質凜冽,不顯山不露水,但絕不簡單,至于那個小少年……”

  枯瘦老者的目光露出深深的忌憚,“用的道法,可是歸龍槍!”

  “從龍道法,白家,想必不用我多說,諸位也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麽……”   
  衆人心中凜然。

  乾州白家啊,那可真的是龐然大物……

  “可白家,與那人有什麽關系?”有修士問道。

  枯瘦老者歎道:“白家的确和莊先生有些淵源,但這件事,最好不要打聽,白家也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那這麽說,這小先生,的确就是莊先生的弟子了?”

  枯瘦老者有些震驚,也有些難以置信,不由歎氣道:
  “應該就是了……”

  氣氛一時之間更加沉默了。

  他們有命在身,要找到莊先生,并且想辦法,窺探到莊先生身上的秘密。

  可經曆過屍礦的種種,他們又打心眼裏,不想與這小先生爲敵。

  忽而有人問道:
  “這小先生,究竟是什麽來曆?出身何處?可有家族或宗門?爲何能被莊先生收爲弟子?我沒記錯的話,莊先生已經很久沒有收徒了吧……”

  衆人皺起眉頭。

  “這小先生……”

  有人剛開口,忽然一怔,“……這小先生,叫什麽來着?”

  “你是不是傻了?這小先生姓……”

  另一人也突然卡主了。

  姓什麽來着?

  “白?”

  “那是他師兄師姐的姓。”

  “奇怪了,他師兄師姐,我還記得,爲何就記不住他?”

  “不知姓名,我長相也記不清了……”

  有人忽然一愣,“這小先生,做了什麽來着?”

  這一下,把衆人都問懵了。

  他們的識海,都浮現了一個畫面:
  漫天血色之下,群屍亂舞,屍王與這小先生對峙。

  他們仍記得那個時候,心悸,震驚,以及難以置信等各種情緒,可這小先生,到底做了什麽,此後又發生了什麽,一切卻又都模糊了。

  白發老者沉思片刻,感歎道:
  “莊先生,于因果之中,布下了迷霧,我們神識不夠,無法窺視了……”

  衆人聞言大驚失色。

  “還有這種手段?”

  “那豈不是,一點線索都沒了?”

  “前輩,可有什麽辦法?”

  白發老者皺眉沉思,而後緩緩道:“天機衍算,或許可以,管中窺豹,見其一斑……”

  “那前輩您可否……”

  白發老者搖頭,無奈道:
  “我老了,神識衰退,算不動了……”

  衆人面面相觑。

  有人看向枯瘦老者,“文前輩,要不您算下?”

  枯瘦老者一怔,“我算?”

  那人點頭道:“目前這裏就屬您精通衍算。”

  “可是……”枯瘦老者面露難色。

  那人繼續道:“您還有三才易數銅錢加持,算不出莊先生,但算他的小弟子,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旁人也紛紛附和:“文前輩,有勞了。”

  枯瘦老者心裏苦。

  出頭的椽子先爛。

  這個倒黴差事,怎麽就落到自己頭上了。

  枯瘦老者想推辭,但在場這麽多修士,也都是有頭有臉,有家族有宗門的,拂了他們的意,怕是會被小心眼的記恨。

  “罷了,算就算吧。”

  而且他自己也想知道,這小先生,到底是何來曆。

  竟能讓眼高于頂的莊先生收爲弟子。

  還能讓莊先生不下迷霧,遮掩他的因果。

  枯瘦老者拈出銅錢,神識傾瀉而出,口中振振有詞,銅錢無序翻轉,最後落定。

  枯瘦老者拈着銅錢,放在腦門,閉眼感知。

  可神識視界之中,一片迷霧。

  半天之後,仍舊一無所知。

  枯瘦老者睜開眼,歎了口氣,無奈道:“天機的确被遮掩了,一片迷霧,什麽都算不到,确實是莊先生的手筆……”

  衆人聞言有些失望。

  這個小先生身上,或許就藏着莊先生的線索。

  而且還很關鍵。

  可算不到,那就沒辦法了。

  中年修士卻皺眉,“算不到莊先生也就罷了,怎麽會連他的弟子,也一點都摸不清……”

  “文前輩,要不您換個方向,再算算?”

  “不錯,不算他,算算他的爹娘,親朋等身邊的人,又或者算算他的過往,住在哪裏,去過何處?”

  “有一點蹤迹就行。”

  枯瘦老者心裏把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種倒黴的事,全讓自己一個人來做。

  他也不是沒脾氣的。

  枯瘦老者開口道:“老夫能力有限,若要我繼續算,你們的周天算器,要借我一用。”

  這麽一說,有人就有些躊躇了。

  蘊含周天之理,能幫助衍算的靈器,可都是好東西,輕易不能借人的。

  枯瘦老者見他們的神情,心中冷笑。

  開口讓别人幫忙容易,自己卻舍不得付出代價。

  便在這時,白發老者開口道:

  “我願将觀禅蒲團,借給文老弟……”

  枯瘦老者一怔。

  白發老者又對其他人道:“莊先生身上,有大秘密,關系重大,想必諸位,也不至于吝啬這點外物,因小失大。”

  衆人沉默不語,沉思片刻後,便下定決心,陸續有人道:

  “在下有一副二品的天機盤……”

  “我有一支養神香……”

  “我這支木簪,是枯木簪,可以加快心算……”

  ……

  很快,枯瘦老者的面前,便多了一堆靈器。

  枯瘦老者看着這些靈器,有些意外,随後也有些激動。

  這些都是算法用到的上品靈器。

  而且很多都是世家,或是宗門秘傳的靈器,輕易不會給外人用。

  枯瘦老者頓時意氣風發。

  他這輩子,還沒進行過這麽“富裕”的天機衍算。

  有這些算器加持,他或許真的與莊先生稍加抗衡。

  撥開莊先生布下的迷霧,窺測那一絲,隐藏的天機。

  枯瘦老者精神一振。

  随後他休息片刻,待神識充盈,便鄭重其事地,焚起養神香,帶上枯木簪,坐着觀禅團,于天機盤之上,布三才易數銅錢……

  在這麽多靈器加持下,他的神識異常飽滿,思路異常清晰,雙目如蘊輝光,似乎能看穿過去,推演未來。

  枯瘦老者正襟危坐,開始衍算。

  盡管他現在“全副武裝”,但仍沒有大意。

  他不貪心,一次不算太多,隻算一點點,想看看那位籠罩在迷霧中的,小陣師的過去,去看一些經曆片刻,找一些蛛絲馬迹,窺一下因果往來。

  莊先生布下的迷霧,即便再高深,也不會沒有死角。

  枯瘦老者耐心盤坐,細心衍算。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從一片迷茫和未知中,撥開了一層迷霧!
  枯瘦老者大喜,他正想去看,忽然心中猛烈一跳,警兆驟生。

  仿佛迷霧之下,藏着極恐怖的東西。

  隻一觸及,便讓他心驚肉跳,冷汗岑岑。

  甚至迷霧之中,還有一絲帶着腥腐的,兇殘的,冰冷的氣蘊。

  這道氣蘊,雖然隐晦,但流露着讓人毛骨悚然的死氣。

  如同一盆涼水,兜頭澆下。

  枯瘦老者瞬間醒悟過來:
  我在做什麽?
  誰給我的膽子,去窺視莊先生布下的迷霧的?
  我配嗎?
  我是什麽能力?
  莊先生又是什麽境界?
  枯瘦老者手在發抖,心在發顫。

  “好他娘的險!”

  “差點被這些靈器迷惑,自信心膨脹,高估了自己,迷失了本分。”

  做人要本分,衍算也要本分。

  有多大能力,算多大的因果。

  算不到,就說明你的能力還達不到。

  能力不足,強行去算,就會遇到能力之外的因果反噬,哪怕身死道消,也毫不意外。

  枯瘦老者長長緩了口氣。

  隻是心還在撲騰撲騰亂跳,似乎沒從警兆的驚悸中恢複過來。

  枯瘦老者後怕不已,又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還好自己有自知之明,“菜”得明白,不然險些就鑄成大禍了。

  其他修士見枯瘦老者的臉上,有一種大徹大悟的豁然,紛紛上前問道:
  “文前輩,怎麽樣了?”

  “算出來了嗎?”

  我算出你娘的大頭鬼!!

  枯瘦老者心中大罵。

  算出個屁,差點沒把自己的老命搭進去。

  但這話不能明說,既會拂了大家的面子,也會掉了自己的面子。

  枯瘦老者便歎了口氣,“莊先生的确有驚世之才,他的手段,我看不透……”

  衆人紛紛失望歎氣。

  線索又斷了。

  也有人質疑,“這麽多算器加持,不可能算不出,文前輩,你不會是想獨吞這份秘密吧。”

  枯瘦老者冷冷地看着他,“要不我把算器都給你,你來算?”

  那人便偃旗息鼓閉嘴了。

  他隻能嘴上說說,真讓他上,他還真什麽都不會。

  枯瘦老者将算器還了回去,抱拳道:

  “老朽能力不足,辜負各位美意了。”

  白發老者知道此事的難處及兇險,很是體諒道:
  “辛苦文老弟了。”

  一旁的修士,見狀也都有些惋惜,紛紛道:
  “有勞文前輩了。”

  “文前輩,辛苦了。”

  ……

  他們也隻是抱着萬一的心态,嘗試一下,算不出來,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天機衍算這種事,這世上比莊先生還精通的修士,本就寥寥無幾。

  此事隻能再從長計議。

  衆人各自回去休息。

  枯瘦老者也收起了自己的三才易數銅錢。

  隻是拈起銅錢,他才發現,一枚銅錢的邊緣,竟……有了一絲裂痕。

  枯瘦老者一愣,靜下心來一想。

  随後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恐懼吞沒。

  他這才意識到,不是自己有自知之明。

  而是這銅錢,在關鍵時刻,擋了一次兇險,救了自己一命!
  所以自己,才會心生警兆!

  才會心生退意,才能逃過了一劫!
  自己是真正的劫後餘生!

  枯瘦老者手足發軟,癱坐在椅子上,剛平複下的胸口,又立即心驚肉跳起來,後背也被冷汗浸濕。

  他的眼中,殘餘着驚恐。

  迷霧之下,到底是什麽?
  這個小先生的因果,究竟有多恐怖?
  自己隻窺視了一角,不,還未來得及窺視,就差點身死道消了?!
  他的命格之中,到底寄宿着什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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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
匿名  發表於 2024-1-5 20:11:35
 第520章 仙童
  “不窺視,不可窺視之人。”

  枯瘦老者又想起了當年他師父對他說過的話。

  不可窺視……

  他又想起莊先生,想起了那層迷霧。

  莊先生布下的那層迷霧,或許不隻是在保守秘密,也是在保護,所有貿然窺視那小先生因果的人。

  因爲那因果之中,藏有大兇險。

  隻是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不過十來歲的小陣師,爲何會沾染這麽深重,這麽兇殘的因果?
  到底發生了什麽?
  枯瘦老者眉頭緊皺,苦思不解。

  “罷了,罷了,無知是福……這種兇險的事,知道也不是什麽好事……”

  枯瘦老者心有餘悸地歎了口氣。

  有關墨畫的一切,在他的心中,都漸漸模糊。

  他隻記得,血色之下,屍潮之中,隐隐約約有個巋然不動的小身影。

  雲少爺也記不清了。

  他記得靈樞陣,記得自己結交了一個小陣師朋友。

  但這人是誰,他卻朦朦胧胧,怎麽也記不起。

  隻有一張清澈的笑臉,留在了記憶裏……

  ……

  另一邊,道兵統領楊繼山正在上書道廷。

  他想爲墨畫表功。

  此次屍礦之役,鎮壓屍潮,制伏屍王,誅殺陸乘雲,平息屍患,改善南嶽城修士民生,墨畫這個小先生,居功至偉。

  可寫着寫着,一切又忽然模糊了。

  楊繼山想寫下“墨畫”兩個字,剛一落筆,就愣住了。

  墨畫這兩個字,被迷霧遮住了。

  他怎麽也想不起來,那個小先生,姓甚名誰了。

  “怎麽回事?”

  楊繼山心中劇震。

  我怎麽忘了他的名字了?
  很快,他發現,不隻是名字,甚至連這小先生的相貌,聲音,都漸漸氤氲,變得不真切了。

  還有屍礦的事,也是斷斷續續。

  屍礦之中,還有墳山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楊繼山皺眉。

  他的腦海中隻記得兩幅畫面:

  一幅是漫天血色之下,屍王仰天咆哮,萬屍朝拜。

  另一幅,則是熊熊火焰之中,屍王不甘怒吼,化爲飛灰。

  此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楊繼山忘得一幹二淨。

  如此強大而兇悍的屍王,究竟是如何伏誅,又是如何化爲灰燼的?

  楊繼山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識海之中,隻隐約記得,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令天地變色,讓萬屍臣服……

  “這個小修士,是誰來着?”

  楊繼山眉頭緊皺,喃喃道。

  ……

  事情塵埃落定。

  一切因果,漸漸籠罩于迷霧之中。

  南嶽城的各方修士,也漸漸散去。

  但半個月後,又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這是四個奇形怪狀的修士。

  一個少年,容貌極美,但臉色慘白,仿佛蒙着一張,精雕細琢,完美無瑕的死人臉皮。

  一個背着劍匣,神情木然,隻有眼白的老者。

  一個大漢,身形魁梧,但指尖銳利,眼底有血絲。

  還有一個周身陳腐,神神叨叨的老妪。

  他們立在一處荒廢的山頭,遙遙看着南嶽城,以及周遭的礦山。

  背劍匣的老者聲音沙啞道:

  “好大的手筆,可惜了!”

  蒼白少年冷笑,“不過是養了一隻一品道孽,還沒養成罷了……”

  大漢猙獰一笑,露出兩顆獠牙,面容如同惡狼,“你爹早就想養,結果大半輩子了,一隻都沒養成。”

  蒼白少年倨傲道:
  “要麽就養三四品以上的,真正的大妖,大屍,大孽,一兩品的道孽,養出來也沒什麽意思。”

  劍匣老者聲音沙啞而淡漠,如同緩緩流動的風沙:
  “你這麽說,就根本不懂,什麽是道孽……道孽是異數,不以品級來衡量。”

  蒼白少年冷笑一聲,顯然不屑一顧。

  狼牙大漢又四處看了一眼,嗅了嗅風中的腥腐之味,感慨道:

  “可惜了,來晚了,不然還能飽餐一頓。”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舌上竟長着倒刺。

  劍匣老者也颔首,“是啊,可惜了,這個道孽夭折了,不然整個州界,都能成爲魔道的溫床。”

  “是誰的手筆?”狼牙大漢問道。

  “還能有誰?”劍匣老者反問。

  狼牙大漢的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顯然那個道人的名字,連他們也不願提及。

  蒼白少年嗤笑一聲,“也不知是誰,壞了詭道人的好事……”

  他慘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輕蔑。

  劍匣老者沉聲道:

  “你最好恭敬一些,不要以爲,有你爹撐腰,那道人就不敢拿你怎麽樣。”

  蒼白少年目光一凝,“我爹的修爲,可比他高。”

  劍匣老者搖頭,“你還是不明白,‘道人’這個名号,意味着什麽……”

  蒼白少年還是有些不屑。

  劍匣老者全是眼白的眸子,冰冷地看着少年,寒聲道:

  “那道人要殺你,你爹都救不了你。”

  “你死不死,其實無所謂,但不要拉我們墊背,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放過你……”

  蒼白少年愠怒,但并未出聲反駁。

  他的牙齒,咬破了嘴唇,但卻仿佛隻是咬破了一層皮囊,沒有一滴血流出。

  在場的另外三人,沒有任何一人在乎他。

  狼牙大漢如野獸一般,又嗅了一口山間的氣息,目光微沉,開口道:

  “很多僵屍,很多修士,道孽的氣息也很重,眼看着就要養成了,但是發生了變故……”

  “是那人出手了吧。”

  劍匣老者點頭,“除了那人,沒人能壞了道人的布局。”

  狼牙大漢皺眉道:
  “那人身上,究竟藏着什麽?道廷、天樞閣、各個世家、宗門,還有我們這些邪宗魔門,散人,道人,都要找他?”

  劍匣老者似笑非笑,“知道了,然後呢?”

  狼牙大漢一愣。

  劍匣老者道:“不到金丹,不到羽化,就算給了你這個機緣,你又能如何?”

  “你能對抗道廷的鎮壓,還是魔宗的追殺?”

  “既然是棋子,就做棋子該做的事。”

  “以你我的修爲,還遠遠不到,考慮執黑執白的問題……”

  劍匣老者言語刻薄。

  狼牙大漢不以爲忤,反而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上唇,獰笑道:

  “我是修妖的,看見肉,想吃上兩口,不也是理所當然麽?”

  劍匣老者目光空洞,耐人尋味道:
  “長生不老的肉,吃了,命就沒了。”

  長生不老的肉……

  狼牙大漢的目光之中,流露出精光。

  蒼白少年的臉,也有異常的紅暈。

  三人一時間各懷鬼胎。

  從一開始,就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妪,忽然睜大眼睛,目露癫狂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狼牙大漢皺眉,“她又發什麽瘋?”

  老妪卻不管不顧,詭異笑道:

  “我找到了……我的親身骨肉,我的孩子沒死……”

  她一個閃身,身形如風,向南邊一處山峰遁去。

  劍匣老者三人,也不得不跟着她過去。

  四人最後停留在了一處小山丘上。

  此處山丘,偏僻荒涼,但景色靜谧,夕陽落下,落滿了霞光。

  山丘之上,有一處小墳冢。

  老妪神色專注,雙手如鋼鐵,挖開土石,刨開墳冢,露出了裏面的一處棺木。

  老妪手指輕輕一抓,便摳碎了棺木的一角,随後用力一掀,棺蓋瞬間四分五裂。

  棺木之中,躺着一具小僵屍。

  老妪顫顫巍巍地将這小僵屍捧起,摟在自己懷裏。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蒼白少年皺眉,“這是僵屍?這附近的僵屍,不是都被焚屍陣燒掉了麽,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狼牙大漢環顧一圈,挑了挑眉毛,“似乎是有人,特意留下了這具僵屍,安葬在了這裏……”

  “是這僵屍的親人?”

  “葬在這裏,是爲了什麽?”

  “誰知道……”

  “不會是爲了煉屍吧。”

  “這個僵屍太小了,實力又弱,煉來做什麽?端茶送水麽?”

  ……

  劍匣老者卻神色凝重,“這具小僵屍,是個煉屍的好胚子,隻有屍氣,沒有血氣,幹幹淨淨。”

  “這算什麽好胚子?”

  “玉屍……”

  “什麽?”

  劍匣老者沒再說下去,“你們不煉屍,說了也不懂。”

  蒼白少年面露不悅。

  狼牙大漢卻有些恍然,“這麽一說,這個老太婆,竟是個屍修?”

  幾人之中,劍匣老者和蒼白少年,他知道來曆,但這老妪,他卻不熟。

  劍匣老者微微颔首,“她兒子死得早,爲了複活兒子,學了煉屍,将自己的兒子,煉成了僵屍。”   
  “但她煉錯了,煉出的,是特殊的血屍。”

  “每天都要吃人肉,喝人血。”

  “她殺人喂她兒子,最後被道廷發現,她那個血屍兒子,當着她的面,被道廷司誅殺,她也就徹底瘋了,徹底堕落成屍修。”

  “這麽多年來,她專門殺負心的男人,還有道廷司的修士。”

  “同時也熱衷将小孩煉成僵屍。”

  “她煉出的所有僵屍,都是她的孩子……”

  “不過……”

  劍匣老者目光微凝,“這具小僵屍,或許有些特别……”

  老妪也珍而重之地将小僵屍摟在懷裏,像是在哄自己的親生骨肉。

  蒼白少年“啧”了一聲,忽然又“咦”了一聲,“這小僵屍胸口,好像有陣法?”

  “陣法?”狼牙大漢微怔。

  蒼白少年稀奇道:“還不是一般陣法……”

  他高聲道:“老太婆,這小僵屍,借我看一眼。”

  老妪問若未聞。

  蒼白少爺又重複了一遍。

  老妪仍舊無動于衷。

  蒼白少年大怒,“老不死的,給你臉不要臉……”

  他伸手便想去搶老妪手中的小僵屍,可這一伸手,便仿佛觸及了老妪的逆鱗。

  老妪氣勢陡變,面容猙獰,瞳孔豎立,枯黃的皮膚,變成古銅色,屍化成了一具銅屍。

  她右手一撕,陰風陣陣,撕破了蒼白少年的手臂。

  鮮紅的血液流出。

  陰森的屍毒滲入。

  蒼白少年的臉色,變得更白,但他的臉頰上,卻因羞怒,而染上詭異的殷紅。

  “老東西,你找死!”

  老妪抱緊小僵屍,對着蒼白少年嘶吼,露出兩隻長長的獠牙。

  蒼白少年臉色陰沉,便想動手,卻被劍匣老者攔住了。

  “别惹她。”

  蒼白少年,似乎對劍匣老者有一絲忌憚,冷哼一聲,收斂了氣息。

  老妪褪去屍化,重又變成一個普通的老婦人,抱着懷中的孩子,神色安詳平靜。

  劍匣老者擡頭看了看天,又道:

  “時候不早了,該啓程了。”

  他轉過頭,看着另外幾人,神情木然,但語氣凝重道:

  “做好我們該做的事,其他的事,不要多管。”

  老者扶了扶身後的劍匣。

  劍匣微顫,傳出嗜血的渴望。

  “别急啊……”

  老者心中默默道。

  “一旦找到那人,真正的風雨,就會來了……”

  那将是可怕的,腥風血雨……

  ……

  四人漸漸離去了。

  老妪也帶走了小僵屍。

  此後數日,同樣也有不少氣息陰沉,穿着詭異,行事無常的修士,來到南嶽城,

  他們都出自魔門,既震驚于人爲滋生道孽的手筆,也因道孽夭折而惋惜。

  但它們都沒有進城,也沒有殺人,沒有吃人,沒做任何出格的事。

  南嶽城已經進了因果之中。

  他們牽扯進去,很有可能被窺破底細,自身難保。

  激流暗湧。

  但這些兇險的激流,紛紛繞過南嶽城,流向了遠方。

  南嶽城的修士,幾經波折,也迎來了久違的安甯……

  修士們過着日複一日的生活。

  蘇長老的洞府中。

  水生趴在小石桌上畫陣法,蘇長老在一旁唠唠叨叨地教他:

  “你這裏怎麽這樣用筆?太浪費神識了……”

  “這道陣紋,教了這麽多遍,還是不會……”

  “唉,你别這樣畫……”

  ……

  水生置若罔聞,自顧自畫着陣法。

  有不明白的,他就問,得到答案後,蘇長老剩下的唠叨與牢騷,他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概不聽。

  他全部心神,都用在陣法上。

  縱使學得慢,縱使畫不好,還是堅持去畫。

  一遍不行,就畫兩遍。

  兩遍不行,就畫三遍。

  畫着畫着,就慢慢會了……

  這是那個小先生教他的。

  水生牢牢記在了心裏。

  蘇長老還在一邊埋怨,說着說着,卻忽然停了下來。

  水生的相貌,和水仙很像,現在這專注的樣子,和自己當年也很像……

  蘇長老沉默片刻,忽而神色釋然,欣慰地笑了起來,看着水生的目光,滿是溫柔。

  “我欠了小先生一個大人情啊……”

  蘇長老心中感慨道。

  ……

  礦修的生活也好了很多。

  他們能吃飽,能養家,漸漸地,還能富餘一些靈石,供自己,或是孩子修煉。

  曾經壓在他們頭上的陸家,也已經分崩離析,不足爲懼了。

  有關屍礦的一些風言風語,他們也都聽說了。

  “據說陸乘雲那個王八蛋,殺了人,再拿去煉屍,給他挖礦,最後遭了報應,被自己煉出的僵屍,給活生生吃了。”

  “這個僵屍,還不是一般的僵屍,是當年陸家的老祖,陸剝皮!”

  “陸剝皮這個狗娘養的,真是到死都不放過我們,死了還要變成僵屍,來禍害南嶽城……”

  “那麽多僵屍,太吓人了。”

  “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頭皮發麻。”

  “僵屍圍城那天,我就站在城牆上,往下一看,一群僵屍張牙舞爪,密密麻麻地……”

  有人吓了一跳,“你們說,這礦井裏,不會還有僵屍吧……”

  “沒準,那麽多僵屍,怎麽可能一下子清繳完。”

  “那怎麽辦?”

  “我還沒娶妻,要是被僵屍咬了,豈不完蛋了?”

  “我上有老,下有小……”

  一時間有些人心惶惶。

  “要不,”有個修士道,“我們在屍礦裏,供那位小仙童吧……”

  有人不明白,“小仙童,是誰?”

  “仙人座下的童子轉世。”

  “誰?”

  “就是鎮壓了屍潮,制伏了屍王,還幫我們畫陣法,建礦井的那位小仙童。”

  “真的假的?”

  “真的,我見過。”

  “你見過?”

  “嗯嗯。”那礦修點頭,“這小仙童,三頭六臂,刀槍不入,一拳就把屍王打趴下了……”

  “你胡說什麽呢?”

  “就是,哪有人長這樣。”

  “就是,那小仙童長得可俊俏了,白白嫩嫩的,眼睛水靈靈的,笑起來又可愛……”

  “你也是胡說八道,這樣的小修士,怎麽能打得過屍王?”

  “那你見過?”

  “那是自然,我那日在城牆上,見屍潮之中,這小仙童,身高九尺,膀大腰圓,力大無窮,拳拳生風,數萬僵屍,都近不得他身!”

  “你他媽這是‘力士’,不是‘仙童’?”

  “就是,吹牛也靠譜點。”

  ……

  衆說紛纭,最後也沒個定論。

  最後一個年長的礦修拍闆道:
  “既然是仙童,那年紀肯定不大,我們不知相貌,就不具體畫出來了,隻用筆墨,畫個人影。”

  “既然鎮壓了屍潮,說明僵屍肯定怕他,我們在礦井中,挂這小仙童的畫像,鎮壓邪祟,僵屍應該就不敢出來作亂了……”

  說完他歎了口氣,“這位小先生幫了我們大忙,對我們這些礦修,有再造之恩,即便鎮壓不了僵屍,我們也應該拜一下他,祝他将來一路順風,修道有成,與天地同壽,造福蒼生!”

  “沒錯!”

  礦修紛紛點頭稱是。

  他們請人,畫了幾張水墨仙童圖,懸在礦山之中。

  自此之後,南嶽城的礦修,進礦山之前,都會拜一下這仙童圖。

  圖上有一道小小的水墨人影。

  黑白分明,氣蘊玄妙。

  拜仙童圖,可以祛邪祟,平屍患。

  他們既祈求自身平安,也在心中,保佑着墨畫的平安。

  滋生道孽之地,修士以香火供奉,産生願力,冥冥之中,又融于墨畫的因果,形成了制衡。

  隻是這些,墨畫一概不知。

  數百裏外的一處山道上。

  墨畫騎在大白身上,看着山川風景,披着缥缈雲霧,踏上了前往築基的路……

   礦山的劇情終于寫完了~
    下面就是築基了。

    也是第二卷最後一段大劇情了。

    需要花時間整理下細綱,明天可能會更得會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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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泗水
  南嶽城以南,二品泗水州界。

  泗水從頭至尾,連通地界。

  蜿蜒的水流,順着河道,潺潺向遠處流去。

  墨畫畫陣法畫得累了,掀開窗簾,探頭看向外面青山碧水,波濤渺渺的景色,隻覺心曠神怡。

  看了一會,他收回視線,安安穩穩坐回車裏。

  車外,傀老磕着松子,聽着響,趕着車。

  車内,白子勝在打坐修煉,白子曦在安靜看書。

  莊先生依着毛毯,閉目小憩,姿态優雅而閑适。

  但他的氣息,卻更微弱了。

  墨畫蹙着眉頭,心中擔憂不已。

  自從離開南嶽城,莊先生的身體,似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雖然目光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而灑脫,但氣色明顯差了一些,每日休憩的時間,也更長了。

  墨畫問過莊先生,是不是有什麽不适。

  莊先生隻是摸了摸墨畫的頭,笑着說自己沒事,讓他不必擔心。

  但他的氣息,并不像沒事的樣子。

  墨畫也隻能在心中歎氣。

  此時正是未時,午時已過,日光明媚,讓人倦怠。

  墨畫便煮了一壺茶。

  茶葉是蘇長老送的,茶湯鮮嫩,口感醇厚,墨畫又加了些靈草,山參,玉棗,可以調理修士血氣,滋補經脈。

  雖然可能對莊先生作用不大,但也是一番心意。

  茶葉煮好,茶氣氤氲,茶香四溢。

  墨畫先給莊先生斟了一杯,而後又給小師兄和小師姐各斟了一杯。

  最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啜着。

  白子勝正覺午後困倦,有些口渴,便牛嚼牡丹一般,一飲而盡。

  白子曦則和墨畫一樣,姿态娴雅,紅唇輕啓,小口小口,細細品着。

  莊先生聞到茶香,也緩緩睜開眼,微微一笑,端起茶喝了,眼眸一亮,人似乎也精神了一些。

  墨畫又給莊先生斟了一杯,轉頭看了看外面的風景,忽然問道:
  “師父,我們究竟要去哪啊?”

  白子勝和白子曦聞言,也都停下杯子,轉頭看向莊先生。

  莊先生見到三雙明亮的眼睛,心情安适,略作沉思,便開口道:

  “向南,去大離山州界。”

  “大離山?”

  墨畫默默念叨着,然後又問道:

  “去那裏,我就能築基了麽?”

  莊先生微微颔首,“修爲達到煉氣九層圓滿,神識十四紋,便可以築基了。”

  “修爲是水到渠成的事,按部就班,不必操之過急。”

  “但神識要到十四紋,可就不容易了……”

  莊先生心中微微歎氣。

  豈止是不容易……

  對煉氣修士而言,是難得令人發指。

  即便是在曆代修道典籍,關于天才修士的記載中,也幾乎沒有煉氣十四紋神識的先例……

  莊先生看着墨畫,心緒起伏。

  墨畫仍惦念着築基的事,又問道:

  “那師父,去了大離山州界,神識就能突破十四紋麽?
  “隻能說,有這個契機。”

  莊先生沒說太具體。

  墨畫眼睛微亮,“這麽說,大離山州界,有一品十三紋的絕陣?”

  按照莊先生之前說的,借助參悟并練習絕陣,來增強神識。

  而絕陣越難,所需神識越強,對識海的磨煉越深,神識增長得也就越快。

  現在墨畫的神識,達到了十三紋巅峰。

  雖然每天也都練厚土陣和靈樞陣,但随着這些陣法,越來越純熟,自己神識增長得也越來越慢……

  是時候要找十三紋的陣法來學了。

  莊先生點頭道:“不錯。”

  看來師父早就有打算了。

  墨畫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好奇道:
  “師父,大離山那裏,是一副什麽樣的絕陣呢?”

  莊先生搖了搖頭,“不是一副……”

  墨畫微怔。

  莊先生頓了一下,嘴角微微翹起,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是五副。”

  墨畫心中一顫,驚道:

  “五副!”

  墨畫張了張嘴,随即又看向莊先生,有些疑惑道:
  “五副……那不成大白菜了?”

  既然是絕陣,必然是稀有的。

  怎麽可能一下有五副呢?
  莊先生微微笑道:“你猜一下,是爲什麽?”

  墨畫眨了眨眼,托着小下巴,沉思了片刻,才不确定道:

  “五……是跟五行有關麽?”

  莊先生欣慰颔首,“不錯!”

  他的語氣有些感慨,“這是一套五行絕陣,金木水火土,五行各有一副,但本質原理相同,所以五副,歸爲一套。”

  墨畫聽着,心裏像小貓爪子撓一般癢癢的。

  他很想知道,這陣法究竟是什麽,陣紋是什麽模樣,陣樞是什麽結構,學會後又有什麽作用。

  但他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

  “師父……”

  墨畫躊躇問道,“就算我學會一品十三紋的陣法,天天練,神識也未必能突破瓶頸,達到十四紋築基中期的境界吧……”

  這是他最近才意識到的。

  越到後面,神識增長越慢,也越難。

  他現在十三紋巅峰,看着距十四紋,隻有一丢丢門檻。

  但這道門檻,宛若天塹。

  自己每天依靠畫陣法,修煉出的神識,就像一杯水。

  這杯水,流入天塹,瞬間就消失不見。

  想填滿這道天塹,突破瓶頸,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十二紋的絕陣,增強的神識有限。

  那即便學了十三紋的陣法,估計也好不了太多。

  莊先生目光微凝,緩緩道:
  “神識增強,隻是一方面……”

  “哪怕神識無法增強到十四紋,以十三紋神識築基,這套陣法,也是你必須要學會的!”

  莊先生語氣肅然,神色鄭重。

  墨畫心中微凜,“師父,這套陣法,有什麽特殊麽?”

  莊先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墨畫,你覺得你和子勝子曦,有什麽不一樣麽?”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有些錯愕,而後看了眼墨畫。

  墨畫撓了撓頭。

  他跟小師兄小師姐,不一樣的地方,可太多了。

  唯一一樣的,可能就是,他們都是莊先生的弟子。

  “師兄師姐,他們是世家出身,天賦好,靈根好,傳承也好?”

  墨畫弱弱道。

  莊先生點了點頭,歎道:

  “你現在感觸可能還不深,等你将來涉足更廣袤的修界,就明白了,家世、靈根、傳承這些,都是冰冷而殘酷的壁壘,隔絕了上層世家和底層散修。”

  “有些事,世家子弟能做,散修卻做不得。”

  “他們能走的路,你沒辦法走。”

  “他們天生靈根好,衣食無憂,靈石充裕,靈物豐富,隻需要修煉就好,出了事,自有人替他們擺平,修道前途,也有人替他們規劃好。”

  莊先生看着墨畫,目光溫潤之中,藏着疼惜:

  “但你不行,将來的路,要靠你自己走;靈石,要你自己賺;得罪了别人,也沒人爲你撐腰;遇上麻煩,也都要自己擺平……”

  “可是你陣法天賦極好,悟性也極高,将來肯定會與修界各大世家,大宗門,乃至中央道廷的衆多天驕有所交集,甚至是一決高下的争鋒。”

  “天驕争鋒,這種情況下,你沒有家族,沒有宗門,便是最大的劣勢。”

  “而你甚至不能煉體,将來遇到的兇險,是極大的……”   
  ……

  墨畫神情有些凝重。

  白子勝和白子曦看着墨畫的眼神,也有擔憂。

  白子勝想了一下,默默下定決心,說道:
  “師父放心,我是師兄,肯定會保護好小師弟的!他是我師弟,也算是我們白家的人,我不會讓人欺負他的!”

  莊先生微怔,看着白子勝,既覺得意外,又覺得欣慰。

  白家……竟還能養出這樣的孩子來……

  真是難得。

  莊先生拍了拍白子勝的肩膀,“你有這份心,就很好了……”

  莊先生語意含蓄,有些話并未明說。

  因爲世家,向來都不是溫情脈脈的。

  白家也是一樣。

  将來子勝和子曦這兩個孩子,也有可能自身都難保……

  莊先生目光明晦,心中歎息。

  不過這些,自然由這兩個孩子的娘親去操心,自己管不了那麽多了。

  莊先生又把目光,投向墨畫。

  墨畫皺眉沉思,澄澈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忽然一亮,看向莊先生,問道:

  “師父,您說這些,是不是跟我接下來要學的陣法有關?”

  莊先生心中感慨。

  多聰明的孩子啊,真是一點就透。

  他颔首道:“不錯。”

  車窗外,泗水濤濤不絕,一直蜿蜒,流向遠方。

  莊先生道:“修界九州的天驕,如過江之鲫,不可勝數……”

  “但他們無一例外,修的都是自己的功法,學的也都是自己的道法,一身能力,都是增強自身的殺伐。”

  “他們互相争鋒,都想憑一己之力,力壓諸多天才,不可一世。”

  “這種事,是極難的。”

  “需要靈根出衆,家世底蘊深厚,機緣獨一無二,修成深厚的根基,強大的道法,極品的靈器,才能力壓同輩修士,成爲天之驕子……”

  莊先生語氣微頓,看了下墨畫:
  “但這種事,你做不來。”

  莊先生又把墨畫的缺點數落了一遍:
  “你靈根不行,出身不行,先天體弱,靈器簡陋,功法雖然特殊,但不增靈力,隻有陣法比他們強。”

  “正面争鋒,你毫無優勢。”

  “而有些極稀有的修道資源,又隻有正面去争,才能得到。”

  “所以,你不能跟他們走一樣的路子,你去争機緣,不能和他們一樣,依賴自身的殺伐能力。”

  “你要有殺伐的手段,但又不能主攻殺伐。”

  “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力壓天驕。”

  “那就隻能另辟蹊徑,不主修殺伐,而是去輔助殺伐……”

  “輔助殺伐?”

  墨畫一愣,不太明白。

  莊先生解釋道:“簡單地說,就是增強他人道法的威力。”

  墨畫有些明白了,但還是沒想清楚。

  主修殺伐,輔助殺伐,有什麽區别麽?

  莊先生淡然一笑,意味深長道:
  “你主修殺伐,就是與衆天驕争鋒,就是他們的敵人,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

  “但你輔助殺伐,就可以幫他們與其他天驕競争,他們反而要看你的臉色。”

  “你輔助殺伐的手段越強,他們就越不敢得罪你。”

  “這樣一來,你沒有世家,但任何世家,都可以成爲你的助力,你沒有宗門,但任何宗門,都可以成爲你的背景。”

  “在功利且勢利的修道勢力中,在靈根功法道法卓越的衆多天驕中,你也會有一席之地!”

  莊先生歎了口氣。

  “出頭的椽子先爛。”

  “你不能出頭,也不用出頭。”

  “學會藏在暗處,學會借勢,在各大勢力中如魚得水,左右逢源,這樣一來,才能真正走得長遠,一步步精進修爲,領悟陣法,求得真正的大道……”

  莊先生說完,神情有些感慨。

  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是沒想明白這個道理。

  一味力壓同輩,恃才傲物,睥睨天下,卻過剛易折,吃了大虧……

  墨畫恍然大悟。

  輔助殺伐,避人鋒芒,藏在暗處,學會借勢。

  這樣才能在壁壘森嚴,利益矛盾,競争激烈的修道各方勢力中,謀求立足之地。

  師父竟爲自己考慮得這麽長遠……

  墨畫心中觸動,感激不已。

  不過這些,應該還早。

  别說天驕争鋒了,他連築基都還沒築。

  墨畫尋思了一下,又道:

  “師父,那大離山州界的五行絕陣,就是輔助殺伐的陣法麽?”

  莊先生點頭,“五行絕陣,本質上,就是五行靈力強化。”

  五行靈力強化!

  墨畫眼眸一亮,還想再問具體些,莊先生卻微微一笑,賣起了關子: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墨畫嘟了嘟嘴。

  但也不敢心裏腹诽莊先生。

  他隻要腹诽,莊先生肯定就能知道,還會敲他的小腦袋。

  墨畫隻能問些其他的事:

  “師父,大離山是幾品州界?”

  “三品。”

  墨畫一驚,竟然是三品!
  “那豈不是,會有金丹修士?”

  莊先生颔首,“有是有,但也不算多,大離山是三品州界中,較爲偏僻的地界,修道資源并不富饒,雖然位列三品,但也養不起太多金丹……”

  “隻有一些大些的家族宗門,才有金丹坐鎮。”

  “尋常修士,也還是以築基和煉氣爲主。”

  “哦。”墨畫點了點頭。

  他還想再問些五行絕陣和大離山州界的事,卻發覺莊先生神色有些倦怠,似乎有些累了,便關心道:
  “師父,您休息一會吧。”

  莊先生向外面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感慨:

  “無妨,等會吧,前面有一道龍泉瀑布,我想看看。”

  “師父您之前來過這裏麽?”墨畫不由問道。

  莊先生點頭,神色有些怅然和懷念:“來過,不過是……很早很早之前了……”

  很早很早……

  究竟是多早呢?

  師父看起來,年紀也不是很大啊……

  墨畫心裏嘀咕着。

  他又擡頭,卻見莊先生精神不濟,目光還有些黯然,怔怔出神。

  “師父,到龍泉瀑布,還有多久呢?”

  墨畫輕聲問道。

  莊先生回過神來,略作思索道:
  “估計,還有一個時辰吧……”

  墨畫想了一下,道:“那師父您先睡一會,時候到了,我會喊您的。”

  莊先生微怔,随後神色欣慰,順從道:

  “好。”

  莊先生安然地閉上眼睛,安穩地睡着了。

  墨畫則端坐着,一邊算着時間,一邊看向窗外。

  他也想看看,莊先生說的龍泉瀑布,究竟是什麽樣的。

  車内一片靜谧,車外泗水喧嚣。

  馬車沿着湍湍的水流,順道而南,一直往前走着……

   今天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規劃細綱了,所以更得晚了些,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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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5 20:12:21
第522章 九層
  一個時辰後,墨畫便見到了龍泉瀑布。

  泗水橫斷,青山黑崖。

  湍流的河水如同白練,倒懸而下,形成瀑布,又被山石撕開,如絲綢般披散而下。

  唯美而壯觀。

  墨畫三人看着都有些吃驚,三雙眼睛,閃閃發亮。

  通仙城比較幹燥,多山少河。

  墨畫也沒見過這麽大的瀑布。

  白子勝和白子曦雖是世家出身,但小時候養在家族,外出時又走大道趕路,也很少見到這種自然的勝景。

  瀑布濺在山石上,摔出水珠,圓潤如玉。

  山間的雲霧,和瀑布的水霧,朦胧凝成一片,将日光織成絢麗的彩色。

  墨畫看得入神,忽而又有些疑惑:

  “師父,這個瀑布,爲什麽叫龍泉瀑布呢?”

  隻是一條瀑布,既沒有龍,也沒有泉啊。

  而且看樣子,也不像龍。

  莊先生的目光,掠過瀑布,看向七彩的水霧,神色有些感慨:
  “這裏曾經藏着一把劍,劍名龍泉,所以瀑布的名字,也叫龍泉。”

  “龍泉劍……”

  墨畫默默念着,又問,“是一把好劍麽?”

  莊先生微怔,目光晦澀,喃喃道:

  “是一把好劍,很配它的主人……”

  似是想起什麽往事,莊先生的目光有些怅惘,也有些說不出的惋惜和遺憾。

  墨畫眼眸一亮,立馬明白了。

  這裏面肯定有故事!

  不過他也沒問,就算問了,師父也肯定不會說。

  “龍泉劍……”

  墨畫默默記下了這把劍的名字。

  ……

  過了龍泉瀑布,一行人繼續往南。

  距離大離山州界,還有很遠。

  修界很大,共分九州。

  而九州之中,每個州的幅員,都很廣闊,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九州之内,又依據品階,劃分州界。

  每個州界,山川各異,景緻别類,修士依山建城,衣食各有特征,風俗也有不同。

  墨畫一邊走,一邊看,開闊了不少眼界,也長了不少見識。

  遇到一些特殊的食材,墨畫就會買來,請教一下本地修士做法,然後嘗試着做一些,給莊先生,還有師兄師姐嘗嘗。

  雖不一定都好吃,但的的确确,風味迥異,吃着很特别。

  傀老不喜這些膳食。

  他隻喜歡吃松子、榛子之類的堅果。

  有時遇到,墨畫也會買了,炒給傀老吃。

  或者山間有些古樹,樹上結了不知名的松實、種子、或是果實,沒毒的話,墨畫也都會摘一些,炒給傀老嘗嘗。

  作爲回報,傀老就常常指點墨畫的法術:
  “你的火球術,學得不錯,用得也好,但有些雜了。”

  墨畫也有這個疑問。

  他在現實中用的火球術,顔色深紅,有一絲絲凝質的迹象。

  但他在識海中的顯化的火球術,顔色鮮紅,靈力反而如同絲狀,層層疊疊,如同以靈絲,盤在一起的火焰線團。

  墨畫向傀老說明後,便問道:

  “傀爺爺,我該選哪個方向修呢?”

  是靈力深化,還是靈力絲化。

  傀老卻搖頭道:
  “當兩個選擇,擺在你面前的時候,不要先想着選哪個,而是要先想想,能不能都要。”

  “能都選,就都選。”

  “不能都選,再去做取舍。”

  “一開始就想着二選一的修士,都是榆木腦袋。”

  墨畫張了張嘴。

  他沒想到,一向嚴肅的傀老,竟說出這樣的話。

  “那如果兩個都沒得選呢?”墨畫小聲請教。

  “那就不用在這件事上花心思了,無法選擇的事,即便考慮,也毫無意義,隻是在浪費時間。”傀老說道。

  墨畫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随後他又想起什麽,皺眉道:
  “傀爺爺,那假如将來有人,非逼着我做兩難的選擇呢?”

  傀老直接道:“那你就把那人幹掉!”

  墨畫愣住了。

  傀老又道:“把那人幹掉,就沒人逼你選了,你就能都要了。”

  “那如果我打不過他,幹不掉他呢?”

  “那就隻能怪你自己無能了。”傀老沙啞道,“這種情況下,都是被逼無奈,怎麽選,其實都無所謂。”

  墨畫點頭,“所以實力一定要強,這樣将來才能選自己想要的……”

  墨畫細細琢磨了片刻,忽然又意識到,有些扯遠了,便又說回法術的事:
  “傀爺爺,那火球術的兩種變化,我能都要麽?”

  傀老颔首,“火球深紅,是靈力狀态,火球化絲,是靈力形式,兩者不沖突,可以都要,但是……”

  傀老看了眼墨畫,“很難。”

  墨畫問道:“要怎麽做呢?”

  傀老略作猶豫,他本不太想說,但看了看自己嗑了一地的松子殼,多少有些吃人嘴短,便道:
  “你現在學,還有點早,但可以先了解下。”

  墨畫立馬正襟危坐,認真聽着。

  但傀老什麽都沒說,而是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團棉絮。

  這團棉絮,就是普通的棉絮。

  傀老掌心一凝,棉絮受力,自行壓縮,擰在一起,形成一根棉線。

  墨畫眼眸微亮,若有所思。

  傀老之後又取出一團棉絮,如法炮制,壓縮後擰在一起,形成另一根棉線……

  一直凝成十多根棉線。

  傀老目光一冷,神識一動。

  十多根棉線就瞬間扭曲,糾纏,看似無規則,但又暗含韻律地凝在一起,編織成一個線團。

  這個線團,和之前的棉絮一樣大小。

  但内在構造,卻完全不同。

  傀老看向墨畫,問道:“明白了麽?”

  墨畫皺着眉,實話實說道:
  “明白了……一點點……”

  “無妨,你記住就好。”

  傀老手一揚,剛搓好的線團,瞬間灰飛煙滅,手掌間一點痕迹都不留。

  “複雜的法術原理,往往藏在最簡單,最普通的事物中。”

  “譬如這個線團。”

  “又比如,這天地間的一山一水,一雲一雨,一草一木……”

  墨畫點頭,坦然道:

  “傀爺爺,我記住了,但現在還不太懂……”

  傀老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個并不太像笑的笑容,“不要緊,多看,多學,多思,會有明白的那天。”

  “嗯!”墨畫鄭重點頭道。

  傀老想了一下,又道:

  “這個法術手法,我隻演示一次,你好好看看。”

  墨畫精神一振。

  傀老攤開手掌,一個火球浮現,火球呈現淡紅色的氣狀,而後随着傀老神識牽引,靈力向内壓縮,凝成一道深紅的火絲。

  火絲蘊含着驚人的靈力,浮在空中。

  之後傀老的手掌中又生出一枚火球。

  而後火球又凝成火絲。

  如此十來個回合,傀老的手掌中,不再有火球,而是多了十多道深紅色,灼熱驚人的火絲。

  傀老目光一沉,神念一動。

  這些火絲纏繞在一起,凝成了一個小火球。

  這個火球術,靈絲纏繞,與其說是火球,更像是以火焰爲線,編織成的靈力線團。

  多重壓縮,靈力重構。

  看似是簡單的火球術,但又透着驚人的威壓。

  傀老随手一揮,這記火球便迅速飛出,落入一旁的洶湧的河水。   
  刺耳的異聲驟然響起。

  如冷水入油,河面頓時沸騰起來。

  墨畫循聲望去,瞬間張大嘴巴。

  一條大河,偌大的湖面,被小小的火球術,生生蒸發出了一個大大的空洞。

  四周水氣形成雲霧,熱氣蒸騰。

  片刻之後,河水倒灌。

  洶湧的潮水之聲響起。

  河水灌入空洞,原本平靜的河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墨畫的心情,如這河水,久久不能平靜。

  傀老适才用的靈力,不過煉氣,驅使的法術,也隻是一品的火球術。

  可一個火球術,竟能産生如此巨大的殺傷力?

  墨畫看着傀老,神色震驚,滿是欽佩。

  傀老心情舒适,但臉上的神情還是淡淡的。

  他拍了拍墨畫的肩膀,“記住了,多學多練。”

  墨畫有些呆滞地點了點頭。

  傀老滿意地離開了。

  到了一旁,莊先生卻埋怨他道:“你教他這玩意做什麽?”

  “他能學,我爲什麽不能教?”

  “他連這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就這樣教他?”

  傀老并不言語,片刻後默然道:

  “我怕再不教,就沒機會教了……”

  傀老轉過頭,又看了眼莊先生,“你不也是這麽想的麽?”

  莊先生聞言一滞,沉默良久,無奈地歎了口氣。

  ……

  墨畫卻神色振奮。

  好強的火球術!

  這等威力,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墨畫迫不及待地自己嘗試了一遍,但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原理看似簡單,靈力就像棉絮,先将靈力,凝成細絲,再将條條靈絲,編織成靈力線團……

  但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墨畫的神識已經很強了,築基十三紋巅峰,修了天衍訣,學會靈樞陣,靈力操控也不弱。

  可如此強的神識,如此細緻入微的操控,就連将靈力,凝成絲線這種事,也都做不到。

  墨畫有些意外,有些失望。

  但想了想,又覺得正常。

  這麽大威力的法術,若真這麽容易就能學會了,那才是真的白日說夢。

  墨畫将傀老施法的點點滴滴,分毫不差地完全記在了腦海中。

  有空就琢磨,希望将來有一天,自己也能施展出這等威力恐怖的火球術……

  墨畫目露期待。

  無論是陣法,還是法術。

  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

  隻要堅持學下去,總有一天,能夠将這些都融會貫通,掌握高深的陣法,掌控強大的法術。

  ……

  之後的旅途,大多安然無事。

  雖是日夜兼程,餐風露宿,但也不算辛苦。

  墨畫因地取材,變着花樣,做着各種膳食,他的廚藝,也一天天漸長,做出的膳食,也越來越色香味美。

  馬車悠悠哉哉。

  莊先生在車上小憩,墨畫三人,則圍着小桌子,或是畫陣法,或是看書,或是做各種修道功課。

  偶爾停下休息,時間充裕的話,他就和傀老下幾把棋。

  下的還是簡單的五行棋。

  兩人下得不亦樂乎。

  莊先生盡管屢見不鮮,但還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墨畫真的能和傀老下棋下到一起去。

  白子勝和白子曦則有些不明白。

  有時候,墨畫去買菜,去溜大白,或是去找陣法的時候,他們也和傀老下過幾把。

  但無一例外,都被傀老嫌棄了。

  傀老嫌白子曦太聰明了,下個五行棋,也心思玲珑,一子不讓。

  嫌白子勝,則是嫌他太莽撞。

  平日天天吃也就罷了,下個五行棋,也隻知道“吃”,沒有一點水準。

  還是墨畫好。

  下棋的時候,自然而然。

  既不刻意花心思,也不貿然貪吃。

  當然,也主要是這兩人的棋藝“旗鼓相當”,沒有功利勝負,純粹圖個樂罷了。

  墨畫陪傀老下棋。

  傀老也會爲墨畫刻些傀儡。

  一開始,還隻是大小老虎,後來傀老的松子咳得多了,就開始接受墨畫的各種要求了。

  什麽狼蟲虎豹,稀奇古怪的妖獸。

  墨畫見了,就纏着傀老,替他刻一個。

  刻完之後,墨畫再畫上靈樞陣。

  然後他就能操控一堆妖獸傀儡,在草地上追逐、戲耍、嬉鬥,新奇又熱鬧。

  既然替墨畫刻了,傀老也不好厚此薄彼。

  他也爲白子勝和白子曦刻了一些傀儡。

  爲白子勝刻的,是一條蒼龍,雖然威武,但不能飛,即便刻上了靈樞陣,也隻能在地上爬。

  爲白子曦刻的,是一隻彩鳳。

  除了靈樞陣以外,鳳凰的羽翼上,還被墨畫畫上了五彩陣。

  一旦張開羽毛,便如孔雀開屏一般,五彩斑斓,靈光閃閃,非常華麗……

  此後一有閑暇,白子勝便在草地上和墨畫玩鬥獸,操控着他那隻蒼龍,與墨畫“麾下”的大小老虎,諸多妖獸,進行一番龍争虎鬥。

  白子曦則在一旁,捧着那隻華美的鳳凰,看着玩得不亦樂乎的墨畫和白子勝,目光如秋水晶瑩,掬着一泓淺淺的笑意……

  ……

  就這樣,衆人一路走來。

  走過山,涉過水,經曆日升日落,看着雲卷雲舒。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人和事。

  有些是不開眼的匪修,兇惡的罪修,不走正道的邪修。

  但他們大多修爲不高,道法不強。

  白子勝一人一槍,一夫當關。

  墨畫在一旁看戲,偶爾用水牢術控控場,以火球術補補刀,便能将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此外大多數,都一些貧苦和落難的散修。

  和通仙城,南嶽城,以及其他普通的小仙城一樣。

  散修生活大多都很不容易。

  站在高處的人,見的都是花團錦簇。

  隻有真正腳踏地面,才會知道,世事多炎涼,世人多疾苦。

  陣師應體悟天道,造福萬生。

  墨畫謹記這些話,遇到貧苦之人,疾苦之事,也會盡己所能,畫些陣法,幫幫他們。

  一路跋涉,馬蹄悠悠。

  半年後,墨畫終于來到了三品大離山州界。

  而此時,墨畫十四歲,他的修爲,經過日積月累的修煉,水滴石穿,也達到了煉氣九層。

  距離築基,隻有一步之遙。

   明天要請一天假。

    開書七個月了,一天假沒請,也沒怎麽休息過。

    所以獎勵自己一天假~
    主要是細綱内容有點多,要再梳理下。

    寫作方面的問題也要總結下。

    順便也要睡個好覺,稍微調整下心态。

    要寫的東西還有很多,所以不能急于一時,要長期堅持,細水長流~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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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5 20:12:55
第523章 離山城

  十四歲,煉氣九層,神識十三紋。

  從煉氣八層,到煉氣九層,境界突破,神識也增長了一些。

  但這種增長,畢竟隻是煉氣境的增長,在築基的神識面前,就顯得有些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更不足以讓神識突破瓶頸,達到築基十四紋。

  墨畫的神識,還是十三紋巅峰。

  甚至并沒有比之前的十三紋巅峰強上多少。

  馬車内的墨畫歎了口氣。

  看來這個瓶頸,又是一道大檻。

  和煉氣到築基的門檻相似,十三紋到十四紋,是築基前期到築基中期的門檻,看似隻差一紋,但這其中的溝壑,同樣深不可測。

  墨畫一看看不到底。

  築基尚且如此,那金丹呢?
  墨畫探頭出去,看了眼天空。

  現在他所處的地界,是三品大離山州界。

  三品州界,修士可動用的修爲上限,便是金丹境!
  “三品州界啊……”

  墨畫心中喃喃道。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來到二品以上的州界。

  墨畫吸了口氣,感覺四周的氣息都不一樣了,大地更寬廣,天空也更高遠了。

  當然,有可能是三品州界,的确更大一些。

  也有可能,隻是自己的錯覺……

  墨畫又擡頭望天。

  盡管現在看不到,但天上是有大陣的。

  抹殺封豨之時,他親眼看到,血紅色的劫雷降臨,恐怖莫名,在他頭頂逡巡,而後又漸漸消散。

  劫雷消散之時,雲層之中,有匪夷所思的陣紋。

  其中一筆,被他記在了道碑上。

  這筆陣紋,是仙紋。

  遠不是墨畫如今的境界,所能參悟的。

  墨畫至今還不敢去看,他怕看一眼,自己神識就被抽幹,識海皲裂,後患無窮。

  而且這是劫雷上的仙紋,蘊含抹殺法則。

  法則都是不講道理的。

  萬一看多了,觸動了仙紋,被直接抹殺了,那個時候,就算師父再神通廣大,估計都救不回自己……

  還是先留着,以後境界高了,神識更強了,再小心參悟。

  墨畫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手。

  現在自己的體内,流淌的是煉氣九層的靈力了!

  煉氣九層,靈力更深厚了一些。

  同時,自己的法術威力,也更強了一分。

  哪怕隻依靠“神識壓縮”,“唯快不破”的火球術,築基之下,一般煉氣九層,也不是自己的對手了。

  當然像小師兄小師姐這樣的除外。

  他們都能跟築基打了。

  自己現在,還不是築基修士的對手。

  除非動用陣法崩解……

  否則的話,最多五五開。

  還是那種“立于不敗之地”的五五開。

  自己殺不掉他們,他們也追不到,抓不到,甚至看不到自己……

  “就是不知道,自己築基後,神識更進一步,法術更強,能不能正面跟其他築基修士交手……”

  墨畫心裏忍不住琢磨着。

  小臉上的表情,一時開心,一時期待,一時擔憂,一時又皺眉沉思……

  莊先生看着有趣,微微笑道:
  “又想築基的事?”

  墨畫回過神來,笑着點了點頭。

  “不用着急,”莊先生微微颔首,“修爲再深厚一些,達到九層圓滿,就可以嘗試築基了,神識的話,不用強求,随緣吧……”

  現在看來,煉氣修士,修十四紋神識,的确太難了。

  甚至連墨畫都有些不太可能……

  莊先生略作思索,接着道,“實在不行,十三紋巅峰築基,也可以的。”

  墨畫有些遺憾,又有些擔心:

  “那這樣的話,會不會不太厲害?”

  莊先生滞了一下,目光複雜地看着墨畫:

  “你現在煉氣九層,十三紋巅峰神識,已經很……厲害了……”

  哪家的煉氣修士,能有築基前期巅峰的神識?
  這是神識,是虛無缥缈,難修,難練,難增強的神識……

  而不是靠靈石就能喂出來的靈力。

  神識跨一個大境,已經是匪夷所思了。

  “哦。”墨畫撓了撓頭。

  師父都說厲害,那應該還行吧。

  随後,他又想到一個問題:
  “師父,我不用打磨境界麽?”

  墨畫看了眼白子勝和白子曦,“就跟我小師兄,小師姐一樣……”

  他聽張瀾說過,世家子弟,都要打好基礎,才能築基,這樣修爲才夠紮實,以後才能走得更遠。

  張瀾他也是在煉氣境界,打磨了很久的根基。

  明明是世家出身,但那麽大年紀了,也還隻是煉氣九層,後來爲了迎戰大妖,以防萬一,才突破到築基。

  當然,他估計是跟族裏鬧了矛盾,有些叛逆,所以才故意擺爛,不然也不會那麽晚築基。

  不過小師兄和小師姐,就又不一樣了。

  三人朝夕相處。

  墨畫每天都看他們在修煉,每次修煉,靈力就凝練一分,修爲就深厚一分,氣息也強大一分。

  日積月累之下,雖然境界沒提升,但修爲卻異常紮實。

  甚至足以媲美築基……

  墨畫又回憶了一下。

  剛開始見面的時候,自己才煉氣三層,他們就已經煉氣後期了,現在自己已經煉氣九層了,他們也都還是煉氣九層。

  師兄師姐天賦這麽好,都壓了這麽久的境界。

  自己靈根這麽差,一點不壓,是不是不太好……

  墨畫有些困惑地看着莊先生。

  莊先生的神情便微妙起來。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如實說:

  “這個……你就不用壓了……”

  “你的師兄師姐,他們的靈根是天……上上品,修的功法,都是上品滿周天的功法,學的道法,也都是家族鎮派的上乘的絕學……

  “白家這種世家,築基跟煉氣,也差不了多少……”

  “家族對他們的期望,也不是區區築基,而是希望他們打好根基,去突破更高的修爲。”

  “家族的底蘊,足夠支撐他們修行。”

  “而一旦他們煉氣圓滿,打好根基,築基之後,滿周天的靈力質變,就奠定了大道的根基。”

  “将來有足夠的靈力,去施展威力極大的上乘道法,也有足夠的底蘊,去尋求更高的境界……”

  “這是世家天驕的路,他們要打磨境界……”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你就無所謂了……”

  莊先生盡量含蓄,但還是有些紮心道:

  “你靈根有點差,體質有點弱,傳承也比不了他們,就不用管那麽多了,打不打磨,其實也沒什麽影響……”

  “一直修煉,能突破就突破,雖然靈力少了些,血氣弱了些,但至少神識夠強……”

  “一俊遮百醜……”

  “神識強就行了,其他能湊合就湊合吧……”

  ……

  墨畫神色複雜。

  一時不知師父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墨畫歎了口氣,轉念又想,其實這樣也好,不用費心打磨修爲,也算省心省力省靈石了。

  反正靈根就是這個靈根,情況也就這麽個情況,改也改不了,湊合就湊合吧,能築基就行……

  墨畫放平心态。

  别人的再好,那也是别人的。

  跟自己沒關系。

  自己修自己的道就行。

  墨畫目光平和,微微點了點頭。

  莊先生見了墨畫的神情,不由微怔,随後輕輕颔首,心中感歎道:

  “這個孩子,心性真的好啊……”

  ……   
  馬車一路行駛,又跋涉了十餘日,終于穿過大離山州界的山路,來到了離山城。

  離山城,是三品仙城,景色秀麗,城牆蔚爲壯觀,城内洞府金碧輝煌,頗爲氣派。

  城中修士以煉氣築基居多,有金丹,但不多。

  而此行的目的地,便是整個離山城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座三品宗門:
  五行宗。

  在去五行宗之前,墨畫一行人找了間客棧,稍作休憩。

  墨畫先安置好大白,讓小二用上等的草料喂它,看它吃得香甜,又摸了摸大白的鬃毛,這才離開。

  之後又點了一些幹果,吃食和茶水,送到了莊先生的房内。

  傀老不知去了哪裏。

  白子勝和白子曦恭敬坐着,聽莊先生說着什麽。

  墨畫将飯菜擺在桌上。

  這些飯菜,都是墨畫親自點的。

  怎麽做,做成什麽口味,墨畫也都囑咐過。

  師父、師兄師姐還有傀老,每個人愛吃的都有。

  趕了一天路,饑腸辘辘的白子勝問到香味,情不自禁瞥了一眼,又立馬正襟危坐,聽莊先生教導。

  莊先生有些失笑,便道:

  “先吃點東西吧。”

  白子勝眼睛大亮,恭敬之中帶着雀躍道:

  “是,師父!”

  吃飯的時候,墨畫便和師兄師姐嘀嘀咕咕,聊起了城中的見聞。

  有哪些形色各異的修士,有什麽行爲迥異的風俗,還有坊市上,擺着一些琳琅滿目的靈器、丹藥,以及陣書。

  墨畫心中感歎。

  三品的仙城,果然就不一樣了。

  在大街上,他就能見到不少築基修士。

  坊市上擺放的靈器丹藥,也有不少是二品的,墨畫甚至還見到了一本二品的陣書。

  他想翻翻看,攤主不讓。

  還說什麽“小孩子看什麽陣書?這書不是你能看的,别把神識看枯竭了之類的話……”

  墨畫小人有大量,也就沒跟他計較。

  他現在修爲不夠,的确還不能學二品陣法,看了也是白看。

  關鍵這二品陣書,還挺貴的,裏面記載的陣法,光看名字,又都是一些爛大街的陣法,不值得浪費靈石。

  自己快築基了,靈石要省着用……

  不過墨畫也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

  整個離山城,好像大多都是開商閣,開坊市,擺攤售賣各種修道物品的修士。

  散修也大多是商販。

  沒有那種,靈農、礦修、獵妖師、匠師之類的,從事勞作,賺取靈石的散修。

  墨畫覺得有些疑惑,便問莊先生。

  莊先生道:“陣法宗門是這樣的……”

  “五行宗麽?”

  “不錯,”莊先生點頭道,“五行宗是正統的,以陣法立派的宗門,門内修士,以陣師居多。”

  “修界推崇陣法。”

  “修爲注重殺伐,隻能強大一己之力,但是陣法,卻能影響萬千修士。”

  “尤其是對一些勢力大,修士多的修道家族來說,更是如此。”

  “五行宗精通陣法,坐落于此,不少修士、家族、宗門會到此求陣法,甚至有些修士,會專門在此定居。”

  “一些修道勢力,爲了與五行宗交好,也會專門派一位長老,駐紮在此,逢年過節,送禮走動。”

  “一來二去,這裏的洞府,就很貴了。”

  莊先生有些感慨道:“别看這裏偏僻,但這城中的洞府,還真不是一般修士,能買得起的。”

  “洞府太貴,物價水漲船高。”

  “離山城的散修,也都是靠祖上福蔭,留得隻檐片瓦栖身,這才能勉強度日,否則的話,也都是活不下去的。”

  “長此以往,整個離山城的修士,也越來越少了……”

  墨畫疑惑道:“我看街上,還挺繁華的。”

  莊先生搖頭,“修士壽命悠久,所以不能隻看一時,要看得更長遠些。”

  “數百年前,我來過這裏,那時的修士,比現在多很多。”

  “現在的修士,已經算少了……”

  “亭台樓閣的繁華,隻是表象,沒有人的繁華,終究隻是水中月影,鏡中昙花。”

  墨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随後他又問道:“那這些,跟五行宗沒關系吧,别人高價買洞府,他們也管不着……”

  莊先生搖頭,“五行宗在推波助瀾……”

  “推波助瀾?”墨畫不太明白。

  莊先生道:“數百年前,五行宗已然落魄,當時五行宗的老祖宗,爲了重振宗門,這才将門派,移建到了這偏僻的離山城。”

  “離山城偏僻,沒有紛擾。”

  “五行宗的老祖宗,是想讓門内弟子,心無旁骛,專心鑽研陣法,同時也吸引其他陣師,互相求學印證,交流陣法,使離山城,成爲陣師求學之地,成爲真正的陣學之城。”

  “此舉的确成效顯著。”

  “五行宗漸漸壯大,陣學氛圍濃烈,離山城興盛一時,成爲陣師之間的勝地。”

  莊先生歎道:“後來就不行了……”

  “陣師雲集,洞府身價倍增,離山城寸土寸金。”

  “他們老祖宗的良苦用心,終究是不如靈石實在……”

  “五行宗的後輩弟子,便開始起了心思,原先供陣師求學論道的居所屋舍廳閣,一應拆除,建成繁華的洞府,高價售賣,租賃,以此牟取巨額靈石。”

  “他們什麽都不用做,躺着便有靈石進賬。”

  “這筆靈石,來得太容易,又太富裕了,門内弟子,便生怠惰享樂之心,不再苦學陣法,不再尋究天道。”

  “隻是,五行宗此舉,看似得了大利,但這筆利益,卻是用他們祖輩的艱辛,還有将來的前景換來的。”

  “他們老祖宗的心血,也都付諸東流。”

  “洞府太貴,普通修士住不起,便漸漸離開了。”

  “而一些雖有才華,但出身一般的陣師,同樣住不起這麽貴的洞府,也隻能另謀他處。”

  “五行宗的弟子,靈石得之太易,貪圖享樂,也就不再費心苦學陣法了。”

  “整個離山城的陣法氛圍,也就淡了。”

  “五行宗的陣法水準,也一降再降,一些陣法,也都失傳了……”

  莊先生的神色有些凝重,感慨道:

  “無論是陣師,還是陣道宗門,終究還是要以陣法爲根本,不要趨利而短視,否則繁華落幕,便是一地蕭條。”

  墨畫也心中凜然。

  陣師雲集的求學勝地……那該是什麽樣的景象……

  墨畫既是憧憬,又是遺憾,不由問道:

  “師父,五行宗沒想過改麽?”

  這麽大個宗門,那麽多陣師,就算有人趨利,也總有人能看明白吧。

  莊先生歎道:
  “積重難返了……”

  “整個宗門,過慣了躺着賺靈石的日子,從上到下,利益根深蒂固,誰想動,就是從與整個宗門爲敵。”

  “他們既沒這個魄力,也沒這個能力。”

  “即便真有人,有這個能力去改,他也未必想改,因爲有能力改的人,多半也是,從中獲利最多的人……”

  刮骨療傷,這一刀,要先從自己下手。

  墨畫不由歎了口氣。

  這世上的事,還真是複雜。

  不過還有一件事,讓他很在意。

  墨畫問道:“師父,您說五行宗落魄後,當年的老祖宗,才将山門搬到了這離山城……”

  “那五行宗沒落魄之前,是什麽樣的?”

  莊先生神色肅然,歎道:

  “那是數千年前的事了……”

  “五行宗當年,即便不算最頂流的宗門,也至少是整個修界,屈指可數的,一流陣法宗門之一。”

  墨畫張大了嘴。

  他萬萬沒想到,五行宗祖上竟這麽闊!

  整個修界,一流的陣法宗門。

  那得是幾品啊……

  “他們的傳承,這麽厲害嗎?”墨畫驚訝道。

  “不錯。”莊先生颔首:

  “五行宗賴以爲依仗的,并且最出名的,便是一副完整的,由低品到高品的,可增幅五行靈力的陣法!”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神色鄭重道:

  “這也就是,你要去學,并且必須要學會的,那套一品十三紋的五行絕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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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09:22:01
 第524章 五行宗

  “師父,這副五行絕陣這麽重要,他們會讓我學麽?”

  墨畫擔心道。

  莊先生淡然道:“他們不敢不讓你學!”

  墨畫一怔,不由問道:

  “師父,您跟五行宗,是不是有點淵源?”

  莊先生目光有些缥缈,“算是吧……”

  墨畫一臉好奇。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看着莊先生。

  莊先生略作沉思,點頭道:“告訴你們也無妨……”

  “準确地說,不是我與他們有淵源,是我們整個師門,都與五行宗有些淵源……”

  “師門?”

  墨畫有些錯愕,随後小聲問道,“師父,我們還有門派麽?”

  “有。”

  “是什麽啊?”墨畫很是好奇。

  莊先生猶豫片刻,目光晦澀道:“沒落了,不說也罷。”

  墨畫歎了口氣,有些遺憾。

  莊先生眼眸之中,藏着别樣的情緒,之後接着道:
  “五行宗的祖輩,與我們師門一脈交情匪淺。”

  “我們這一門的祖師,曾于大難之中,救五行宗于水火。”

  “五行宗的祖輩,爲了報答這份恩情,便以五行宗的絕陣相授。”

  “此後我們師門,每一代弟子,都可以到五行宗,學五行絕陣,不過時間有限,隻有七天。”

  “而且這套陣法,是五行宗的立派之本,祖師也不願占五行宗的便宜,便也規定,隻有煉氣弟子,才能去參悟這副陣法……”

  墨畫聽着連連點頭,“我們的祖師,還有五行宗的前輩,倒都是講道義的人,各讓一步,不占便宜。”

  莊先生似笑非笑道:“其實這隻是表象。”

  墨畫一愣,“表象?”

  莊先生點頭道:“這個故事,是我從師父那裏聽到的,一開始也沒懷疑,後來與五行宗接觸過,才意識到,事實不是這樣的。”

  “這其實,是一場交易。”

  “交易……”

  墨畫張了張嘴,想了一下,便明白了,頗有些難以置信道:
  “莫非是我們祖師,想要五行宗的絕陣,以此爲要挾,這才去救五行宗的麽?”

  “而五行宗,爲了宗門存亡,也隻能答應了?”

  莊先生點頭道:

  “不錯,這是一場交易,是五行宗以絕陣,換生存的交易。”

  莊先生又告誡墨畫道:
  “世上的事,真假難辨,一家之言,也不要盡信,哪怕說這話的人,是我們宗門的祖師。”

  “祖師也有私心,也會爲自己說好話。”

  “這件事在五行宗,就是另一個說法了。”

  “在五行宗的眼裏,是我們的祖師,趁人之危,提出過分的要求,他們這才不得不将鎮派的絕陣交出來。”

  “這件事,五行宗是不滿的。”

  “所以,五行宗也提出了一個條件……”

  墨畫眼睛微亮,“煉氣才能學麽?”

  莊先生颔首,“是的。”

  “煉氣境,最多一品陣師,就算學了,也隻能學到一品,一品的絕陣,洩露就洩露了,雖然有影響,也不會太嚴重。”

  “若是不加此限制,師門曆代前輩中,随便來幾個高品陣師,就能把五行宗的家底都看穿了。”

  “而且,這套五行陣法,一品十三紋,本就是極難的。”

  “築基還有可能學會,煉氣就幾乎不可能了。”

  “有了這些條件,五行宗才會勉爲其難,答應祖師的要求。”

  “祖師也沒多想。”

  “鎮派絕陣,能學就不錯了,五行宗提這些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他也就沒讨價還價。”

  “在祖師的設想中,我們這一派,以陣道爲尊,門人之中天才無數,想找一個煉氣境,就能學會五行絕陣的弟子,雖不說容易,但應該也不會太難……”

  “但是……”

  莊先生的神情,變得微妙起來。

  “祖師他也失算了。”

  “這不是一般的一品絕陣。”

  “一品十三紋,超出煉氣境的九紋神識太多了。”

  “真去學的時候,五行宗也會各種使絆子。”

  “所以迄今爲止,我們宗門一脈,曆代天驕弟子,都沒能從五行宗這裏,學會這門五行絕陣……”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所以,這個重擔,就落在你肩膀上了。”

  墨畫頓時覺得自己小小的肩頭沉甸甸的。

  他弱弱道:“師父,那假如我也沒學會呢?”

  莊先生道:“這個陣法,對伱至關重要,能學會自然是要學會。”

  “不過實在學不會,也沒辦法。”

  莊先生安慰道:“盡力而爲就好,就算學不會,也不要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嗯……”墨畫點了點頭。

  墨畫說完,蹙着眉頭,低頭不知又在想些什麽。

  莊先生問道:“又在想什麽呢?”

  墨畫想了下措辭道:

  “祖師當年這麽做,是不是有一點點,趁火打劫?五行宗應該心有怨氣吧……”

  觊觎他們的絕陣,趁着五行宗危難,提出要求,這才迫使五行宗,不得不答應這筆交易,以鎮派絕陣,謀求生機。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
  當年五行宗的危難,不會就是祖師暗中推波助瀾的吧……

  就算不推波助瀾,也至少是坐視不理?

  莊先生摸了摸墨的腦袋,溫和道:

  “這是前輩祖師的恩怨,你不用管。”

  “當年的事,隔得這麽久,恩恩怨怨,那裏說得清。”

  “就算祖師有私心,他救下五行宗,也是事實。”

  “宗門安危和傳承,孰輕孰重,五行宗已經做出了選擇,也達成了交易。”

  “你不必有顧慮。”

  “而因爲有這些恩怨在,五行宗對我們,也不會友善,所以你也不必客氣,放心大膽地去學。”

  “你若真能将他們五行宗的老底,全都學來,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他們也不敢說什麽……”

  墨畫低聲道:“他們門内,有金丹吧……”

  “萬一我真學會了,他們應該不會急眼,不放我走吧……”

  莊先生睥睨道:“他們不敢。”

  墨畫一怔,覺得安心了很多。

  “對了,師父,這套陣法,叫什麽名字啊?”墨畫又問。

  莊先生頓了一下,緩緩道:
  “五行靈陣。”

  “五行靈陣……”墨畫念叨了一遍,嘀咕道,“名字好像有點普通……”

  莊先生搖頭道:

  “你不明白這裏面的道理,所以才覺得普通……”

  “靈陣,含一個‘靈’字,這便表明,這類陣法,是與靈力運行的本質,或是特質有關的。”

  “聚‘靈’陣,雖然簡單,但卻是陣法陣眼的必備陣法,是陣法驅動的本源。”

  “逆‘靈’陣,是絕陣,涉及靈力逆變崩解;‘靈’樞陣,也是絕陣,涉及靈力中樞控制。”

  “五行‘靈’陣,同樣如此。”

  “其所涉及的,是五行靈力的增幅。”

  “一套五副,五行兼備,包含金靈陣、木靈陣、水靈陣、火靈陣和土靈陣,可增幅,強化,對應屬性的靈力威力……”

  ……

  墨畫聚精會神,聽得津津有味。

  莊先生卻突然停住了。

  墨畫道:“師父,您繼續說啊。”

  莊先生搖頭,“不能再說了,剩下的要你自己去想了……”

  再說下去,就沒難度了。

  墨畫有些遺憾,隻能道:

  “好的,師父。”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又補充道:
  “五行宗的這套五行靈陣,雖說是從低品到高品的,一整套五行絕陣。”

  “但高品的部分,大概率遺失了,如今五行宗内殘留的,估計也隻有一二品陣法……”   
  “不過有一二品的,也就足夠了。”

  “絕陣這種陣法,本就要由淺入深,從低品開始學起。”

  “有一才有二,有二才有三……”

  “學會一品,奠定好基礎,後面的陣法,才好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領悟……”

  莊先生言語微滞,心中默然道:
  “不過,後面的陣法,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

  莊先生看着墨畫,目光有些怅然,有些不舍,但這些情緒,轉瞬就又消失了。

  莊先生的目光,重又溫潤如水。

  墨畫蹙着眉頭,還在想着絕陣的事,一時間沒察覺到這絲異樣。

  ……

  休息了一晚,莊先生囑咐了一些話。

  次日,幾人便啓程,正式前往五行宗了。

  不過半個時辰,馬車便到了五行宗的門前。

  五行宗高閣林立,金碧輝煌,十分氣派,除了陣閣外,煉丹室、煉器房、修煉室、論道室、靈蒸樓,有的沒的,都建了一大堆。

  大興土木,一看就不缺靈石。

  五行宗的門檻很高,台階又高又長。

  門前有幾個,穿着五行宗道袍的看門弟子。

  馬車這幾個看門的弟子攔住了。

  他們神态冷漠,帶着一絲倨傲,毫不客氣道:

  “何方修士?不知道五行宗内,是不允許馬車入内的麽?”

  墨畫掀開門簾,蹦下馬車,在這幾個看門弟子詫異的目光中,遞上一枚玉簡。

  其中一個看門弟子皺眉,“你是什麽人?這玉簡又是何物?”

  墨畫也冷着小臉。

  他也是有脾氣的。

  别人對他客氣,他才會對别人客氣。

  這幾個看門的弟子,一臉臭屁,墨畫懶得搭理他們,隻昂着小腦袋,吩咐道:
  “給你們掌門,他看了就知道了。”

  幾個看門弟子,紛紛面色不善。

  在這離山城中,很少有修士敢在五行宗的門前如此無禮,甚至語氣之中,對他們掌門也沒有一絲恭敬。

  更何況,這人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鬼。

  一個看門弟子冷笑道:

  “小鬼,你睜開眼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三品宗門,五行宗!”

  “我們五行宗的掌門,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墨畫也不說話,隻是右手一伸,翹起了大拇指。

  大拇指上,有一枚大号的扳指,翡翠玉質,上有九道星輝,精緻而華貴。

  五行宗以陣法立派,門内陣師衆多。

  這些弟子就算再眼拙,也能看出,這是象征陣師身份的,稀有的一品天樞戒。

  擁有天樞戒的修士,都是真正的,經道廷定品,受道廷認可的陣師。

  能被定品,哪怕隻是一品,陣法造詣也不容小觑。

  可問題是,這個戒指,戴在一個十來歲的小修士手上。

  這就顯得,有些荒謬了……

  不過看門的弟子,雖然倨傲,但也不至于一點腦子沒有。

  他們慣常逢高踩低,但一品陣師,顯然不是他們配貶低的。

  即便這個一品陣師,有可能是假冒的。

  有個看門弟子皺眉道:“小……”

  “小鬼”兩個字,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的态度,也帶了一絲嚴肅,“……小兄弟,你當真是一品陣師?”

  墨畫擡頭挺胸,“不錯!”

  這看門弟子,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墨畫冷冷看了他一眼,“還不快去?”

  墨畫态度不好,這幾個看門弟子,反而不敢怠慢了。

  這小修士,要不是真有底氣,絕不敢這麽硬氣。

  更何況,他是坐馬車來的。

  馬車外面,坐着一個趕車的老頭,看着普普通通,但又讓人捉摸不透。

  而馬車裏,有什麽人,是什麽身份,他們還不知道。

  但能讓一品陣師,下來開路的,馬車裏的修士,肯定更不簡單。

  帶頭的看門弟子拱手道:

  “小兄弟稍等,我這便回禀掌門。”

  是真是假,自有掌門定奪。

  假如這小修士,真的是一品陣師,那他們自當以禮相待。

  如果不是……

  敢在五行宗門前濫竽充數,定不會有他們好果子吃!

  看門弟子神色一冷,便去回禀了。

  墨畫一個翻身,坐在大白身上等着,同時百無聊賴地給大白撓癢癢。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五行宗内便有了動靜。

  一股股氣息,驟然升起。

  喧嚣聲也漸漸變大。

  又過了一會,這些氣息,都向門口彙聚。

  墨畫坐在大白身上,擡頭看去,便見不知何時,門前的長長的台階上,已經出現了不少修士。

  他們一個個氣息深厚,面沉如水,死死盯着馬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不一會兒,人群分開。

  從中走出一位頭戴金冠,道袍更爲華麗,繡着五行五色花紋,容貌也更有威嚴的修士。

  看樣子,像是五行宗的掌門。

  他一臉嚴肅,但又隐隐含着一絲期待,走到了馬車前,拱手道:

  “在下五行宗掌門,恭迎莊前輩。”

  此話一出,五行宗内知情的人,都目露寒光。

  不知情的,則神色驚詫。

  這馬車裏究竟是何人,竟然能讓堂堂三品五行宗的掌門都躬身行禮,稱一聲“前輩”?
  馬車中,傳出莊先生淡然的話語:

  “換了幾代了?”

  五行宗掌門拱手道:“不瞞前輩,從那以後,已換了三代了。”

  莊先生“嗯”了一聲。

  五行宗掌門目光一閃,便側身道:“請前輩入門。”

  傀老轉頭,看了眼莊先生。

  莊先生則隔着窗簾,看了看五行宗的門檻,又微微擡頭,将整座宗門,盡收眼底,心思衍算後,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他似乎才下定決心。

  該走的路,總歸是要走的。

  那一天,也總是會來的……

  “走吧。”

  莊先生的語氣中,藏着一絲複雜難明的決然。

  傀老點頭,看了眼墨畫,墨畫便拍了拍大白。

  大白得令,就開始拉着馬車,向宗門内走。

  沒走幾步,就遇到了那道高高的門檻。

  門檻高聳,将馬車擱在門外。

  五行宗的修士,從上到下,冷眼旁觀,還有人冷笑,似乎是想給莊先生一個下馬威。

  墨畫一挑眉,又拍了下大白。

  大白瞬間心領神會,仰頭嘶鳴,前蹄高邁,猛然下踹,将五行宗的門檻踩得粉碎,之後大腦袋讨好般,蹭了蹭墨畫的小手。

  墨畫眉開眼笑,誇了誇大白,順了順大白的鬃毛。

  大白昂首挺胸,拉着馬車,悠哉悠哉地走進了五行宗。

  五行宗從上到下,面色都是一怒,但同時又都敢怒不敢言。

  隻有五行宗的掌門,目光之中,閃着晦澀難明的寒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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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
匿名  發表於 2024-1-6 09:22:26
 第525章 大長老

  墨畫幾人,便在五行宗暫時住下了。

  他們住的,是整個宗門,最爲尊貴的客房,風格典雅,陳設奢華。

  一應飲食起居,也都是最高标準。

  靈膳珍馐,百年美酒,雲霧茶葉,百花糕點,應有盡有……

  五行宗招待得極爲周到,但态度卻并不友好,隻是表面客套,一臉假笑,目光還是冷冷的,态度也很疏離。

  雖然吃好喝好,但墨畫畢竟不是來玩的,他是要學陣法的。

  他挂念着五行靈陣。

  可五行宗的掌門,卻推脫道:

  “按理來說,既然是祖輩的約定,我們自然沒有違背的道理……”

  “但畢竟隔了數百年之久……”

  五行宗掌門面露難色,“門中一些前輩長老,已然故去,約定的具體事項,我們這些晚輩并不清楚,所以要商議一番,斟酌相關事宜。”

  “還請莊前輩見諒。”

  “這些時日,請諸位在五行宗稍作休息,領略一下,我五行宗的傳承底蘊和大好風景……”

  “學陣法的事,我們會盡快商議的。”

  五行宗的掌門姓廖,金冠玉服,面白無須,相貌端莊,很有掌門的風範。

  說的話也是如此。

  說了跟沒說一樣。

  墨畫撇了撇嘴,剛想說什麽,莊先生卻道:
  “那便有勞廖掌門了。”

  廖掌門受寵若驚,連忙道:
  “不敢,這是晚輩應當做的。”

  又寒暄一陣,廖掌門便起身告辭了。

  廖掌門走後,墨畫疑惑道:
  “師父,他們是不是在耍心眼?”

  莊先生颔首,“鎮派的絕陣,哪會輕易讓别人學去,拖延一番,也很正常……”

  “他們不會反悔吧?”

  “不會,也不敢。”

  墨畫道:“那我們要等麽?”

  莊先生點頭,“等等吧。”

  莊先生看了一眼,皺着眉頭的墨畫,溫和笑道:

  “旅途勞頓,剛好休息下,你們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在五行宗好好玩玩……”

  “玩?”墨畫有點懵。

  “嗯。”莊先生道,“五行宗景色不錯,你可以趁機逛逛,陣法的事,不必着急。”

  莊先生一副自有打算的樣子。

  墨畫猜不透,隻能道:“好吧……”

  那就聽師父的話,先玩一陣吧……

  ……

  廖掌門離開客房,沿着寬敞的走廊,走過雕梁畫棟,但稍顯冷清的亭台樓閣,穿過富麗有餘,但華而不實的各類宮室,走到了一處靜谧的山峰。

  山峰上,建有一處洞府。

  洞府有些古舊,顯然建得較早,但細節的用料,同樣造價不菲,隻是看上去低調一些。

  廖掌門神色恭敬,搖響了府前的雕花翡翠鈴。

  清脆悅耳的玉聲響起,傳入洞府之中。

  廖掌門肅立恭候。

  不知過了多久,洞府前光芒一閃,陣法解開,大門洞開,門内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進來吧。”

  廖掌門精神一振,整了下道袍,走進了洞府之中。

  洞府之内,同樣精緻而奢華。

  大廳之中,坐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氣息渾厚,威望極重。

  此人正是五行宗的大長老。

  也是五行宗僅存的一位,金丹境大修士。

  廖掌門拱手行禮道:“打擾大長老閉關了。”

  大長老睜開雙眼,目露精光,“那人來了?”

  廖掌門拱手,“是。”

  大長老皺起眉頭,神色凝重,沉默不語,不知在思索什麽。

  廖掌門低聲道:

  “陣法……要傳麽?”

  大長老目光一冷,“不能傳!”

  廖掌門有些遲疑,“這是祖輩的約定,不傳的話,是不是……不太好交代……”

  “你不懂。”大長老沉聲道,“五行宗已經不同往日,不是恪守這種祖宗規定的時候了。”

  廖掌門不解,但又不敢忤逆大長老,隻好拱手稱是。

  大長老看了眼廖掌門,心中歎了口氣。

  五行宗,是真的沒落了啊。

  曾幾何時,宗門高手如雲,區區一個築基後期,何德何能,能當五行宗的掌門?
  自己這個金丹,當年也隻是一個長老……

  不過今非昔比,沒法挑了。

  這已經是,五行宗後輩中,最有才能的弟子了。

  有些事,還是要跟他說明白的。

  大長老目光一沉,解釋道:
  “我們興土木,建洞府,爲宗門造福,賺了大量靈石,其根本,就是因爲陣法。”

  “有了陣法,我們五行宗才能立派。”

  “五行宗立派,求陣法的修士彙聚,離山城才會繁華,我們這山門,才會寸土寸金。”

  “我們這些後輩弟子,就算躺着,都有靈石賺。”

  大長老皺了皺眉: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五行宗的陣法,沒落了……”

  “靈石賺得太容易,油水太肥,吃得太飽,從上到下,一個一個,都開始不思進取,不去修煉,不學陣法了……”

  “隻要外面那些洞府在,五行宗就有源源不斷的靈石進賬。”

  “不用去努力,就有靈石賺。”

  “誰還去努力呢?”

  “我們五行宗,已經不以陣法立派,而是以土木立宗了。”

  “可這樣一來,整個五行宗的陣法造詣,便一落千丈!”

  “現在别說二品陣師了,能出幾個一品陣師,就已經不錯了……”

  廖掌門一臉肅然道:

  “此事晚輩也深以爲然,已經想辦法解決了。”

  “門内決定,整頓風氣,革新修道産業,鼓勵弟子鑽研陣法,培養陣師,務必使五行宗,重新成爲陣法大宗……”

  廖掌門語氣誠懇。

  大長老卻一臉平靜,甚至有些冷漠。

  這些空話,已經說了一百多年了。

  利益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宗,誰也不敢下手。

  門中弟子,道心渙散,再想讓他們吃苦,重新去學陣法,更是天方夜譚。

  現實利益,不好去改。

  陣法風氣,涉及道心,一旦敗壞,再想糾正,才是千難萬難。

  而這麽些年,從中獲取靈石最多的,除了自己這個大長老,就是他這個五行宗的掌門了。

  殺豬的刀,握在豬手上。

  這個肉,怎麽可能割得下去。

  大長老淡然道: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保護好我們五行宗的傳承。”

  “尤其是立派之本的五行靈陣,決不能外傳!”

  大長老目光一寒:
  “這門絕陣,必須牢牢握在手裏,由我們五行宗壟斷。”

  “我們學不會沒關系,但五行宗外,不能有任何人學會,即便是爛掉,也隻能爛在我們五行宗!”

  “哪怕是失傳,也絕不能落在别人手裏。”

  “否則,必會動搖,我五行宗的根本!”

  廖掌門目光一亮,“大長老高瞻遠矚,思慮得當!”

  這記馬屁,不痛不癢。

  大長老的神情,不鹹不淡。

  廖掌門略作思索,轉言又道:

  “不過,這個陣法本就極難,這麽多年,我五行宗能學會的就沒幾人,而其中還大多都是,昔年的前輩長老。”

  “自從上上任宗主故去,後代之中,就沒有弟子,能真正學會這五行靈陣了。”

  “我們五行宗的弟子,尚且如此,他們這些外人,真的能學會麽?”

  大長老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忌憚。

  “能!”

  廖掌門微露詫異。

  大長老眉毛跳動,“你不知道,當年這個姓莊的,差點就真的,将這五行靈陣學了去!”

  廖掌門神色一驚,“怎麽可能?”

  大長老憶起往事,仍心有餘悸:
  “當年我隻是個普通弟子,就在現場,看着那人天縱之資,驚才絕豔,當着五行宗宗主和所有長老的面,一點點地,還原了五行靈陣的陣紋,洞悉了五行靈陣的陣樞,一點點,參透了五行靈陣的陣法……”

  “隻差一點,他就真的學會了,要不是……”

  要不是……

  當時的宗主和長老,動了些手腳,就真讓他學會了……

  大長老目光微凝,将這句話咽在了肚子裏。

  廖掌門仍有些難以置信,“煉氣?”

  “煉氣!”

  廖掌門皺眉道:“五行靈陣,一品十三紋,他煉氣期,能有十三紋的神識?這不可能吧……”   
  大長老歎道:“他的神識,沒有十三紋,但他就是差點學會了……”

  廖掌門隻覺匪夷所思:
  “神識不夠,也能學這門陣法?”

  大長老目光肅然道:

  “他們這一派,有一門傳承,可以洞悉陣法源流,一通百通,即便神識不足,也可以去領悟一些,他們原本不能領悟的陣法!”

  廖掌門怔忡失神,“竟還能有這種傳承?”

  大長老神色敬畏:
  “這是陣道之中,最最頂尖的一類傳承,需要極高的悟性,和頂級的根骨,不是一般修士能學,并且能學會的。”

  “而他,是曆代弟子中,學得最好的。”

  “所以隻有煉氣境界,就能破格去參悟,并且差點就領悟了,一品十三紋的五行靈陣!”

  大長老怅然歎道:

  “我們五行宗的五行靈陣,雖然極其罕有,但與這等真正的不傳之學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

  廖掌門垂下頭,目光之中,有着貪婪和渴望。

  但他這點小心思,瞞不過大長老。

  大長老面色一沉,寒聲道:
  “不要起歪心思,他們這一派,即便再落魄,也不是我們能冒犯的!”

  廖掌門心中一凜,拱手稱是。

  隻是目光之中,有些不以爲然。

  廖掌門沉思片刻,又道:

  “大長老,可是這次,不是他學吧……他到此,應該是爲了讓他的徒弟們學。我們需要這麽謹慎麽?”

  大長老淡淡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廖掌門點頭,“大長老說得是……”

  他回想了一下,山門前的場景,感歎道:

  “他的弟子中,那個小陣師,看樣子不過十來歲,就已經是經過定品的一品陣師了,天賦當真了得……”

  “也不知是從哪找到的好苗子……”

  我們五行宗怎麽就沒有呢?

  廖掌門有些怨念。

  “十來歲,一品陣師……”

  大長老皺眉,搖了搖頭,“這等天賦,對一般修士而言,算是很好了,但在他們那一派中,也隻是尋常。”

  “尤其跟當年姓莊的比起來,更是不值一提。”

  廖掌門微怔,覺得這大長老口氣真大!
  一品陣師,還不值一提……

  不過他也不敢反駁。

  他隻有築基,的确沒有金丹期的大長老見多識廣。

  大長老思索片刻,突然叮囑道:

  “比起這個小陣師,你更應該當心的,是他的師兄師姐。”

  “師兄師姐?”

  廖掌門想到了莊先生身邊,另外的兩個弟子。

  一個劍眉星目,一個芙蓉出水。

  看樣子,像是一對兄妹,雖然有靈器阻隔,神識窺探不了底細,但那種大世家的氣度,修爲的渾厚,和卓然的氣質……

  堪稱完美無瑕!

  是極品的修道苗子!

  同時也一看就知道,是他們五行宗,不配擁有的弟子。

  廖掌門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大長老,您的意思是,他們才是莊前輩,真正的陣法傳人?”

  大長老颔首道:“不錯。”

  大長老又沉思片刻,目光微亮,似乎洞悉了莊先生的意圖:

  “那個小陣師,隻是打頭陣的。”

  “十來歲,煉氣九層,一品陣師,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但這個小陣師,應當沒那麽重要。”

  “他若真的重要,就不會親自下馬,上前開路了。”

  “很明顯,真正棘手的,是這小陣師的師兄和師姐。”

  “他的師兄和師姐,世家出身,修爲比他深厚,陣法自然比他更爲高深!”

  “而且,還是兩個人。”

  “如果真讓他們學,很有可能,就真把我們五行宗的絕陣學了去!”

  ……

  大長老目光凝重,廖掌門也神色擔憂。

  “那大長老,我們究竟該怎麽辦?總不可能,真的動手攔他,不讓他們學陣法吧?”

  動起手來,就等于撕破了臉。

  結果就不好說了。

  大長老臉皮一厚:“先拖,能拖就拖,拖到他們沒了耐心。”

  “若是拖不住呢?”

  大長老目露精光,“拖不住,再用别的辦法……”

  廖掌門目光微動,點了點頭。

  ……

  五行宗開始拖延時間。

  莊先生也一副悠然的模樣,一點也不着急。

  墨畫沒辦法,隻能奉師父的命令,和小師兄小師姐一起,在五行宗“玩”了起來。

  五行宗很大,洞府也多,甚至洞府比弟子還多……

  看來曾經很闊,靈石多得用不完,所以才這麽揮霍,到處蓋洞府。

  除了洞府,其他修道建築,像是練功房、靜思室、煉丹房、煉器房、陣閣等等,也一應俱全。

  甚至有些,完全用不到的建築,也蓋了不少。

  這些建築,既沒修士住,也沒修士用,甚至一點功用都沒有,大門禁閉,空空蕩蕩,也不知建了做什麽……

  和其他多數宗門一樣,五行宗也分内門和外門。

  内門是宗門本體。

  内門弟子,與宗門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學五行宗的正統傳承,遵從五行宗的上下師承,與宗門綁定,利益一體。

  宗門的産業,也都由内門弟子打理。

  宗門的核心職位,也都由内門弟子擔任。

  一般來說,内門弟子,是不允許脫離宗門的。

  外門的弟子,就沒那麽多講究了。

  他們更多是交束脩,學陣法。

  與宗門之間的關系,有師承,但不嚴密;有恩情,但不緊密。

  隻要交靈石,想學就學,不想學了,也可離開,宗門并不約束。

  外門更像是,宗門的一種産業。

  宗門拿出部分傳承,對外傳授,以擴大宗門影響,賺取束脩和靈石。

  而五行宗是三品宗門,名氣大,束脩也是很貴的——至少對墨畫而言,是很貴的,他交不起。

  墨畫三人走在一起,在五行宗内閑逛。

  見到的,大多都是内門的長老和弟子。

  門内的長老,對他們視而不見。

  反倒是一些弟子,雖被長老教習囑咐過,但不知内情,會在背後,偷偷對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墨畫神識強,所以他們背後說什麽,都聽得一清二楚。

  讓墨畫意外的是,男弟子對他們抱有敵意,女弟子反倒還好。

  男弟子一般都是不悅道:

  “就是那個小鬼,騎着大馬,踩碎了門檻,大搖大擺進了山門,讓門内一衆長老,顔面無光!”

  “太嚣張了!”

  “仗着自己是一品陣師,目中無人!”

  “他的師兄,那個穿白衣服的,比他還目中無人!”

  “聽說門中有幾個師兄,想找他切磋,他理都不理。”

  “不是,我聽說,有幾個師兄,找他切磋,反被他狠狠揍了一頓!”

  “那是他隐瞞修爲,勝之不武!”

  “雖然煉氣,但有築基實力,他偏偏不說!”

  “當真卑鄙!”

  ……

  男弟子義憤填膺。

  女弟子說的,又是另一番話:

  “那個白衣少年,長得好俊啊!”

  “聽說還是世家出身……”

  “怪不得,氣質一看就不一樣。”

  “不知道是哪個世家,遠不遠,嫁過去的話,還能不能回來看看……”

  “還有那個小陣師,白白嫩嫩的,也很可愛!”

  “聽說還是一品陣師。”

  “真厲害!”

  ……

  這些話,墨畫聽到了,男弟子們也聽到了。

  墨畫他們,因此更受男弟子們敵視了……

  墨畫無奈地歎了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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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保密
  明明是宗門,還是以陣法立派的宗門,弟子求學的風氣太差了。

  這些五行宗弟子,天天不學陣法,盡想着八卦。

  難怪五行宗陣法沒落了……

  不過讓墨畫奇怪的是,這些女弟子,雖誇的是自己和小師兄,但秋水般的目光,卻全是往自己的小師姐身上瞅。

  墨畫回頭,看了眼小師姐。

  白子曦爲了方便行事,穿的是男裝,盤了馬尾,英姿飒爽,目光晶瑩,睫毛修長,有一種凜冽的美。

  但她也沒有刻意扮成男子。

  雖是穿男裝,但一眼看上去,還是個女子。

  “可爲什麽,五行宗的女修,都盯着自己的小師姐看呢?”

  之前在南嶽城金華街,百花樓裏的女修,似乎也有這個迹象。

  墨畫蹙着眉頭,很是疑惑。

  一開始,他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之後幾天,墨畫偷偷觀察,發現果然如此。

  這些女修,敢光明正大地看小師兄,但一旦看向小師姐,就面色嬌紅,目光潋滟。

  小師兄看她們時,她們一個兩個,巧笑倩兮。

  小師姐看她們時,她們卻匆忙移開目光,理着鬓發,垂眸害羞。

  之後,還有女修,偷偷送請柬,送鮮花,送糕點,送玉簪,或是送書畫,給小師姐。

  這下墨畫真糊塗了。

  是自己年紀小,太單純了,還是自己閱曆少,孤陋寡聞了……

  這些女修,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墨畫想不明白,最後還是決定問下小師姐。

  “師姐……”

  趁着四周無人,白子曦坐在亭子裏,看着池子裏的魚兒,怔怔出神的時候,墨畫悄聲道。

  白子曦轉過頭,看着墨畫,聲音輕柔道:

  “怎麽了?”

  墨畫斟酌道:“那些女修,爲什麽隻給你送東西啊?”

  白子曦有些錯愕,神色又有些複雜。

  “不方便說麽?”墨畫小聲道。

  白子曦沉默片刻,像是下定決心,眼眸微亮,緩緩道:
  “這件事,我還沒跟别人說過……”

  墨畫剛想說,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白子曦卻已經說道:“是血脈……”

  墨畫愣了一下,“血脈?”

  “嗯。”白子曦輕輕點了點頭,“我的血脈……有些特殊……”

  特殊?

  比較讨女子喜歡?
  這個血脈,能有什麽用呢?
  墨畫有些懵。

  “具體的,我就不能跟你說了……”

  白子曦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絲淺淺的笑意,輕聲道:

  “血脈的事,娘親囑咐過我,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所以……”

  白子曦看了一眼墨畫,“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墨畫連連點頭:

  “小師姐,你放心吧,打死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白子曦的眼眸,一時之間,有着春日陽光一般,妩媚的清豔。

  墨畫的心忍不住多跳了一下。

  同時,心情又有些複雜。

  小師姐将自己的秘密告訴了自己,那禮尚往來,自己不說出點秘密,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秘密是要交換的!
  可自己有什麽秘密呢?

  道碑肯定不能說……

  但除了道碑,好像也沒啥了……

  血脈……

  自己也沒什麽血脈啊……爹娘都隻是普通的散修。

  先天體弱……也不算特殊的血脈。

  墨畫想了半天,這才想起什麽,眼睛一亮,小聲道:
  “師姐,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還沒跟别人說過。”

  白子曦輕輕一笑,靠近墨畫,想聽他到底能說出什麽秘密。

  墨畫指了指天,小臉認真道:

  “師姐,天上真的有陣法。”

  白子曦微怔,皺眉想了下,道:“你好像說過了?”

  墨畫搖頭,“不一樣……”

  “之前跟你說的時候,我是聽師父說的。”

  “現在跟你說,是因爲,我真的看到過!”

  白子曦美眸微驚,略作沉思,便想到了:

  “雷劫那個時候看到的?”

  墨畫心中歎了口氣。

  他這小師姐,也太聰明了……

  墨畫點頭道:“嗯,劫雷降下,之後又消退的時候,我隔着雲層,見到了裏面的陣紋!”

  白子曦這下真有些吃驚了。

  她沒想到,九天之上真的會有陣法,而且墨畫還真的親眼看到了……

  天道大陣……

  白子曦看着墨畫,抿着嘴,淺淺笑道:

  “好,我也替你保守秘密。”

  “嗯!”墨畫點頭。

  這下一人一個秘密,就公平了。

  白子曦想着墨畫的話,不由擡頭,看了看天空。

  五行宗的天,晴空萬裏,一碧如洗,根本看不出有什麽陣法,但白子曦還是擡頭看着。

  墨畫也習慣性地擡頭看去。

  他沒事的時候,也會這樣擡頭望天。

  想着自己什麽時候,能參悟真正的天道陣法。

  此時雖然看不到陣法,但隻看着廣闊的蒼天,隐隐約約,便會覺得天道之無窮,大道之奧妙。

  也會覺得心懷寬闊。

  一切得失坎坷,都不會萦繞于懷。

  小小的亭子裏。

  墨畫和白子曦便并排坐在一起,一起擡頭,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過了一會,白子勝興沖沖跑了過來。

  他剛剛找五行宗的弟子切磋去了,大勝而歸,正要跟墨畫炫耀一下,卻見墨畫坐在欄杆邊,目光放遠,眺望着遠處的天空。

  子曦也是一樣。

  白子勝便也學着,坐了下來,仰着頭,看着天。

  過了一會,天上還是什麽都沒有。

  白子勝忍不住問道:“師弟,你看什麽呢?”

  墨畫懶洋洋道:“看天。”

  “天?”

  “什麽都沒有,看什麽?”

  白子勝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情不自禁地,跟着自己的妹妹,還有小師弟,一起坐着,看了半天澄澈的天空……

  ……

  坐了半天,白子勝終于耐不住寂寞了,便道:
  “小師弟,我教你一門道法!”

  墨畫一愣,“道法?”

  “嗯。”白子勝點頭,一臉得意,“是我自創的,一門修道武學!”

  “不學。”墨畫果斷道。

  白子勝愣住了,“爲什麽不學?”

  墨畫歎道:“一、我不煉體;二、我不學武;三、你自創的,肯定不行。”

  白子勝不悅道:“我自創的,怎麽就不行了?”

  “你才煉氣,能創什麽厲害的道法?”

  “我讓你見識見識!”

  白子勝手握長槍,就要演示給墨畫看。

  墨畫連忙擺手,“算了算了,你歇會吧……”

  “不行!”

  墨畫無奈,“行吧,你演示一下看看。”

  三人找了個空地,周圍假山綠水,景色靜谧。

  白子勝一臉嚴肅,手持長槍,積蓄氣勢,四周風聲嘯聚,草木浮動。

  墨畫的神色,也認真了些。

  “這是一招,從天而降的槍法!”白子勝道。

  随後他積蓄完靈力,猛然一躍,跳到空中,在空中擺了個極威風的動作,高喊一聲:
  “飛龍在天!”

  而後長槍如虹,直刺而下,狠狠地紮在了地上,揚起了一丢丢灰塵……

  墨畫愣了半天,尴尬得渾身難受。

  像是有螞蟻在身上爬。

  白子曦也掩着嘴,忍着笑意。   
  演示之後的白子勝,沒了之前的得意洋洋,有些心虛道:

  “不好麽?”

  墨畫無奈道:
  “蓄力時間太長了,動作破綻太多了,靈力損耗太大了,施展出來,威力又太小了……”

  “若是與靈修交手,你跳在空中,就是活靶子。”

  “若是與體修交戰,你蓄力半天,早就挨刀了。”

  “還有這個名字……”

  飛龍在天……

  一個煉氣期的道法招式,起這個名字,墨畫尴尬得不知說啥好。

  白子勝卻堅持道:“這個名字,才是精髓,其他都可以批評,但這個名字不行!”

  墨畫疑惑道:“你不會是,特意爲了這個名字,才創這個華而不實的招式的吧……”

  白子勝心虛道:“怎麽可能?”

  他的确是因爲覺得這個名字帥氣,所以才臨時起意,創了這麽個招式。

  白子勝又道:“這招也沒有那麽不堪吧……我用這招,對付五行宗的那些内門弟子,一紮一個準,基本沒有一合之敵!”

  墨畫無奈道:“那是你修爲太高了,就算不用道法,他們也很難招架……”

  白子勝雖是煉氣,卻已經能與築基正面交手了。

  五行宗的那些煉氣弟子,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而且五行宗靈石富裕,太過安逸,弟子道心渙散,實力也很一般。

  所以白子勝才能仗着這隻有“花架子”的道法,大殺四方……

  白子勝被墨畫數落,有些不開心。

  墨畫頓了頓,便安慰道:“現在還不行,你多多改良下,說不定以後真的能成爲威震四方,傳承百代的道法!”

  白子勝眼睛一亮,立馬道:
  “那我教你!”

  墨畫擺手道:“我不用學,我是靈修,要用法術的……”

  “技多不壓身!”白子勝堅持道。

  “我會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學雜了……”

  白子勝道:“你學這招,有好處的。”

  “什麽好處?”墨畫疑惑道。

  白子勝一臉嚴肅:“很威風!”

  墨畫:“……”

  “我是在爲你着想,”白子勝一本正經道:

  “你将來肯定是要找道侶的,雖然吧,你樣貌不錯,白白淨淨的,但畢竟不是世家出身,真要找個好道侶,也是很難的。”

  “你不知道,世家的女子,大多很勢利的,要看出身,要看靈根,看靈石家底,看有沒有洞府……”

  “這些你就很吃虧了。”

  “而且你學的道法吧,又都是隐匿術,水牢術這種,比較陰險的。”

  “跟别人交手,也是隐着身,躲在遠處丢火球,這種不出風頭的打架方式。”

  “雖然打起架來很有效,但不出風頭,就很吃虧了。”

  “不出風頭,就不夠威風,不夠威風,就不容易招女子喜歡。”

  白子勝目光炯炯,“所以我教你這招!”

  “将來英雄救美的時候,先用火球術,把别人打殘,讓他沒有招架之力,之後再用我教你的這招,飛龍在天,威風凜凜地将對手幹掉!”

  “這樣一來,又威風,又帥氣。”

  “說不定你就能找到道侶了。”

  白子勝謀劃得很周到。

  墨畫則一臉無語,“你成天想這種事做什麽……”

  “這種心思,我用不着……”

  白子勝拍了拍墨畫的肩膀,“這是師兄我的良苦用心,是在爲你的将來打算!”

  墨畫還是不想學。

  白子勝不開心道:“你是我師弟,我才教你的,别人想學,我還不教呢……”

  墨畫堅持不學,白子勝便軟磨硬泡。

  墨畫最終拗不過白子勝,隻能勉爲其難地學了一下。

  招式名叫飛龍在天。

  但其實,跟龍一點關系沒有,威力也不大,除了跳在天上,當“顯眼包”,沒其他意義……

  墨畫不是體修,這招用出來,更是威力平平。

  不過他也不想拂了師兄的好意,還是認真學了下,不過不是當做修道武學,而是純粹用來磨煉身法。

  施展逝水步,躍到空中,再持槍落下。

  因此,墨畫和白子勝使出來,完全是兩種模樣。

  白子勝威風凜凜,大開大合,如蒼龍擺首。

  墨畫則身法輕盈,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景色秀麗的草地上。

  白子曦取出一本書,安靜地看着,偶爾擡頭,看着兩人,将兩道身影,印在了眼眸中……

  ……

  時光如同山間的清風,不疾不徐,緩緩流淌。

  數日之後,墨畫已經将五行宗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剩下的,要麽是内門弟子的居室,長老的洞府,藏書閣,藏丹閣,藏陣閣,這種不對外開放的場所。

  要麽就是,一些上了鎖,還有修士嚴加看守的宗門機要禁地。

  除此之外,就是五行宗的陣法了。

  墨畫沒看錯的話,五行宗内,布有一座大陣!
  而且這座大陣,年代久遠,氣息深厚,陣紋嚴密。

  墨畫嘗試過衍算,但根本衍算不出。

  墨畫便跑去問莊先生:
  “師父,五行宗内,有大陣麽?”

  莊先生點頭,“有。”

  “不是一品麽?”

  莊先生目光微閃,“是二品。”

  二品大陣!

  墨畫心中一驚。

  迄今爲止,他連二品陣法都還沒見多少,就遇到了一副二品大陣!
  而能建出二品大陣,足見五行宗祖上,底蘊有多深厚,陣學有多淵博。

  “師父,五行宗的大陣,叫什麽名字啊?

  ”墨畫好奇問道。

  莊先生目光微肅,“五行護山大陣。”

  “五行護山大陣……”

  五行……

  墨畫心中微凜,“師父,這個大陣,和五行屠妖大陣,是親戚麽?”

  莊先生微怔,随即失笑,“說是親戚,也不算錯……”

  “五行屠妖大陣,主攻,五行護山大陣,主守,兩套大陣,都依托五行,而且都與五行宗,有些淵源……”

  “五行宗的前輩,也曾布過五行屠妖大陣,徹底剿滅了魔道的一個妖門,鎮殺了門中的妖修。”

  “隻是如今的五行宗,怕是沒這個能力了。”

  “宗門盛大,可以主攻,宗門落魄,就隻能守成了……”

  莊先生微微歎道:“這五行護山大陣,也算是五行宗前輩的遺澤吧……”

  “三品州界,建此二品大陣,基本上就可以保佑五行宗,在修界風雲動蕩之中,立于不敗之地了。”

  當然,一般來說是這樣。

  大陣再固若金湯,也是對外人,如果從裏面爛掉,那就沒辦法了……

  莊先生心思微動,目光也意味深長。

  墨畫也若有所思。

  “墨畫,我考你一下。”莊先生忽然道。

  墨畫點頭道:“師父,您說。”

  “你花些時間,試着去推衍一下,大陣的陣樞結構……”

  墨畫一怔,“師父,這是二品陣法吧……”

  莊先生微微颔首,“你可以試着接觸二品陣法了。”

  墨畫愣住了。

  接觸二品陣法……從二品大陣開始麽……

  要想學會走,先嘗試着飛麽?

  師父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莊先生看出了墨畫心中所想,溫和笑道:

  “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相比,陣紋會有質變,但其陣樞結構,是有相通之處的。”

  “你不用去推衍陣紋,而是去觀察結構,把握整個脈絡就好。”

  墨畫恍然大悟,“好的,師父!”

  莊先生囑咐完,墨畫就興沖沖地跑了,拉着師兄師姐,去研究五行宗的二品五行護山大陣了。

  屋内安靜了片刻。

  傀老浮現出來,皺眉道:
  “你真是一點都不急。”

  莊先生目光通明,看着遠處起伏的山脈,林立的洞府,還有隐于期間的大陣,淡然道:
  “等等吧,等我該布置的手段,都布置完……”

  莊先生又看了眼遠去的墨畫,心中默然。

  “也讓我,多陪這幾個孩子一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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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生門
  墨畫開始研究五行宗的護山大陣。

  但這大陣,畢竟是二品陣法,還是二品大陣,墨畫一點基礎沒有,真去研究,還是非常吃力。

  不過琢磨得久了,墨畫也看出了一點門道來。

  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不同。

  其陣紋更複雜,更深奧,催動陣法的靈力也更強,陣法之中,流轉的靈力本質,與一品陣法,也有本質的區别。

  這種區别,有點像煉氣靈力和築基靈力的差異。

  煉氣的靈力,仍是氣。

  築基的靈力,卻如汞。

  靈力如汞,即如水銀一般,凝練成液。

  二品大陣的靈力,便是如此。

  神識衍算也不行。

  雖然墨畫已有十三紋巅峰神識,達到築基前期的極限,但因爲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陣紋有質的迥異。

  所以衍算之後,識海中浮現的陣紋,是一團深厚,複雜,密集的紋路,看着根本不明所以。

  好在雖然陣紋不好理解,但陣樞結構,大體是相通的。

  墨畫無法推衍出具體的陣紋,但類比五行屠妖大陣,并根據經驗,推衍二品五行護山大陣的基礎格局,還是能做到的。

  花了數日,墨畫淺嘗辄止地,粗淺理解了護山大陣的骨架。

  但更具體,更深入的陣法細節,墨畫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些也足夠了。

  至少墨畫對五行護山大陣,有了初步的把握和認知。

  五行護山大陣,陣如其名,是以防禦爲主。

  陣法并聯的諸多單陣,絕大多數,都是五行土木,還有金系的二品陣法。

  爲的,就是加固宗門,庇護弟子,抵禦外敵。

  如莊先生所說,在三品州界,建出這樣的二品大陣,無論什麽樣的勢力來犯,隻要開啓大陣,基本就能立于不敗之地了。

  有天道大陣的修爲限制。

  三品州界内,以墨畫有限的修道閱曆,想不到以什麽樣的方式,才能将這護山大陣攻破。

  此外,墨畫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個大陣,好像翻新過。

  五行宗大興土木,建造洞府宮殿,動了宗門地基,自然也會影響大陣。

  如今這個五行護山大陣,似乎不少地方,都有改動。

  墨畫去問莊先生。

  莊先生也點頭歎道:

  “不錯,他們老祖宗留的陣法,不知道珍惜啊……”

  墨畫又看了眼墨畫,問道:
  “研究得怎麽樣了?”

  墨畫便将陣紋、陣樞,以及自己琢磨出的,一些陣法結構的事,都告訴了莊先生。

  莊先生颔首,誇獎道:
  “看得不錯。”

  墨畫嘿嘿笑了笑。

  莊先生又問:“你還記得生門麽?”

  墨畫想了下,點了點頭。

  他記得莊先生說過,陣法之理,有生便有死,有死也有生。

  通過逆靈陣,崩解陣法時,便是陣理之中的“死”,而陣法崩解,死境之中,也存着一線生機,這便是陣法之中的“生門”。

  想到這裏,墨畫吓了一跳,悄聲道:
  “師父,您不會要把五行宗的大陣崩了吧……”

  莊先生一怔,不由失笑道:
  “想到哪來去了……陣法崩解,殺傷太大,有傷天和,哪能這麽随便就用。”

  莊先生在紙上,畫了一副山圖,沿着山勢,勾勒了幾個線條,囑咐道:

  “這是五行護山大陣,主幹陣樞的脈絡,你記一下。”

  “陣法流轉之時,陣樞之上,會有生門。”

  “這一小段,雖是二品陣樞,但與五行屠妖大陣格局類似,而且你神識也夠,應該是能自己衍算出生門的……”

  “好的,師父。”墨畫點頭道。

  可他心中有些疑惑。

  師父讓自己算“生門”,是爲什麽呢?

  墨畫想了下,有些擔憂道:
  “師父,是不是五行宗,想用大陣來對付我們?”

  莊先生微怔,摸了摸墨畫的頭,“放心吧,未雨綢缪罷了。”

  見墨畫還是有些不放心,莊先生便解釋道:

  “二品大陣,不是什麽地方都有的,機會難得,我正好借這個機會,教伱一些二品大陣的要點……”

  墨畫眼睛微亮,感激道:
  “謝謝師父!”

  莊先生欣然颔首,之後又傳授了一些二品大陣的要點。

  沒有具體的畫法,隻有一些陣樞、陣眼、包括一些大的宏觀方向上的構思。

  墨畫聽得津津有味。

  他已經構建過一品大陣了。

  二品大陣,不涉及具體陣法,單純從陣理上來說,也能聽明白。

  就是不知,自己以後有沒有機會,真的去構建二品大陣。

  莊先生教完了,囑咐道:

  “這些話,你好好記住,有空的話,就多想想,再去看看五行宗的大陣,自己印證一下。”

  “還有我勾出來的那一段陣樞,一定要多多衍算,找出生門。”

  莊先生的神情,有一些嚴肅。

  墨畫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此後的時間,墨畫便遵循莊先生的教誨,開始觀摩五行宗的二品大陣。

  同時,一有空就開始衍算山腰處,莊先生點出來的,那一段大陣陣樞。

  從不停流轉的陣樞中,尋找那處時時變幻的生門……

  等墨畫觀摩得差不多了,也衍算得純熟了。

  莊先生便喊來廖掌門,吩咐道:
  “我們歇好了,你們可以履行約定了。”

  廖掌門一怔。

  約定……

  自然指的,就是讓莊先生的弟子,去學五行絕陣的約定。

  廖掌門含笑道:“時候還早,前輩不妨再休息些日子,此事我還要和内門的長老們再……”

  莊先生淡淡道:

  “我剛才的話,是通知,不是商量。”

  廖掌門厚着臉皮,還想推脫,卻忽然心中一沉,擡頭看去,就見莊先生目光内斂,整個人如同一把絕世的利劍,氣勢凜然,不可一世。

  沒有靈力波動,沒有法術迹象。

  但卻有着極強的壓迫感。

  讓他生不起一絲反抗之心。

  莊先生的眸中,也仿佛蘊着萬千劍芒,似乎能直接看穿廖掌門的底細,讓他心驚膽顫,低頭垂首,不敢直視。

  片刻之後,一切都煙消雲散。

  沒有威勢,沒有壓迫。

  清風拂過,什麽都沒有。

  廖掌門卻冷汗涔涔,顫聲道:

  “前輩息怒,晚輩……這便……回禀大長老……”

  ……

  廖掌門驚惶退去,随後到了後山洞府,将事情回禀了大長老。

  大長老憤而拍案,“欺人太甚!”

  “神識威壓!”

  “真當我五行宗無人?!”

  廖掌門心中默默道,我五行宗,可不就是無人麽……

  但他心中,生不起一絲怨怼之意。

  他隻是不明白。

  那人明明沒有靈力,識海也破碎了,爲何還能有如此恐怖的神識威壓?

  似乎根本不用動手,隻看自己一眼,自己就要心膽破裂而死!

  廖掌門心有餘悸。

  這還是那人落魄了,修爲實力,十不存一的情況,若是全盛之時,又該是何等強大的姿态……

  也難怪那麽多人爲了對付他,要小心謹慎,費盡心機……

  此人,當真可怕!
  廖掌門平複下心情,問起正事:
  “大長老,現在該怎麽辦?”

  大長老淡淡地看了眼廖掌門,面無表情,但心中煩躁:
  “一有事,就要問自己怎麽辦,哪裏有半點掌門的樣子?”

  “這樣,如何能當擔大任,振興五行宗?”

  大長老道:“拖……”

  話沒說完,廖掌門就苦笑着截口道:“拖不下去了……”

  那人看自己一眼,自己心驚膽顫。

  再拖下去,再被他看幾眼,估計自己就算不心膽俱裂,也會道心破碎了。

  這還怎麽敢拖?

  大長老皺眉。

  廖掌門站在一旁,大氣不出,片刻後才緩緩道:

  “要不,就讓他們學?”

  “不行!”

  大長老堅決道。

  他看了眼廖掌門,目光冰冷,“決不能讓他們學!”

  “我說過了,這門陣法,就算爛,也隻能爛在我們五行宗!”   
  “哪怕沒人學會,哪怕就此失傳,也不能落到外人手裏!”

  廖掌門有些爲難,“那……”

  不讓他們學,但又不敢真不讓他們學。

  他們五行宗,可得罪不起那人……

  大長老也知此事的難處,渾濁的目光微閃,“我們設一些考驗。”

  考驗?

  廖掌門遲疑道:“門内好像沒這個規矩……”

  “現在開始有了。”大長老淡然道。

  不愧是大長老,活得久,臉皮厚。

  廖掌門心中腹诽,随後又問道:
  “可這考驗……怎麽考?考誰呢?考莊先生,還是他的弟子?”

  大長老目光一冷,“你能不能動動腦子?姓莊的……誰能考他?誰配考他?”

  廖掌門目光微冷,但并不動怒,隻是微微點頭。

  那就是考他的弟子了。

  “大長老,您打算……怎麽考?”

  大長老沉聲道:“開論道會。”

  “論道會……比陣法麽?”

  大長老點頭。

  廖掌門有些躊躇,“可是,誰去比呢?”

  大長老皺眉道:

  “門内的長老和教習,肯定不行,這明顯就是以大欺小了,姓莊的肯定不答應,既然如此……隻能弟子之間比陣法了……”

  “内門的弟子去比……”

  “那人的弟子,必須在陣法上,赢過我們五行宗的所有内門弟子,才能去學我們五行宗鎮派的五行靈陣!”

  廖掌門輕聲道:“大長老,您認真的嗎?”

  大長老神情不悅。

  廖掌門提醒道:“别的不說,他那小弟子,已經是一品陣師了……”

  貨真價值的一品陣師啊……

  現在五行宗的内門弟子,還沒誰能煉氣就定一品。

  這怎麽比?
  您是想讓他,當衆打我們五行宗的臉嗎?
  還自己把臉伸上去給他打……

  廖掌門有些無語。

  大長老卻搖了搖頭,“不然!”

  廖掌門不明白。

  大長老反問道:“内門中,是不是有一些,已有一品水準,但屢次定品無果的弟子?”

  廖掌門點頭,“有的。”

  大長老松了口氣,“那便好。”

  廖掌門問道:“您的意思是……”

  大長老沉吟道:“道廷定品,是有名額限定的,裏面的水,有深有淺。”

  “有些地方偏僻,陣師少,定品就寬松些,陣師的水準,也有些欠缺。”

  “而一些家族子弟,少年修士,爲了個天才的名頭,利用人脈,托了關系,即便水準差些,也能保送個一品。”

  “這種一品,裏面摻的水分,就更多了。”

  廖掌門皺眉,“您是說,那個姓墨的小陣師,就是這種一品陣師?”

  大長老緩緩點頭,“即便沒走後門,也大概率是在偏僻的小地方,定的一品。”

  大長老又道:“我們五行宗則不然。”

  “大離山州界,以陣法立派的宗門很多,這裏又曾是陣法勝地,即便今夕不同往日,但畢竟底子還在,陣師也多。”

  “想在本州界定品,難度極高!”

  “即便定一品,也是難如登天。”

  “因爲定品,不是和同齡修士比,而是和所有煉氣,甚至部分築基的陣師去比,擇優而定。”

  “别人修道年限比你長,神識比你強,浸淫陣法多年,畫的陣法比你多,豈是這些普通弟子,能比得了的?”

  “所以他們定不上品,也是正常。”

  “同時,也不要以爲,他們定不上品,陣法水準就不行。”

  “放在一些小仙城,二品州界,他們也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一品陣師了。”

  “因此,門内一些未定品的弟子,如論陣法實力,未必就不如,姓莊的那個已經定了一品的小徒弟!”

  大長老一番話,有理有據,說得廖掌門豁然開朗。

  廖掌門稱贊道:

  “不愧是是大長老,思慮周全!”

  “這麽一說,那個一品小陣師,也未必就有多高明,能定品,說不定隻是運氣好……”

  廖掌門又琢磨道:
  “想來也是,陣師雖說看天賦,但也是個熟能生巧,勤能補拙的行當,那個小陣師,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就算打娘胎裏就畫陣法,天天畫,不停畫,又能畫過多少副陣法?”

  “陣法畫得少,領悟自然淺。”

  “天賦再高,沒有苦練,也終究是空中樓台,站不住腳。”

  這句話說到大長老心裏去了。

  大長老欣然點頭,但也告誡道: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大意,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也不能小看他……”

  廖掌門拱手道:“大長老說得是。”

  随後他又皺眉,“這小陣師好對付,但是他的師兄師姐……”

  想到那一對修爲深厚,靈根無雙,天人之姿一般的兄妹,大長老的神色也無比凝重。

  片刻後,大長老歎了口氣,緩緩道:
  “既然如此,我們隻能請援手了……”

  “援手?”

  大長老點頭道:“大離山州界,不少陣法宗門和家族,與我們五行宗交情不菲,他們門中,有不少可造之才,陣法悟性極高,我們借來,撐撐場子,殺殺那人的威風!”

  “他們能赢過那對兄妹?”

  “集齊整個大離山州界的陣法天才,應該沒問題……”

  廖掌門點了點頭,又不由好奇道:

  “那他們能赢過當年的莊先生麽?”

  大長老冷哼一聲,“别想了,他們就是天賦再好,也别想赢那人……”

  大長老目光含着畏懼,不得不服道:

  “這世上,又能有幾個莊先生?”

  廖掌門還是有些猶豫,“會不會被看出來?”

  大長老搖頭道:“他們遠來是客,不是五行宗的人,又怎麽能分辨出,誰是我們五行宗的弟子?”

  “那,我們能請得動這些天才麽?”

  “給好處就行。”

  “代價,怕是不小……”

  “能用靈石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廖掌門有些肉疼,但還是點頭。

  謀劃完畢,大長老也松了口氣,冷聲道:

  “論道會上,比試陣法。若那人門下的幾個弟子,比不過我五行宗的門人,以他倨傲的性子,相比也不會再厚顔,要學我們五行宗的絕陣了……”

  廖掌門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麽明顯的算計,那人會答應麽?”

  大長老冷笑,“他要想讓弟子,學我們五行宗的陣法,那就得答應!”

  “我們也沒拒絕,隻是提了個合情合理的要求。”

  “不赢五行宗的弟子,憑什麽學五行宗的絕陣?”

  “換句話說,赢不了五行宗的弟子,就算去學絕陣,也必然是學不會的!”

  “我這麽說,也是在節約彼此的時間,既是爲了五行宗好,也是爲了他好……”

  ……

  大長老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

  廖掌門卻心中冷笑。

  真是越老,臉皮越厚。

  五行宗就是有你們這些,一肚子算計的老蛀蟲,才會漸漸沒落。

  不過這件事,他也沒其他辦法。

  就是不知道,莊先生會不會答應……

  廖掌門心中忐忑,又找到了莊先生,說明了原委。

  誰知莊先生并不意外,也不見怒,仍舊一副淡淡的模樣,點頭道:

  “好!”

  廖掌門如釋重負。

  答應就好。

  他也算是,有了個交代。

  但他眼中的莊先生,卻越發神秘莫測起來。

  他完全猜不透,莊先生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又到底有什麽打算……

  ……

  廖掌門告辭後,莊先生便喊來墨畫三人。

  “過幾天,你們要和五行宗弟子,比一下陣法……”

  “不,不是你們……”莊先生看着墨畫,微微笑道,“墨畫,你去比就行了。”

  莊先生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你打頭陣,順便替你的師兄師姐,撐撐場面……”

  “也替爲師,漲漲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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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09:23:38
 第528章 藏陣閣

  打頭陣?撐場面?長面子?
  墨畫一怔。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面面相觑。

  墨畫問道:“師父,我要怎麽做才好?”

  “很簡單,”莊先生淺笑道,“你去跟他們比,赢了他們,就能學五行靈陣了。”

  “比一品陣法麽?”

  “一品。”

  墨畫眼睛一亮。

  比一品陣法,他誰都不怕,當然,除了莊先生。

  不過他也不會大意。

  墨畫皺眉道:“師父,萬一五行宗搞小動作,我輸了呢?”

  自己輸了其實無所謂。

  個人勝負,無關痛癢。

  五行絕陣,雖然重要,但想學也是早晚的事。

  最關鍵的問題是,萬一自己輸了,那就丢了師父的顔面。

  師父的顔面,才是大事!

  墨畫神情有些嚴肅。

  莊先生心中微暖,随即挑眉道:
  “放心吧,你是我的弟子,他們拿什麽赢你?”

  這話有些微妙,但墨畫竟覺得很有道理,不由點了點頭,隻是看樣子,還是有些顧慮。

  莊先生目光微動,又道:

  “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的話麽?”

  墨畫有些懵懂,不知莊先生說的是哪些話。

  莊先生故作遺憾,歎道:

  “當年我到五行宗,想學這門絕陣,但因種種原因沒學會,因此受了他們輕視,丢了很大的面子……”

  “當年的這個仇,我是報不了了。”

  “現在就指望着你,替爲師找回這個場子了……”

  受了輕視,丢了面子?
  墨畫小臉一繃,立馬鬥志昂揚道:
  “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替您找回這個場子,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

  “再把他們的鎮派絕學學來,氣死他們!”

  莊先生不由得意地笑了笑,“好,殺個落花流水,再氣死他們!”

  門外的傀老聽到這話,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麽大年紀了,還跟孩子一樣,賭氣貪勝。

  墨畫想了下,又問:“師父,不用手下留情麽?”

  莊先生搖頭,“不但不用,你還要嚣張一些。”

  “嚣張?”

  “不錯,”莊先生道,“把我曾經教你的那套裝模作樣的功夫用上來。”

  “裝模作樣?”

  墨畫有些記不清了。

  莊先生又給墨畫示範了一遍。

  他斂起溫和的神情,眉眼變得淩厲,神色變得冷漠,淡然昂首,如同塵封出世的寶劍,顧盼之間,氣勢凜然,又似睥睨天下的蒼龍。

  風姿氣度,讓人不敢直視。

  莊先生很快又斂去了氣度,神色重又變得溫和起來,“想起來了沒?”

  “嗯嗯。”

  墨畫眼睛一亮,随後也照着做了起來。

  他昂着頭,掐着腰,白嫩的小臉上,一副目中無人的神情。

  隻不過不像龍,倒像是一隻兇呼呼的小老虎。

  莊先生忍不住摸了摸墨畫的頭,評價道:
  “差了點意思,不過湊合用了,以後要多練練。”

  “好的,師父!”墨畫乖巧道。

  傀老看着這一對師徒,神情更無語了……

  莊先生又對墨畫吩咐道:

  “幾日後,你打頭陣,也給你師兄師姐站場子,誰赢了你,才能跟你師兄師姐比陣法。”

  莊先生這麽一說,墨畫便明白了:

  “我是門檻!”

  誰想進門,跟自己的師兄師姐比試,得先邁過自己這道檻。

  莊先生欣然颔首。

  這孩子就是聰明。

  一旁的白子勝有些心虛,“師父,我陣法不如小師弟……”

  白子勝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雖然他是師兄,但陣法水準,遠不及墨畫。

  萬一真有人能赢墨畫,那他也必然不會是對手。

  白子曦還好,她的陣法水準,雖然不如墨畫,但也很高了。

  可自己就會露餡了。

  莊先生淡淡笑道:“無妨,你小師弟這道門檻,可是很高的……”

  而且,還是高不可攀的“高”。

  莊先生想起煉氣期的墨畫,如今的陣法水準,心中仍不免有些驚歎。

  墨畫被莊先生誇,臉上又笑眯眯的。

  ……

  此後幾日,五行宗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裏卻人來人往,傳書送信,讨價還價……

  廖掌門迎來送往。

  長老們頻繁走動。

  一些陌生的弟子,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五行宗……

  莊先生坐在窗前,将這一切看在眼裏,波瀾不驚,不動聲色。

  幾日後,廖掌門便來請莊先生,恭敬道:
  “論道會即将開始,請莊先生及幾位高徒,移步藏陣閣。”

  莊先生微微颔首,起身對着墨畫,還有白子勝白子曦道:

  “走吧。”

  ……

  論道會。

  是修士論道的大會。

  也是修士各類會議的泛稱。

  修士齊聚,可以論修行,論學問,論煉器,論煉丹,論陣法,甚至還有論豢養靈獸,養貓養狗的。

  五行宗的論道會,主要是爲了論證陣法。

  藏陣閣,則是宗門爲收藏陣法的修道閣樓。

  内藏陣書、陣圖、珍墨、古筆、名貴陣紙,等一系列陣法相關的修道事物。

  藏陣閣是機密之地,也是宗門重要的修道論會的場所之一。

  五行宗曾以陣法立派,現以土木興宗,所以藏陣閣,修得很大,也很闊綽。

  藏陣閣共四層。

  論道會的場所,在最寬闊的一層,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此時筆墨桌案皆已備齊,五行宗的衆弟子已然落座。

  上座之處,是五行宗的大長老、廖掌門,以及諸位長老和客卿。

  閉關許久的大長老出山了。

  大長老的身邊,同樣有兩位錦衣華服,金冠玉飾的老者,氣息渾厚,赫然正是兩位金丹境的大修士。

  此時的大長老,正與這兩位老者低聲商議:
  “……此人姓莊,來頭很大,不宜細說……”

  “乃是祖上的約定,不得不遵從……”

  “但宗門落魄,今非昔比……被他們欺負到頭上……”

  “……觊觎我五行宗,祖傳的絕陣……”

  “請兩位老友,務必!助我五行宗一臂之力!”

  大長老故意賣慘,言辭懇切。

  另外兩位老者口稱“一定,一定!”,但神色寡淡,顯得有些漠不關心。

  大長老在心裏罵他們。

  真是人老成精!
  越老越世故。

  無利不起早,一毛不拔的兩隻鐵公雞。

  大長老拱手道:“楚掌門、沈兄……事成之後,當有厚禮奉上……”

  大長老的手,藏在衣袖裏,暗暗比劃了一個靈石數目,讓這兩個老者都能看到。

  兩人均是目光一亮。

  姓沈的老者,乃附近泗水城,陣法世家,沈家的老祖,金丹前期修爲。

  他原本冷漠的老臉,立馬綻出笑容,語氣也很熟絡:

  “大長老太客氣了,卻之不恭,卻之不恭啊……”

  之後沈家老祖又一臉嚴肅道:

  “道廷一統,修士依律行事,來頭再大,也要按規矩辦事,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大長老放心,這個公道,我替你主持!”

  他是沈家老祖。

  沈家家大業大,弟子也多,靈石消耗大,再多也不嫌多。

  大長老一邊在心中罵着,“見錢眼開的老東西”,一面臉上堆笑,拱手誇道:

  “沈兄古道熱腸,老弟佩服!”

  另一邊衣冠楚楚的楚掌門,卻略作沉思,斟酌片刻後道:

  “老弟,這靈石,我不要。”

  不要靈石……

  大長老不但不開心,反而心中一警。

  不要靈石,不代表他真不要。

  很有可能,是靈石不合他胃口。

  這位楚掌門,是陣玄門的太上掌門,年事已高,早就退位了,挂了個虛銜,但在門中,德高望重,仍舊一言九鼎。

  陣玄門精通陣法,對靈石倒沒那麽看重。

  果不其然,楚掌門接着道:
  “你們五行宗,掙點靈石也不容易,我怎麽好意思,落井下石……”

  旁邊的沈家老祖,心中不悅。

  什麽意思?
  要靈石就是落井下石?
  但他活得久,這點養氣的功夫還是有的。

  一張老臉,滿是褶子,也看不出喜怒。

  大長老皺眉,“那楚兄……”

  楚掌門接着道:“我隻需,借你五行護山大陣的陣圖一觀……”   
  大長老陡然色變,忙道:

  “不行,這絕不行!”

  五行護山大陣陣圖?

  你在想屁吃!
  大陣的陣圖,豈是能給你看的?
  這不等于,把家底都掀給你看了?

  這老不死的!

  大長老心中怒罵。

  一邊的沈家老祖,也陰陽怪氣道:
  “靈石是身外之物,陣法才是立身之本,得些靈石,就不錯了,貪人家底,就有些厚顔無恥了……”

  楚掌門并不動怒,而是讨價還價道:
  “我可以隻看一品。”

  “一品也不行。”

  “不看實例的陣圖,隻看簡圖。”

  “楚兄,切莫難爲我……”

  楚掌門便闆起了臉,“老弟,是信不過我?”

  “這不是信不信得過的問題……”

  楚掌門知道大長老的顧慮,便道:
  “一品大陣,與二品大陣,難度迥異,陣紋天差地别,縱使陣樞有些相似,但本質還是完全不同的兩類陣法……”

  “你們五行宗布的,是二品大陣。”

  “我隻看一品陣圖,對你們五行宗,其實沒什麽影響。”

  大長老遲疑,“這……”

  楚掌門歎了口氣,感慨道:
  “楚某這輩子,别無他求,就是想博覽陣圖。”

  “現在你們五行宗,危難當頭,我挺身而出,替你們出這口氣,看在的,便是你我兩宗,昔日的情分上……”

  “現在提這點小小的要求,老弟你都推三阻四,搪塞于我,未免太讓爲兄寒心了……”

  楚掌門神色失望。

  但大長老心裏清楚,這是在以退爲進,趁機要挾自己。

  不給他看陣圖,他就袖手旁觀,不幫他們五行宗。

  關鍵是,他們陣玄門以陣法立身,實力很強。

  五行宗漸漸衰落,陣玄門卻奮發圖強,門内弟子之中,陣法天才衆多。

  這姓楚的不幫忙,勝負還真不好說。

  單靠五行宗的弟子,還有沈家等幾個家族天才,真的未必就能将莊先生,那一對兄妹高徒比下去。

  大長老沉思片刻,咬牙道:
  “好!看在你我兩宗,數百年情分上,我答應你!”

  楚掌門神色一喜。

  大長老轉言又道:“但是,這陣圖,你隻能在這藏陣閣看,而且隻能看一天,不得帶走。”

  楚掌門皺眉,“一天能看出什麽來?”

  雖然隻有一品,但那畢竟是大陣啊……

  陣紋複雜,陣樞高深,單陣衆多。

  他雖是金丹境,但也隻是二品高階陣師,并沒有多大把握,在一天之内,就能将一品大陣,掌握個七七八八。

  楚掌門又想了下,覺得不是沒多大把握,而是一點把握沒有……

  “三天!”

  楚掌門道:“三天時間,我看一眼這個大陣陣圖!”

  大長老心中又罵。

  三天時間?

  那是看一眼嗎?

  你這一眼,看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吧?
  “兩天!”大長老道。

  楚掌門立馬得寸進尺,“兩天半!”

  大長老堅決道:“就兩天!若是不行,那就算了,我再找别人……”

  “好!”楚掌門當即拍闆,“兩天!就兩天!”

  沈家老祖看不下眼,不鹹不淡道:

  “都是金丹修士,宗門老祖,不是坊市内讨價還價的小販,爲了一些蠅頭小利,斤斤計較……”

  他雖說得陰陽怪氣,但心裏其實後悔得緊。

  早知道,他也應該跟着讨價還價的!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

  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爲了靈石,不寒碜。

  趁這個機會,費點嘴皮子,多得點好處,比什麽都好。

  可惜啊,晚了……

  都已經答應的事,他總不能打自己的嘴,再去反悔加價。

  人可以不要臉,但也不能這麽不要臉……

  沈家老祖歎了口氣。

  随即他心中,也有些奇怪,這個楚掌門,放着大筆靈石不要,換兩天時間,去看一品的五行護山大陣做什麽?
  沈家老祖看了眼楚掌門,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但他并未追究。

  利益談妥了,大長老便開始談接下來的安排:

  “那人一共,有三個弟子。”

  “三人中,小弟子小小年紀,便是一品陣師了。”

  “還有兩人,是一對兄妹,資質驚人,看不出底細,陣法水準未知,但既然是師兄師姐,想必比那小徒弟,更加深不可測。”

  “至少也是一品!”

  “而且必然是資深的一品陣師!”

  大長老有些難以啓齒,但還是道:

  “那個小陣師,以我們五行宗的實力,還是能應付的。”

  “但他那一對,驚才絕豔的師兄師姐,我們就沒什麽把握了……”

  大長老對着楚掌門和沈家老祖拱手道:
  “屆時就要拜托,陣玄門,還有沈家的諸位天驕弟子,出手相助,赢下陣局,保住我五行宗的傳承了!”

  楚掌門颔首道:“這是自然。”

  他也想趁這個機會,展示一下,陣玄門的陣法實力。

  讓大家都知道,五行宗沒落後,他們陣玄門,才是真正的陣道翹楚。

  五行宗搭台,他們唱戲。

  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沈家老祖念着那一大筆靈石,還有一品的五行護山大陣陣圖,卻有些不明白,不由皺眉問大長老:
  “那人的弟子,真有如此厲害,值得你費這麽大代價?”

  大長老的眉毛跳了跳。

  這要放在以前,五行宗人才輩出,自然不怕和莊先生的弟子比——除非這幾個弟子,真的有莊先生那般舉世無雙的悟性和才華……

  大長老心中歎氣。

  平心而論,他們是沒辦法和莊先生比。

  可還是那句話,這麽多年來,莊先生隻有一個。

  莊先生的弟子,畢竟不是莊先生,就算再厲害,也總會有個限度。

  大長老這才起了論道大會,比拼陣法的心思。

  五行宗雖然不行,但大長老又不願承認,拂了自己的面子,堕了自己的威風,便道:
  “他們天賦是極好的,陣法水準究竟如何,還是要比了才知道……”

  “有可能,并不是我五行宗弟子的對手……”

  大長老開始給自己臉上貼金,而後又婉轉道:

  “不過事關宗門傳承,茲事體大,我也不得不謹慎,周密行事,以免出了意外,使宗門傳承,落于旁人之手。”

  “就算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楚掌門和沈家老祖也點了點頭。

  就算他們現在看不起五行宗的陣法水準,但大長老這番思量,是沒問題的。

  事關宗門絕密傳承,再謹慎都是對的。

  楚掌門便道:“大長老放心,五行宗,因五行靈陣得名,這門絕陣,也必然會留在五行宗内,沒人能學去!”

  大長老大喜,“多謝楚掌門!”

  沈家老祖皺眉道:“不過敢觊觎絕陣,想必這幾個弟子,天賦不簡單。”

  楚掌門從容道:“無妨!”

  他冷笑一聲,“陣法博大精深,既要天賦,亦要苦學,就算有天賦,也不可能什麽都精通。”

  “陣紋、陣樞、陣眼、陣理,還有一些高深的陣道法門,不可能面面俱到。”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

  “再天才的陣師,都是一樣。”

  “這位莊先生的幾個弟子,若是實力一般,我們便堂而皇之地赢了他們,教他們做事,讓他們體會到,陣法的博大精深,陣理的玄妙莫測。”

  “讓他們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如果他們,的确天賦異禀,陣法卓絕……”

  “那就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我們這麽多弟子,各有所擅長,總歸有強過他們的地方,這樣一比,也能勝過他們。”

  “雖說有些勝之不武,但宗門傳承事大,不必拘泥這些細節。”

  “赢就是赢了,輸就是輸了。”

  “既然敢來學陣法,就要有這種心理準備。技不如人,他們也沒臉說理!”

  ……

  大長老颔首贊道:“好!”

  沈家老祖也撫須稱“善”。

  商議完畢,他們便正襟危坐,等着莊先生幾人。

  藏陣閣熙熙攘攘的弟子,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莊先生帶着墨畫三人,當着衆人的面,走進了藏陣閣。

  藏陣閣瞬間更是安靜,落針可聞。

  正閉目養神的三個金丹老祖,俱都睜開雙眼,蒼老的目光中,蘊着精光,看向進來的幾人。

  這便是那位莊先生!

  果然仙風道骨,舉世無雙。

  後面的一男一女,是那對兄妹?
  果然龍章鳳姿,道骨無暇。

  再後面那個……

  三人都是一愣。

  怎麽看着這麽小?
  雖說他們事先都知道了,一個十來歲,定了一品的小陣師,但此時親眼看到,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年紀也太小了……

  這就是一品陣師了?

  開玩笑呢吧……

  他們還煞有其事地商議了半天,結果就這麽個小娃子。

  跟他比,不是欺負人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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