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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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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09:24:07
第529章 比試
  墨畫随着莊先生,邁入藏陣閣。

  便見偌大的藏陣閣,富麗堂皇,修士滿堂。

  堂上三個老頭,白發蒼蒼,修爲深厚,散發出的靈力,壓迫感極強。

  金丹!

  墨畫還是第一次見金丹,心中有些緊張。

  不過他又想到,自己是莊先生的弟子,不能弱了師父的氣勢,便學着莊先生,昂起小腦袋,做出嚣張的模樣。

  白子勝和白子曦則一臉平靜。

  白家是一方巨擘,幾個金丹,還不至于讓他們動容。

  大長老舉手,示意衆人肅靜,而後站起身來,遙遙行禮道:“莊先生。”

  莊先生微微颔首。

  大長老道:“請!”

  莊先生便坐到另一邊的高堂上,與三位金丹大修士,遙遙相對。

  墨畫三人,恭敬地站在莊先生身後。

  落座後,大長老開門見山道:

  “莊先生,論道會可否開始了?”

  莊先生淡然道:“可以。”

  “架子倒不小……”大長老心中不悅,但不露聲色,而是神情肅然,面向一衆弟子,朗聲道:
  “我五行宗,以陣法立宗。”

  “今有貴客,遠道而來,坐而論道,交流陣法,實乃幸事……”

  “既然以陣論道,切磋交流,依照祖訓,自有章程。”

  “一比陣理,二比陣式,三比陣學。陣理者,包羅萬象,陣式者,筆有乾坤,陣紋、陣樞、陣眼、相得益彰,陣學……”

  這套開場白,大長老說得枯燥而冗長。

  莊先生有些倦了,便直接道:“不必了。”

  大長老一滞,其他修士,也都目露詫異。

  “太麻煩了,”莊先生搖頭道,“簡單點……”

  他目光微凝,環視四周,語氣平淡之中,含着睥睨:

  “你們在場的所有煉氣弟子,所有人,無論是不是五行宗的,都直接上吧……”

  “無論比什麽,隻要有任何一樣,能勝過我這弟子,這五行靈陣,我們就不學了。”

  藏陣閣一片死寂。

  随後滿堂嘩然。

  狂妄!

  實在是太狂妄了!
  大長老臉面漲得通紅。

  一旁的楚掌門和沈家老祖,也目露寒光。

  座下的所有陣師,盡皆義憤填膺。

  這是根本不把五行宗……不,是整個大離山州界的陣師,放在眼裏!
  莊先生身後的墨畫,也不由張了張嘴。

  師父原來是這樣的麽……

  好狂啊……

  他和莊先生朝夕相處,還以爲莊先生一直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

  反倒是白子勝和白子曦,一點也不意外。

  “好!”

  大長老心中憤然,咬牙切齒道。

  這是你自己找死!
  就别怪我們欺負人了!
  在場數百弟子,天驕雲集,聚集了大離山州界,各家族,各宗門,近乎所有的陣法天才。

  你區區三個弟子,也想赢這麽多人?
  癡心妄想!

  “誰先來?”大長老冷聲道。

  座下一個穿着藍袍的弟子起身道:“弟子不才,願與貴客切磋陣法。”

  這原本就是之前安排好的。

  這弟子有近一品陣師的實力,在五行宗後代陣師中,也能排進前五。

  大長老微微颔首,看向了莊先生。

  莊先生淺淺一笑,拍了拍墨畫的肩膀。

  墨畫便越衆而出,聲音清脆道:

  “我來比!”

  盡管在意料之中,大長老還是問道:“你的師兄師姐呢?他們不比?”

  當着金丹大修士的面,墨畫還是有一點點緊張。

  “不能丢師父的面子……”

  “不能丢師父的面子……”

  墨畫心中默念了兩遍,然後照着莊先生的樣子,昂首挺胸,故作“嚣張”道:

  “你們還不配和我師兄師姐比!”

  “先過了我這關再說!”

  一個小娃子,就這麽大口氣!
  座下的各宗各族弟子,更加生氣了。

  三個金丹大修士,反倒神色平靜。

  墨畫話說得嚣張,但明顯有些緊張,底氣不足。

  他畢竟年紀小,經驗不足,在這些老狐狸面前,到底是露了點怯。

  三個金丹老祖,因此看輕了墨畫幾分。

  大長老看向莊先生,征詢道:

  “莊先生,比什麽?”

  莊先生輕描淡寫,“随意。”

  大長老心中冷哼,“好!那便按五行宗的規矩來!”

  “先比一品陣法!”

  陣理那些費口舌的就算了,直接上手畫陣法,筆下見真章,先用一副一品陣法,來試試水,看看這小陣師,到底有多少斤兩。

  “一品重水陣,限時一個時辰,比誰畫得好。”

  大長老說完,看了眼墨畫,問道:“小兄弟,意下如何?”

  墨畫遲疑了片刻。

  重水陣?
  這是什麽陣法?
  自己好像沒學過……

  不過隻要是一品陣法,應該就問題不大……

  墨畫點了點頭,“好。”

  大長老微微颔首。

  雖說是試水,但也是有講究的。

  這道重水陣,是五行宗珍藏的一品陣法,功用冷僻,流傳不廣,學的人不多,而且也比較難學。

  除了五行宗弟子,其他陣師基本是不會的。

  他是特意挑出來,來當考題的。

  莊先生這小徒弟,若是學過,那就沒辦法,隻能說明他陣法閱曆,的确廣博。

  大家以陣法,論輸赢。

  但他若是不會,那基本必輸無疑。

  一個時辰,連學帶畫,時間是根本不夠的。

  大長老冷哼一聲。

  原本考這個陣法,也算是“勝之不武”。

  但現在莊先生如此嚣張,放出了大話,那自己順着台階,用這種偏門的考題,也不算不公平了。

  墨畫和五行宗那藍袍弟子,來到場間,一人一個桌案坐下,隔着幾丈距離,還有陣法遮蔽,眼睛看不清,神識也窺視不到。

  當然,當着在場三位金丹,還有十來位築基的面,也搞不了什麽貓膩。

  過了一會,有人分發了陣圖。

  墨畫接過陣圖一看,皺了皺眉。

  重水陣……

  他還真沒學過。

  陣紋有些生僻,陣樞倒還簡單,神識需求也稍微高了點,九紋以上,不到十紋。

  整體難度和一品熔火陣,其實差不多。

  墨畫評估了一番,而後心下大定,又有點開心。

  沒想到,比試陣法,還能有新陣法學……

  賺到了!
  墨畫便開始聚精會神,盯着重水陣圖看,一邊看陣樞,一邊記陣紋,同時在心中衍算靈力軌迹。

  而另一邊,那個藍袍弟子,已經開始動筆了。

  重水陣是五行宗珍藏的陣法,他早就學過,這幾日時間,他又經大長老指點,反複練習了許多遍,已經爛熟于胸了。

  等于考試之前,考官洩了考題,還讓他默寫了十多遍答案。

  所以此時他畫起重水陣,也是得心應手。

  墨畫在看陣圖,藍袍弟子在畫陣法。

  大長老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微微颔首。

  他現在可以确定,這小陣師,沒有學過重水陣!

  好!
  大長老心中一喜。

  出師先捷。

  這第一場,他們應該是拿下了。

  這小陣師輸了,之後,就輪到他的師兄師姐了。

  他倒要看看,莊先生的這對高足,陣法水準到底如何?

  ……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着……

  半個時辰後。

  藍袍弟子,已經畫好了大半。

  而墨畫也總算将重水陣看完了。

  看完便是動筆了。

  墨畫一動,大長老便注意到了,心思微動:
  “知道時間不夠了,隻能硬着頭皮畫了?”

  大長老心中了然。

  當年他參加陣師定品,遇到不會的陣法,也是這麽做的。

  時間快到了,總不能交白卷吧。

  能畫多少,就畫多少。   
  說不定,還能蒙對幾道陣紋……

  過來人的大長老,表示很懂。

  隻是他看着看着,心中微訝:
  “這小陣師……别的不說,至少看運筆的手法,還有畫陣的氣勢,還挺像回事的……”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藍袍弟子已經收筆了,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

  陣法完整,陣紋順暢。

  該有的都有了。

  雖然有些瑕疵,但也隻是白玉微瑕,影響不大。

  這已經是超常發揮了,沒有辜負大長老的期待!

  藍袍弟子志得意滿。

  而另一邊,墨畫也畫完了,檢查一遍後,微微搖了搖頭。

  第一次畫,筆法不夠純熟,隻能嚴格按照陣圖上的來畫,嚴謹有餘,但神韻不足,少了點味道。

  但也還湊合。

  交上去看看吧。

  兩人封存陣法,然後交卷。

  這兩封陣法,便擺到了大長老三人面前。

  大長老看了眼莊先生。

  莊先生道:“你們看吧。”

  大長老點了點頭,先看了自己宗門弟子交上來的陣法。

  隻看一眼,他便放心了。

  畫得不錯!

  甚至比之前,自己教的時候,畫得還好。

  的确是下了一番苦功。

  然後他便迫不及待地拆開墨畫的陣法。

  隻看一眼,他便皺起了眉頭。

  陣法呢?
  怎麽隻有陣圖?

  他又往下翻,又是一愣。

  兩張一模一樣的陣圖?

  大長老仔細分辨後,這才發現,其中一張,墨迹是新的,用墨也有不同,隻不過筆法太過工整,陣紋分毫不差,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般,一眼看上去,就像兩張陣圖一樣。

  大長老心底一顫。

  這小陣師畫的陣法,和這陣法樣圖一模一樣?
  作弊?

  可當着自己三個金丹修士的面,他怎麽可能作弊?

  大長老又仔細看了一眼,認認真真确認後,這才不得不承認,這工整嚴謹的陣紋,的确是那小修士,用手畫出來的……

  大長老深深喘了口氣,看向墨畫的目光,便鄭重了幾分。

  能畫到這個地步,這副陣法,必然練習過無數遍。

  而能将一個冷門的陣法,練到如此純熟的地步……

  不愧是莊先生的弟子,有點東西。

  随即他又想到之前的事,心生不悅。

  “這個小鬼,之前盯着陣圖,看了半天,裝作不會的樣子,原來是在演我?”

  “戲弄我?”

  性格太惡劣了!

  雖然有才,但是無德!
  大長老心中評價道。

  楚掌門和沈家老祖,見了墨畫的陣法,也都暗自驚訝。

  “雖工整有餘,韻味不足,多了些匠氣,但小小年紀,能一闆一眼,畫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錯了。”

  至少比五行宗的弟子畫得好。

  大長老又将之前藍袍弟子畫得重水陣拿過來一比較,微微歎了口氣。

  他們這個弟子,雖說畫得不錯,但也隻是畫出來了。

  筆法也不少瑕疵。

  不比着看,倒還好。

  一比就不行了。

  陣法的事,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當着這麽多陣師的面,尤其是在莊先生面前,大長老也隻能認輸:

  “此局……”

  大長老頓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這小陣師的名字。

  仿佛這個名字,極易被忽略,很難被記起。

  “……墨畫,略勝一籌。”

  墨畫神色一喜。

  藍袍弟子則臉色灰敗,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麽輸的,又輸在哪裏。

  墨畫畫完陣法,熱完了身,也不緊張了。

  首戰告捷,給師父争了面子。

  而且還新學了一門陣法——重水陣,是五行宗送上門白學的。

  墨畫心中很是滿意,對接下來的比試,也更期待了。

  金碧輝煌,滿堂修士的藏陣閣中。

  墨畫趴在高高的桌案上,晃了晃小腿,眼睛亮晶晶地問道:
  “還比什麽?”

  大長老眉頭一跳,竟從一臉天真靈動的墨畫身上,感到了淡淡的壓迫感。

  他目光微凝,沉思片刻,沉聲道:
  “比筆速!”

  墨畫一怔,随後明白了。

  就是比誰畫得快。

  陣師的筆速,也是有講究的。

  陣法畫得越快,畫的陣法就越多,構建大型修道工程,修道生産,道兵征伐,修士厮殺……

  但凡涉及陣法應用的地方。

  陣法畫得快一分,便占一分優勢。

  尤其是陣師對決的時候,别人陣法都布好了,你還在哼哧哼哧地畫陣紋,那沒畫完的陣法,就隻能下輩子再畫了……

  但論筆速,也是墨畫的強項。

  天衍訣增強神識操控。

  當初在通仙城,建設煉器坊和煉丹坊,以及後面構建五行屠妖大陣,那麽多陣法,他都是一個人當十個人用。

  更别說他現在,還領悟過靈樞陣了。

  “來吧!”

  墨畫期待道。

  他想知道,五行宗還會不會讓他白學什麽陣法。

  大長老眉頭一皺,感覺有些不妙,但還是隻能咬牙,揮了揮手。

  人群中,走出一個金袍弟子,坐到了墨畫對面。

  瘦瘦的,高高的,眉梢上挑,看着有些傲氣。

  陣圖也分發了下來。

  墨畫看了一眼,有些失望。

  是一副銳金陣。

  這個陣法,他學過了。

  沒白嫖到新的陣法……

  墨畫有些遺憾。

  既然學過,就不浪費時間了,速戰速決吧……

  大長老道“開始”後,墨畫和那金袍弟子,一同開始動筆。

  金袍弟子畫得很快。

  他的靈根特殊,親和金靈力,所以一切金系陣法,他畫得都遊刃有餘,比别人快了足足一倍。

  整個五行宗,沒有哪個弟子,金系陣法畫得比他還快。

  他也因此,得到了大長老的賞識。

  金袍弟子自信滿滿,奮筆疾書……

  可他還沒畫幾道陣紋,就聽到一個清脆,帶着些稚嫩的聲音道:
  “我畫好了!”

  金袍弟子手一抖,一筆按了下去,紙上塗抹了一大片金色墨水。

  可他顧不上這些了。

  他僵硬地轉了下脖子,就看到墨畫坐在椅子上,身子輕輕晃動,一臉雀躍地等着交卷。

  金袍弟子有些難以置信。

  這才多久?

  就畫完了?

  而當墨畫畫完的陣法擺在面前,大長老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分毫不差,的的确确是銳金陣。

  大長老怔忡失神。

  就連一旁的楚掌門,和沈家老祖,也都沒回過神來。

  太快了。

  他們隻見墨畫拿筆,蘸墨,下筆,然後刷刷刷,鬧着玩一樣,沒幾下就把銳金陣畫完了……

  這可是一品陣法啊。

  一品陣師,畫一品陣法,能畫這麽快?
  這真的是一品陣師,能有的水準麽?

  三位金丹老祖,沉默良久,一句話說不出來。

  墨畫卻等得有些無聊了,便問道:

  “還比什麽?”

  早點比完,幫師父找回場子,就能學一品十三紋的絕陣了。

  還比什麽?
  墨畫的聲音,清脆之中,帶着些從容。

  這下不光大長老,就連楚掌門和沈家老祖,也都隐隐約約感受到了,來自場間那個煉氣小修士身上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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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09:24:35
 第530章 還有誰

  “怎麽辦?”

  大長老三人開始神識傳音。

  “我五行宗,已經打了頭陣,連敗兩場,不宜再戰,接下來就該陣玄門,和沈家的天驕一展身手了……”

  大長老說得含蓄。

  楚掌門和沈家長老卻心知肚明。

  五行宗這是沒貨了。

  煉氣弟子之中,适才那兩人,已經算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了,結果被那小陣師,不費吹灰之力打敗了。

  除非讓築基一品,或是築基二品的弟子出馬。

  否則五行宗剩下的歪瓜裂棗,上去也隻是丢人。

  但讓築基上去,就完全是以大欺小,不要臉了。這種事,說出去更丢人。

  “大長老放心,答應的事,楚某說到做到。”

  楚掌門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接下來,就讓我陣玄門的弟子,會會這個小陣師。”

  陣玄門和五行宗不同。

  五行宗沒落了,但陣玄門卻在逐漸興盛。

  門中有幾個陣法天才,天賦比自己當年,尚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掌門看了眼大殿之中,坐在桌案前,優哉遊哉的墨畫,緩緩開口道:

  “小兄弟,我們再比一品陣法。”

  “一品陣法?”墨畫疑惑,“不是比過了麽?”

  “這次不比誰畫得好,不比誰畫得快,比誰畫得難……”

  楚掌門目光之中,精光一閃,“我陣玄門出一名弟子,你們各自畫一副陣法,誰的陣法更難,所需神識越強,包含的陣紋越多,誰就勝。”

  墨畫點了點頭,“誰來?”

  人群中,一個穿着五行宗道袍的陣玄門弟子,越衆而出。

  之前他們密謀,是想讓一衆陣法天驕,裝成五行宗弟子來比。

  但既然被莊先生點破了,在場又都是明眼人,再裝下去,就隻能是自欺欺人,自讨沒趣了。

  這弟子一表人才,拱手道:
  “在下楚軒,陣玄門親傳弟子。”

  墨畫也拱着小手道:“墨畫。”

  随後他覺得不加後綴,少了點氣勢,便道:“……是我師父的親傳弟子!”

  他覺得這個說法,已經夠威風了。

  楚軒卻覺得他有些孩子氣,不由搖了搖頭。

  之後兩人開始畫陣法。

  楚軒成竹在胸,下筆如有神。

  墨畫卻糾結住了。

  比誰畫得難?
  那自己到底要畫哪種難度的陣法呢?
  是一品十紋的逆靈陣,一品十一紋的厚土陣,還是一品十二紋的靈樞陣呢?
  畫得一般難,有可能赢不了。

  畫得太難了,又未免有些太招搖了。

  真正的實力,還是藏一點比較好……

  墨畫偷偷打量起楚軒,心裏盤算着,自己隻要比他畫得難一點就夠了,這個叫楚軒的,還算有禮貌,言談舉止也還挺得當。

  畫難一點,赢他一點,給他留點面子。

  畫得太難,顯得兩人差距太大,未免就不禮貌了。

  墨畫考慮得很體貼。

  可是怎麽知道,他能畫什麽難度的陣法呢?
  墨畫略作思索,眼眸微亮。

  可以衍算一下。

  反正是各畫各的,偷看幾眼,也不算作弊。

  墨畫便看了眼楚軒,神識微動,稍加衍算,心裏便了然了。

  雖然不知他畫的是什麽陣法,但依據靈力軌迹推斷,大概在九紋以上,很接近十紋,但還是不到十紋。

  有一點點絕陣的味道。

  但隻有一點點。

  墨畫天天畫絕陣,所以對絕陣的氣息很敏感。

  這個叫楚軒的弟子,畫的陣法很接近絕陣,但還不算是絕陣。

  不過,已經很不錯了。

  這是墨畫迄今爲止,見到的最有天賦的一品陣師之一了。

  這種陣師,要好好鼓勵,不能給太大打擊。

  小小的墨畫起了“惜才”之心,微微點頭,開始畫自己的陣法。

  ……

  大堂之上,大長老看着楚軒,有些驚訝。

  “這是……枯木逢春陣?”

  楚掌門颔首,“不錯。”

  “枯木逢春陣,是你陣玄門,祖傳的那副一品十紋的絕陣?”沈家老祖也皺了皺眉。

  楚掌門歎氣,“祖傳的是絕陣,但軒兒這孩子畫的,不算是。”

  他緩了一下,淡然解釋道:
  “一品十紋,要築基神識才能學。”

  “煉氣弟子,又沒有築基神識,所以根本學不了。”

  “所以,我陣玄門的曆代老祖,都在潛心研究,如何簡化這門絕陣,讓煉氣期的弟子也能學。”

  “前後曆經四代掌門,花了無數心血,到了我這代,總算有了些成果。”

  楚掌門語氣平淡,但臉上有抑制不住的自傲,顯然極爲得意。

  “如今這門陣法,雖然效用弱了些,但已然無限接近絕陣了。”

  “更主要的是,煉氣弟子,是真的能學的。”

  “隻不過,神識要求極高,比一般一品九紋的陣法,要高出一截,難度也極高……”

  楚掌門捋了捋胡子,感歎道。

  他雖言語謙遜,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在炫耀。

  可看出來也沒辦法。

  沈家老祖搖了搖頭。

  大長老既是眼紅,又是嫉妒,還有些心酸。

  陣玄門的陣法水準蒸蒸日上。

  五行宗卻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重陣法,土木興宗,繁華落幕,遲早會蕭條下去。

  同時他也安心了些。

  煉氣修士,無限接近絕陣的一品陣法,一品九紋巅峰,煉氣極限神識……這場比試,勝算極大。

  五行宗的傳承,也有可能保住了。

  上座的三位金丹老祖,各有心思。

  莊先生态度平靜,波瀾不驚。

  大殿中間,墨畫兩人各自畫着陣法。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畫好了陣法,封存之後,交了上去。

  大長老先看了楚軒畫出的那副《枯木逢春陣》,神色感慨,驚歎不已。

  這是一副“僞絕陣”。

  近似絕陣的一品陣法。

  是煉氣修士,觸摸品階之外的絕陣的梯子。

  畫出這陣法的煉氣修士,自然天資不凡。

  但能将這陣法簡化出來,加以運用,這才是一個宗門,陣法底蘊的體現。

  不過這些,跟現在的五行宗,沒一點關系了……

  大長老歎了口氣,随即翻開墨畫畫的陣法,隻看了一眼,雙手便忍不住抖了一下……

  一旁的楚掌門和沈家老祖察覺到大長老的異樣,也都看了過來,目光從大長老驚愕的神情,轉移到他手中的陣法上,俱是心頭一震,眉頭狂跳。

  十紋!

  絕陣?

  這個小娃子,能畫出絕陣?!

  而且,不是簡化版的絕陣。

  是貨真價值,一筆不差,包含十道陣紋的絕陣!
  三人的神情,全都凝重起來。

  “這是……絕陣?”

  “一品十紋,絕陣無疑。”

  “什麽絕陣?”

  楚掌門皺眉,“我們陣玄門,沒有這類傳承,看不出來……”

  大長老和沈家老祖,也都神色困惑。

  沈家老祖神識傳音,顫聲道:

  “能畫一品十紋陣法,那豈不是意味着,這小娃子,隻有煉氣修爲,卻有築基神識?”

  楚掌門一陣心驚肉跳。

  修道有大限。

  煉氣修士,修煉氣靈力,凝煉氣神識,這便是天道桎梏。

  他活一輩子,還從未見到,有煉氣修士,就能擁有築基期的神識。

  至多隻是聽說。

  還是那種,近乎傳說的聽說。

  大長老沉思片刻,卻搖了搖頭,“未必……”

  “怎麽說?”楚掌門問道。

  大長老皺眉沉思道:“煉氣境界,築基神識,哪裏有那麽容易?即便當年的莊先生,天縱之資,神識也不曾破境……”

  “我猜,這小修士,之所以會一品十紋的陣法,是因爲和莊先生一樣,學了那門傳承!”

  沈家老祖不由問道:“什麽傳承?”

  大長老目光肅然,“那門能将所有陣法源流,融彙貫通,一通百通的,先天陣道至高傳承!”

  楚掌門和沈家老祖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長老心中也是一沉。

  看走眼了!

  他之前還以爲,這小陣師,隻是莊先生用來打頭陣的,即便是一品陣師,實力也就隻是一般地強,也未必得莊先生看重。

  現在看來,大錯特錯!
  這小陣師,陣法造詣極高,陣法實力極強!
  甚至,能得到莊先生傳授那門正統的,無上的先天陣道傳承!

  可見這小陣師,極受莊先生寵愛。

  而這小陣師,還隻是小師弟,他上面,還有一對師兄師姐。

  他能畫一品十紋陣法,那他的師兄師姐呢?

  難道能畫出十一紋,甚至是……十二紋?

  大長老冷汗直流。

  怪不得這姓莊的,如此狂妄!

  他的确有狂妄的資本。

  坐下台下的墨畫,見他們磨磨唧唧的,便問道:“如何?”

  大長老嘴角微抽,苦澀道:
  “楚軒,所畫陣法,枯木逢春陣,一品九紋巅峰……”

  “墨畫,所畫陣法,一品十紋……”   
  “墨畫……勝。”

  一品十紋?!

  原本以爲勝券在握的楚軒,直接站起身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

  其他弟子,也是議論紛紛:
  “一品不就是九紋麽,怎麽還有一品十紋的陣法?”

  “連這個都不知道?”

  “你是五行宗的吧……”

  “别學陣法了……”

  “一品十紋,是絕陣,是超綱的陣法,一般學不到的。”

  “不過他才煉氣吧,怎麽能學十紋陣法?”

  “我怎麽知道?”

  “你去問?”

  有弟子偷偷道:“你沒看大長老的臉,豬腰子一樣麽?明顯不開心,誰敢這個時候去問,觸他的眉頭?”

  “你死定了,大長老是金丹,你說的話,他肯定能聽到……”

  那弟子臉色一白,拿衣袖蒙着臉,希望大長老看不到他。

  ……

  楚軒心緒起伏,神色變換,既是挫敗,又有不甘,最後歎了口氣,褪去了臉上的傲氣,謙遜地向墨畫行了一禮。

  墨畫也還了一禮,心中默默點頭。

  這個楚軒,心性不錯,倒的确是可造之材。

  藏陣閣内有些嘈雜,過了一會,稍微安靜了會,墨畫又開始了靈魂拷問:

  “還比什麽?”

  無人敢應答。

  滿座的弟子,都看向座上的三位金丹老祖。

  三位金丹老祖,神色陰沉。

  他們明顯低估了這個小陣師。

  之前的安排,是用五行宗的弟子,應付這個小陣師,試試水。

  然後陣玄門和沈家,再派出天才弟子,對付那對龍章鳳姿的兄妹。

  可現在,他們快要被這個“試水”的小陣師,打得落花流水了……

  無論是天生神識強,還是學了陣道傳承,這小陣師都是個硬茬。

  沈家老祖傳音道:“怎麽辦?”

  大長老目光一轉,沉聲道:
  “事到如今,此次比試,已經不是一宗一門的得失,而是一州一界的榮辱了,我們整個大離山州界,陣法天才雲集,若是連這小陣師都拿不下,豈不是贻笑大方?”

  楚掌門和沈家老祖皺眉。

  大長老這番話,是爲了拉他們下水,而故意危言聳聽。

  但他們偏偏又無法反駁。

  因爲這的确是事實。

  楚掌門卻有所顧慮,“就算赢了這小陣師,還有他的師兄師姐……”

  “不然。”大長老目光一閃,“我猜這莊先生,有可能是虛張聲勢……”

  “這小修士,天賦已然驚人了。”

  “這等天賦的陣師,又不是白菜,哪能有那麽多。”

  “他的師兄師姐,就算比他強,估計也強不到哪裏去……”

  楚掌門和沈家老祖都點了點頭。

  這麽一說,确實有些道理。

  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到如今,無論如何,都要硬着頭皮上了。

  “既會一品絕陣,那一品陣法的範疇内,底蘊必然極其深厚,我們再考,也沒什麽勝算。”

  “之前的很多安排,就用不上了。”

  “我們隻能考些偏門的……”

  ……

  幾人神識傳音,商議之後,大長老便問墨畫:
  “小先生……”

  他的稱呼,也更尊重了幾分。

  能在煉氣境界,畫出一品絕陣,和莊先生一樣,當得起“先生”這個稱謂。

  “你可懂解陣?”大長老問道。

  墨畫點頭,“略懂。”

  楚掌門點了點頭。

  人群中,便又走出一個弟子,拱手道:
  “晚輩楚和,陣法造詣一般,唯好‘解陣’之道,略有心得,學藝不精,願向這位小先生請教。”

  解陣的确是冷門的陣藝。

  除了世家或是宗門内,有陣法傳承的弟子,很少有陣師,會花心思研究解陣。

  一般修士,破陣多于解陣。

  破陣動靜大,但簡單粗暴,解陣雖然隐秘,但複雜高深。

  墨畫雖然解陣解得很順手,用得也很多,早已爛熟于胸。

  但他也記得莊先生說過的話,當時莊先生說,解陣是陣師“益智”“消遣”的門道,難而且冷門,學的很少。

  墨畫現在知道了,莊先生所說的“益智”和“消遣”,肯定和一般人不一樣。

  實際上精通解陣的陣師,也是鳳毛麟角。

  大長老提出的解陣的考題,也很簡單。

  解一品複陣。

  看誰解得對,解得快。

  墨畫看到複陣,便有些興味索然。

  确實太簡單了。

  隻是包含三道單陣的複陣,而且其中隻有一道陣法,是九紋,剩下兩道,一道七紋,一道八紋。

  這個連開胃菜都算不上。

  墨畫擡頭看了眼。

  藏陣閣熙熙攘攘,還有許多弟子。

  這麽比下去,不知道要比到什麽時候。

  要再“速戰速決”一點。

  所以當那個叫楚和的弟子,還在解第一道陣法的時候,墨畫已經三下五除二解完了,然後随意道:

  “我解完了。”

  大長老三人又是一怔,随後心中已經有些麻木了。

  解陣無疑也是墨畫赢了。

  墨畫幹脆道:“你們随便上吧,快一點,我時間不多……”

  他還想早點學了五行靈陣,然後專心築基呢。

  這話說得,有些嚣張。

  在場衆人神情憤怒。

  很快就陸續有弟子不服氣,站出來要和墨畫比陣法。

  可無論比什麽,都很快敗下陣來,單論陣法,在場所有一品陣師,幾乎沒有一合之敵。

  漸漸地,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了憤怒,隻有凝重。

  一絲恐慌浮上心頭。

  陣法畫得好,畫得快,會一品絕陣,精通解陣。

  甚至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大離山州界,陣師弟子雲集,他們不會真的,沒一個人,能赢過這小修士吧……

  沈家老祖不再藏私,吩咐道:

  “沈文。”

  一個弟子站了出來,目光灼灼,似乎壓抑了許久。

  “我與你比衍算!”

  大長老大驚,楚掌門也震動。

  就連莊先生,也有一絲詫異。

  沈家老祖長長歎了口氣。

  這是他壓箱底的底牌了。

  原本他是不想暴露的。

  沈文是他的曾孫,天生神識敏銳,心思缜密,後來機緣巧合,被一位大陣師收爲弟子,傳授神識衍算之法。

  大陣師叮囑他,陣法衍算,事涉機密,不可外傳,輕易也不要走漏風聲。

  所以他一向守口如瓶。

  可事到臨頭,不暴露也不行了。

  衍算啊……

  他這個金丹修士,二品高階陣師,都不會的陣法學問,這個小陣師,總該……

  沈家老祖想到一半,就聽墨畫從容道:
  “好。”

  沈家老祖剛剛放下的心,就又提了起來。

  不會吧……

  你這小娃子,連神識衍算也會?
  于是沈家老祖很快發現,墨畫不僅會,而且算得又快有準,一臉輕松,遊刃有餘。

  兩人一同衍算陣法的靈力軌迹。

  沈從剛開始算沒多久,墨畫已經算完了。

  沈從敗得既快又徹底,一臉失魂落魄。

  同樣,墨畫又開始問道:
  “還比什麽?”

  全場鴉雀無聲。

  見沒人說話,墨畫索性換了個問法,“還有誰?”

  所有弟子,臉色蒼白。

  就連三個金丹老祖,也驚懼不語。

  他們萬萬沒想到,明明是一出重頭戲,卻了結得如此草率。

  這小陣師,就靜靜坐在桌案前,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真的就将他們整個州界的天才陣師,殺得一敗塗地……

  就跟當年的莊先生,一模一樣……

  不,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大長老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一浮現在心頭。

  姓莊的當年,像是一柄鋒芒盡露的仙劍,讓他們無法直視。

  而這姓墨的小陣師,卻鋒芒内斂,氣質親和,像是一塊渾然天成的璞玉。

  簡直就是妖孽!
  ……

  藏陣閣沉默良久,弟子之間一片死寂。

  三位金丹老祖,也都束手無措。

  不知過了多久,莊先生緩緩起身,淡然道:“比完了吧。”

  大長老心頭一顫,但卻說不出話。

  莊先生看了他一眼,不容置疑道:
  “勝負已分,明日,我們便來藏陣閣,學五行絕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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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1章 仙天陣流
  論道會結束。

  墨畫大殺四方。

  五行宗一敗塗地。

  莊先生舉止從容地離開了藏陣閣,神色一如既往,孤傲之中,帶着一絲雲淡風輕。

  似乎這點小場面,不值得他動容。

  但墨畫對莊先生熟悉得很,知道師父現在神色看着平淡,但心裏一定很開心。

  莊先生開心,墨畫也覺得不虛此行,不由地昂首挺胸,跟在莊先生身後。

  見小師弟出了風頭,白子勝點了點頭,一臉與有榮焉。

  白子曦也看了墨畫一眼,眸光似水,嘴角抿着一絲淺笑。

  ……

  師徒幾人,離開藏陣閣,回到客房。

  莊先生便誇獎墨畫道:
  “做得不錯!”

  墨畫笑眯眯道:“是師父教導有方!”

  莊先生心情很是熨帖。

  有個乖巧的徒弟,就是不一樣。

  莊先生又道:
  “今日休息一下,明天就去學五行靈陣。”

  “嗯!”

  墨畫狠狠點頭,滿眼期待。

  随即他又想起什麽,有些擔憂,“師父,五行宗會讓我學五行靈陣麽?”

  莊先生目光微凝,“看在五行宗先人的份上,我已經給足他們面子了……”

  “規矩是他們定的,考題是他們出的,還讓他們找援手,最後明明白白地輸了……”

  “若是如此,還推三阻四,不踐行當年的約定,就别怪我不念情分了……”

  墨畫放心了,不過還是有些顧慮:

  “就算讓我學,應該也會使絆子吧。”

  莊先生點頭,“這是自然,不過這種鬼鬼祟祟的手段,隻要不太過分,我也就懶得計較了。”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這種小手段,你将來還會遇到很多,自己學着應付。”

  墨畫點頭,“好的,師父。”

  莊先生神色有些倦怠,微微閉目,養了會神,這才睜眼,繼續吩咐道:

  “明天你和你的師兄師姐一起,去藏陣閣,看看能不能領悟五行靈陣。”

  莊先生說完,又看着白子勝和白子曦道:

  “墨畫神識夠,可以學十三紋的陣法。”

  “你們神識不夠,就試着用我教你們的方法……”

  白子勝和白子曦恭敬點頭稱是。

  墨畫神情微動,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不過他的神情,還是被莊先生看在眼裏。

  莊先生叮囑完,讓弟子們回去的時候,頓了一下,又喊住了墨畫。

  “墨畫。”

  走到門檻的墨畫回頭,有些疑惑,“師父?”

  莊先生招了招手。

  墨畫便走到莊先生面前。

  莊先生沉默片刻,問道:

  “你……是不是想問什麽?”

  墨畫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莊先生目光溫和,似乎看穿了墨畫的心思,輕聲道:
  “想問什麽就問吧。”

  墨畫知道瞞不過莊先生,也就不再隐瞞,小聲問道:

  “師父,您教師兄師姐的,究竟是什麽啊?”

  “想知道麽?”

  “嗯。”墨畫點頭。

  他的确心中很好奇。

  莊先生目光尋味,不答反問道:
  “你……之前爲何不問我呢?”

  墨畫坦誠道:“師父深謀遠慮,做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能說的,您肯定會告訴我,您不說,顯然是我不知道才好……”

  莊先生微怔,随後心生暖意,像是春日浸着陽光的溪水,緩緩流過心頭。

  莊先生的目光溫潤,柔聲問墨畫道:
  “你不覺得,我偏心你師兄師姐麽?”

  墨畫搖頭,“師父待我已經很好很好了!”

  該教的,能教的,甚至一些超綱的,不該教的,不能教的,都教給自己了。

  平日,自己問的問題最多。

  師父也都不厭其煩,答得最細緻。

  平日裏,師兄師姐對師父,更多的是敬畏。

  而師父待自己,更多的是親近。

  這麽說起來,墨畫感覺師父還是對自己更偏心一點。

  墨畫看着莊先生,目光澄澈,一塵不染,帶着琥珀般晶瑩的依賴和信任。

  莊先生目光微潤,心中滋味難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鄭重道:

  “墨畫,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墨畫心中一凜,認真地點了點頭。

  莊先生以手掐訣,輕輕一拂。

  四周沒有任何變化。

  但墨畫隐隐覺得,這屋舍之内,數尺之地,似乎被隔絕了。

  既隔絕了音聲,也隔絕了因果。

  莊先生肅然道:

  “詭道人……”

  墨畫神色一變,瞳孔一縮。

  周圍什麽也沒發生。

  墨畫松了口氣。

  莊先生知道墨畫明白了,便接着道:
  “我跟你說過,我們這一脈,有個門派。”

  “詭道人,子曦和子勝的娘親,還有我,同出一門,是同門的師兄妹。”

  “現在,你,子勝,還有子曦,同樣是這個門派的弟子。”

  “這個門派,傳承悠久。”

  “爲師是這個門派,第四十九任掌門。”

  “但這個門派叫什麽,我不能告訴你,你也不能知道。”

  “這個門派的傳承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最正統的,非掌門嫡系不能學的,是一門陣法傳承,也就是我教給你師兄師姐的那門傳承……”

  “這門傳承,名爲——”

  莊先生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仙天陣流!”

  墨畫吃了一驚,“先天陣流?”

  莊先生搖了搖頭,“不是先天……”

  他取出筆,在紙上寫了一個“仙”字,“是仙天。”

  仙天……

  墨畫有些難以置信,“成仙的‘仙’?”

  莊先生微微颔首,“這份傳承,是絕密,外人隻是聽說,但未見過傳承字迹,所以一直以爲,這套傳承,是‘先天陣流’,但它真正的名字,是“仙天陣流”!”

  “仙天陣流,即仙天陣法源流。”

  “自天地開辟,仙人得道,镌刻道蘊,形成諸天陣法,則世間萬陣,由道衍生,又同歸于道,皆有統一的源流。”

  “先天陣流,便是歸納了,世間所有陣法的源流。”

  “一通百通,學一知萬,萬陣歸一。”

  “學了仙天陣流之後,便可領悟世間,絕大多數陣法的源流,再去學陣法,便事半功倍,甚至可以越過神識阻礙,去參悟一些,神識需求極高,難度極大的陣法……”

  墨畫張大了嘴。

  這哪裏是傳承,這跟天道給的作弊器一樣。

  “當然,”莊先生又道,“先天陣流,功參造化,功用極強,但同樣也極難學,對悟性、根骨的要求,都是極高。”

  “這門傳承,你師兄師姐能學,但是,你不能學。”

  “是因爲我靈根差麽?”墨畫疑惑道。   
  “是,但不完全是。”莊先生道,“靈根差,最多學得不好,但還不至于沒法學,而你,是不能學!”

  墨畫一怔。

  莊先生目光晦澀,又叮囑道:“切記,你千萬不能學!”

  “這門傳承,牽扯的因果太大,你不能沾,至少以你現在的修爲,不能去沾,甚至哪怕,有朝一日,你修到築基和金丹,都不能去碰這個因果!”

  金丹都不能碰……

  墨畫目光凜然,鄭重點頭:
  “師父,我記住了!”

  莊先生看着墨畫的眼睛,确定他确實聽進去了,也牢牢記住了,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還有一個原因……”

  莊先生又接着道,“仙天陣流,你不能學,或者說……你不用去學。”

  這下墨畫真不明白了。

  莊先生歎道:
  “仙天陣法源流,萬陣歸一,一通百通,功參造化,可以領悟世間萬陣萬法的源流……”

  “這些話,也是我們宗門老祖宗傳下來的……”

  墨畫眼睛一亮,明白了:“老祖宗會騙人!”

  莊先生目光欣慰,颔首道:
  “這句話,是宗門曆代老祖宗傳下來的,可是真是假,有幾分真,幾分假,并不清楚。”

  “目前來看,仙天陣流,的确可以加強陣法領悟,一通百通,這些和老祖宗說得沒錯。”

  “但以後呢,修到深處,領悟到高處,究竟是什麽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就算仙天陣流,包含天下陣法源流,但歸根結底,仍舊是别人總結出來的‘道’。”

  “隻不過這個‘人’,有可能是‘仙人’罷了。”

  “甚至是不是仙人,是什麽仙,也不好說……”

  莊先生看着墨畫,目光期許:
  “子勝和子曦,他們要學仙天陣流,去領悟陣法,是因爲他們根骨有餘,但神識不足,所以必須借助這種手段,去學高深的陣法。”

  “但你不一樣……”

  “你的神識,比誰都強。”

  “你完全可以,憑自己的神識,自己去學,自己去練,自己去領悟,哪怕更辛苦,更坎坷,會花費更多時間與精力,但得出來的,是你自己的東西,你的領悟,也會更深刻。”

  “不要先入爲主,去學仙天陣流。”

  “不要沒學會諸天陣法,就貿然去參悟,這世間萬千陣法的源流。”

  “否則的話,一切陣法領悟,也隻是空中樓閣,你所以爲見到的源流,也未必是真的源流。”

  “你要學會,學自己的陣法,走自己的路……”

  走自己的路……

  墨畫如醍醐灌頂,目光璀璨。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向莊先生行了一禮。

  莊先生目光欣慰,心中有些感慨。

  自己這輩子,總算是收了個好徒弟啊……

  縱使半生坎坷,餘生飄零,但老天待自己,也算是不薄吧……

  往事在腦海浮沉。

  萬般情緒雜陳。

  莊先生歎了口氣,看着墨畫,心緒也漸漸舒緩了下來。

  ……

  次日,莊先生便帶着墨畫三人,來到了藏陣閣。

  此時的藏陣閣,就沒那麽多人了。

  偌大的藏陣閣,冷清而肅穆。

  雕梁畫棟之間,陳列着數不清的陣法典籍和圖錄,顯得嚴謹而繁美。

  接待墨畫師徒幾人的,隻有五行宗大長老還有廖掌門。

  大長老臉色不好。

  似乎昨日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他甚至做夢,都能聽到墨畫在問:“還比什麽?”,“還有誰?”……

  大長老眼皮直跳。

  這個小陣師,雖然看着天真無邪,但卻是一個實打實的陣法妖孽!
  是一個“小版”的莊先生。

  甚至比莊先生還可惡。

  大長老很是痛心。

  五行宗輸了,而五行宗的核心傳承,今日就要拿給别人學了。

  盡管一品十三紋的五行靈陣很難學。

  但面對莊先生,還有墨畫這個捉摸不透的小陣師,大長老心裏也沒底,所以臉色蒼白之中,又帶着一絲忐忑。

  一旁的廖掌門,反而像沒事人一樣。

  似乎五行宗的絕陣,會不會被學去,對他都無所謂。

  人齊之後,大長老闆着臉,對着莊先生不情願地道:

  “請。”

  莊先生淡淡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沿着樓梯,往藏陣閣樓上走。

  五行宗的藏陣閣,共有四層。

  一層寬闊,有大殿,有桌案,有藏書櫃,主要用來收藏一品陣法,以及供弟子借閱,研讀,參悟陣書陣圖,還有集會論道之用。

  二層小一些,雖不奢華,但更古樸,主要用來收藏二品陣圖,一般不對外開放。

  三層地方更小,是用來收藏三品陣法的。

  陳設有些古舊,甚至還有些寒酸,但其氛圍,悠久厚重,比一層那個華而不實的大殿,更讓人肅敬。

  三品陣法!

  墨畫砸了咂嘴。

  五行宗的底蘊,果然深厚。

  自己現在,二品陣法都沒見多少,更别說是三品了。

  他很想翻閱一下三品陣圖,看看三品陣法,到底長什麽樣。

  陣紋有多少道,陣樞怎麽流轉,陣眼怎麽構建,怎麽才能學會,還有會有什麽樣的效果……

  可惜,墨畫知道,五行宗的大長老,是個鐵公雞。

  以他那一毛不拔的性子,肯定是不願意,讓自己翻閱藏陣閣内的三品陣法的。

  果不其然,别說翻閱了,待都不讓待。

  大長老領着墨畫幾人,沿着陣法密布的樓梯,以長老令開鎖,一直往上走,走上二樓,越過三樓,一直來到了四樓。

  一樓一品,二樓二品,三樓三品。

  五行宗應該沒有四品傳承,那這四樓,藏的應該就是,五行宗鎮派的,一套五副的絕陣——五行靈陣了。

  墨畫在莊先生身後,偷偷探出小腦袋,左右張望。

  五行宗的四樓,更加狹小。

  四周陳設更爲簡單,全是木制的梁窗。

  中間有個神龛。

  神龛下面,放着五個蒲團。

  牆壁地面,都畫有陣法,但這陣法,隐去了陣紋,氣息又高深晦澀,至少二品,甚至有可能三品……

  哪怕是四品,墨畫都不懷疑。

  墨畫對五行宗,也生出了一絲敬畏之心。

  雖然現在的五行宗,剝去富麗堂皇的外皮,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但它的祖上,傳承的确極其深厚。

  這藏陣閣四樓,哪怕隻是以普通的木頭做陣媒,布出的陣法,也讓人心生敬意,不敢小觑。

  大長老也有些唏噓,片刻後,平複了下心情,對墨畫等人道:

  “五行靈陣,就藏在這神龛之中。”

  “坐于蒲團之上,觀想神龛,若是悟性足夠,便能見到五行靈陣的陣圖。”

  觀想?

  墨畫微怔,不由看了眼神龛。

  那這神龛,便是另類的觀想圖?
  觀想神龛,悟性足夠,就能學到五行靈陣?

  應該沒這麽簡單吧……

  墨畫偷偷看了眼大長老,果然見大長老的眼底,隐隐閃過一絲戲谑和狡黠。

  不隻是鐵公雞。

  還是隻老狐狸……

  墨畫心裏嘀咕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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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2章 神龛
  “我五行宗言而有信,願賭服輸。”

  大長老忌憚地看了墨畫一眼,又接着道,“幾位小友,可以在此處,學習我五行宗的最高傳承——五行靈陣。”

  “五行靈陣,一品十三紋,乃是頂尖的絕陣。”

  “此陣的珍貴,想必不用我再多說。”

  “但要學這門陣法,還有些規矩,必須遵從……”

  “第一,隻能學五日,每日兩個時辰,若能學會,我五行宗無話可是,但若學不會,也請各位好自爲之……”

  “第二,學陣法期間,不得損害這屋内的一磚一木,一切陳設,不得挪動;”

  “第三,不得對神龛不敬,不得有辱我五行宗的先人;”

  “第四,這陣法無論學沒學會,學了多少,一概不得外傳!”

  “第五……”

  大長老又羅裏吧嗦,廢話了一堆,講了一堆規矩。

  墨畫聽着乏味,但看在五行靈陣的面子上,也就忍了。

  大長老說完,又看了眼莊先生,委婉道:
  “三樓備了珍貴的離山雲霧茶,請先生移步,休息品鑒。”

  這便是下逐客令了。

  學陣法的時候,神龛前是不能有外人的。

  莊先生颔首,目光從墨畫三人臉上掠過,囑咐道:“好好學。”而後便拂了下衣袖,下樓喝茶去了。

  大長老也跟在莊先生後面離開了。

  大長老離開的時候,焚了香爐,也看了墨畫三人一眼,目光晦澀,而後鎖了大門,這才離去。

  寂靜肅穆的神龛前,便隻剩墨畫三人了。

  他們隻有五天,每天兩個時辰的時間,來參悟五行宗的十三紋五行靈陣。

  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神龛前,共有五個蒲團。

  “坐于蒲團,觀想神龛,領悟陣法。”

  這是大長老的說法。

  而且他還特意說了,坐于蒲團的“坐”,是“跪坐”。

  但跪坐是不可能的。

  五行宗的先人,跟墨畫一毛關系沒有,還不值得墨畫跪。

  墨畫便盤腿坐在了蒲團之上。

  白子勝和白子曦看了一眼墨畫,也跟他一樣,盤坐在了蒲團上。

  墨畫坐在中間,白子曦坐在左邊,白子勝坐他右邊。

  三人便開始全神貫注,觀想神龛。

  神龛黑木金漆,富麗堂皇,而又古樸肅穆。

  上有镂金浮雕,刻着先人雕塑、靈獸車馬、奇花異草、雕梁畫棟、各般法寶……

  墨畫看着眼花缭亂,但又不大明白,這些刻着是幹嘛用的……

  唯有神龛中間,似乎有個道場。

  道場中間,陳列一個巨大的陣盤。

  周圍陣師雲集,神色恭敬。

  道場之上,還有一位老者,神色肅穆,以手指天,似在傳業布道。

  神龛講道。

  道場陣盤。

  這是整座神龛上,跟陣法關系最密切的地方了。

  “莫非五行靈陣,就刻在神龛中間的陣盤上?”

  墨畫猜測道,便靜心凝神,觀想神龛,心思放在中間的陣盤上。

  果然片刻過後,似有梵鍾響起。

  神龛前的香爐,香煙袅袅,漂浮在墨畫面前,又一絲一縷,籠罩在神龛前,凝結成一道道紋路,顯化在陣盤上。

  墨畫精神一振。

  “果然如此!”

  他正想凝神去看陣紋,便在這時,耳邊又響起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我傳你陣法……”

  這個感覺太熟悉了。

  當初墨畫在南嶽城,搶了張全的祖師圖,觀想之時,耳邊就有這種缥缈的,蒼老的聲音,不停念叨着,“我傳你大道”,“助你升仙”,“長生久視”……之類的話。

  墨畫本能地心生排斥。

  又是騙子!

  他目光一閃,神識一動,清心凝神,摒棄迷幻。

  片刻之後,一切都煙消雲散。

  香爐之上,煙氣袅袅。

  但這煙氣,就隻是普通的煙氣了,不成陣紋,沒有外象。

  耳邊蒼老的聲音,也消失了。

  神龛如舊。

  陣盤上面,也一無所有。

  似乎一切,都因墨畫的摒棄,而煙消雲散了……

  墨畫再看去時,神龛還是神龛。

  沒有陣法,什麽都沒了……

  墨畫愣住了。

  他又觀想了半天,還是什麽變化都沒有。

  墨畫尋思了片刻,心中喃喃道:

  “會不會自己弄巧成拙了……”

  “剛剛那道聲音,的确是想傳自己陣法?”

  “香爐之中,煙氣氤氲,凝結的也的的确确,是高深的五行陣紋……”

  “結果自己看破了幻想,五行宗的先人不開心,就不教我了?”

  “不會吧……”

  墨畫又嘗試了幾遍,結果還是徒勞無功。

  似乎這個神龛,真的不願教自己陣法了。

  那些煙氣,也就隻是普通的煙氣,不再凝結陣紋了……

  墨畫無奈,歎了口氣。

  難道要怪自己,神識太強,道心堅毅,對神念的變化,感知太敏銳了?
  墨畫轉過頭,看了看小師兄和小師姐。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在盤腿坐着,身姿筆直,目光認真,盯着神龛中央的陣盤觀想。

  眼眸之中,有陣紋的光芒閃過,似乎正在領悟着什麽。

  兩人似乎在學五行靈陣……

  墨畫也不好打擾他們。

  墨畫向右歪過頭,看了白子勝看一眼。

  而後又向左歪過頭,盯着白子曦看了一會,心中不由感慨:

  小師姐長得真好看!

  皮膚白皙,眉眼精緻,眼眸像天上的星星,靜谧而晶瑩。

  這還是她易了容,遮掩了原本的面貌。

  要是原來的樣子,就更好看了……

  墨畫又看了一會,這才回過神:
  “差點忘了,正事要緊,五行靈陣……”

  墨畫又開始全神貫注,觀想神龛。

  可無論他怎麽觀想,神龛都沒一絲變化。

  甚至他想“裝蠢”,封閉神識,心裏默念,“伱來蠱惑我啊,我不看破你了”都沒用。

  神龛還是不理他。

  墨畫歎氣,他又看了一會神龛,不由浮起一個疑惑:
  這個神龛,跟觀想圖有沒有什麽關系?
  觀想圖中,會寄宿一些神念。

  這些神念,五花八門。

  既包含了對大道的理解,對天道的感悟,也包含了一些修士死後殘存的神念,或是鬼怪僵屍等邪念。

  墨畫如今,一個正經的觀想圖沒見過。

  見過的,都是不正經的。

  圖裏也都是些,不幹不淨的邪祟。

  那這個神龛,莫非就是一個正經的“觀想圖”?
  墨畫也記得師父說過,所謂觀想圖,隻是一個泛稱,不是所有觀想之物,都是“圖”,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靈器法寶,都可能蘊含大道,或是有神念,或邪祟寄生。

  “那這麽說來,這個神龛,就是另類的‘觀想圖’?”

  “隻不過,其他觀想圖是‘圖’,而它則是一個‘龛’?”

  “神龛之中,會不會寄宿着什麽東西?”

  “是某道神念?還是五行靈陣的法門?”

  “無論怎麽說,都是個好東西……”

  墨畫眼睛一亮,又有些失望。

  “可惜太大了,搬不走……”

  “而且五行宗也不可能讓自己搬走。”

  墨畫心裏嘀咕道:

  “要是能把神龛搬走,就一勞永逸了,天天研究,早晚觀想,肯定能學會五行靈陣……”

  可惜,這也就隻能想想。

  搬五行宗的先人神龛,的确是太過分了……

  但現在的問題是,自己怎麽才能學到五行靈陣呢……

  墨畫有些犯難,盯着神龛發呆。

  香爐之中,煙氣漸漸消散。   
  時間也一點點過去……

  不知不覺,時辰已到。

  香爐中的香也漸漸燃盡。

  墨畫這才驚覺,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可他一筆陣紋,都還沒學到呢……

  就像是在考試,快要交卷了,可他一個字還沒寫呢……

  墨畫小心髒一顫。

  随後意識到,這場試要考五天,今天沒學會,還有四天,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香爐燃盡。

  一切氤氲的氣息,都已消失。

  白子勝和白子曦回過神來,眨了下眼,眼眸微亮,從觀想的狀态中退了出來。

  他們不約而同看了眼墨畫,卻發現墨畫,一副上了一堂課,什麽都沒學,然後索性擺爛的樣子,都愣了一下。

  便在此時,大長老開了門。

  他的目光,從墨畫三人臉上掠過,什麽都沒問,隻是淡淡道:

  “今日時辰已到,明日再來。”

  墨畫三人禮貌地行了一禮,便随着莊先生離開了。

  回到屋内,墨畫就帶了些愧疚道:

  “師父,我一點沒學會……”

  莊先生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饒有興趣道:
  “你看到什麽了?”

  墨畫如實道:“我看到了陣盤上的陣紋,又聽到一個老頭說話,然後習慣性地,摒棄了雜念,之後……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除了花了一點點時間,偷看了一會小師姐,其餘的時間,都用來琢磨觀想圖,還有發呆了……

  “師父,這是爲什麽呢?”墨畫問道。

  莊先生略作沉思,歎道:“可能是你神識太強了吧……”

  神識太強,洞悉本質。

  道心澄澈,不受蠱惑。

  但也因此,見不到神龛的幻圖,也就看不到五行宗的傳承了。

  墨畫嘀咕道:“五行宗也太離譜了,怎麽會用這種奇怪的方式,來傳承絕陣……”

  莊先生默默看了眼墨畫,心道不是五行宗離譜,是你的神識太離譜了。

  一品煉氣境界,就有十三紋神識。

  五行宗的先人,估計也沒能料到……

  莊先生又問了下白子勝和白子曦,“你們呢?”

  兩人都點了點頭。

  白子勝道:“我們都學了,坐在蒲團上,觀想神龛,神龛道場中央的陣盤上,會浮現陣紋……”

  “也有個老者,會講一些學習五行靈陣的要點……”

  莊先生道:“畫出來給我看看。”

  白子勝嗫嚅道,“我沒學全……”

  “無妨,”莊先生道,“會多少,畫多少。”

  “嗯。”

  白子勝點頭,然後取出紙筆,開始畫從神龛上學到的五行陣法。

  白子曦素手執筆,姿态娴雅,也跟着畫了起來。

  畫完後,一起遞給了莊先生。

  莊先生隻看了一眼,便點頭道:“的确是一品十三紋的五行靈陣。”

  墨畫也湊上去看了眼。

  白子勝畫的,是一副火系絕陣,沒有畫全,但應該就是五行靈陣中的火靈陣。

  白子曦畫的,是一副木系絕陣,十三道陣紋,一紋不差,是一副完整的木靈陣。

  顯然白子曦的陣法天賦,要比白子勝好不少。

  完整的一品十三紋的木靈陣啊……

  雖然用了仙天陣流,但兩個時辰,就完整地記下了。

  墨畫不由誇道:“小師姐,你好厲害!”

  白子曦點了點頭,接受了墨畫的誇獎,眼睛也亮晶晶的。

  白子勝撇了撇嘴,雖不滿墨畫“花言巧語”,但還是擔憂道:

  “師弟,你看不到道場陣圖,豈不是學不了五行靈陣了?”

  五行靈陣,對他和子曦來說,其實隻是錦上添花。

  他們不依賴陣法。

  但墨畫不同。

  墨畫必須走陣法的路子,也必須不斷學陣法,不斷增強神識。

  五行靈陣,對墨畫至關重要。

  墨畫又歎了口氣。

  他也沒什麽好辦法。

  若是神龛道場内,一直不顯現陣圖,那他的确無可奈何。

  他總不能把神龛砸了吧……

  白子曦想了一下,美眸微亮,“我和哥哥教你!”

  白子勝愣了一下,也明白了:

  “不錯,我跟子曦去學,學會了然後再教你。”

  墨畫微怔,随後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

  好像……也不是不行。

  從哪裏學都是學。

  自己的小師兄和小師姐,教自己陣法,也算是天經地義。

  “不過,這算不算外傳?”

  按照五行宗大長老的說法,隻能自己學,自己練。

  白子曦搖頭道,“不算外傳。”

  墨畫想了想,點了點頭,覺得也對,都是一個師門,都有學絕陣的資格,互相交流,自然不算外傳。

  于是白子曦和白子曦,就開始教墨畫木靈陣和火靈陣。

  白子曦神色平靜。

  白子勝倒滿臉興奮,他很少有能教墨畫陣法的時候。

  兩人一邊教陣紋,一邊将從老者口中,聽到的要點心得,都告訴了墨畫。

  墨畫專心學着,一邊記陣紋,一邊聽講解,有問題就問。

  一直到晚上,墨畫終于大緻掌握了木靈陣和火靈陣的陣紋。

  隻是這陣紋,墨畫雖能畫出來,但沒什麽效用。

  和其他絕陣一樣,似乎少了一些重要的東西,隻有陣紋形骸,而無陣法神韻。

  這倒在墨畫的意料之中。

  但他在意的,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爲什麽隻有木靈陣和火靈陣呢?”

  其他三系五行靈陣在哪裏?
  白子勝和白子曦面面相觑,都搖了搖頭。

  “我看到的,隻有這副靈陣……”

  “是一副一副學,學會之後,才能學其他的麽?”

  “若是按部就班,那爲何順序會不一樣呢?有木,有火,這個順序,又是怎麽定的?”

  三人都想不明白。

  墨畫歎道:“隻能明天再看看了……”

  白子勝也道:“隻能如此了。”

  白子曦也蹙着眉頭,目露疑惑。

  莊先生看着三人,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

  而此時,藏陣閣四樓,古樸堂皇的神龛前。

  大長老點了三根香,插進了香爐中。

  香煙袅袅而上。

  過了一會,三根香便兩短一長。

  左側的一支香,燒得最多,留得最短,但還是餘下了很長一截。

  右側的香次之,燒了一些,但沒燒太多。

  中間的一支香,則一點沒動。

  大長老心中欣喜,颔首道:
  “沒學會,好……”

  不隻是沒學會,而且是一點都沒學會!
  大長老有些釋然,又有些感慨。

  天賦是有的,陣法功底也紮實,會的也對,但畢竟年紀太小了,學多則雜,悟性也差了一些……

  五行絕陣,他是一點沒懂。

  看來自己猜得沒錯。

  他的師兄師姐,确實比他要強。

  不過即便再強,天賦再高,想真的參透五行靈陣,還遠着呢……

  香爐中的三支檀香,除了中間的,剩下兩支,距離真正燃盡,尚有好長的一截……

  大長老松了口氣。

  他對着神龛,拱手行禮,虔誠道:
  “……佑我五行宗,傳承不失,陣道昌隆!”

  神龛之中,并無回應。

  但道場中的老者木雕,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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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07:15
第533章 蒲團
  第二日,大長老開門,焚香。

  神龛之上,煙氣袅袅。

  墨畫三人,和昨日一樣,端坐于蒲團之上,靜心凝神,觀想神龛。

  白子勝和白子曦很快入定,繼續觀想陣紋。

  墨畫還是和昨日一樣,什麽都觀想不到。

  神龛隻是神龛。

  道場之上,陣師雲集,盡皆木雕泥塑,毫無生氣。

  陣盤之上,煙氣氤氲,也無半筆陣紋。

  墨畫歎了口氣,躺在地上,看着小師兄和小師姐觀想神龛。

  半個時辰過後,白子勝和白子曦睜開眼,對視了一眼,又轉過頭,看了眼墨畫。

  墨畫眼睛微亮,“怎麽樣?”

  白子曦道:“和昨天一樣,我看到的,還是木靈陣圖,哪怕學會之後,道場之中浮現的,還是隻有木靈陣,沒有其他五行陣圖。”

  白子勝也點頭道:“我看到的,也隻有火靈陣,不過我昨天沒學全,今天才徹底學完……”

  墨畫皺了皺眉。

  五行靈陣,包含金木水火土五副絕陣。

  如今有木靈陣和火靈陣了,其他幾副,藏在了哪裏?

  墨畫又将整個藏陣閣四樓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了地面的蒲團上。

  五個蒲團……五行靈陣……

  白子曦也發現了,問道:“是不是和蒲團有關?”

  墨畫點了點頭,尋思道:

  “那個鐵公雞……大長老,進來前叮囑過,說不得損害這屋内的一磚一木,一切陳設,不得挪動……”

  “一切陳設,不得挪動……”

  “說的,是不是就是這些蒲團?”

  “這些蒲團,顯然有些蹊跷……”

  墨畫又看了眼蒲團,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學的陣法不同,是因爲……打坐的蒲團不同……”

  “坐在不同的蒲團上,觀想到的,便是不同的五行靈陣……”

  “五個蒲團,剛好對應五道陣法!”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眼睛一亮,“我們試試看!”

  白子曦便坐在了最左面的蒲團上,白子勝則坐在了最右面的蒲團。

  兩人繼續沉下心,目視神龛,觀想陣圖。

  一個時辰後,白子勝仍在觀想。

  白子曦則觀想完了,退出入定,轉頭對墨畫道:

  “是金靈陣。”

  墨畫瞬間就明白了。

  看來自己猜得沒錯,五行靈陣,對應五個蒲團,坐在不同的蒲團上,才能觀想不同的五行靈陣。

  不過墨畫還是有些驚訝。

  “小師姐,金靈陣你學完了?”

  短短一個時辰的觀想,就已經學會了?
  白子曦點頭道:“一陣同流,一通百通。”

  墨畫恍然。

  這應該就是師父說的,那套陣法至高傳承——仙天陣法源流了。

  借助仙天陣流,可以領悟一些極高深的陣法。

  而小師姐的無暇根骨,配合無上仙天陣流,更是錦上添花,相得益彰。

  所以五行靈陣學得很快。

  白子曦又對墨畫道:“你讓一下。”

  墨畫一愣。

  白子曦指了指他坐的蒲團。

  墨畫這才意識到,一蒲團,一陣法,現在隻剩下他坐着的蒲團,還沒學了。

  墨畫便起身讓開。

  白子曦走到墨畫面前,輕盈而優雅地坐下。

  小師姐坐得比較近,墨畫甚至能聞到淡淡的幽香,一股清冽而馥雅的氣息,萦繞在鼻,缭繞在心。

  墨畫小臉微紅,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白子曦美眸疑惑地看着墨畫,“怎麽了,不舒服麽?”

  墨畫搖了搖頭,找了個借口,一本正經道:

  “我學不會陣法,有些不好意思……”

  白子曦沉默片刻,又猶豫了許久,這才下定決心,緩緩伸手,拍了拍墨畫的肩膀,拿出了小師姐的氣派:

  “沒事,我幫你學!”

  墨畫心中一暖,燦然笑道:“謝謝師姐。”

  白子曦看着墨畫澄澈的笑臉,心底湧起異樣的情緒,不由神色微肅,強自鎮定道:

  “我要學陣法了,伱不要打擾我。”

  “嗯嗯。”

  墨畫連連點頭,然後盤腿坐在白子曦後面,正襟危坐地替小師姐“護法”。

  白子曦知道墨畫在看着自己,有些心緒不甯。

  恍惚之間,覺得墨畫的目光,像是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清澈的,暖暖的,既讓人舒适,又讓久寒之人,有些不自在。

  她閉上眼睛,好半天才平複心情,而後睜開眼,目光似水,靜心去觀想神龛,領悟五行靈陣之中,最後一副水靈陣。

  墨畫就默默坐着,看着專心緻志的小師姐,也并不覺得枯燥。

  神龛靜谧,時間悄悄流逝……

  兩個時辰後,香又一次燃盡。

  神龛之中,道場也沒了聲息。

  大長老又開了門,看了三人一眼,淡淡道:
  “時辰到了。”

  墨畫三人便又離開了藏陣閣,回到客房,趴在桌子上,湊在一起商量總結:

  “我學會了土靈陣!”

  “我學會了金靈陣,水靈陣學了一大半,陣圖記下了,但陣法心得,還有些一知半解……”

  墨畫點了點頭。

  土靈陣、金靈陣、水靈陣……

  再加上之前學的木靈陣和火靈陣。

  五行靈陣,就基本湊齊了。

  “可是……有這麽簡單麽?”

  墨畫皺了皺眉。

  一品十三紋的絕陣,不可能這麽輕易就學會了吧……

  “要不,試試效果?”白子勝建議道。

  墨畫想了下,點了點頭。

  陣法講究學以緻用。

  畫出陣法,如果有實際效用,就說明的确領悟了真正的陣法。

  如果陣法無用,或是失效,那就說明,他們還沒真正學會五行靈陣。

  五行靈陣,可強化五行屬性,增幅五行靈力,借以增強五行類靈器、靈械、道法和法術的威力。

  白子曦取出一件靈劍胚胎。

  這是一柄空白的靈劍,剛鍛造沒多久,上面沒有陣法,是她平日練習煉器,煉着玩的。

  白子曦在劍胚上,畫了金靈陣,而後以靈力,催動陣法,再施展劍法。

  金色劍光,自劍尖凝結,削向地面。

  劍光及地,地面陣法壞損,磚石破碎,裂出一道劍痕,痕迹上殘留着燦金色的靈力。

  “怎麽樣?”墨畫問道。

  白子曦搖了搖頭,“增強了一點,但微乎其微。”

  墨畫有些失望。

  “再試試别的。”白子曦道。

  墨畫點了點頭。

  而後除了金靈陣外,木靈陣、火靈陣、水靈陣、土靈陣,三人全都試過了。

  會相關五行法術的,就用法術來試。

  但也有不會的。

  譬如木靈陣和土靈陣。

  白子勝和白子曦靈根雖好,但屬性受限,不會相關法術,這種情況下,墨畫便現學了“流沙術”和“木毒術”兩門五行法術。

  他是小五行靈根,五行法術都能學。

  隻不過因爲是現學的,用的不純熟,威力也小,實戰用不上,但用來測陣法,倒是足夠了。

  三人全都試了,最後都有些大失所望。

  五行靈陣看似生效了,但效用可有可無。

  墨畫微微歎氣。

  雖然失望,但這也都在意料之内。

  絕陣之所以是絕陣,除了陣紋多,神識要求高以外,還涉及一些靈力本質的變化,或是特殊的陣法傳承。

  洞悉某類規則,才能領悟絕陣。

  逆靈陣需要衍算。

  厚土陣需要感知大地道蘊。

  靈樞陣需要洞悉靈力的中樞結構,化靈爲絲,從而細緻入微地控制靈力。

  那五行靈陣,需要什麽呢?   
  怎麽才能洞悉五行靈陣的靈力本質,從而真正掌握這道絕陣呢?

  三人都有些疑惑不解。

  子時時分。

  墨畫躺在床上,神識沉浸在識海之中。

  道碑浮現在墨畫面前。

  墨畫在道碑上,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五行靈陣。

  墨畫的神識,是十三紋。

  五行靈陣,也是十三紋的門檻。

  再加上五行靈陣,雖然是五行絕陣,但根源在于五行,墨畫畫過五行大陣,對五行陣法,理解深刻,所以學起來并不算難。

  練了十多遍,墨畫就能畫出五行靈陣了。

  但也隻是能畫出。

  隻是簡單地,畫出了陣紋,疏通了陣樞,構建了陣眼。

  隻是畫出了形骸,沒有領悟神韻。

  并不能算真正掌握。

  五行靈陣,必然還有更深的奧秘。

  “這個奧秘,藏在哪裏呢?”

  墨畫雙手抱起,墊着腦袋,躺在識海虛白的地面上,開始從頭到尾,思索五行宗的人和事……

  恪守傳承的大長老、漠不關心的廖掌門、一堆毫無存在感,分不清誰跟誰的長老、還有陣學沒落的弟子……

  陣法立宗,大興土木……

  二品五行護山大陣……

  這麽一想,墨畫的思緒,便有些發散。

  他總覺得五行宗有些說不出的違和。

  但這違和,到底在哪,他還看不透……

  墨畫搖了搖頭,将注意力集中在五行靈陣上。

  五行靈陣,才是最重要的事。

  按照師父的說法,學會五行靈陣,有了立身之本,才能去築基。

  五行靈陣,藏在藏陣閣裏。

  藏陣閣裏,有一座神龛。

  神龛前面,有五個蒲團。

  大長老的目的,是不想讓自己,還有師兄、師姐、甚至是師父這一脈,學會五行靈陣。

  他不想五行靈陣外傳。

  反過來想……

  就是說,這神龛之中,的的确确,就有着五行靈陣的傳承。

  大長老如果不阻攔,是真有可能,被人學了去的。

  墨畫又從五行宗曆代先人的角度想了想:
  假如自己是五行宗的老祖宗……

  第一要務,不是擔心傳承被人學了去,而是要想辦法,讓自己的弟子,能真正領悟五行宗的傳承。

  自己學不會,宗門遲早完蛋。

  隻要自己學得好,别人即便學了隻鱗片爪,也無傷大雅。

  這麽一說……

  那個神龛,應該是五行宗老祖宗的手筆。

  五行宗的傳承,封存在神龛之中。

  五行宗後輩弟子,觀想神龛,就能領悟五行靈陣。

  若是如此的話,那麽這個傳承,不僅包括五行靈陣的陣紋,還包括,五行靈陣,内在的真正的奧秘。

  這個奧秘,或許是一種道蘊,或許是一類神識法門,又或者,是某種陣法規則的領悟。

  五行靈陣的陣圖,隻是形骸。

  這個奧秘,才是傳承的本質。

  而這個奧秘,必然在神龛之中。

  否則的話,五行宗更沒人能學會五行靈陣了!
  ——雖然現在,五行宗已經沒人能學會了……

  墨畫又尋思了下,點了點頭。

  一定是這樣!

  倒不是他驕傲。

  論及對一品絕陣的學習和領悟,估計沒幾個人,比他經驗更豐富了,也沒幾個一品陣師,神識比他還強。

  現在他都學不會。

  更别說五行宗的後輩弟子了。

  所以,神龛之中,一定還藏着什麽……

  ……

  第三日。

  大長老一如既往,焚香,祭拜,而後關門。

  白子勝和白子曦,輪流坐在蒲團上,觀想神龛道場。

  既是爲了鞏固之前學的陣紋,查漏補缺,也是想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麽細節。

  墨畫一如既往,既不打坐,也不觀想。

  因爲他什麽也觀想不到。

  神龛似乎,什麽都不想讓他看到。

  墨畫在做别的事。

  他在打量整個藏陣閣四樓的布局,陣法,還有神龛具體的構造用途。

  一邊打量,墨畫一邊在想:
  假如自己是五行宗的老祖宗,該如何布置陣法,如何構建神龛,如何設計傳承的形式,既讓自己的弟子,能學到五行宗的正統傳承。

  又能杜絕,其他師門之中,不懷好意的弟子——比如自己這樣的,來偷學傳承?

  首先是陣法。

  防禦類的,隔音類的,阻礙神識類的陣法,勢必不可少的。

  墨畫往四周看了看。

  四周有一些極其晦澀,深奧,而又強大的陣法氣息,這些應該就是,當年五行宗老祖布下的手段。

  墨畫見識少,但盲猜這些陣法,至少三品以上。

  三品陣法,就不是墨畫能看懂的了。

  墨畫隻能先忽略。

  其次,是神龛。

  墨畫又盯着神龛看了許久,連通昨日的推敲,這才漸漸明白了一些問題:
  五行宗建這個神龛,供奉的,未必是先人。

  家族的神龛,供奉祖先,尊崇的是血脈。

  宗門尊崇師承,所以供奉的,應該是傳承。

  所以這神龛之中,雖有祖先名諱,有陣師木雕。

  但其核心,是道場。

  道場的寓意,便是傳道。

  其目的,是想讓所有五行宗弟子,瞻仰神龛,如同親臨道場,聽聞先人講道,聆聽陣法真解,領悟大道奧妙。

  可怎麽聆聽呢?
  墨畫又看了眼小師兄和小師姐。

  他們就端坐在蒲團之上,看着神龛,觀想道場之中,浮現的陣圖。

  蒲團……

  墨畫又去研究了一下蒲團。

  這個蒲團,就隻是普通的蒲團。

  雖然材質特殊,墨畫看不明白,但其内部,沒有陣法,神識掃視,也無異常,也就意味着,蒲團本身,并不關鍵。

  “但觀想之時,又确實要坐在蒲團上面……”

  墨畫又想起大長老的那句話:
  “一切陳設,不可挪動……”

  墨畫心中一凜。

  不可挪動,意思是說,蒲團不能變動位置,換句話說,蒲團最關鍵的地方,在于方位……

  師父說過,世間萬物,有表有裏,有虛有實。

  蒲團是表相,方位才是本質。

  實的蒲團,是虛;
  虛的方位,是實。

  不是坐在蒲團上,能觀想神龛,領悟絕陣。

  而是坐在蒲團的方位上,就能看到神龛的本質。

  五行方位……

  這五個方位,是用來學五行靈陣的陣紋的。

  那是不是,還有其他方位?
  坐在這些方位上,觀想神龛,能看到神龛真正的奧秘,能領悟到,藏于陣紋之中的,五行靈陣的真正道蘊?

  墨畫精神一陣,開始取出紙筆,将藏陣閣四樓,所有位置格局,全部标注了出來。

  包括神龛,還有金木水火土,對應的五個蒲團。

  墨畫看着構圖,目光一凝。

  蒲團對應五行。

  每個蒲團,又對應一副五行靈陣。

  這五行靈陣,和神龛之間,似乎存在着,一種特殊的陣法關系。

  而這種關系,蘊含陣理,似乎是可以通過神識衍算,算出來什麽……

   今天有事,耽擱了大半天,更新得又晚了,抱歉。

    抽空我要多寫點,不能做鹹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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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
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07:40
第534章 出竅
  但這種衍算,涉及絕陣,雖說不上很難,但很耗時間。

  直到兩個時辰過去,墨畫還是沒算出什麽頭緒。

  三人又離開了神龛,回到五行宗的客房。

  墨畫簡單打坐冥想,休息片刻,待神識充盈,繼續衍算五行靈陣和神龛之間的關系。

  神龛圖上,墨畫按照方位,畫出了五副五行靈陣。

  而後依據衍算的結果,又在靈陣之間,勾勾畫畫。

  一道道線條,互相交錯,勾連,穿插……

  白子勝和白子曦雖然會仙天陣流,但不會衍算,隻能看着墨畫一個人一邊算,一邊畫。

  莊先生同樣默默看着,沒有提示,也沒說話。

  很顯然,他是想讓墨畫,獨立自主,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問題,去破解謎團,去領悟陣法。

  因爲他心裏清楚,自己幫不了墨畫一輩子。

  甚至,也不再能幫他多久了……

  墨畫廢寝忘食,衍算陣法,晚上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上接着算。

  道碑之中,神識可回溯。

  衍算的效率,也就更高。

  終于,次日清晨,墨畫将神龛五行陣圖中的,陣法關系,衍算了出來。

  神龛結構圖中,以神龛爲核心,以五行靈陣爲輻翼,陣紋嚴謹,靈力軌迹交錯編織,形成了一副複雜而深奧的靈路圖。

  這些靈力軌迹,共有六個彙流點。

  其中五個,就是那五個蒲團的位置,還有一個,是隐藏的方位。

  這個方位,在藏陣閣四樓,是隐藏的,沒有蒲團,也沒有其他任何标記。

  甚至墨畫懷疑,這個位置,五行宗的大長老或許都不知道……

  因爲算起來太複雜了。

  而且必須極爲精準,一分一毫,都不能有差錯。

  神識衍算之法,衍算絕陣靈路,對之前的五行宗,或許不算什麽。

  但今非昔比,對現在的五行宗來說,可能真的就跟“天書”一樣了。

  墨畫輕輕松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算出這個方位,離五行靈陣的本質,又更進了一步……

  ……

  第四日。

  大長老焚完香離開後,假裝打坐的墨畫,立馬起身,取出衍算好的神龛五行圖,而後對照衍算的靈路,尋找正确的方位。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在幫忙找。

  整個藏陣閣四樓的地面,鋪着一塊完整的磚石。

  磚石光滑,沒有紋路,也沒有絲毫可以參照的點,所以确定方位,有些費時間。

  一盞茶過後,墨畫在一個,看上去極其尋常的位置上,點了一滴墨水。

  這點墨水,便是五行靈路彙流的點。

  也就是觀想神龛的第六個“蒲團”。

  墨畫歎了口氣,“五行宗的先人,心眼真的很多。”

  白子勝和白子曦瞥了眼墨畫,沒有說話,但心裏都嘀咕道:

  “心眼再多,也沒你多……”

  五行宗的先人,弄了這麽多手段,藏了這麽深的秘密,還是被你給挖出來了……

  “你觀想看看。”

  白子曦催促道。

  時間不多,這已經是第四日了,距離五日之期,已經很近了,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

  “嗯。”

  墨畫點頭,而後盤腿打坐,居于五行彙流的方位,“坐”在第六個虛無的蒲團上,觀想神龛。

  這下,他見到的,便不再是道場。

  而是一座大門。

  神龛的大門!
  大門深沉,古樸,上面刻有五類複雜的紋路。

  這些紋路,墨畫非常熟悉,正是一品十三紋的,五行靈陣的陣紋。

  可是……大門是緊閉的……

  墨畫歎氣。

  他總算明白,五行宗的五行靈陣,是怎麽失傳的了。

  這道大門,既防小人,也防君子。

  外人防,自己人也防……

  那上面的紋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看就知道,是個謎陣。

  陣法靈路,被人篡改過,像是“加密”了一般。

  要經過衍算,才能解陣,才能開門。

  這一般陣師,怎麽可能算得出來?

  這個五行靈陣,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給一品陣師學的?
  五行宗的先人,腦子指定有些問題……

  自己家的傳承,裹得跟粽子一樣,嚴嚴實實的。

  墨畫心中有些無語。

  但現在顯然不是腹诽的時候。

  他立馬鋪開紙張,取出筆墨,然後認認真真,一筆一畫,将大門上的完整五行謎陣,抄錄下來。

  抄錄完後,兩個時辰也差不多過去了。

  墨畫便将自己點下的那道墨痕給擦掉了。

  果然沒過多久,大長老便來了。

  “時間已到,請回吧。”

  大長老語氣還算客氣,但目光之中,藏着一絲冷笑。

  墨畫三人,隻能再回去。

  神龛大門上的五行謎陣,墨畫也能自己算,自己解,不過要花些時間。

  但在此之前,他還是去問了下莊先生。

  墨畫将自己抄錄下來的陣圖,拿給了莊先生看。

  莊先生有些詫異,但并不意外。

  墨畫心裏便有數了:

  “師父當年,肯定也見過這個謎陣,有可能,還親自解開過,并進入了神龛之中。”

  但師父肯定不會給自己任何指點。

  墨畫便問了些别的:

  “師父,這些手段,是五行宗的先人布下的麽?”

  莊先生有些感慨,“算是吧……”

  “爲什麽弄這麽麻煩呢?”

  莊先生饒有趣味道:“防賊呢。”

  “防賊?”墨畫一怔,随後道:“防我麽……”

  莊先生微微一笑,“是,你也算。”

  “可是……就算防賊,也太麻煩了吧,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莊先生搖了搖頭,“不,他們防的,是我們這一派曆代的門人弟子,并不小題大做!我們……這一派的修士,自古而今,盡皆根骨絕佳,驚才絕豔之輩……”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不由怔了一下。

  墨畫很有自知之明,“師父,除了我……都是根骨絕佳,驚才絕豔的……”

  莊先生沉默片刻,委婉道:
  “你根骨是差了些,但陣法上,還算是……驚才絕豔的……”

  “嗯嗯,”墨畫點頭,“師父您接着說。”

  莊先生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說到哪了,便接着道:
  “五行宗的先人,不把門檻設得高些,不把謎題弄得難些,是很容易就被看穿的……”

  “用來防我們,其實還算合理……”

  “隻不過這樣一來,五行宗的後輩,反倒遭殃了。”

  “一旦宗門沒落,五行宗後輩弟子,若不成器,基本沒一個能解開迷障,學會傳承的。”

  “這些陣法,也就隻能失傳了……”

  莊先生說到這裏,看了眼墨畫,諄諄教誨道:
  “修界的宗門和家族,但凡以陣法立宗,這些傳承,藏得都特别深。”   
  “五行宗藏陣的手法,算是很有特色的。”

  “看似簡單,但又晦澀。”

  “雖然晦澀,但都暗合陣理。”

  “你多多留意,多多學習,破解之後,觸類旁通,以後再遇到類似的陣法傳承,有了五行宗的參照,自己就能去破解,去參悟了。”

  莊先生語氣微沉,“修界數萬年,世家興衰,宗門浮沉……”

  “有些勢力,看似微末,但祖上的傳承,不可小觑。”

  “這些傳承,往往便藏在不起眼的事物中。”

  “修道講究機緣,有些人的機緣,靠的是運氣。”

  “而有些人的機緣,靠的是見識……”

  “運氣是先天的,不可捉摸,見識卻是後天的,可以自己去學,去看,去思考……”

  “大道眷顧有心之人,以後你一定要多留心……”

  莊先生的目光,含蓄而内斂,藏着深沉的情緒。

  “嗯!”墨畫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明白,師父是借五行宗的傳承,在教自己方法。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師父是希望,自己将來能靠自身的眼界,認知和見識,自己去尋找機緣,去尋覓陣法,去探尋大道……

  墨畫看着氣息微弱的莊先生,心情有些落寞和複雜。

  ……

  到了晚上,墨畫還是廢寝忘食地去衍算陣紋,破解五行謎陣。

  得益于道碑,墨畫衍算得越來越快……

  而此時此刻,藏陣閣中。

  大長老又在神龛前,點燃了三炷香。

  一炷香燒了三分之一,一炷香燒了四分之一,中間的一炷香,有火不燃,依舊紋絲不動。

  大長老有些安心,又有些意外。

  安心的是,五行宗的傳承,保住了!
  隻剩一天,兩個時辰。

  他們怎麽也不可能領悟得出,五行宗的鎮派絕陣——五行靈陣!
  意外的是,那個小陣師,的确沒從神龛之中,參悟出哪怕一點五行靈陣的門道……

  大長老輕蔑一笑。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年輕時,才華橫溢,但也僅此而已,潛力耗盡,還有什麽前途可言?

  “那個小陣師,自己算是高估他了……”

  大長老轉身離開。

  他沒發現,神龛道場之中,那個木雕老者,也詭異地笑了一下……

  ……

  大門上的謎陣,雖然複雜,但與神龛前的五行彙流陣紋,同出一轍,隻不過,一個是彙流,一個是分流。

  墨畫輕車熟路,花了一晚,便衍算出了陣法的靈路。

  第五日,也就是五行宗約定的,可參悟五行靈陣的最後一天,墨畫有些忐忑,但還是一如既往,和小師兄小師姐一同,邁進了藏陣閣四樓。

  大長老焚香,關門後,便到了三樓,和莊先生喝茶。

  神龛前一片安靜。

  墨畫重新确定方位,然後開始觀想神龛。

  白子勝和白子曦則在他左右,爲他護法。

  墨畫觀想神龛的瞬間,陣紋密布的大門,又一次浮現。

  墨畫以神識,引動陣法,按照自己昨日衍算的靈路圖,一點點将陣紋還原,将彙聚的靈路,重新分流,各歸原位。

  很快,神龛大門之上,複雜的陣圖,就變得清晰明了。

  這是泾渭分明的,五副五行陣圖。

  陣圖中間,包圍着一個太極狀的門鎖。

  墨畫神念一動,太極便緩緩轉動,神龛大門,随之轉動,五行流轉,形成了一個旋渦。

  旋渦内部,漆黑一片。

  墨畫心中微凜。

  還沒等他細想,便覺得虛空之中,生出一股吸力,牽扯着他的識海,似乎要将自己的神識,牽引出體外。

  墨畫立馬靜心凝神,顯化自身。

  在他自身顯化的瞬間,他的神念之體,便被大門吸扯,脫離識海,拉進大門,進入了神龛之中。

  神識離體的瞬間,墨畫的眼眸,光澤暗淡,緩緩閉合,身子也軟軟地癱倒下去。

  白子曦見狀,立馬摟住墨畫,而後皺着眉頭,試了試墨畫的鼻息,眉頭皺得更緊了。

  白子勝也吓了一跳,忙問道:“怎麽了?”

  白子曦目光微凝,“像是……神識出竅了?”

  白子勝大驚,“他才煉氣吧……神識出竅,容易沒命的!”

  白子曦立馬道:“安魂丹和守氣丹!”

  “哦哦!”白子勝立馬手忙腳亂地在儲物袋裏翻找,片刻後,取出兩瓶丹藥,一樣選了一顆,遞給白子曦。

  白子曦白皙的手指,拈着丹藥,喂入了墨畫的口中。

  墨畫原本漸漸蒼白的臉色,重又紅潤了起來。

  口鼻之間,也漸漸有了平緩的氣息。

  白子曦松了口氣。

  白子勝也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不由嘀咕道:“怎麽會神識出竅了呢?”他又看了眼白子曦,問道:

  “現在怎麽辦?”

  白子曦看了眼神龛,淡淡道:

  “等等吧……”

  白子勝也沒其他辦法,歎了口氣,“隻能如此了……”

  白子曦将墨畫,平躺放在地上,取出個柔軟的毯子,墊在墨畫腦後,而後在一邊坐下,抱着膝蓋,默默地看着墨畫。

  ……

  墨畫隻覺識海一痛,神識一輕。

  再睜開眼時,就發現身處一個寬闊的廣場之中,四周全是前輩先人,但又盡皆木雕泥塑。

  除此之外,靈獸争奇,百花鬥豔,車馬如水,步辇如雲。

  又有寶瓶花卉,畫棟雕梁。

  一步一景,美不勝收。

  這些景物,墨畫全在神龛之上見過。

  而這個廣場,就是神龛之中的道場。

  隻不過,在外面看,一景一閣,一人一物,都是浮雕木刻。

  此時再看,卻栩栩如生,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墨畫放開神識,環顧四周,忽而皺眉。

  不,不對!

  這裏所有東西,都是假的,但有一個不是!
  他把目光,投向了道場上方。

  道場上方,有個老者。

  老者是個木雕,容貌刻闆,披着木衣,須發全是木刻的紋路。

  可在墨畫看它的瞬間,它的樣子就變了。

  一身木衣,有了色彩,僵滞的臉,有了生氣,須發變白,目光也變得深邃,自道場之上,遙遙投向墨畫。

  片刻之後,道場之上,傳出了他沙啞的聲音:
  “竟然還有人……能進來……”

  墨畫不知他的身份,但見他年長,德高望重,便很有禮貌地,拱手行禮道:

  “晚輩墨畫,見過前輩,不知前輩是……”

  老者緩緩站起,神色越發生動,身上的道袍,顔色缤紛,最後形成五色,如同五行道袍。

  他的聲音,威嚴而凝重,擲地有聲:

  “老夫……乃五行宗,第二十三代,傳道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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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08:07
 第535章 傳道
  五行宗傳道長老?!

  墨畫心中震動。

  傳道長老,授業傳道,在宗門之中,身份特殊,雖不是權力最大的,但必然是地位最超然的,也是對宗門傳承,最熟悉,理解最深刻之人。

  這個木雕老者,竟然是五行宗的傳道長老……

  墨畫心思急轉。

  傳道長老看着墨畫,忽而目光一凝,“你不是我五行宗的弟子!”

  墨畫有些好奇,“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傳道長老目光晦澀,“神識強大,神念顯化……”

  “我五行宗今非昔比,傳承沒落,還教不出你這樣的弟子……”

  墨畫點了點頭,覺得這個理由倒也合理,便又問道:
  “您是傳道長老,傳的道,是五行靈陣?”

  傳道長老也不隐瞞,“不錯……”

  他目光放遠,看向道場中央的陣盤,“我身死神存,駐守神龛,若有弟子,得五行宗首肯,坐于蒲團,觀想神龛,我便在道場中央,顯化五行靈陣,傳授靈陣陣紋,及陣法要義……”

  墨畫聞言點頭,問道:“那您之前,見過我了?”

  傳道長老緩緩颔首,“見過,五日前,你第一次來,我便見過你。”

  墨畫又問:“那日我觀想神龛,爲何您不教我呢?”

  傳道長老聞言,神色一冷,沒好氣道:

  “你心裏沒數麽?”

  墨畫一愣。

  傳道長老眼皮跳了跳,“你神識太強,窺破了陣盤,我還怎麽教?”

  “哦。”

  墨畫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傳道長老又有些感慨,“我駐守道場,這麽多年來,你是第一個窺破道場陣盤,讓我想教,又沒法教的修士……”

  “我不是五行宗弟子,您也想教麽?”墨畫問道。

  傳道長老慨然道:

  “能到這神龛前,觀想道場的修士,要麽是五行宗弟子,要麽與五行宗有淵源,又或者,冥冥之中,有天賜的機緣。”

  “無論如何,皆是因緣際會。”

  “我是傳道長老,自然也有教無類。”

  “隻要能将我五行宗的‘道’,傳下去便好……”

  墨畫有些肅然起敬,便不再含蓄,直接問道:
  “那您能教我五行靈陣麽?”

  傳道長老沉思片刻,歎道:“也罷……”

  “這數百年來,别說進入神龛,就連有資格進入藏陣閣,在神龛之前,觀想領悟的弟子,都越來越少了……”

  “無道可傳……”

  “再這樣下去,我這傳道長老,真成了木雕泥塑,枯朽于此,難見天日了。”

  傳道長老又看了眼墨畫,點頭認可道:
  “你天賦很好,神識也強,道心澄澈,五行宗的傳承,落在你手上,也不算辱沒。”

  “隻是有一點……”

  傳道長老神情嚴肅,“你若學會了五行靈陣,若有機會,一定要将此陣發揚光大。”

  “将來若五行宗有難,也請一定要施以援手,償還了這份因果。”

  墨畫神情肅然,認真道:“一定!”

  “好!”傳道長老放下心來,又問道:“五行靈陣的陣紋,你可學會了?”

  “會了。”墨畫點頭。

  傳道長老有些意外,衣袖一揮,道場上便顯化了筆墨。

  “你畫來,給我看看。”

  “好。”

  墨畫以筆蘸墨,将金木水火土,五行靈陣,各畫了一副。

  傳道長老瞳孔微縮,但還是壓抑下心中的震驚,點頭贊揚道:
  “很好,不錯,短短的時間内,就能将五行絕陣的陣紋,學得如此純熟,畫得分毫不差,很是難得……”

  “不過……”

  傳道長老轉言又道:“……你也應該知道,絕陣不在品類之中,跳出形制之外……”

  “不是學會陣紋,就等于掌握了絕陣。”

  “要想真正領悟五行靈陣,會畫陣紋,還是遠遠不夠的……”

  墨畫謙遜道:“晚輩知道,還請前輩指教。”

  傳道長老欣慰颔首,捋了捋胡須,“孺子可教也,我這便教你,如何真正領悟五行靈陣,你且聽好……”

  墨畫點頭,認真聽着。

  傳道長老神色肅然,緩緩道:
  “五行靈陣,乃五行類絕頂陣法!”

  “五行靈陣,其難度、深度、涉及的陣法廣度,甚至可以與大陣相媲美!”

  “五行大陣,勝在宏大,五行靈陣,勝在高深。”

  “我五行宗當年,便是依靠這五行靈陣,強化五行,輔助殺伐,增靈器之利,強法術之威,這才能跻身一流陣法宗門之列……”

  “五行靈陣,靈力增幅,核心在于對五行靈力本質的領悟。”

  “這個本質,便在于一個‘強’字。”

  “同樣的五行靈力,經陣法強化,可增幅一至兩成,那你靈器、修道武學或是法術的威力,都會強上一兩成……”

  墨畫皺眉,“那到底該怎麽領悟呢?”

  傳道長老道:“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我隻将陣理告訴你,但根本的,還是需要你自己去領悟。”

  墨畫點頭。

  傳道長老道:“五行強化,本質在于靈力變化……”

  “需要利用陣紋,分解靈力,而後重構,繼而化生,再利用五行相生的原理,進行增幅。”

  “這樣的話,靈力本身,便會強化。”

  “以神化道……”

  “一生二,二生三……衍生不息。”

  “這裏面,包含了‘生’的陣理……”

  “有了‘生’,自然自強不息……”

  ……

  傳道長老的話意味深長。

  墨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顯然一時無法理解。

  傳道長老微微颔首,“你将這些話記住,好好琢磨,細心領悟,若是想明白了,再去嘗試畫五行靈陣,将陣理與陣紋融會貫通,就能漸漸理解,其中的奧妙了……”

  “你好好想想。”

  傳道長老說完,開始閉目養神。

  墨畫便皺眉苦思,想了許久,忽而擡頭,看向傳道長老,目光有些耐人尋味。

  傳道長老正襟危坐,仙風道骨。

  墨畫偷偷伸出小手,一記火球術,砸在傳道長老身上。

  正在打坐的傳道長老猝不及防,直接被墨畫一個火球術掀翻。

  傳道長老起身大怒:“你做什麽?”

  墨畫目光更是笃定,不管不顧,手指頻點,接二連三地施展火球術。

  呼,呼,呼!
  火球一記接着一記,轟在這傳道長老身上。

  “住……住手!”

  “無知小兒……”

  傳道長老惱羞成怒。

  “狂妄!”

  “膽敢……”

  “不尊師重道,大不敬……老夫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傳道長老怒而威脅道。

  墨畫不僅不怕,還冷哼一聲,不屑道:
  “什麽貨色,也敢騙到我頭上?”

  “當着我的面,胡說八道?”

  “你這種伎倆,我見得多了,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傳道長老還想說什麽,卻被墨畫又快又狠的火球術,頻頻壓制,喘不過氣。

  很快,他就被火球術轟得千瘡百孔。

  他的臉,是殘缺的,身子是殘缺的,道袍是殘缺的。

  但片刻之後,他整個人,又化成一灘金色的銅水,最後重新凝塑造成形,顯出了原形。

  它不是傳道長老。

  而是一個怪模怪樣的小鬼。

  唯一相同的,是它們都穿着五色道袍。

  五色道袍,象征五行。

  這是一隻,五行小鬼。

  五行小鬼露出本相,對墨畫怒目而視,難以置信道:

  “你是怎麽識破我的?”

  在道場中,它有先天優勢,與整個道場的氣勢,融爲一體,其他“人”,或者鬼怪邪神,乃至一切念體,應該都識破不了自己才對。

  數百年氣場呼應。

  他既是五行小鬼,也是傳道長老。

  墨畫哼道:“因爲你在胡扯,你根本不懂五行絕陣,不懂五行絕陣,怎麽可能做傳道長老?”

  五行小鬼嗤笑一聲,“我不懂,你懂?你若是懂,還來學什麽?”

  墨畫從容道:“五行靈陣我不懂,但絕陣我還是略知一二的……”

  他開始一句句批判:

  “絕陣之中,靈力分解,不叫分解,準确地說是叫逆解。”

  “普通分解,不算絕陣。”

  “但逆解,又是完全不同的絕陣了。”

  “靈力重構,涉及靈樞,是靈力類控制陣法,而非五行屬性陣法。”

  “靈力化生,隻是五行之一,是土系絕陣,但又與五行靈陣,截然不同,所化生的,并非自身靈力,這種絕陣,不是用來強化靈力,而是用以滋養萬物的……”

  “陣理之中,‘強’和‘生’,又是不同的範疇,有關聯,但不可混爲一談。”

  “五行陣是‘強’,不是‘生’。”

  “還有,靈力是不會自己增加的。”

  “你對‘一生二,二生三’的認知,也是錯的。”

  “靈力形式會變,但其本質,是守恒的。”

  “五行強化,也不會憑空多出靈力來……”   
  “五行靈陣,就算增幅,也不是自己變多,變強,而應該是借助某種外力,強化自身。”

  ……

  墨畫口齒伶俐,滔滔不絕。

  五行小鬼卻一臉懵。

  這小鬼,在說什麽?
  什麽逆解?什麽靈樞?什麽化生?
  “強”和“生”,怎麽又不一樣了?

  靈力守恒,守什麽玩意兒?

  五行小鬼細細琢磨,随後心中“咯噔”一跳。

  完了,這是碰到内行了……

  絕陣這種亂七八糟的學問,這小鬼是真懂!

  五行小鬼有些不可思議。

  這套五行靈陣傳承的說辭,是自己東聽西湊,七鱗八爪,拼湊出來的。

  自己用這套說辭,忽悠了這麽多年,見人騙人,見鬼騙鬼,一直沒出問題。

  因爲絕陣這玩意,根本沒人能懂。

  别人最多不信,無法理解,但也不敢質疑。

  但它萬萬沒想到,今天卻翻船了。

  這個小陣師,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對絕陣這麽熟?

  五行小鬼看着墨畫,心中震動。

  墨畫卻不願浪費時間,并指指向五行小鬼,神識将其鎖死,指尖鮮紅的火焰翻湧,冷漠道:
  “五行靈陣的傳承,在哪?”

  五行小鬼冷笑,“狂妄!你以爲,我會怕你?”

  墨畫指尖一點,鮮紅的火球,呼嘯而出。

  五行小鬼想躲,但卻發現,自己已經這小陣師的神識,牢牢鎖定,除非跑得比火球術快,不然根本躲不過。

  它又被火球術擊中了。

  神識顯化的火球,在它身上炸開,火焰灼燒着它的皮肉,明明是神念顯化的虛無之火,但産生的灼熱的痛楚,卻清晰而真切。

  時間有限,墨畫沒有手下留情。

  火球術,又是一個接着一個,轟得五行小鬼,毫無招架之力。

  它想沖向墨畫,但要頂着火球術的轟殺。

  偶爾從火球術的壓制下脫身,又會被水牢術捆住。

  它若不近墨畫的身,就隻能被墨畫遠程的火球術耗着。

  關鍵這個火球術,邪門得很,又快又準,威力還很不俗。

  十來個回合後,五行小鬼便心如死灰。

  它意識到了,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自己是個小鬼。

  而對面這個小鬼,卻是個“怪物”。

  人力有時盡,鬼也是一樣。

  識時務者爲俊傑,同樣,識時務者,也可以爲“鬼傑”。

  五行小鬼,這個原“傳道長老”,便撲通一聲跪下,口中高呼道:
  “小友,饒命!”

  墨畫見它聲音洪亮,顯然氣息十足,便沒停手,想着再多耗耗它的實力。

  五行小鬼大急,又連忙給墨畫升輩分:
  “小哥,小爺,小祖宗!”

  “不能再打了!饒我一命!”

  墨畫見他“小祖宗”都喊出來了,便勉爲其難地收手了,而後又問了一遍:
  “五行靈陣的傳承在哪?”

  五行小鬼嗫嚅着不想說。

  墨畫不慣着它,又是一個火球術轟了過去。

  五行小鬼這才老實,看着墨畫的臉色,不安道:
  “我……我也不知道……”

  墨畫面露不悅,眼中寒光微閃。

  五行小鬼急忙道:
  “小祖宗,真的!我真不知道!”

  “你在這個道場,待了這麽久,冒充了這麽久的‘傳道長老’,一點也不知道?”

  墨畫顯然不信。

  五行小鬼道:“我本也隻是一個普通的鬼怪,寄居一幅破畫中,四處流離,後來被五行宗的老掌門得到,拘了邪念,丢到這神龛之中,冒充‘傳道長老’,糊弄想學五行靈陣的修士……”

  “我雖在這道場待得久,但對陣法,知之甚少。”

  “五行靈陣這種高深的絕陣,我更是一竅不通。”

  “小祖宗,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

  墨畫眼睛微微眯起。

  這五行小鬼說得輕描淡寫,什麽普通鬼怪,寄居破畫,四處流離……

  事實必然沒這麽簡單。

  墨畫還記得,自己所見的第一幅觀想圖中的那個青面小鬼。

  那個小鬼,殘存的記憶中,就有從人變成鬼,然後四處蠱惑修士,啃噬修士神識的畫面。

  這個五行小鬼,估計也差不多。

  壞事肯定沒少幹!
  不過當前還是五行靈陣要緊,其他事,可以之後再算。

  墨畫神色微凝。

  五行小鬼神情瑟縮。

  看着并不像說假話。

  而且它說得,也有道理。

  五行靈陣這種一品十三紋的頂級絕陣,若是不得門徑,它這個小鬼,就是對着陣法參悟數百年,也是不可能有什麽領悟的……

  可它如果不知道,那這五行靈陣的傳承,又藏在哪呢?
  墨畫環視四周,目光一動,忽然問道:

  “你來之前,這個道場,就是這副模樣?”

  五行小鬼點頭。

  墨畫目光一凝,“也有傳道長老?”

  五行小鬼搖頭,“那倒沒有。”

  “所以,你假扮傳道長老,坐的那個位置,原本是沒有人的?”

  五行小鬼心中一悸,微微點頭。

  墨畫便緩緩走到道場中央,便發現道場之上,有個蒲團,而那五行小鬼,假冒傳道,就是坐在那“蒲團”之上。

  又是蒲團!

  墨畫精神一振,緩緩走上前去,端詳片刻,發現這蒲團,和神龛外的蒲團,幾乎一模一樣。

  傳道蒲團!

  墨畫眼睛微亮,坐在了蒲團之上,而後目視前方,隻覺面前豁然開朗。

  整個神龛,萬般事物,盡收眼底。

  甚至他還能看到,神龛外面的小師兄和小師姐。

  小師兄百無聊賴,又有些擔心。

  小師姐則坐在地上,抱着膝蓋,默默看着神念出竅,隻餘肉身,平躺在地上的“自己”。

  除此之外,墨畫還能看到神龛外的蒲團。

  不,準确地說,是蒲團的方位。

  每個蒲團的方位,虛實之間,都刻有一副陣法。

  這是五行靈陣,更完整,且更嚴謹的陣紋。

  與自己已經得到的陣紋,有一些出入。

  墨畫略作思索,便明白了。

  看來這個假冒的“傳道長老”,在陣紋上,也做了一些手腳,通過神龛觀想,學到的陣紋,與真正的五行陣紋相比,是有錯謬的。

  目的,還是爲了不讓别人能學會真正的五行靈陣。

  墨畫立馬将腦海中的陣紋,與此刻見到的陣紋互相映照,然後神識微加衍算,便得到了真正的五行靈陣的陣紋。

  可這還是不夠……

  陣紋依舊隻是形式。

  畫龍還需點睛。

  墨畫就差那點睛一筆,才能真正領悟五行靈陣。

  可那一筆,究竟是什麽?
  墨畫皺眉。

  傳道……蒲團……

  顯化陣法……

  墨畫眼眸微亮,立馬在道場中間的陣盤上,完整地顯化了一遍五行靈陣。

  他想看出其中的一些端倪。

  在他顯化完真正的,五行靈陣陣紋的同時,坐下的蒲團,突然傳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神念。

  這股神念,無主無識,像是一道空白的,單純的念體。

  這道神念,緩緩流入陣盤,融入五行靈陣之中。

  五行靈陣之上,五色光芒,驟然璀璨,無比耀眼。

  墨畫一愣。

  這是什麽意思?
  這股神念,在告訴自己什麽?
  又或者,在向自己演示什麽?
  墨畫苦思良久,忽然擡頭,看向五行小鬼,語氣急促問道:

  “你關于絕陣的那些話,是從哪聽來的?”

  五行小鬼見墨畫凝神思索,便想偷溜,剛邁出一步,就被墨畫問了這個問題。

  它不敢表現出異樣,便道:
  “很多人……”

  “都有誰?”

  “五行宗的掌門、長老、一些弟子閑聊、其他的,有資格學五行靈陣的外來修士、陣師……”

  五行小鬼一一數着。

  墨畫道:“有沒有哪句話,是出自五行宗,曾經的掌門,或是長老之口?”

  五行小鬼皺眉想了半天,忽然道:“有!”

  “哪一句?”

  五行小鬼頓了一下,神情微肅,緩緩道:

  “這句話,出自五行宗,年紀最老,也最默默無聞的一個長老之口……”

  “他在無人之時,對着神龛,曾緩緩說過這句話:”

  “神識……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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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08:31
 第536章 神識化道
  神識化道?!
  墨畫心中一凜,問道:“神識化道,什麽意思?”

  五行小鬼抽了抽嘴角,苦笑道:“這,我怎麽知道?”

  墨畫目光不善。

  五行小鬼連忙道:“我真不知道,我不是傳道長老,又不懂陣法,你問這個,不是難爲我麽……”

  “而且這話,也隻是我聽來的……”

  墨畫問道:“說這話的長老是誰?”

  五行小鬼搖頭,“這我也不知道,他年紀太大了,一臉褶子,血氣無時無刻不在衰落,眼都睜不開了,平日裏我從未見過。”

  “但五行宗的老掌門,還有一衆長老,對他都很恭敬,顯然資曆很老。”

  資曆很老……

  墨畫皺了皺眉。

  資曆很老,有可能知道五行靈陣的奧秘。

  墨畫又轉過頭,看了眼道場。

  道場中央,五行靈陣光芒璀璨。

  适才的一幕,又浮現在墨畫的腦海中。

  自己顯化了五行靈陣,但陣紋暗淡。

  無形無質,無意無識的神念,自蒲團之上,流入道場之上的五行靈陣後,五行靈陣發光……

  顯化的陣法發光,意味着陣法生效。

  這和道碑之中一模一樣。

  道碑之上,陣紋點亮發光,意味着陣法成功。

  墨畫托着下巴,靜心思索……

  神念彙入五行靈陣,陣紋發光……

  這似乎是一種演示。

  也是傳承的最後一環。

  神龛外的五個蒲團,教的是五行靈陣的陣紋。

  第六個隻有方位的“蒲團”,打開通往神龛的大門。

  神龛之内,道場之上的這個蒲團,也就是第七個蒲團,掲示五行靈陣的奧秘。

  神識化道……

  靈力守恒……

  一生二,二生三……

  墨畫心中一顫,陡然明悟。

  靈力是守恒的,多少周天的靈力,凝結多少周天的法術。

  而五行靈力,可以增幅法術威力。

  靈力本身,不會增多,不會增強,那增幅的這部分法術威力,從何而來?

  墨畫目光一凝。

  是神識。

  五行宗的老長老,說過神識化道,意思就是,将神識化入道法,與靈力融合。

  這樣才能在靈力不變的情況下,強化五行之力。

  可畫陣法,本就需要消耗神識……

  這兩者,又有什麽不同麽?

  墨畫又想起适才,蒲團之上,神念融于靈陣的畫面,漸漸茅塞頓開。

  一般畫陣法,所消耗的神識,并不用在陣法本身,更像是……

  用來體悟大道,溝通冥冥之中的道蘊,耗費心神,才能畫出陣紋。

  這種神識,是思慮的損耗。

  但五行靈陣不同。

  除了陣法本身消耗的神識外,還需要将額外一部分神識,彙入陣法,與靈力融合。

  這種情況下,神念之力與靈力,殊途而同歸,都視爲一種修道之力。

  神識化道。

  神識與靈力合一,才能畫出真正的,五行靈陣!
  但也正因如此,這個絕陣,所需的神識,遠不止十三紋。

  十三紋神識,是單純領悟陣紋的門檻。

  可畫陣紋的同時,還需要分出神識,融于陣法,增幅靈力,使五行靈陣生效。

  這樣一來,就加劇了神識消耗。

  五行靈陣,表面上是十三紋絕陣,但比一般十三紋,神識要求還要高。

  墨畫有些無語。

  怪不得,這個絕陣近乎失傳了。

  不僅難,而且傳承得這麽麻煩。

  更離譜的是,一品十三紋,這種神識要求,本來已經夠高了,結果竟還是反向“虛标”的。

  墨畫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也不必計較這些了。

  現在的問題是,神識與靈力融合,究竟該怎麽融合?

  光自己想是沒用的,墨畫決定,自己按照蒲團傳道的演示,先嘗試一下。

  他坐在蒲團上,重新在道場的陣盤上,嘗試畫了一遍金靈陣。

  一邊畫,同時一邊分出一部分神識,融于陣紋。

  剛畫幾筆,就失敗了。

  神識既要感悟陣法,又要融于陣紋,分心二用,的确有些難。

  墨畫便多試了幾次。

  多嘗試幾次後,墨畫便漸漸摸清了門道。

  他明白了,這其實也是一種神識運用之法:
  “一心二用,神識分流。”

  既要分神,又要融合,對神識的要求極高。

  不過墨畫以天衍訣功法爲根基,又領悟了靈樞陣法,兩者相得益彰之下,對神識的控制,以及對靈力的操控,已經達到了細緻入微的境地。

  神識操控,不是問題。

  隻要知道方法,多嘗試幾次,倒也不算難。

  墨畫畫着畫着,不由皺眉:
  要想學會五行靈陣,要神識強大,要會神識衍算,要學天衍訣,要領悟靈樞陣,還要明晰絕陣陣理……

  這些自己,恰巧都會。

  是巧合,還是師父有意的安排?
  墨畫越發感激莊先生的用心良苦,心中默然道: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把五行靈陣學會,不能辜負師父的期望!”

  墨畫凝神靜氣,專心畫着金靈陣。

  他畫得有些吃力。

  神識消耗,也逐漸加劇。

  但他的神識,是十三紋巅峰。

  雖不到十四紋,但比起十三紋,還是強了不少。

  若他所料不差,憑自己的神識,是能将單一的五行靈陣畫出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神識即将耗盡之時,墨畫停下了筆,長長松了口氣。

  他的面前,是一副完整的金靈陣。

  而且陣法之上,金光璀璨!
  神識虛無,融于顯化的靈力,如同純金液體,在陣紋之間流動。

  這是增幅後的金系靈力。

  也是真正的,五行強化之力。

  墨畫大喜,臉上洋溢着清澈的笑容。

  一旁的五行小鬼,卻神色錯愕,進而瞳孔震動。

  這是什麽?
  金靈絕陣?!
  這小修士,他是怎麽畫出來的?

  他是什麽時候能畫出來的?

  他剛進來的時候,不是還什麽都不會麽?
  坐了會蒲團,看了會陣盤,一盞茶的功夫,就将這絕陣學會了?

  五行小鬼難以置信。

  自己可是在這蒲團上,坐了數百年,看這陣盤,也看了數百年,可什麽都沒學會……

  這小修士坐了一下,就學會了?

  五行小鬼怔忡失神,心道:
  “我冒充傳道長老,活了這麽久,見了這麽多陣師,還從未見過悟性如此逆天的妖孽……”

  “這小修士,真的是人麽?”

  五行小鬼内心震驚,忽而警兆頓生。

  它擡起頭,就發現墨畫在看着它,而且目光尋味,明顯不懷好意……

  就像是……在看五色糕點?
  五行小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聲音發抖:
  “你……你要做什麽?!”

  墨畫的目光,有些冷淡,心裏在考慮着,怎麽處理這個五行小鬼……

  按理來說,是要殺了。

  這些鬼怪邪念,哪怕表面看着人畜無害,但卻是鬼祟異類,其心必異。

  自己神念強,且擅殺伐,所以這五行小鬼,才一副瑟瑟縮縮的模樣。

  若是自己神念微弱,輕則被其假冒傳道長老,戲耍玩弄,重則被它原形畢露,吞入腹中。

  而且,墨畫如今神識還是不夠強。

  這些邪祟的念體,能“吃”一個是一個……

  墨畫看着五行小鬼,就像花貓咪看小老鼠,目光越來越亮……

  一絲陰影,籠罩在五行小鬼心頭。

  五行小鬼厲聲道:“你不能殺我!”

  “爲什麽?”

  “我幫過你!”

  “你幫過我什麽?”

  “我……”五行小鬼心思急轉,急忙道:“我教過你五行靈陣!”

  墨畫眨了眨眼,“你不是說,你不懂陣法,不會五行靈陣麽?你自己都不會,怎麽教我呢?”

  五行小鬼一時語塞,轉眼又道:

  “若是沒有我,你不知道‘神識化道’,參悟不了五行絕陣……”

  墨畫一怔,尋思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

  這個五行小鬼,也算間接幫了自己……

  他還想再說什麽。

  五行小鬼神色卻陡然猙獰,張嘴露出獠牙,猛地向墨畫撲去,想咬斷墨畫的脖子。

  它身法很快,轉瞬間就近了墨畫的身,而後神情大喜,目光貪婪,張開大口狠狠咬下。

  事關生死,它才懶得廢話。

  不能将自己的生死,交由别人的仁慈決定。

  所以它先下手爲強。

  适才的戰鬥,它自覺已經識破了墨畫的招數,神念顯化,精通法術,而且交戰的過程中,一直拉開距離。

  既然如此,必然是擅遠程法術,而弱近身厮殺。

  隻要有機會近身,讓自己咬上一口,隻要一口,五行之毒入體,這小鬼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五行小鬼如願以償,近了墨畫的身,陰森的獠牙下,便是墨畫白嫩的脖子。

  它狠狠地咬下!

  下一瞬,卻被自己的上下牙,咯得生疼。

  五行小鬼牙床發麻,心底發涼。

  咬空了……

  它擡頭看去。

  不知何時,墨畫已經如魚兒一般,飄然遊離,遠遠落定,神色從容而淡定,還帶着一些遺憾:
  “我剛替你找些借口,想饒你一命,結果你就自己找死了……”

  五行小鬼目露驚惶。

  怎麽回事?   
  這個小鬼,怎麽逃出去的?

  它來不及細想,便再向墨畫撲去。

  可墨畫左手虛握,水牢術凝結,右手一指,火球術顯現。

  五行小鬼轉瞬就被水牢術定在原地,遭一記又一記火球術的狂轟亂炸……

  它身上灼痛,心裏發苦。

  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碰上這個小災星了!
  眼看身形漸漸暗淡,它立馬又求饒道:

  “小祖宗,我錯了!”

  墨畫不理它,不聽解釋,繼續火球亂轟。

  五行小鬼眼見不行了,咬牙道:
  “别殺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墨畫停手了,忍不住問道:“真秘密還是假秘密?”

  五行小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道:
  “真的!”

  墨畫便道:“你先說來聽聽。”

  五行小鬼眼皮一跳,躊躇道:
  “我若說了,你能放過我麽?”

  墨畫神色一冷,“你威脅我?”

  五行小鬼冷笑,剛想出言嘲諷,便見墨畫氣勢洶洶,并指凝術,一副一言不合,不聽秘密,就要送它升天的架勢。

  五行小鬼吓了一跳,連忙道:“不敢,不敢!”

  它心裏腹诽。

  這個小祖宗,怎麽軟硬不吃,還不講道理?

  墨畫神情微霁,道:

  “你先說來,我聽完再考慮放不放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五行小鬼猶豫一下,歎了口氣,隻好道:

  “這個秘密,是我自己,在這數百年裏,偷偷發現的……”

  它看了眼墨畫,指了指周圍陣師木雕雲集,陣紋遍布,陣盤寬廣,一派嚴謹的道場,神色肅然道:

  “這個道場,其實是個假道場……”

  “神龛之中,還藏着一個……真正的道場!”

  真正的道場?
  墨畫明顯不信,小手一揚,就要接着炭燒小鬼。

  五行小鬼立馬賭咒發誓道:
  “真的,我若說假話,必魂消魄散,死無葬身之地!”

  墨畫一怔。

  發這麽狠的誓?

  他想了想,微微點頭,“你仔細說來聽聽。”

  五行小鬼松了口氣,便道:
  “這個神龛,看着簡單,但卻是神栖之所,是神念寄存之物,裏面的傳承手段,非境界高超,神識深厚的大修士不可爲……”

  “如此精妙的神龛,怎麽可能,單純用來教一品絕陣?”

  五行小鬼低聲道:
  “我這些年來,被困在神龛,坐守道場,數百歲光陰,見了不少五行宗修士,聽了不少五行宗秘辛,又在這神龛之中,獨自摸索,終于讓我發現,這個神龛之中,有兩個不同的道場……”

  五行小鬼指了指地面,“現在這個道場,是‘傳功’道場,傳的就是五行絕陣……”

  “還有一個道場……”

  五行小鬼聲音微顫,“是真正的,‘傳承’道場。”

  “傳承道場之中,封存着五行宗,從不示人的,真正的傳承!”

  五行小鬼說完,偷偷瞄了一眼墨畫。

  它原以爲自己說完這句話,墨畫會大喜,會興奮,會貪婪,至少也會好奇……

  但墨畫的神情,平靜如水。

  他反問道:“五行宗真正的傳承,是什麽?”

  五行小鬼一滞,搖了搖頭。

  “真正的傳承道場,你去過?”

  五行小鬼又搖了搖頭。

  墨畫又道:“你說這個傳承,從不示‘人’,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因爲你是‘鬼’麽?”

  這個笑話很冷。

  五行小鬼笑不出來,也隻能搖了搖頭。

  “好!”墨畫點了點頭,目光有些危險,“爲了活命,編故事,拖時間,還想繼續騙我!”

  五行宗能有五行靈陣,就已經很不錯了。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所謂的,“真正的傳承”?
  這件事,師父都沒提起過。

  這個小鬼,又是如何知道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這個傳承,這個不懂陣法的五行小鬼,也不可能分辨出來。

  它坐這道場蒲團,坐了數百年。

  五行靈陣中,“神識化道”的演示,它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結果還是睜眼瞎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就這水準,還能知道五行宗“真正的傳承”?
  恐怕這傳承放在它眼前,它也兩眼一抹黑,看天書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這個五行小鬼,滿嘴謊話,留之無用。

  墨畫的眼中有了殺意。

  五行小鬼看了墨畫的眼色,神色大驚,終于将底牌說了出來:

  “是真的,我知道入口!”

  墨畫目光微凝,“真正的,傳承道場的入口?”

  五行小鬼連忙點頭。

  墨畫不置可否,隻道:
  “指給我看看。”

  五行小鬼猶豫再三,最終無奈道:

  “好……”

  它走進道場,走到道場上方,走近了那個蒲團,而後微微歎息,拿起蒲團,将蒲團翻轉,又重新鋪在原位。

  “翻轉蒲團,再坐上去,就能看到真正的傳承道場!”

  墨畫眼皮一跳。

  這五行小鬼,有可能說的不是假話……

  蒲團傳道,一正一反,一表一裏。

  一爲傳功,一爲傳承。

  表面上,就是普通的神龛,就是同一個道場,但蒲團之中,又内藏乾坤。

  這種心思構劃,當真七竅玲珑,精妙絕倫……

  墨畫又看了眼五行小鬼,仍舊心存戒心。

  道場有可能是真的,但這小鬼,他還是放心不下。

  不過時間不多了……

  墨畫雖然沒算,但也知道,距離他進入神龛道場,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時辰一到,就要離開。

  一旦離開,估計再也進不了五行宗這藏陣閣了。

  墨畫很想知道,五行宗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傳承道場……

  “要不……就看一眼?”

  墨畫邁步,走近了蒲團,但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就在此時,驚變驟生。

  周圍突然爆發了一股驚人的氣勢。

  墨畫心中一凜,眼角餘光一瞥,就見那五行小鬼,神情變換,不再畏畏縮縮,而是冷漠而猙獰。

  它的身上,五色光芒大盛。

  與此同時,它的利爪,也直取墨畫心脈。

  這個五行小鬼,隐藏了實力?

  墨畫皺眉,但也臨危不懼,施展逝水步,倉促之間,間不容發地,避過了五行小鬼這一記利爪。

  但撤退躲避之餘,一隻腳也不由踩在了蒲團之上。

  蒲團驟然産生一股強大的吸力,牽扯着墨畫。

  墨畫隻覺天地倒懸,景物迷離變換,之後便陷入一片虛無之中……

  而他的身影,也從傳功道場徹底消失。

  道場空蕩蕩。

  五行小鬼放聲大笑:

  “好!”

  “好!”

  “不枉我裝模作樣,忍氣吞聲這麽久!”

  它又看了眼蒲團之上,墨畫适才消散的位置,冷笑道:
  “任你天資聰穎,詭計多端,也要被困死在這神龛道場之中,永世不得脫身!”

  五行小鬼繼而狂喜:
  “幾百年了,我終于可以逃出生天了!”

  便在這時,燃香已盡。

  兩個時辰已到。

  五行小鬼不再遲疑,化爲遁光,逃出了神龛……

  ……

  而此時此刻,坐在三樓喝茶養神的莊先生,驟然睜開雙眼。

  大長老起身,從容笑道:

  “時辰到了,我該去請前輩的高徒出來了,也不知他們,學得如何了……”

  莊先生卻道:“不急。”

  大長老笑容漸漸斂起,“前輩,這是何意?”

  “沒什麽,”莊先生淡然道,“這茶不錯,你陪我多喝一會。”

  大長老微怒,皮笑肉不笑道:

  “前輩可是已經喝了兩個時辰,再好喝的茶,也喝夠了吧?”

  “我喝夠了,但我有個道友,他還沒喝。”莊先生微微笑道。

  “道友?”

  大長老一怔,随後目光微移,就發現右面空着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個蒼然木讷的老者。

  此人正是傀老。

  大長老怒道:“莊……”

  他還沒說出口,便見傀老擡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直入心扉,讓他如墜冰窖,通體生寒。

  大長老踉跄幾步,這才站穩,立馬改口,溫和有禮道:
  “莊……前輩,您請便,不急的,不急……”

  說完,大長老心有餘悸,擦了擦冷汗。

  他想看一眼傀老,但又不敢去看,隻是心生恐懼。

  這老頭……究竟什麽修爲……

  大長老心中驚怖,但也不敢再說什麽。

  不過好在香已經燃盡,神龛關閉,無法顯道。

  那幾個小鬼,就算待在裏面,也學不到什麽。

  多待一會,也無所謂……

  大長老松了口氣,自我安慰道。

  莊先生表面平靜,心中卻泛起波瀾,藏在衣袖的手指,掐起手訣,片刻後,目光微驚。

  他這個小徒弟,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莊先生沉思片刻,目光漸漸凝重。

  五行宗的先人,到底還藏着什麽秘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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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
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08:54
第537章 陣流
  藏陣閣,神龛之前。

  香已燃盡,香灰殘留。

  白子曦和白子勝守着墨畫“神念出竅”的身子,有些憂心忡忡。

  “時間到了,墨畫怎麽還沒醒?”白子勝擔憂道。

  白子曦也皺眉。

  便在這時,“墨畫”呢喃一聲,睜開了雙眼。

  白子曦和白子勝神色一喜。

  白子曦輕聲問道:“沒事吧……”

  “墨畫”的眼神,有一陣的迷茫,随後漸漸清醒,緩緩坐起身來,點了點頭,笑道:

  “我沒事。”

  “墨畫”一笑,白子曦卻目光一冷,當即一記手刀,敲在“墨畫”後腦殼上,把他打暈了。

  白子勝大驚,“子曦!你怎麽對墨畫下手了?”

  白子曦搖了搖頭,“他不對勁。”

  “不對勁?”

  白子勝一怔,随後仔細打量了墨畫,眉頭漸漸皺起,也發現了一些端倪。

  “墨畫”的氣息變了……

  臉沒之前可愛了。

  适才的笑容,也有些違和。

  這不是他的小師弟。

  白子勝又記起,墨畫很早之前的一些交代:
  “發現我不對的時候,就立馬打暈我!”

  白子勝微微颔首,疑惑道:“邪祟入侵識海?”

  “有可能……”

  “不對啊……神龛裏,怎麽會有邪祟?”

  白子曦搖了搖頭,“不清楚……”

  “那墨畫呢?”

  白子曦轉頭,凝視着神龛,琉璃般的目光,有些深邃。

  白子勝張了張嘴,“不會還在裏面吧……”

  他有些着急,“香燒完了,神龛關了,小師弟他……怎麽出來?”

  “要不……”白子勝皺眉思索,“我們去找那個大長老,讓他再燒一支香,開了神龛,将師弟放出來?”

  白子曦緩緩搖頭,“不行。”

  神龛涉及五行宗核心傳承,大長老肯定不同意。

  小師弟會被關在裏面,肯定是發現了神龛的隐秘……

  不然,以他的機靈,不可能出不來。

  “我們再等等。”白子曦冷靜道。

  白子勝有些擔心,“可是,時間已經到了……”

  白子曦美眸微凝,心思急轉,“時間到了,但大長老沒來,肯定是師父算出了變故,拖住了大長老。”

  “師父在給小師弟争取時間。”

  “我們在這裏等,守好師弟,等他出來……”

  白子曦的聲音,清冽而冷靜。

  白子勝向來聽妹妹的話,也知道妹妹比自己聰明,便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

  墨畫的識海中。

  五行小鬼氣得跳腳。

  “怎麽回事?”

  “我是怎麽被識破的?”

  不過剛說了兩個字,笑了一下,就被看出來,然後又被果斷地打暈了……

  爲什麽?
  那個小姑娘,爲什麽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假冒的?
  就算是同門師姐弟,朝夕相處,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來吧……

  有點邪門……

  五行小鬼心生忌憚。

  這個師門,從上到下,從師弟到師姐,果然都不是什麽善茬,不僅根骨好,悟性高,心也都有玲珑七竅。

  這樣下去,自己就跑不了了……

  它沒想着一直占據墨畫的肉身,因爲這根本不可能。

  這小鬼的師父,來曆可怕。

  自己這點底細,一打眼就會被看穿。

  它隻是想借墨畫的身子,從神龛,以及藏陣閣逃出去。

  但它萬萬沒想到,還沒被這小鬼的師父揭穿,就被他的小師姐識破了。

  五行小鬼很是費解。

  自己冒充傳道長老,被這小修士看穿。

  自己冒充這小修士,又被他師姐看穿。

  自己演技,真的有這麽差麽?

  五行小鬼皺眉,心中煩躁。

  現在它騎虎難下。

  被困在了墨畫識海之中。

  想走,走不掉,想留下,肯定留不住。

  它不覺得自己真能瞞天過海。

  能走還是要走的,再想辦法吧……

  五行小鬼盤腿坐下,又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由啧啧稱奇:

  “這小鬼的識海,還真是個洞天福地,寬廣,堅韌,氣息澄澈,盡管神念出竅了,殘留的神識,也無比純淨而深厚……”

  “這不是煉氣修士,能擁有的識海……足以媲美築基,不,甚至遠勝一般築基……”

  “果然是個小妖孽……”

  五行小鬼搖了搖頭。

  忽然它神色一變。

  不,不對!

  這個識海,不對勁!

  它嗅了嗅其中的氣息,瞳孔劇震。

  大道氣息!

  這是……比五行之氣,更接近本源的大道氣息!
  這小鬼的識海裏,藏着什麽古老而恐怖的東西!

  小鬼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可随後,又變成深深的恐懼。

  它在神龛之中,栖身數百年,見過無數遍陣法衍化,冥冥之中,有了一絲對天機的警兆。

  此時的警兆,便讓它莫名驚悸。

  仿佛自己再待下去,一旦到了子夜,某個東西“蘇醒”過來,那古樸而強橫的大道氣息,便會将自己,一點一點,碾成飛灰,徹底抹消,永世不得超生!

  五行小鬼渾身顫栗,手足發軟。

  “完蛋,要死!”

  “要趕緊想辦法跑!”

  “不跑就完了……”

  這雖然是機緣,但明顯自己不配。

  五行小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

  還有時間……

  待會自己操控着小修士的肉身,隻要能動,就立刻往外跑,跑出藏陣閣,随便找個五行宗的修士寄生,徹底脫離這個可怕的識海。

  隻要出去,便天高海闊。

  不被拘在神龛之中,還能以修士神念爲食,過着逍遙自在的日子。

  而隻要自己進食夠多,神念夠強,消化掉五行之氣,終有一日,也能悟道有成。

  甚至能登臨天魔之位,邪神之階……

  五行小鬼平複了心情,目光之中,野心勃勃。

  ……

  而此時此刻,神龛之中,真正的道場之内。

  一片天地倒懸,萬物颠倒之後。

  墨畫睜開了眼,恢複了神識。

  眼前還是那個道場,但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周圍的木雕泥塑,仿佛變成了活人,一個個都在機械地,一絲不苟的,循着某個規矩,不停地畫着什麽陣紋。

  神龛之中的一切裝飾,靈獸車馬,奇花異草、雕梁畫棟、各般法寶……

  皆褪了形骸,露出了裏面的陣法。

  萬般表象,内蘊陣法。

  一切爲假,唯陣法是真。

  墨畫既覺得震撼,又心有疑惑:
  “這就是,五行宗的傳承道場?”

  那個五行小鬼,到底有沒有在騙自己?

  道場的确是有,但這裏面,真的有五行宗真正的傳承麽?

  五行宗真正的傳承,又是什麽?
  比五行絕陣還稀有的陣法?

  應該不會吧……

  墨畫有些一頭霧水。   
  還有那個五行小鬼,把自己騙進來,困在這裏,是想逃出神龛?

  我該怎麽出去?

  道場四周,似乎也沒有出口。

  兩個時辰的時間也到了吧,神龛外面,不知又發生了什麽……

  墨畫思緒紛呈,片刻後搖了搖頭,靜下心來。

  現在顧慮這些,已經沒用了。

  既來之,則安之。

  先要弄清道場的底細。

  墨畫開始放開神識,仔細打量道場,想看看這道場,是不是真的“傳承”道場,裏面又是否真的有,五行宗真正的傳承……

  查探一番後,墨畫若有所思:
  首先,這個傳承道場之中,一個人都沒有。

  或者說,一個“活”着的神念、神識、哪怕是鬼祟都沒有。

  周圍的陣師木雕,雖然像是活人,不停畫着陣法,但仍舊隻是木雕,或者說,更像是傀儡。

  它們畫的陣法,門類繁多,但都是五行類陣法。

  畫出的陣紋,刻闆而嚴謹。

  墨畫盯着它們看了片刻,目光微有疑惑:
  “與其說,它們是在畫陣法……”

  “不如說,它們是在記錄陣法……”

  “一絲不苟地,記錄畫陣法的過程……”

  墨畫又看了它們畫出的陣紋,神色更是不解。

  這些陣紋,雖是五行範疇,但與标準陣紋,又有所不同,似乎經過特殊處理,一點點演變,最後歸納總結……

  而除了木雕陣師畫的陣法,整個道場,四周一景一物,包括道場中央的大陣盤上,都是這類特殊的陣法。

  是這種“歸納式”類的陣紋。

  墨畫蹙着眉頭。

  這是什麽陣法?
  又或者,陣法不是關鍵,“歸納”的方式,才是重點?
  墨畫又仔仔細細,一一看去。

  這一看,便吓了一跳。

  他發現,這裏面好多陣法,他根本看不懂。

  因爲這些陣法,根本不是一品陣法!
  是二品,三品,乃至三品之上的陣法!

  這些陣法,包含的陣紋,筆畫更加複雜,筆力更加渾厚,筆法更加晦澀,而且陣紋的數量,也比一品陣法,要多得多。

  墨畫隻順着看了幾眼,稍加參悟,便覺得神識如水一般傾瀉而去。

  墨畫心中凜然,連忙守住心神,告誡自己:

  “不要好高骛遠,不要好高骛遠……”

  待心思平複,神識充盈,墨畫這才繼續看去,隻不過這次他有自知之明,專挑一品的陣法看。

  一品五行陣法,墨畫爛熟于胸。

  對五行陣理的認知,也很深刻。

  所以看起來,并不費力。

  墨畫将自己掌握的五行陣法,自己領悟的五行陣式,與道場之中,特殊的,變式的五行陣法,兩相印照,仔細推敲。

  又一遍一遍,觀摩木雕陣師畫陣的手法……

  去揣摩同一陣法的延伸,陣紋的衍變……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忽地一愣,繼而恍然大悟,失聲道:
  “這莫非是……衍算?!”

  跟師父教自己的神識衍算不同,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衍算手法!
  師父教自己的,是通過陣紋,衍算靈迹,推衍陣法運行時,更本質的靈力軌迹。

  反過來,也可以通過陣法靈迹,衍算具體的陣紋。

  前者由表及裏,加深陣法領悟;

  後者由裏及表,洞悉真實陣紋。

  但這五行宗傳承道場裏的衍算之法,又截然不同。

  它衍算的,似乎并非陣紋與靈迹之間的關系。

  而是單純,對陣紋變化,陣法變式的歸納衍算。

  由繁入簡,由二化一,加深對不同陣法,不同陣紋之間共性的認知。

  墨畫豁然開朗。

  這種衍算方式,莫非就是五行宗,真正的傳承?

  墨畫雖然一知半解,但也覺得很高深,很了不起。

  這可是衍算啊……

  一定要學會!

  常言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陣法是“魚”,衍算是“漁”。

  學會衍算,就能更好地學習領悟陣法。

  墨畫眼睛一亮。

  特殊的衍算之法!
  不愧是曾經傳承悠久的一流陣法宗門!
  墨畫心情激動。

  可随後他又有些犯難,這個衍算之法,該怎麽學呢?

  墨畫又放開神識,将道場上上下下,内内外外,都搜了一遍。

  道場之中,隻有陣法,并沒有其他的,類似傳承的手段。

  像是秘籍、典籍、文字、心得之類的東西,一概沒有。

  墨畫又托着下巴,開始琢磨:
  根據之前種種事迹來看,五行宗的先人,做事有些古闆,有些執拗,還有些晦澀。

  他們教人,不喜歡直接教,喜歡化繁入簡。

  不喜歡言語文字,喜歡直接演示。

  “演示……”

  墨畫眼睛一亮,看向四周一刻不停,畫着陣法的木雕陣師,這才有所明悟。

  這些木雕陣師,就是在演示。

  演示的,便是這種衍算,究竟該怎麽算。

  一步步,由低到高,由易到難,由基礎陣紋變式更叠,逐漸衍生,變化,融合……

  意思就是……

  自己看,自己學。

  能學多少,就是多少。

  能悟明白,那才是明白。

  别人說的,不是你的,自己領悟的,才更透徹。

  墨畫心生感歎。

  五行宗的先人,的确有高人風範!

  事不宜遲,墨畫便看着木雕畫陣法,自行歸納,學習五行宗這種,特殊的衍算之法。

  木雕畫的陣法,不止一品。

  但墨畫隻能學一品。

  墨畫也不貪心,千裏之行,始于足下,先學會一品,後面更高品的,以後再說。

  飯總要一口一口吃,能吃多少算多少……

  道場之中,時間一點點流逝。

  墨畫聚精會神,沉浸其中,随着木雕機械的動作,一點一滴,學習五行宗的衍算之法。

  一道道陣紋,在他心中,衍算變形……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總算摸清了其中的門道。

  墨畫也試着自行衍算了幾道陣紋,然後再和道場上的陣紋比對,發現沒有差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本就神識強大,又有莊先生教的衍算之法爲根基,沒事就算着玩,算陣法,算大陣,算絕陣,衍算得極爲純熟……

  五行宗的衍算之法,雖然特殊,但并不算特别難。

  墨畫學得也很快。

  單就一品陣法的衍算來說,已經學得七七八八了,還有一些瑕疵,以後慢慢磨練領悟就是了。

  墨畫一雙眼眸亮晶晶的。

  特殊的衍算之法!
  那個五行小鬼雖然陰了自己,但沒騙自己,這道場之中,的确有更高的陣法傳承!
  學會這種衍算,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墨畫點了點頭。

  随即,他又不由好奇起來:
  這種衍算,到底是用來算什麽的?

  這些衍變的陣紋,能有什麽用?

  學以緻用……不能用,學來做什麽呢?

  墨畫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是不是,自己遺漏了什麽?”

  墨畫又将這種衍算,仔仔細細,從頭到尾,還原思索了一遍:
  神識衍算,陣法變式……

  将複雜的,不同的五行陣法,各異的陣紋,統一變式,歸納爲統一的,總括的陣紋……

  化繁入簡,化衆爲一……

  然後呢?
  化衆爲一……一通百通?
  墨畫一怔,随後如遭雷擊,心神大震。

  一通……百通?!

  那豈不就是……仙天陣流?
  不,應該叫五行陣流?
  五行陣流?!
  墨畫瞳孔一震。

  那這種衍算,自己剛才學的這種衍算,便是歸納陣法源流的衍算之法?

  衍算出的,是陣流?

  五行宗真正的傳承,是一門陣流?!

  墨畫張了張嘴,心中震驚得無以複加。

  他萬萬沒想到!

  五行宗的先人,野心如此之大!
  他們建此道場,是想類比仙天陣流,意圖親自衍算,并且代代傳承……五行陣法源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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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09:19
 第538章 “糕點”

  墨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格局小了……

  五行宗的傳承,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想!

  但他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五行陣流,與仙天陣流有何區别?

  仙天陣流,統籌諸天陣法,契合陣法大道,是否就包含了五行陣流?
  五行陣流之中,是否會蘊含一些,仙天陣流不曾涉及的陣理?
  又或者,兩者完全是不同的傳承?
  墨畫有些困惑。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五行宗建神龛,立道場,衍算陣法,化繁爲簡,化衆爲一,企圖推衍出陣法傳承中,最深奧的陣流。

  那他們到底,算出來了沒?
  如果算出來了,這個五行陣流,又在哪裏?

  或者說,這五行陣流,到底是什麽,又是以什麽形式存在的?

  墨畫又愣了一下。

  他這才意識到,陣流究竟是什麽,他也根本不知道。

  仙天陣流,他沒學過,甚至沒看過,隻有個模糊的概念,一知半解。

  墨畫皺起眉頭,心中疑惑:
  “所謂的“陣流”,究竟是什麽樣的傳承?”

  “功法?道法?一副陣法?一段心流?一種心得?一尊神念?”

  “還是跟五行靈陣一樣,是某種陣理的展示?”

  墨畫又将道場,仔仔細細搜尋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唯一異常的地方,是中央道場的陣紋。

  他之前沒發現,此時學會了五行衍算之法,再去推衍,就發現道場中間,很多陣紋,其實是殘缺的。

  就像是隻有論證,沒有結果。

  隻有衍算,沒有陣流。

  墨畫歎了口氣,有些遺憾。

  看樣子,是沒算出來……

  不過想了想,這也正常。

  五行宗如果真的将五行陣流衍算出來了,并以此爲傳承,必定陣道大興,一舉跻身頂級陣法宗門,後代也就不可能沒落至此了。

  陣流這種東西,看來還是極難衍算的。

  估計五行宗,想畢其功于一役,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和陣師的神識算力,結果失敗了,沒衍算出陣流,這才使宗門光陰虛耗,底蘊虧空,元氣大傷,從而漸漸衰敗吧……

  想賭氣運,但賭輸了……

  可惜了啊……

  墨畫有些唏噓。

  他真的很想見識見識,真正的五行陣流,究竟是什麽樣的。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能學到五行宗的衍算之法,已經很好了。

  做人不能太貪心。

  而且,自己學會了這種衍算,是不是意味着……

  等将來自己神識足夠強大,陣學足夠精深,便能嘗試着,自行去衍算陣流了?
  衍算出,我自己的陣流?

  墨畫心中一跳,雙目熠熠生輝,滿是期待。

  墨畫又看了一眼道場。

  這個道場,記載了陣流衍算之法,是五行宗真正的傳承道場。

  但他也隻能學到這裏了。

  畢竟神龛是五行宗的,不是自己的,不能一直學下去。

  他得想辦法離開了。

  墨畫又轉了一圈,發現離開的關鍵,還是在蒲團。

  墨畫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傳承道場的蒲團之上,畫有陣紋,但這陣紋,同樣是變式陣紋。

  他一開始看不懂。

  現在領悟了五行宗特殊的衍算之法,也就明白了。

  衍算之法,就是開門之法。

  他将蒲團翻轉,然後開始衍算,歸納,将蒲團上的陣法,歸納爲一道陣紋,并将這陣紋,畫在蒲團中央。

  四周景物融合扭曲,正反颠倒。

  墨畫一陣頭暈腦脹,片刻後重新睜眼,就發現自己從傳承道場出來了。

  現在的位置,是傳功道場。

  周圍是木雕泥塑,車馬靈獸,寶瓶花卉的表象裝飾,而再非陣紋構成的道場本相。

  四周空蕩蕩的。

  那個五行小鬼,也已經不見了蹤影。

  “跑了麽……”

  墨畫目光微凝。

  将自己困在道場,然後它想辦法逃出生天?

  這筆賬,自己記下了!
  墨畫又打量了一眼四周。

  如今的傳功道場,一片死寂。

  兩個時辰已到,香也焚盡,神龛封閉,外面進不來,裏面出不去,而且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墨畫沿着道場外沿,來到了神龛大門。

  他之前就是從這個大門進來的。

  如今大門緊閉,周遭陣法密布,如同重重鎖鏈,将大門徹底鎖死,隔絕了神龛内外。

  墨畫卻松了口氣。

  對他而言,陣法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想用陣法,困住自己,是不可能的。

  墨畫皺眉沉思。

  “用哪種方式開門好?”

  破陣?

  有點太費力氣了。

  解陣?

  這大門上的陣法,出自五行宗先人之手,估計是爲了傳承,所以隻有一品,但手段也很特别,而且很古樸。

  真一個個陣法去解,也挺費時間。

  時間不多,那就換一個解法吧……

  墨畫眼睛一亮。

  陣法崩解!

  自從用大陣崩解,抹殺了封豨,墨畫已經好久沒有試過崩解陣法了。

  師父交代過,崩解不要輕易用,更不能被人發現。

  但現在是在五行宗的神龛之中,沒有别人,甚至“鬼”都沒有,自己偷偷“崩解”一下,應該沒人發現。

  當然,也不是非用不可。

  主要是他有點手癢。

  動靜不搞太大,偷偷的,崩解一扇大門,應該沒什麽影響……

  而且,墨畫也想看看,神識顯化的陣法,崩解之後,會是什麽模樣?
  墨畫輕車熟路地,将神龛大門上的陣法衍算完畢,然後依據陣樞,和陣法靈迹,布上逆靈陣。

  之後他立馬躲得遠遠的,施展火球術,轟擊了大門。

  神龛大門受火球術沖擊,陣法自行啓動。

  神龛上的陣法,由神念顯化,也由神念驅動。

  神念之力,沿着陣紋流轉,流經逆靈陣,引發崩解,而後一道道陣紋,依次消解,一點點神念,逐漸逆變,崩潰,湮滅于虛無。

  崩解規模不大,但逆變之後,崩解的威力,無聲寂滅,讓人心驚。

  神龛大門,像是被虛無的妖獸,吞了一口,留下一個漆黑的大洞。

  神念崩解!

  墨畫心中一驚。

  這是真正的“神滅道消”之力。

  靈力可以崩解,神識也可以……

  靈力與神識不同,但似乎,又有共同之處。

  五行靈陣,需要以神識,融入靈力;
  陣法崩解,靈力和神識,都可以作爲崩解的媒介……

  墨畫又想起,五行宗那個很老很老的長老,口中說的四個字:
  神識化道。

  這四個字,似乎還有更深刻的含義,隻是以自己目前的修爲和見識,還理解不了……

  “罷了,以後慢慢想吧。”

  神龛大門被崩開了,自己可以出去了。

  他要去找那個小鬼算賬了。

  墨畫舔了舔嘴唇。

  而且,他肚子也餓了……

  ……

  藏陣閣三樓。

  莊先生、傀老,還有五行宗的大長老,還在喝茶。

  五行宗的大長老突然有些心悸。

  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麽極珍貴的東西,突然就沒了……

  “神龛……不會出問題了吧……”

  大長老心中一緊,随後又暗自松了口氣。

  “不可能,神龛怎麽可能會出問題?”

  “那可是老祖宗建的東西,裏面陣紋密布,玄妙重重……”

  “更何況,裏面還有那個東西守着……”

  “不可能出問題……”

  大長老漸漸鎮定下來,偷偷擡眸,頗爲不滿地看了眼莊先生,又看了眼傀老。

  但他不敢放肆,隻能心裏冷哼道:

  “學不會就是學不會!”

  “絕陣這種東西,沒有日積月累,沒有深思苦學,根本學不明白,豈是你拖延這點功夫,就能領悟的?”

  “也太不把我五行宗的傳承,當回事了……”

  莊先生和傀老,端坐喝茶,對大長老的态度,無動于衷。

  但這個茶,喝得有些乏味。

  傀老便問道:“怎麽樣了?”

  他問得坦然,沒有避諱大長老,但一旁的大長老,卻像傻子一樣,根本聽不到,也什麽都看不到。   
  莊先生掐指一算,眼眸微亮:“不錯。”

  “學會了?”

  莊先生目光微凝,“該學會的,已經學會了,不該學會的……也快學會了……”

  傀老聞言一怔,好奇道:“五行宗,真的還有别的傳承?是什麽?”

  莊先生搖了搖頭,無奈道:
  “這我還真不知道……”

  莊先生心思微動,忽然皺了皺眉。

  真正的傳承……

  或許當年,自己這一派的老祖,就是爲了這個傳承,才“趁人之危”,挾恩圖報,與五行宗定的這個約定?
  莊先生陷入了沉思……

  傀老挑了下眉,瞥了眼莊先生,問道:“你當年,就沒看出來?”

  莊先生一滞,“這……人有失手,也是難免的,”

  傀老目光有些不屑。

  莊先生咳嗽一聲,“而且吧,五行宗的先人,心機太深,我當時年輕,看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

  “墨畫就看出來了。”傀老淡淡道。

  莊先生又是一滞,随後心思一轉,理直氣壯道:
  “墨畫是我親傳的弟子,他看出來了,也等于是我看出來了!”

  傀老語氣淡然道:“臉皮真厚。”

  莊先生不爲所動,自顧自喝茶,一臉無所謂的神情。

  隻是喝着喝着,傀老的話,還是讓他,有了一絲疑惑。

  墨畫看出來了……

  這到底是因爲,這孩子天資聰穎,心性良善,機緣好……

  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莊先生微微歎息,目光有些晦澀。

  ……

  而此時的墨畫,崩掉了神龛的大門,一眨眼,便從神龛離開,回到了自己的識海。

  不出他所料,那個五行小鬼,此刻就占據着他的識海。

  墨畫沒打草驚蛇,而是隐着身,偷偷走到它背後,看看它到底在做什麽。

  五行小鬼蹲在地上,畫着一些複雜的紋路,同時臉上陰晴不定,時喜時怒,嘴裏也不停地嘀咕着。

  或是埋怨,或是咒罵,或是盤算……

  “……怎麽還不醒?”

  “不能到子時,要早點脫身……”

  “我被困了幾百年了,那個鳥不拉屎的道場,老子一輩子,也不想回去了……”

  “還好,我也不算虧。”

  “我要出去,大吃特吃,大殺特殺……将這幾百年的損耗,都補回來……”

  “遲早有一日,我領悟了五行……”

  五行小鬼陰沉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墨畫卻很是好奇,出口問道:

  “領悟五行,然後呢?”

  寂靜無人的識海,憑空出現了一道聲音,五行小鬼立馬吓得跳了起來,倉皇地向四處張望,厲聲道:
  “誰?!”

  墨畫也不隐瞞,緩緩現出身形。

  五行小鬼瞪大了了眼睛,“是你?!你……你是怎麽出來的?”

  它搖了搖頭,自顧自道:

  “不,不可能!香燒盡了,神龛封閉了,你還被困在了道場裏,你怎麽可能出來?”

  墨畫神情淡然,“我是陣師,别想用陣法,困住一個陣師。”

  五行小鬼眼皮直跳,口中怒道:

  “胡說八道!”

  跟陣師有什麽關系?
  就算是陣師,關在神龛,困在道場,也百分百是逃不出來的。

  明明是你這個小修士有問題!

  它活這麽久,還沒見過這麽離譜的小陣師。

  竟能解了道場的謎團,還能破了神龛的門鎖,在香燒盡的情況下,從神龛中逃出來……

  陣法的門道,有這麽深的麽?

  不過一個一品陣師,能會這麽多東西?
  五行小鬼心中一沉,不再糾結這些,而是反問道:
  “你想如何?”

  “你覺得呢?”

  墨畫笑容和善,目露兇光。

  五行小鬼大驚,連忙道:“有話好說,我不賴在這裏,隻要你放我走,一切都好說……”

  墨畫不置可否。

  五行小鬼求饒道:
  “我也是逼不得已,被困神龛數百年,死守道場,枯燥難熬,這個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我隻是想逃出來,想見見這廣闊的天地,順便……”

  “順便‘吃’幾個人麽?”墨畫淡淡道。

  五行小鬼一怔,随後神情漸冷,“你都聽到了?”

  墨畫點了點頭,“别裝模作樣了,妖邪鬼祟,豈有人心?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什麽貨色。”

  五行小鬼斂起怯懦,求饒的神情,露出獠牙,陰森一笑:
  “這是你逼我的。”

  “我本打算,在離開五行宗前,都不用這招……”

  話音未落,五行小鬼的氣勢,陡然增強。

  它的身軀,越來越大,皮肉堅硬如鐵,青筋虬結。

  與此同時,它的身上,竟然浮現出了陣法!

  而且赫然正是,五行靈陣!
  五行靈陣,強化五行,增幅靈力,同時也極大增幅了,五行小鬼身上的五行邪力。

  五行化生,邪祟強大。

  以金爲爪,以木爲骨,以水爲血,以火爲氣,以土爲肉。

  五行小鬼,借助五行靈陣增幅,化生爲了一個,身軀龐大,邪氣凜然的五行厲鬼!

  五行小鬼沖着墨畫嘶吼一聲。

  但它卻不知,它再兇戾,也隻是小場面。

  墨畫神色如常,一點不怕。

  不僅不怕,墨畫的目光,還有些耐人尋味。

  他看着五行小鬼變成的五行厲鬼,點頭道:
  “你不對勁!”

  五行厲鬼一怔。

  墨畫尋思了一下,緩緩道:
  “你不會陣法!”

  “但是現在,你卻顯化了陣法……”

  “顯化陣法,需要極強的陣法領悟,你一個不懂陣法的鬼祟,陣紋不熟,陣理不通,憑什麽能顯化陣法?”

  “而且,還不是一般陣法,而是五行絕陣……”

  墨畫目光一沉,斷言道:
  “你身上,有大問題!”

  五行厲鬼有些心虛,冷汗岑岑。

  墨畫又想了想,接着道:“不止如此……”

  “你被困在神龛,數百年之久,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那個傳承道場……”

  “你肯定進去過!”

  “不然的話,你不會設計,想把我騙進去,并困在裏面……”

  墨畫皺眉。

  “可你進去之後,又是如何出來的?”

  “你不懂陣法,更不知衍算,不可能出來……”

  “但你出來了……那就必然是拿了什麽東西,這才能從傳承道場,逃了出來。”

  墨畫恍悟。

  這個五行小鬼,是個小偷!
  “你……”

  墨畫目光如劍,“從道場中,偷了什麽東西?”

  五行厲鬼大驚失色,連忙道:

  “沒有,我沒有!”

  但它的狡辯,蒼白無力。

  墨畫目光清澈而淩厲,注視着它。

  五行厲鬼被墨畫看得渾身難受。

  它隻覺這道目光,明亮而通透,像是照妖鏡,照得它原形畢露,無處遁形,存不住一點秘密。

  陣法淵博,多智近妖。

  這究竟是什麽小怪物?

  怎麽這麽難纏?

  便在此時,墨畫的目光突然一滞,像是想起什麽,喃喃自語道:
  “不,還是不對。”

  “任何東西,也不能讓一個不懂陣法的小鬼,突然就領悟了五行靈陣……”

  “除非這個東西是……”

  五行陣法源流!

  墨畫心中一震。

  原來如此……

  自己不僅低估了五行宗先人的格局,還遠遠低估了,他們的陣法造詣!

  五行宗其實算出來了!
  傾一宗之力,和全宗上下,所有陣師的神識算力,他們的的确确衍算出了,五行陣法源流!

  而這門五行陣流,雖不知是什麽形式,但很有可能,就被這五行小鬼,從道場中偷了出來,并帶在身上。

  而如今,這個五行小鬼,還有這門五行陣流,都在自己的識海中……

  墨畫的眼睛,像是星辰,越來越亮。

  他看着五行厲鬼,情不自禁,又舔了舔嘴唇。

  沒想到……

  原本以爲,這隻是個普通的糕點。

  卻沒想到,這個糕點,竟是包了餡的!

  還是五色什錦鮮肉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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