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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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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09:52
 第539章 源紋
  五行小鬼心中大震。

  這個小陣師……看出來了?
  他看出來,自己偷窺了五行宗的上古傳承?

  五行小鬼厲色一閃。

  要殺了他!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他!

  不能讓這件事洩露出去,不能五行宗知道,不然的話,自己的機緣,就保不住了!
  什麽洞悉五行之道,登臨天魔之位,邪神之階,就全是妄想!
  五行小鬼傾盡全力,激發五行靈陣。

  它的身上,五色光芒,璀璨耀眼,整個軀體,全由磅礴的五行之力構成,散發出驚人的威勢。

  墨畫目光微凝。

  這就是“五行陣流”的效果麽?
  精通五行之道,增幅五行之力,借陣流,掌握五行,增幅自身……

  五行小鬼,受五行靈陣增幅,化身厲鬼,形如鬼魅,猛然撲向墨畫。

  墨畫不慌不忙,施展逝水步,一邊向後退去,一邊以水牢術牽制,并以火球術攻擊五行厲鬼。

  可他的法術,命中五行厲鬼,突然效果甚微。

  水牢術控制不了它多久。

  火球術的威力,也驟然大減。

  一記記火球術,轟在厲鬼身上,被它身上顯化出的陣紋抵擋,隻能将它打得踉跄,阻礙了它的攻勢,卻造成不了多大殺傷。

  墨畫眉頭微皺。

  五行厲鬼卻神色大喜,它心中了然,一邊加急攻勢,一邊狂笑道:

  “陣法玄妙,蘊含對天道最本質的理解。”

  “神念顯化的陣法,更爲強大。”

  “你小小年紀,能顯化法術,已然不錯了,但在陣法顯化面前,終究還是小道……”

  “今日,你必死無疑!”

  五行厲鬼神色猙獰。

  墨畫目光平靜,忽而手指頻點,“嗖嗖嗖”火球術連發,壓制住五行厲鬼,而後抽身撤退,拉開距離,閉目凝神。

  五行厲鬼手臂橫在面前,擋住火球術,又顯化陣紋,抵擋了爆炸的餘威,但身形還是微微狼狽。

  擡頭看去時,就見墨畫閉着眼,不知在做什麽。

  五行厲鬼冷哼一聲,“故弄玄虛!”

  随後它驟然加速,猛然向墨畫撲殺而去。

  陰風淩厲!

  當五行厲鬼即将撲到墨畫面前時,墨畫突然睜眼,目光微冷,聲音清脆道:

  “鎖!”

  五行厲鬼前沖的身形,突然被什麽力量死死拉扯住。

  它低頭一看,瞳孔一震。

  地面竟然,有陣法!

  一道金色陣法,将它鎖住了!
  與此同時,在五行厲鬼被鎖住的瞬間,地面金色和紅色的陣紋,如流水一般,自行蜿蜒,迅速流轉,形成陣紋,結成四道陣法。

  當中一道,爲金鎖陣,金色陣紋,凝成鎖鏈,牢牢将厲鬼困住。

  周圍三道,爲地火陣,陣如烈火,殺伐大盛。

  這是一套,名爲金鎖三蓮地火的複陣!
  五行厲鬼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娘的!
  又被這小鬼騙了!
  他竟然,也能顯化陣法?!
  這個小鬼,真的隻有十幾歲麽?他怎麽可能,有這麽深的陣道領悟?

  在識海之中,單純依靠神識,顯化陣法!
  這不都是陣法宗門,那些老不死的掌門長老,才會用的手段麽?
  他到底是怎麽會的?

  不容他多想,金鎖三煉地火複陣,已然落成。

  陣法秉承天道,對神念的殺伐之力,也是最強的。

  五行厲鬼驚恐道:“别……”

  墨畫卻果決道:“炸!”

  金鎖三蓮地火複陣,瞬間爆開!

  金鎖陣困敵,地火陣殺敵。

  三重地火陣,如同三朵火蓮,并蒂而生,燃起熊熊烈火,将五行厲鬼,徹底吞沒。

  五行厲鬼在火焰之中,痛苦掙紮。

  烈火洶湧一陣之後,漸漸消散。

  墨畫的神色,卻并不輕松。

  果然片刻之後,火煙消散,露出了一道“鬼”影,正是那個五行厲鬼。

  它身形狼藉,但傷勢并不重,身影也沒暗淡多少,顯然神念的消耗,并不算大。

  五行厲鬼驚魂甫定,而後大喜過望。

  它差點忘了,自己不是一般的小鬼。

  自己領悟過五行宗的五行陣法本源,五行抗性極強,一般五行陣法,對自己的殺傷,會大打折扣。

  這道金火複陣,雖然威力強,但一金三火,并未脫離五行範疇,所以根本抹殺不了自己。

  甚至,不能讓自己身受重傷!

  五行厲鬼放聲大笑,随即看向墨畫,目露猙獰,“小鬼,你的手段用完了吧,我看你接下來怎麽辦?”

  墨畫神色微凝。

  五行厲鬼冷笑一聲,欺身而上,繼續追殺墨畫。

  墨畫歎了口氣,隻能繼續施展逝水步,間不容發地自厲鬼的爪牙下遊離,不斷逃生。

  兩人你追我逃,僵持不下。

  五行厲鬼并不動怒,反而露出貓捉老鼠般戲谑的神情:

  “你盡管逃。”

  “隻要有一次失手,便會栽在我的手中!”

  “我要你跪下來,向我求饒!”

  五行厲鬼恣意大笑。

  墨畫的神色仍舊平靜,看着五行厲鬼,目光之中,忽然露出一絲玩味。

  又過了數十回合,墨畫觑準機會,故技重施。

  他還是火球術起手,壓制厲鬼,讓它身形阻滞,争取了一點時間,而後便閉目凝神,顯化陣法。

  “還來?”

  五行厲鬼冷笑。

  但這次,它怡然不懼,大邁步向前。

  很快,金鎖陣在它腳下生成,陣紋蔓延,化成鎖鏈,将厲鬼鎖住。

  這在它意料之中。

  然而接下來顯化的陣法,卻不是地火陣。

  仍舊是金鎖陣。

  第二道金鎖陣,又加重了一道束縛。

  而後是第三道,第四道……

  足足五重金鎖陣,将五行厲鬼,緊緊鎖死。

  與此同時,墨畫仍在凝神,極力顯化着什麽……

  五行厲鬼一怔。

  什麽意思?
  隻困不殺?

  這小鬼傻了?
  還是說,他想困住自己,然後趁機逃出去,去搬救兵?

  五行厲鬼神色輕蔑,冷哼一聲,而後身上,五色靈陣便綻放出刺眼的光芒。

  五行之力,進一步強化。

  厲鬼的身軀又大了一分,力道也變得越來越強。

  它猛然一掙,便掙裂了幾道鎖鏈,破碎了幾道陣紋,而後它猙獰嘶吼,繼續發力。

  五重金鎖,一一斷裂。

  密布的金色陣紋,也一一暗淡。

  終于,随着五行厲鬼,仰天長嘯,便完全從五重金鎖的束縛中,掙脫了出來。

  “小鬼,現在跪下求饒,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五行厲鬼一聲獰笑,長舌猩紅,獠牙陰森。

  墨畫平靜的小臉,卻燦然一笑,指着五行厲鬼,聲音清脆地命令道:
  “跪下!”

  五行厲鬼一怔,随後不怒反笑,“小鬼,你是不是傻了,你……”

  還沒說完,它的臉上笑容頓失。

  它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自己的身體,正不受控制地,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向這個小鬼,屈膝跪下?!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我在下跪?!
  厲鬼神色驚懼,“怎麽回事?”

  它猛然低頭,看向胸口,就發現自己的心脈處,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副藍色的陣法。

  這道陣法,深奧複雜,而且不歸五行,它從未見過。

  更可怕的是,這道陣法,有十二道陣紋!
  一品十二紋!

  五行厲鬼失聲道:“絕陣?!”

  它看向墨畫,一臉難以置信,“你還會别的絕陣?!”

  而且,還是非五行絕陣!

  它領悟了一些五行本源,可以抵抗五行類的陣法,但抵抗不了,非五行類的陣法,更何況還是絕陣!

  小靈隐宗的靈樞絕陣!
  墨畫從容一笑。

  他适才先以五重金鎖陣,鎖住五行厲鬼,然後趁它一心掙脫,心無旁骛之時,又偷偷在它胸口,畫下了靈樞陣!
  而現在,靈樞陣的靈絲,正在逐漸蔓延,侵蝕,一點點控制厲鬼的身體,直到将其,完全掌控!
  “不!”

  五行厲鬼驚呼。

  它雖不知,靈樞陣的具體用途,但也隐隐能感知,自己正在逐漸“身不由己”。

  這是控制類的陣法。

  一旦被其徹底掌控,自己就會淪爲這小鬼的玩物!

  是刀俎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五行厲鬼極力掙紮,拼盡全力反抗。

  它絕不能下跪!

  絕不能屈服!
  但這種事,不是它能說了算的。   
  半步道孽的屍王都跪了,何況它區區一個厲鬼?
  五行厲鬼咬緊牙關,面色猙獰,盡管極力抗拒,但還是被淡藍色的靈絲拉扯着,全身顫巍巍地,一點點緩慢地向墨畫跪去。

  終于,它徹底跪在了墨畫面前!
  五行厲鬼面色死灰。

  墨畫微微一笑,手指一點。

  厲鬼胸口的靈樞陣,瞬間綻放萬千靈絲,在它四肢百骸,遊走縫合,将它變成了一隻傀儡,徹底支配!

  五行厲鬼大驚,顫聲道:

  “你,你要做什麽?”

  墨畫狡黠一笑,又命令道:

  “現在,你自己,殺你自己!”

  五行厲鬼瞪大雙眼,目光驚恐地看着墨畫。

  它忽然意識到了。

  自己其實不是厲鬼,眼前這個笑容可愛的小鬼,才是真正的惡鬼!

  一肚子壞水!

  太卑鄙無恥惡毒了!

  五行厲鬼想拒絕墨畫的命令,可是沒用,它已經控制不了自己了。

  靈絲支配下的五行厲鬼,身不由己,舉起利爪,捅向自己,開始一爪又一爪,不停地自殘起來……

  墨畫笑眯眯地感慨道:
  “靈樞陣真好用……”

  随後他便躺在地上,翹着二郎腿,一邊休息養神,一邊以逸待勞,遠遠地看着五行厲鬼自己殺自己……

  過了許久,等到五行厲鬼,遍體鱗傷,身形凄慘,神念暗淡之時,墨畫這才讓它停手。

  五行厲鬼一停手,氣息奄奄,但仍舊怒視墨畫,“臭小鬼……”

  墨畫撇了撇嘴,“跪下!”

  五行厲鬼“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

  “掌嘴!”

  墨畫吩咐道。

  五行厲鬼,蒲扇一樣的巴掌,就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扇了二十多巴掌。

  墨畫道:“停。”

  五行厲鬼停下了。

  墨畫看着它,淡淡道:“老實點沒?”

  五行厲鬼憤怒但老實地點了點頭。

  墨畫這才滿意,然後問起正事:
  “你從傳承道場中,到底偷走了什麽?”

  五行厲鬼神色變幻,“我說了,你會放過我麽?”

  墨畫燦然一笑,“我說會,你信麽?”

  五行厲鬼眼皮一跳。

  我信你個鬼!
  “早晚都是死,我何必告訴你?”五行厲鬼沉聲道。

  墨畫也不啰嗦,手指一點,靈絲蔓延,又開始支配五行厲鬼,自己殺自己。

  自己用爪子捅自己真的很痛。

  再殺下去,自己真要死!

  五行厲鬼驚惶,立馬道:

  “我告訴你!”

  墨畫點了點頭,“說吧。”

  五行厲鬼無奈道:“我從道場之中,偷走的,是……一枚陣紋。”

  墨畫皺眉,“一枚陣紋?”

  五行厲鬼點了點頭。

  墨畫目光一凝,“你又騙我?怎麽可能是一枚陣紋?”

  五行厲鬼暗罵。

  這臭小鬼,疑心真的重。

  不過事到如今,它也不敢再說假話了。

  五行厲鬼歎了口氣,無奈道:

  “這不是一般的陣紋,它叫‘源紋’,五色五行五道筆墨,共同凝結成,這一道陣紋。”

  “五色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每一筆,都蘊含着,一道五行源流。”

  “這道‘源紋’,象征着五行宗陣法的源流,凝結着五行宗先人的心血,是五行陣法集大成的傳承!”

  墨畫微驚,尋思片刻,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那這道陣紋,現在在哪?”

  五行厲鬼嗫嚅道:“被我……弄壞了……”

  “弄壞了?”

  五行厲鬼道:“我一開始,隻是在傳功道場,假冒傳道長老,招搖撞騙……後來機緣巧合之下,誤入傳承道場,便見到了道場中央,那一道陣紋……”

  五行厲鬼目露憧憬,“那道陣紋,五色流轉,晶瑩璀璨……”

  “我明明不會陣法,但隻看一眼,隻看了一眼,便覺得領悟了這世間,絕大多數的五行陣法……”

  “我便知道,這是五行宗的頂級傳承。”

  “是五行宗,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是如今的五行宗,自己都不知道的絕密傳承!”

  “這道陣紋太美了……”

  “我便坐在蒲團上,一直看,一直看,雖然我還是不會陣法,不懂陣理,但似乎本能地,就能顯化各種五行陣法……”

  “甚至包括……五行靈陣!”

  “可看着看着,我便心生貪婪。”

  “我覺得,這樣的寶貝,不應當蒙塵。”

  “我若将它帶出去,每天觀想,每天參悟,順便吃些人,補補神識,有朝一日,神念壯大,那我是不是,就能掌握,并且顯化,這世間所有的五行陣法?!”

  “這個陣紋是我的!我要将他帶出道場!”

  “可這道源紋,嵌在密密麻麻的陣紋之中,像是由這些陣紋,衍生而出,又互相呼應,連在一起,不能單獨取出……”

  “我不會陣法,不懂衍算,不知道怎麽辦,後來索性,直接強行破陣,拆毀了附近,所有的陣紋……”

  “可當我拆毀了陣紋,這道‘源紋’,似乎也暗淡了,并且五行之力逸散,漸漸湮滅了……”

  五行厲鬼既是懊悔,又是心痛。

  “源紋湮滅,我也隻參悟了少部分五行陣法,怕被五行宗發現,便隻能偷偷離開道場,然後想辦法逃出生天,離開神龛……”

  “若是‘源紋’在手,我……”

  五行厲鬼偷偷看了眼墨畫。

  雖未明說,但目光很明顯。

  意思是若他源紋在手,墨畫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對手。

  墨畫蹙起眉頭,有些疑惑。

  他覺得這五行厲鬼說的話疑點重重,但看它的目光和神情,似乎又并未說謊。

  這就有些蹊跷了……

  墨畫又回想了一下道場的情形,還有道場中央,那些突兀的,殘缺的陣紋,似乎的确是被強行摧毀,而導緻的缺失……

  若這五行厲鬼,說的是真的,那五行宗的傳承,可就真的湮滅了……

  源紋……

  墨畫又盯着五行厲鬼看了幾眼,沉思片刻,忽而一怔,心中一驚,沉聲道:
  “你在騙我!”

  五行厲鬼急忙道:
  “我沒騙你。”

  墨畫搖了搖頭,“不,不是你騙我,是你也被騙了……”

  五行厲鬼一愣,“被誰騙了?”

  墨畫神色一凝,“被陣紋騙了!”

  “不,這怎麽可能?”五行厲鬼搖頭,“你到底在說什麽?”

  墨畫聲音微寒,“‘源紋’這兩個字,你是怎麽知道的?”

  “源紋……”

  五行厲鬼一怔,細細尋思,随後目露驚恐。

  對啊,我是怎麽知道的?
  誰告訴我的?
  我從何處聽說的?
  墨畫目光一凝,繼續道:
  “我從未聽過‘源紋’這兩個字,我的師父,也沒提起過……”

  “這必然是極生僻的古老傳承。”

  “既然是五行宗失落的,古老的傳承,那現在的五行宗,包括數百年前的五行宗,同樣幾乎不可能有人知道……”

  “沒人知道,就沒人提起……”

  “你是一個不懂陣法的小鬼,沒人告訴你,你怎麽可能知道?”

  “沒人告訴你,除非……”

  墨畫目光微亮,緩緩道,“‘源紋’告訴了你!”

  五行厲鬼瞳孔一縮。

  “又或者說……”

  墨畫語氣凝重:

  “你被那道‘源紋’,寄生了!”

  “現在的你,其實已經是那道‘源紋’的傀儡了!”

  五行厲鬼怔忡失神,随後失笑,喃喃道:
  “你在說什麽胡話?”

  “我怎麽可能被寄生,自己還不知道……”

  “這怎麽……”

  它沒說完,忽然一滞,繼而全身止不住地顫抖,不規則地扭曲。

  它額頭的天門之處,驟然亮起了一道五色紋路。

  這道紋路,古樸而深邃。

  共有五筆,對應五行,分爲五色,色彩斑斓,鮮明得刺眼,形狀古樸而詭異,像是五隻異獸的眼眸。

  眼眸之中,有着天道的殘酷和冷漠。

  墨畫目光震動。

  這便是,數千年前,五行宗窮極一宗算力,衍算出的“五行源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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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10:17
 第540章 挖走
  五行源紋,像是五隻狹長的五色眼眸,花瓣一般聚在一起。

  每道眼眸之中,有着古拙而深邃的斑紋,既唯美,又陰森,甚至偶爾還會眨動,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五行厲鬼不明所以,瞳孔睜大,驚怖莫名。

  “怎麽回事?我怎麽了?”

  “我在哪?”

  “我是誰?”

  “我的額頭,上面是什麽?”

  “我……”

  五行厲鬼話未說完,變故驟生。

  古怪眼眸一般的“源紋”,驟然睜大,如同“瞳孔”一般的内部,斑紋鮮明而刺眼。

  一條條,一道道,細密的陣紋,如同五色螞蟻一般,自源紋之中,衍生而出,從五行厲鬼的額頭,一點點向下爬去,自肩膀,到四肢,乃至心脈,逐漸覆蓋了厲鬼的全身。

  五行厲鬼的全身,都被陣紋“爬”滿。

  從内到外,密密麻麻,全是陣紋。

  它的意識,也徹底被“源紋”吞噬,成爲了一具真正的,“五行傀儡”。

  五行厲鬼,變成傀儡。

  它的眼神,漆黑而空洞,額頭的五隻眼眸,卻越來越亮,最後顫動一下,斑紋如同瞳孔,一緻“看”向了墨畫。

  墨畫神色陡變。

  他腳步一點,立馬抽身離開。

  與此同時,他适才站的地方,已經被陣紋爬滿。

  墨畫皺眉。

  這隻“源紋”,就像一種疫病,這些外散的陣紋,就像疫病散發的毒素,一旦碰到神識念體,便會将其寄生,吞噬,并且控制……

  就像那隻,五行厲鬼一樣。

  而現在這五行厲鬼,完全被“源紋”支配,本身已經變成了一種“毒原”。

  更麻煩的是,現在這種“疫病”,就在自己的識海中。

  墨畫神色凝重。

  他在腳下顯化了一圈陣法,護住自己,而後嘗試着激活五行厲鬼胸口的靈樞陣。

  靈樞陣涉及靈力本質。

  本身不是五行陣法,還是超品的絕陣,所以雖然被五行源紋衍生出的陣紋壓制,但卻并未被磨滅。

  墨畫神識一動,靈樞陣便驟然發亮。

  五行厲鬼的胸口,淡藍色光芒大盛。

  一道道靈絲,從它胸口蔓延而出,如同絲線,編織成繭,想将厲鬼困住,并将五行源紋,封在厲鬼體内。

  可這些靈絲,雖牽制了厲鬼,但卻壓制不住陣紋。

  五行厲鬼,被靈絲牽制,動彈不得。

  但它額頭上的,形如“五色眼眸”的源紋,仍舊不斷繁衍,流出陣紋,侵蝕着厲鬼,腐蝕着靈絲,并漸漸密布在墨畫的識海中。

  “怎麽辦?”

  墨畫目光肅然。

  若是讓這陣紋,無休止地衍生,直至充斥自己的識海,那自己是不是也會像這五行厲鬼一樣,被這“源紋”寄生,徹底淪爲行屍走肉般的傀儡?
  師父說的沒錯。

  識海之間,果然有大兇險!
  而且大多還是,無法預知,無法預測,難以捉摸的兇險。

  墨畫一邊操控靈樞陣,與五行源紋抗衡,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思急轉,思考解決的辦法……

  這道源紋,應該就是五行宗,衍算五行陣流的結果。

  問題是,他們是算出來了。

  但算對了,還是算錯了?

  算出來的這個,到底是什麽東西?
  陣法傳承,怎麽會有自己的意志?
  怎麽可能還會寄生?

  曾經跻身修界一流陣法宗門的五行宗,是不是因爲衍算出了這個東西,所以才會漸漸衰落?
  墨畫心中疑窦叢生。

  這種遠古的秘辛,墨畫見識有限,還弄不清楚,他便暫時放下,繼續思索下去:

  五行宗衍算陣流,用的是特殊的衍算之法。

  将所有五行陣紋,統一衍算,歸納變式,化衆爲一,凝結出了這道“源紋”。

  化衆爲一……

  它雖然隻有一道陣紋,但卻凝結并包含了,近乎所有五行宗傳承的五行陣法。

  這些陣紋,秉承着它的意志。

  而它現在,就是在将這些陣紋,釋放出來……

  源紋是毒原,這些衍算“編譯”在它體内的,便是毒素?
  那如果要制止“源紋”蔓延,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将這些陣紋,重新衍算,“編譯”回源紋之中?

  這種衍算,就是五行宗特有的衍算之法?
  也就是,五行宗傳承道場上,記錄的那種歸納陣流的法門?
  墨畫皺了皺眉。

  他有些不确定,但現在沒别的方法,他隻能姑且一試。

  源紋的“眼眸”,還在不停轉動,陣紋也從這眼眸中,一點點滲出,流淌在墨畫的識海之中。

  這些陣紋,都是一品。

  “源紋”之中,包羅五行陣法,絕對不隻有一品,但似乎源紋的蔓延,也是循序漸進的。

  一品不釋放完,二品的出不來……

  不過這也還好,若是真有二品陣紋,墨畫根本束手無策。

  事不宜遲,墨畫屏氣凝神,開始按照自己的設想,去衍算這些,如水蛇一般,蜿蜒遊動的陣紋。

  墨畫全神貫注,衍算得很快。

  片刻功夫,他便衍算出了一小片五行陣紋。

  衍算出來,然後呢?

  墨畫皺了皺眉,便放出神識,感知了一下這些陣紋。

  這些陣紋,并不是死的。

  也不是固定的。

  這些陣紋的線條,形似墨痕,像是有生命的。

  神識可以操控,改變其紋路。

  墨畫遲疑了一下,便以神識,控制一小部分陣紋,改變了這些陣紋的形狀,扭轉了這些陣法的陣式。

  使這些陣紋的陣式,符合自己歸納的衍算之法。

  陣式改變的瞬間,陣紋便發生了變化。

  它們停止了蔓延。

  不僅如此,它們還開始收縮和凝結。

  如同時間倒回一般,這些陣紋,之前如何延伸,現在便如何回溯。

  墨畫精神一振。

  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

  五行宗的“源紋”,還是需要五行宗的“衍算”,來加以制衡。

  事不宜遲,墨畫立馬将神識催動到極緻,如同五行宗的先人推衍陣流一般,他也在一點點,親手将這些陣紋,歸納爲一,衍算成“源”。

  盡管隻是一小步,但卻是衍算大道的第一步。

  陣紋一點點收縮……

  源紋忽然震顫不止,五色眼眸,紋路猙獰,生出憤怒。

  竟然還有?

  五行宗的先人,已經都死了。

  它沒想到,數千年後,竟還有人,掌握這種衍算之法,能壓制它的陣紋!
  源紋死死“盯”着墨畫。

  眼眸之中,流出的陣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但墨畫衍算,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他對五行陣法的理解,本就異于尋常修士,在一品陣法的範疇之内,即便比不上五行宗的先人,也不會差太多。

  再加上他如今築基十三紋巅峰的神識。

  又有天衍訣加持,墨畫衍算的速度極快。

  他的識海中,陣紋一邊蔓延,一邊收攏,兩方割據,僵持不下。

  墨畫越算越快,在此期間,對五行宗秘傳的衍算之法,理解越來越深刻,運用得也越來越純熟。

  終于,源紋蔓延的速度,比不上墨畫衍算的速度。

  蔓延的陣紋,開始回溯。

  墨畫一點點衍算,一點點歸納。

  像是一個小小漁夫,拉着網,将蹦出魚塘的魚,全部撈了回去……

  陣紋漸漸收縮,最終全部收攏,歸化爲一,重新凝結,封印在了源紋之中。

  五行源紋,眼眸暗淡,光澤内斂。

  作爲傀儡的五行厲鬼,也沒了動靜。

  識海之内,突然安靜了許多。

  墨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短時間内,他衍算了大量五行陣紋,累得不行。

  但好在是遏制住了五行源紋的衍生。

  墨畫松了口氣,正想歇歇,卻忽然心中一沉,擡頭看去,便見五行厲鬼,寸寸皲裂,似乎是這具神念皮囊,承受不了強大的負荷。

  與此同時,五行源紋,五色眼眸中,蒙上了一層黑色。

  五道源紋,漸漸凸起。

  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脫離桎梏,從眼眸之中,鑽了出來……   
  墨畫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息。

  這是極其強大,且邪惡的神念的氣息。

  甚至有點像,高品的道孽……

  這道神念,無比強大。

  且對墨畫,懷着極深的惡意。

  隻流露出了一丁點氣息,就讓墨畫神念動搖,心緒不穩,甚至識海劇痛,隐隐有破碎之感……

  “這道源紋,想破碎我的識海?”

  墨畫大驚。

  便在此時,一股古樸而深邃的氣息,驟然浮現。

  這道古樸的氣息,充斥着墨畫的識海,也纏繞在墨畫的神念上,似乎是在護佑着他,不容外邪傷害。

  識海的中央,道碑巋然而立,淵渟嶽峙,虛無而浩瀚,鎮壓一切邪祟!
  詭異而恐怖的氣息,瞬間蕩然無存!
  道碑浮現的瞬間,五行源紋見了“鬼”一般,“眼眸”大震,瞳孔一般的陣紋,全在顫抖。

  它立馬縮頭,收斂一切氣息,衍化出一些陣紋,補足了五行厲鬼的手腳,然後撒腿就想逃跑!

  墨畫一怒。

  “想跑?!”

  他忍着劇痛,繃着小臉,施展逝水步,幾個閃身,便欺近五行厲鬼,小手一伸,就向那五隻眼眸抓去!
  他的身上,沾染着道碑的氣息。

  源紋一驚,立馬“閉眼”,縮進了厲鬼的腦門。

  但它還是晚了一步。

  墨畫眼疾手快,直接攥住了它。

  源紋大怒,剛想反抗。

  但墨畫的身上,有道碑護持,氣息可怕,源紋剛一“睜眼”,又立馬畏畏縮縮,把眼睛死死閉上了。

  墨畫鄙夷道:“賤骨頭!”

  源紋顫動了一下,敢怒但不敢睜眼。

  鎮壓了“源紋”,道碑又緩緩消失在了墨畫的識海中。

  似乎剛剛的小打小鬧,道碑不想管,墨畫自行解決便好。

  但源紋想以“大”欺“小”,它就不同意了。

  有道碑撐腰,墨畫腰杆立馬硬了起來。

  他将巴掌大小的五行源紋,握在手裏,揉了又揉,捏了又捏,扯了又扯,狠狠地出了口惡氣。

  見它還是沒一點反應,墨畫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起來。

  閉了眼的五行源紋,像是一枚玉佩,拿在手裏,不軟不硬,不冷不熱,而且亦虛亦實。

  它是神念凝結之物。

  是五行宗神識算力的結晶。

  一般的神念體,盡管形象逼真,但還是朦朦胧胧,像是氣态的虛影,即便是墨畫,身形凝實,但也還是有一些虛影。

  隻是感覺像真人,但并非真人。

  但這道源紋,卻近乎實物。

  無限地去“虛”就“實”……

  墨畫皺了皺眉。

  由虛到實,這莫非就是神念強大的途徑?也是自己神識證道,要走的路?

  墨畫搖了搖頭,決定回去問下師父。

  現在的問題,還是要想辦法,怎麽處理這道源紋。

  這道源紋,似乎藏着很多秘密。

  它既是一門陣流,是陣法頂尖傳承,珍貴無比。

  同時,它肯定也藏着當年五行宗衰落的真相。

  最重要的,是源紋之中,那道強大而詭異的氣息。

  這道氣息,究竟是什麽?
  還有,爲什麽這門傳承,會“活”過來,會衍生陣紋,會寄生神念,會支配厲鬼?
  墨畫想了半天,還是一頭霧水,不由歎道:

  “果然還是要多看書。”

  “修道知識,也是修士實力的一部分。”

  他又端詳了一下手中玉佩一般的五行源紋,有些犯難:
  “這道源紋,該放在哪呢?”

  放自己識海裏,肯定不行。

  這道源紋像疫病一般,會自行衍生,蠶食寄生,并内藏不知名的兇念,盡管有道碑鎮壓,但還是太過危險。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能在自己的識海裏埋雷。

  識海不能放,那就隻能放外面。

  神念寄存之物?

  神龛倒是可以。

  但神龛是五行宗的,自己又拿不走,把源紋存進去,自己就白忙活了。

  而且這道源紋,有了自身意志,還進過自己的識海,見到了道碑,那就更不能放它跑了。

  就算“殺”不掉,“吃”不了,也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

  寄存……

  墨畫托着下巴沉思,忽而眼睛一亮。

  觀想圖!
  張全的那副祖師圖,可以寄存神念。

  張全一家僵屍祖宗、長老、弟子,從上到下,被墨畫“吃幹抹盡”後,留下了一副,沒有祖師的的“祖師圖”。

  這個空白的祖師圖,似乎可以用來存放這道五行源紋。

  “可怎麽放呢?”

  墨畫沒什麽經驗,便想着先試試。

  他的神識,從識海退出,意識也漸漸蘇醒。

  神龛前的墨畫,緩緩睜開了眼。

  白子曦先是一喜,随後俏臉微沉,神情嚴肅,白皙的小手,并成手刀,放在墨畫腦後,似乎一言不合,就會再把墨畫放倒。

  一旁的白子勝也神情凝重。

  墨畫睜眼,覺得氣氛有些怪怪的,便小聲問道:

  “小師姐,怎麽了……”

  白子曦凝視着墨畫的眼睛,發現墨畫眼神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便點了點頭,輕聲道:
  “是師弟。”

  白子勝長長松了口氣,而後想起什麽,連忙問道:

  “五行靈陣,你學會了麽?”

  墨畫笑着點了點頭。

  白子勝大喜,随後又疑惑道:

  “你在裏面,到底遇到了什麽,怎麽耽擱了這麽久?還有剛剛……”

  白子曦卻目光微沉道:“出去再說。”

  白子勝立馬點頭,“對,先出去。”

  “等等。”墨畫道,“我還有件事……”

  他打開儲物袋,摸了半天,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了那副,潑過香灰,踩過腳印,皺皺巴巴的,空白的“祖師圖”。

  墨畫打開祖師圖,剛想考慮下,怎麽才能把五行源紋,寄存在圖裏,便覺識海一痛。

  那道五行源紋,迫不及待地從他識海鑽了出來,撲到了空白的圖裏。

  似乎墨畫的識海,它一刻也不想待了……

  五行源紋存入觀想圖。

  空白的圖上,五色光芒驟現,并清晰地浮現出了,五道五色紋路,這五道紋路,包羅五行陣法,蘊含五行本源。

  這張觀想圖,也就變成了,蘊含五行宗曆代陣法,和最頂級傳承的——五行陣流圖!

  一瞬間,整張圖氣息大變。

  一股極隐晦,深奧,又渾厚的五行之氣,自圖上蔓延而開,以藏陣閣爲中心,向四周擴散。

  五行宗的普通弟子,并無所覺。

  但一衆掌門、長老,卻是神色大變。

  “這是?!”

  “好濃厚的五行之氣!”

  “深奧,古樸,玄妙異常!”

  “我五行宗,還有這等傳承?”

  “這是什麽傳承?”

  ……

  正在三樓喝茶的大長老,更是瞳孔劇震。

  他離得近,感受得也越清晰。

  神龛?!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大長老心中一顫,驟然起身,便想去四樓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旁的莊先生也神色微變,怔忡失神,心中喃喃道:

  “五行本源……”

  “墨畫這孩子,到底找到了什麽……

  “他不會是把五行宗幾千年的陣道底蘊,都挖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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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10:43
第541章 底蘊
  大長老已然倉促起身,神色凝重,急匆匆向四樓走去。

  莊先生目光微沉,瞳孔之中,有算紋衍生,玄奧莫測,同時手撚道訣,拂袖一揮,似乎憑空抹去了什麽東西……

  天機一斷,因果抹消。

  五行宗的一衆掌門和長老,忽然怔住。

  大長老也突然停住了腳步,愣愣出神,須臾之後,怔忡不解,口中喃喃道:

  “怎麽回事?”

  “我剛剛好像……忘了什麽?”

  “我忘了什麽……”

  大長老腦海一片空白,他皺眉苦思,卻百思不得其解。

  仿佛适才發生了令他十分震驚的事。

  但又似乎……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如同午後小憩,子時乍醒,一切的一切,隻是醒時的殘夢。

  雨過而無痕,朦朦胧胧,了無蹤迹。

  大長老狐疑地看了眼莊先生。

  莊先生仍在喝茶,姿态閑适,從容優雅,一派仙風道骨,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

  察覺到大長老的目光,莊先生擡眸,沒事人一般反問道:

  “怎麽了?”

  大長老一怔,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姓莊的動了手腳?
  但看着也不像……

  他能動什麽手腳?
  大長老又看了看四周,一切景物,陳設,桌椅,茶杯,屏風,陣樓,都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沒有任何外力影響的痕迹。

  大長老微微搖頭。

  “錯覺吧……”

  這幾日與虎謀皮,提防這姓莊的,警惕那木頭一般的老者,還要擔心,五行宗的傳承,被人偷學了去。

  憂心太重,所以生出錯覺了。

  傳承被人學了去……

  一念及此,大長老心中一顫。

  他想去神龛前看看,但剛一邁步,又生生止步。

  大長老轉頭,看了眼莊先生,頗爲不悅道:“莊先生,已經逾期了一個多時辰,也差不多了吧……”

  莊先生故作爲難。

  大長老忌憚地瞥了眼傀老,但隻敢瞥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重又注視着莊先生,堅持道:
  “一個多時辰,我五行宗已經讓步了,還請先生,适可而止……”

  莊先生略作沉思,歎了口氣:

  “也罷,會與不會,也都是那些孩子自己的機緣,不可強求。”

  大長老拱手道:“莊先生深明大義……”而後他手一伸,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請莊先生,随我一同去看看。”

  莊先生颔首,“好。”

  大長老便在前帶路,領着莊先生,來到了藏陣閣四樓,略有些忐忑地開了大門,向裏面看去。

  蒲團位置沒動,神龛一眼看上去,也沒什麽異常。

  香爐裏的香,也早就燒盡了,隻殘留冰冷的香灰。

  墨畫三個小修士,都在裏面。

  白子勝和白子曦倒還好,墨畫卻捂着小腦袋,蹙着眉頭,神色有些痛苦,似乎是……

  神識消耗過度了?

  “他沒學會?”

  大長老有些期待。

  墨畫擡頭,看到莊先生,欲言又止,不知說什麽好。

  莊先生立馬歎氣道:

  “罷了,沒學會就沒學會吧……”

  墨畫一愣,随即神色“失落”,耷拉着腦袋,“師父,我……讓您失望了……”

  莊先生神色遺憾,沒有說話。

  見莊先生如此神情,大長老一怔,随後長長松了口氣。

  之後又頓覺揚眉吐氣,老臉如菊花盛開,有着抑不住的笑意。

  大長老“呵呵”笑了兩聲,假裝寬慰道:
  “五行靈陣,乃我五行宗鎮派之陣,一品十三紋,功參造化,若想領悟,難如登天……”

  “您這幾位高徒,雖天資卓絕,悟性頗高,但畢竟年紀還小,學的還是我五行宗的高深陣法,領悟不了,也是正常,不必太放在心上。”

  “修道漫漫,将來的路,還有很長……”

  “受些挫折,更能磨煉心性。”

  大長老捋了捋胡子。

  墨畫也學着莊先生,歎了口氣,拱手道:“大長老所言甚是。”

  大長老挑了挑眉,看了眼墨畫。

  這個天縱之才,一臉嚣張,将五行宗,不,是整個大離山州界的天才陣師,殺得落花流水的小陣師,如今在他們五行宗的傳承面前,遭受打擊,一臉失落。

  大長老的心裏,跟喝了蜜一般。

  他這輩子,都很少這麽快意過。

  大長老甚至還道:
  “莊先生若不嫌棄,可以在我五行宗,多逗留一些時日,也讓我五行宗,多盡一下地主之誼……”

  莊先生有些意興闌珊,“再說吧。”

  他揮了揮袖子,便離開了。

  墨畫三人簡單行禮,向大長老拱了拱手,也跟着莊先生離開了。

  大長老看着幾人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褪去,哼了一聲,兀自冷笑:
  “吃到苦頭了吧?”

  “我五行宗的傳承,豈是什麽人都能學的?”

  ……

  回去的路上,四下沒有五行宗的人。

  墨畫一改失落,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

  笑着笑着,墨畫又皺了皺眉,揉了揉後腦勺,奇怪道:

  “我的腦袋,怎麽有點疼?”

  白子曦一滞,臉頰微紅道:
  “是我打的……”

  “啊……”

  墨畫愣住了。

  白子曦略帶歉意,小聲道:“你之前醒了,但看着不對勁,我就把你打暈了……”

  墨畫想了想,就明白了。

  之前自己被困神龛道場,五行小鬼逃到自己的識海,鸠占鵲巢,肯定是想趁機逃出去。

  幸好小師姐聰明,打暈了自己……

  墨畫點頭道:“沒事的。”

  但還是忍不住揉了揉腦袋,心裏嘀咕着:

  小師姐打人好疼……

  她修法術的同時,不會還煉體了吧……

  白子曦見墨畫不停揉着後腦勺,意識到自己打得可能有些重了,便有些心疼道:

  “還疼麽?”

  墨畫搖頭,“不怎麽疼了……”

  白子曦想了想,輕聲道:“我幫你揉揉吧。”

  墨畫小臉微紅,“不用了……”

  但話沒說完,便覺得小師姐的手指,揉在他的額頭上,清清涼涼的,柔柔軟軟的,一瞬間就不痛了。

  墨畫的心,忍不住一顫,臉就更紅了。

  過了片刻,墨畫卻發覺自己的腦袋上,又多了一隻手,他轉頭一看,就見白子勝也在那揉。

  墨畫一愣,“你幹什麽?”

  白子勝道:“我也幫你揉揉。”

  墨畫拒絕道:“不用了!”

  白子勝毛毛躁躁,沒輕沒重的,把他頭發都揉亂了。

  白子勝不悅道:“這是師兄對師弟的關愛!”

  “不用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竟然還嫌棄?”

  “……”

  兩人吵吵鬧鬧的。

  莊先生走在後面,看着這三個徒弟,目光溫和,嘴角微微翹起。

  清風吹過,莊先生微微擡頭,看了眼五行宗的護山大陣,眼中的笑意,漸漸收斂起來。

  片刻之後,他的目光,重又溫和。

  隻是這份溫和之中,既有惋惜,又有怅然。

  ……

  一行人回到客房後,稍作休息後,莊先生便問墨畫:
  “五行靈陣學會了?”

  “嗯!”

  大長老不在,墨畫便不再隐瞞,笑着點了點頭。

  “不隻如此,我還在神龛裏,看到了别的東西……”

  墨畫将自己在神龛中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一一都告訴了莊先生。

  莊先生也頗爲詫異:

  “源紋?”

  “是的。”墨畫點頭,随後又問道:
  “師父,這個源紋,就是五行陣流麽?陣流都有‘源紋’的麽?”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微微歎氣道:

  “按理來說,陣流的事,我現在不該告訴你……”   
  “不過你既然見到了,還學了衍算之法,我便簡單跟你說說……”

  墨畫正襟危坐,認真聽着。

  莊先生道:“所謂陣流,全稱叫做‘陣法源流’,所尋求的,是某一類陣法的共性和本質。”

  “陣流的形式,是多樣的。”

  “有的,是一套泛用的陣式,這種陣式,就像骨架,學會之後,再去畫同類的陣法,便會事半功倍;”

  “有的,是一種道蘊,領悟這種道蘊後,同類的陣法,皆可觸類旁通;”

  “還有的,以實物爲載體:有劍、有圖、有雕塑,甚至有山川河流……”

  “當然,還有就是像你說的,是一道陣紋。”

  “化繁爲簡,化衆爲一,凝萬千陣法,形成一道“源紋”。”

  “這種陣流傳承,更難,也更複雜,衍算消耗的神識,也最多。”

  莊先生說到這裏,搖了搖頭,神色感慨:
  “我也沒想到,五行宗的先人,竟有如此大的魄力,傾盡一宗之力,來衍算‘源紋’,開創陣流,欲使五行宗陣法鼎盛,成爲陣道巨擘……”

  墨畫不由問道:

  “師父,五行陣流,和仙天陣流,有什麽不同麽?”

  “我們門派的仙天陣流,包含五行陣流麽?”

  莊先生沉思片刻,這才緩緩開口,解釋道:
  “陣流,意味着陣法源流。”

  “但所謂的‘源流’,未必就是真正的‘源流’。”

  墨畫一怔,皺了皺眉,忽而眼睛一亮:
  “源流是人領悟來的,就算接近大道,也未必就是真的大道?”

  莊先生目光欣慰,颔首道:
  “是的,所以所謂陣法源流,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源流,而應該是,陣師對于陣流‘源流’的領悟和總結。”

  “仙天陣流如此,五行陣流,也是一樣的道理。”

  “換句話說,五行宗衍算五行陣法,形成的陣流,叫做‘五行陣流’。”

  “其他宗門,領悟出的五行陣法本源,也可以叫做‘五行陣流’。”

  莊先生又看了眼墨畫,意味深長道:
  “有朝一日,若是你自己領悟到了五行的本源,自創了陣流,同樣也可以叫做‘五行陣流’。”

  墨畫恍然大悟:

  “所以,仙天陣流,包羅諸天陣法源流,這些源流,就算包含五行陣法,也有可能與五行宗的五行陣流,互有出入,甚至是截然不同?”

  莊先生點頭道:

  “陣流互有優劣,但同樣有弊端。”

  “仙天陣流,包含了極高深的陣法領悟,甚至足以被一般陣師,奉爲圭臬。”

  “但再高深,也隻是一家之言。”

  “盡信,不如不信。”

  “所以,我才讓你,不要急着去學陣流,自己一步一步,去領悟并學習天下陣法,學以緻用,并融會貫通,将來形成你自己的陣流,并借陣流,去尋求真正的大道。”

  莊先生意味深長道:

  “借法得道。”

  “萬法皆是筏。”

  “陣流便是‘法’,是‘筏’,而不是‘道’。”

  墨畫覺得懂了一些,但又沒完全懂,便将莊先生的話,仔細記在心裏,之後有所明悟的時候,再加以印證,慢慢領悟。

  但聽了莊先生一番話,墨畫也大緻對“陣流”有了認知。

  陣流,是對陣法源流的總結和領悟。

  天下所有的陣流,包括仙天陣流,和五行陣流,都涉及陣法本源,一方面極其精深玄妙,另一方面,又可能各有所長,同時真假難辨。

  必須自己去學,去用。

  知行合一,學以緻用,在實踐中一一甄别,化爲己用。

  盲目尊奉“陣流”,便會成爲陣流的“傀儡”,将“筏”當成“道”,固步自封,求道無望。

  墨畫的眸子,越來越亮。

  莊先生不由點了點頭。

  墨畫想明白了一些,忽而皺眉,問起了另一件事:

  “師父,‘源紋’會有自己的意志麽?”

  莊先生目光一凝,語氣微沉,“自己的意志?”

  “嗯。”墨畫想了想,說道,“自行衍生,自行蔓延,能寄生,能支配,雖不能說話,但陣紋如同眼眸,有着人一般的情緒……”

  莊先生神情肅然,“你說的,是那道‘五行源紋’?”

  墨畫點了點頭。

  莊先生面沉如水,手指點着桌案,一時心思起伏,許久之後,才開口道:

  “一般源紋,是沒有的……”

  “傳承,就是傳承,這是修士的認知與領悟,是一種法門,是沒有意志的。”

  “有意志的,是掌控傳承的人。”

  “‘源紋’異常……”

  莊先生皺眉,沉吟道:
  “五行宗當年,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衍算失謬,才會使源紋異變?”

  “還是遭逢禍患,邪祟入侵?”

  “又或者,是被人算計,養出了什麽東西……”

  “五行宗衰落,莫非就是因爲這道‘源紋’……”

  墨畫連連點頭。

  他也是這麽想的。

  自己不愧是師父的弟子,跟師父想一起去了!
  莊先生目光一沉,問墨畫:“那道源紋呢?”

  “我藏畫裏了。”

  “畫?”

  墨畫取出那副觀想圖。

  之前這副觀想圖,是張家的僵屍祖師圖,如今沒了僵屍,有了源紋,烙印下了陣法傳承,便成了“五行陣流圖”。

  莊先生取出幾枚銅錢,擺在桌上,布成墨畫看不懂的陣局,而後将圖放在陣局之中,緩緩打開。

  圖上,有一道五色陣紋。

  陣紋禁閉,光澤内斂,但氣息古樸。

  “師父小心,它會睜眼。”

  墨畫小聲提醒道。

  睜眼?

  莊先生微怔,看了眼五行陣流圖,卻發現陣紋一動不動,沒有“睜眼”的迹象,非常安靜,甚至可以說是……

  老實?

  莊先生疑惑道:“它怎麽了?”

  “估計是從神龛裏搬了家,傷了元氣,所以不敢露頭了。”

  怎麽傷的元氣,事關道碑,墨畫沒細說。

  莊先生也大概明白,并不深究,但還是默默看了眼墨畫,心道他這個小徒弟,雖然看着人畜無害,但欺負起“人”來,似乎也從不手軟……

  這樣他就放心了。

  莊先生又打量了一眼“五行陣流圖”,心思一動,稍加衍算,越算越是驚訝,有些難以置信道:
  “這真是……五行宗的老本啊……”

  “老本?”墨畫疑惑。

  莊先生神色複雜,看着墨畫,無奈道:

  “幾千年的底蘊……可不就是‘老本’麽……”

  墨畫張了張嘴,有些不可思議。

  幾千年的底蘊……

  他指了指這道五行源紋,難以理解道:

  “就這玩意麽?”

  五行源紋氣得顫抖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敢“睜眼”。

  莊先生點了點頭,“化衆爲一,衍算源紋,五行宗爲了算出陣流,将全宗的陣法,都“編譯”在了這道源紋理……”

  “換句話說,這道源紋,包含了五行宗幾千年來,所有的陣法傳承……”

  墨畫驚呆了。

  他雖然知道,這道源紋,是陣流衍化,應該非同一般,但他萬萬沒想到,竟“非同一般”到這個地步!

  “可是……”墨畫有些疑惑,“這個‘源紋’,要怎麽用呢?”

  他對陣流,其實一竅不通。

  這道源紋,有什麽用途,他也不太清楚。

  總不能當成“病原”,去感染他人的識海吧……

  莊先生道:“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若無法鎮壓‘源紋’意志,就不要去看,不要去學,否則一旦被‘源紋’寄生,識海易主,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種……”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假如你有辦法,能鎮壓這道“源紋”,那就可以試着,反向衍算,拆解‘源紋’……”

  “反向衍算,拆解源紋?”

  墨畫一怔。

  莊先生颔首,接着道:
  “你學了五行宗的衍算之法,可以歸納陣紋,化繁爲簡,反過來,同樣可以化簡爲繁,将歸納好的陣紋,重新拆解出來……”

  莊先生感歎道:

  “這道源紋之中,可是包羅了五行宗,所有的五行陣法傳承,你拆解之後,便能得到這些陣法的陣圖……”

  五行宗……所有陣法傳承……

  墨畫點了點頭,随後想起什麽,心中猛地一顫,“那豈不是……”

  莊先生微微一笑,颔首道:
  “不錯,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五行靈陣的傳承!”

  “而且,不是一般傳承……”

  莊先生語氣難掩驚歎:
  “很有可能,是從一品,到二品,乃至三品,以及三品之上的,一整套珍貴無比,近乎失傳的,古老絕陣傳承!”

  “這就是五行宗數千年來,真正的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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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11:09
 第542章 震懾
  包括一品,以及一品以上的,一整套完備的五行絕陣的傳承!

  而且還是,曾經的一流陣法宗門,五行宗的古傳承!
  墨畫激動不已。

  莊先生等墨畫高興完,這才微微一笑:
  “當然,也沒這麽簡單……”

  “我就知道……”墨畫心裏嘀咕道,略作思索,便問莊先生:

  “師父,這個底蘊,應該藏得很深吧……”

  莊先生颔首,沉聲道:
  “想得到五行宗的底蘊傳承,也沒那麽容易……”

  “首先就是我剛才說過的,要有辦法,鎮壓‘源紋’,若是鎮壓不住,貿然去衍算源紋,必然會被‘源紋’寄生,身死神消……”

  “即便能鎮壓,也要千萬小心。”

  “這道源紋太過古老,蘊含的神識算力,也無窮無盡,到底發生了什麽異變,也不可知。”

  “當年的五行宗,勢力如此之大,陣師如此之多,陣學如此淵博,最後還是拿它沒辦法。”

  “所以,你若真的要參悟,并衍算‘源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要有十足的把握!”

  莊先生神情肅然。

  墨畫小臉嚴肅地點頭,“師父,我一定小心,該‘慫’就‘慫’!”

  莊先生不由一笑,接着道:
  “第二個要求,還是神識。”

  “源紋涉及衍算,衍算極耗神識。”

  “更何況還是反向衍算,衍算的,還是這種凝聚了無數算力的‘源紋’,所以對神識的要求,也是極高的。”

  莊先生又看了一眼“五行陣流圖”,凝視着那五道眼眸緊閉的五色“源紋”,目光深邃,緩緩道:

  “這道‘源紋’,包含了五行靈陣在内的,所有五行宗珍藏的五行陣法,如同一座陣法‘道藏’。”

  “但裏面的大部分陣法,都是經陣紋變式‘加密’的。”

  “神識不夠,是衍算不出來的。”

  “以你現在的神識,即便去衍算,所見的也不過冰山一角……”

  “剩下的‘道藏’,無窮無盡,就要等将來,你修爲提升,神識更強之後,再去發掘和領悟。”

  莊先生将陣流圖合起來,塞到墨畫手裏。

  “這道源紋,包羅五行萬象……”

  “是整個五行宗,最核心的陣法傳承,放眼整個修界,也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價值連城……”

  “伱一定要收好,切記,不能洩露出去,否則必會遭人觊觎!”

  墨畫隻覺手裏的這張圖,重若千鈞,鄭重地點了點頭。

  莊先生摸了摸墨畫的頭,微微松了口氣。

  “還有一件事……”莊先生又道,“五行靈陣,要改個名字。”

  “改名字?”墨畫一怔,“不好聽麽?”

  他雖然覺得,五行靈陣不夠霸氣,也不顯格調,像是爛大街的陣法,還有點土裏土氣的,但也不至于要改名字吧……

  莊先生笑着搖了搖頭,“陣法的名字,涉及陣法原理,一般是不會亂取的。”

  “五行靈陣,包含一個‘靈’字,雖聽着普通,但懂行的陣師,就知道這副陣法,涉及五行靈力的本質,與一般陣法,迥然相異。”

  “我讓你改個名字,是因爲要避諱,不想讓你和五行宗扯上關系。”

  “五行靈陣與五行宗密切相關,你會五行靈陣,必然意味着,你與五行宗有淵源。”

  “懷璧其罪。”

  “在有心人眼裏,你這便是身懷寶物,亮出名頭,還招搖過市。”

  墨畫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

  “師父說得是!”

  “悶聲發大财才是最好的!”

  “雖然我們是光明正大學的,但太過張揚,容易遭人嫉恨,還易惹來是非。”

  “再者說,那個大長老,年紀又大,心眼又小,如果知道我學會了他們鎮派的陣法,估計會氣死,爲了不讓他急火攻心,就不告訴他了!”

  墨畫很是體貼地說道。

  莊先生失笑,沉思片刻,又囑咐道:

  “修界因果,一飲一啄,這源紋,雖是你憑本事,自己得的,但畢竟也算是受了五行宗先人的恩惠。”

  “以後如有機會,可以償還一下因果,爲五行宗一脈,做些善事,但不是現在……”

  “嗯。”墨畫點頭,“我記住了。”

  随後他又問:“師父,五行靈陣……改名字的話,改什麽名字呢?”

  莊先生溫和道:“這個你自己想吧,會這門陣法的陣師本就寥寥無幾,人無我有,便是你的立身之本。起了難聽的名字,也是你自己用。”

  墨畫皺着小臉。

  這的确是個嚴肅的問題,要認真考慮,不能草率。

  不過現在還不急。

  當務之急,還是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按照原先的設想,鎮壓源紋,并從源紋之中,反推出包括五行靈紋在内的,所有五行陣法。

  墨畫辭别莊先生,回房後,就想開始參悟“源紋”。

  但想了下,還是覺得不妥。

  自己答應師父,要“慫”一點的。

  墨畫便在周圍,布上一些隔絕氣息的陣法,以防被人察覺,又布下控制類的陣法,以防自己被“寄生”後亂跑。

  屋内的陣法,猶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

  墨畫拍了拍手,覺得安心了不少。

  但他還是不放心,又跑到隔壁,敲了敲門。

  白子曦開門,疑惑地看着墨畫。

  墨畫道:“師姐,待會晚點,假如我又不正常了,你就制止我,然後去喊師父。”

  白子曦眼睛一亮,“還打暈你麽?”

  墨畫後腦勺隐隐作痛,但還是咬牙道:“打暈!”之後他又補充道:

  “但是,能不能輕一點……”

  白子曦點頭,“我輕一些。”

  墨畫托付完畢,便又回到自己的房間,将寄存着五行變異源紋的“五行陣流圖”,擺在自己面前。

  墨畫剛想打開,又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還能再“慫”點……

  墨畫看了下天色,已經亥時了,過不了多久,就是子時了。

  等到子時,識海之中,浮現了道碑。

  有道碑撐腰,自己這再去參悟。

  “磨刀不誤砍柴工,再等等……”

  墨畫盤腿打坐,靜心凝神。

  子時一到,墨畫立馬睜眼,而後開圖,靜心觀想,全神貫注地衍算。

  源紋閉眼,沒有異常,就是尋常的陣流。

  是陣法歸納而成的陣法源流。

  墨畫按照五行宗的衍算之法,反向推衍。

  果然識海之中,源紋的邊緣,就有一點點陣紋,慢慢析出,脫離,變化,最終形成一副副完整的陣法。

  這些陣法,墨畫很熟悉。

  都是一品範疇内,常用的五行陣法。

  雖因傳承古老,筆法有些出入,陣紋有一些變化,但大體上,是相同的。

  墨畫精神一振。

  師父說得沒錯,反向衍算,是可行的。

  這道源紋,就是道藏,是一座包含了無數五行陣法的陣道寶藏。

  隻要學會衍算,就能反向解析,得到各類五行陣圖。

  墨畫眼睛一亮,繼續衍算下去。

  識海寂靜無聲,墨畫心無旁骛。

  就這麽算了大半夜,墨畫又終于弄明白了另一點。

  反向推衍,與神識強度有關。

  神識有多強,就能衍算出什麽品階的五行陣法。

  他現在的神識,是十三紋巅峰,那推衍出來的陣紋,也在十三紋以下。

  十三紋以上的陣法,他是“破譯”不出來的。

  至于具體能推衍出什麽陣法,就随緣了。

  目前墨畫自“源紋”推衍出的陣法,雖然都歸爲五行,但又五花八門,金木水火土齊全,從三四道陣紋的陣法,到九紋的一品陣法都有。

  就像抓阄,抓到什麽,就是什麽,沒什麽規律。

  墨畫皺了皺眉。

  據他推斷,衍算源紋,推衍陣流,工程浩繁,這麽大的“修道項目”,必然是有章程,有規則的。   
  這些陣紋,也必然是按一定順序和框架,歸納在一起,形成源紋的,不可能雜亂無章。

  隻不過,墨畫現在還弄不清楚,隻能等日後,再慢慢參悟了……

  墨畫又不由啧啧贊歎。

  幾千年的底蘊啊……

  這源紋裏面,究竟會有多少陣法?

  假如徹底衍算,完全“破譯”,又會是什麽樣子?
  自己若是把這裏面的陣法,全都學會了呢?

  既會陣法,又會衍算。

  那自己豈不就是一道,“人形源紋”?
  墨畫就這麽胡亂想着,心中很是期待。

  想着想着,他忽然有些犯困,似乎衍算久了,有些疲憊,神識消耗也有些多。

  墨畫上下眼皮打架,有些迷迷糊糊,小腦袋也不停地點啊點的……

  睡一會吧……

  墨畫心裏這麽想着,片刻後,忽然猛一激靈。

  睡什麽睡?!
  這是在自己的識海裏,還是在道碑面前,自己從來不犯困的!

  “不對勁!”

  墨畫睜眼一看,便見《五行陣流圖》上,那道“源紋”,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眼!

  墨畫心中一跳,全神戒備,神識自視。

  果然!

  識海之中,又有了密密的陣紋。

  這道“源紋”又不安分,偷偷起了鬼心思,趁着自己衍算,神識消耗過多,衍生了一道土系安眠陣,想讓自己困倦入睡。

  與此同時,它的陣紋,既像螞蟻,又像觸手,偷偷地滲入了自己的識海!
  “它還想寄生自己?”

  墨畫目光一凝。

  不對!

  墨畫沿着陣紋看去,心中一驚:
  “源紋的目标,是道碑?”

  “它膽大包天,想寄生道碑?”

  墨畫皺眉,心念急轉,想了一會,不由面色一沉:
  “不,它是想……與道碑同化?”

  墨畫瞬間恍悟。

  道碑虛無,暗合大道,身上有大道的氣息。

  這道“源紋”想契合大道,與道碑融爲一體?!

  “這道源紋,想做‘小妾’,依附道碑?!”

  你也配?
  墨畫眉毛一挑,便想以衍算之法,重新歸納陣紋,将源紋逼回《五行陣流圖》之中。

  隻是他的衍算,還是慢了一點,幾道五色陣紋,已經沿着墨畫的識海蔓延,攀附到了中央的道碑之上。

  五色陣紋,印在了道碑虛無的碑面之上。

  源紋的“眼眸”陡然睜大。

  古樸的大道氣息,讓它顫栗,但似乎也讓它興奮無比。

  它被大道,一點點磨滅,但同時,也在接近大道本源,一點點蛻變……

  墨畫想以衍算之法,壓制陣紋,但他神識有限,速度畢竟還是太慢了……

  墨畫心中微沉。

  就在此時,一股寂滅的氣息,驟然自道碑之上浮現。

  這股氣息,同樣古樸,但更爲霸道,有着抹殺一切的冰冷和死寂。

  道碑之上,血色陣紋亮起!
  是墨畫崩解大陣,抹殺封豨,觸動天道陣法,引動雷劫降臨之時,從天道裂縫之中,偷窺并記下的,那一筆蘊含劫雷的仙紋!

  仙紋氣息浮現,道碑之上,竟浮現了猩紅色的劫雷。

  雷霆明滅,隻一瞬間,便将“五行源紋”蔓延的所有陣紋,盡數抹消!

  源紋元氣大傷,眼眸震顫,驚恐莫名。

  仙紋?

  劫雷?

  道碑若意味着包羅萬象的大道。

  那劫雷,便意味着純粹的“殺道”,抹殺萬事萬物。

  源紋似是萬萬沒想到,墨畫的識海之中,還記了一筆仙紋,刻了一道劫雷,藏了驚天的殺劫!
  源紋“嗖”地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縮回了《五行陣流圖》。

  這下它的“眼眸”閉得更緊,像是凝成一條細線,瑟瑟發抖,一丁點都不敢睜開,生怕睜開之後,再“看”見什麽恐怖的東西。

  墨畫有些無語。

  “你這不是賤皮麽,不挨打不長記性……”

  “源紋”這下,連生氣都不敢生氣了,隻能躲在圖裏,默默裝死。

  墨畫搖了搖頭,但也松了口氣。

  有道碑鎮壓,還有仙紋震懾。

  這道五行“源紋”,應該徹底老實了,不敢再起什麽鬼心思了。

  以後自己推衍五行陣紋,也安全多了。

  但與此同時,墨畫又生出一個疑惑:
  仙紋……與源紋是什麽關系?
  仙紋是不是,本身也就是一種,更高端的“源紋”?
  這麽說的話……

  自己衍算“源紋”,可以獲得源紋之中,編譯的五行陣法……

  那假如有一天,自己神識強大,可以衍算“仙紋”,那從“仙紋”中算出來的,又會是什麽?
  天劫?

  雷陣?

  墨畫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不過這些東西,隻是猜測,他現在還拿不準。

  必須以後,修爲更高,神識更強,陣法造詣更深的時候,才能去印證了……

  墨畫歎了口氣。

  修爲還不夠高,神識還不夠強……

  看來要抓緊修煉,早些築基了。

  還有那麽多厲害的陣法,等着自己學呢!

  墨畫精神振奮,點了點頭。

  ……

  而另一邊,神龛前,大長老卻皺着眉頭。

  墨畫三人“受挫”,莊先生“吃癟”,大長老大感快意,的确揚眉吐氣了幾天。

  但幾天後,他越想越不對勁。

  莊先生……算無遺策,不像是這種,會簡簡單單就失敗的人……

  至于他那三個弟子。

  那對兄妹,他知道不多,暫且不說。

  單說那個姓墨的小陣師,天資驚人,陣法才華的确不凡,但最大的問題是,有才無德!

  心眼太壞了!
  狡猾得很!

  這樣的小陣師,會因爲學不會陣法,就那麽失落麽?

  又或者,他學不會正常,但以他的天分,一點都學不會,這就不正常了……

  大長老覺得,自己很有可能,被姓莊的這師徒倆給演了!

  關鍵是,自己還信以爲真了!

  大長老氣血上湧。

  他又在神龛前點了香。

  這次的香,沒有異常,安安穩穩,全都燒完了。

  大長老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沒有異常,就是沒有提示。

  提示呢?
  這神龛裏,養的那隻小鬼呢?跑哪去了?
  大長老又打量了一會神龛,忽然一愣。

  神龛看着倒是沒什麽異常,但是下面有個地方,黑魆魆的,似乎……缺了一扇門?

  誰把神龛的大門,給崩了?
  不會吧……

  神龛裏,有五行宗的傳承。

  神龛的大門被崩了,裏面的小鬼不見了。

  大長老隻覺心頭一顫,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浮在心頭:
  “我五行宗的老底,不會被搬空了吧……”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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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11:31
 第543章 瓶頸
  大長老喊來了廖掌門。

  廖掌門盯着神龛看了半天,這才疑惑道:

  “似乎……的确是缺了扇門……”

  兩人皺眉,都很是不解。

  這座神龛,是五行宗祖上傳下來的,是一座神念道場,裏面有着五行靈陣的傳承。

  神龛出自五行宗先人之手,玄妙無窮。

  究竟誰有本事,能強行破開神龛的大門?
  又是怎麽做到的?
  破門的人,是莊先生的那三個弟子,還是裏面的那隻小鬼?
  小鬼的事,廖掌門也是知道的。

  這是當年,五行宗的秘辛。

  爲了不讓陣法失傳,數百年前,五行宗的老掌門,特意拘了一隻小鬼,放入神龛之中供養,讓其故弄玄虛,迷惑外人,以防五行宗的核心傳承流露出去……

  可如今,神龛破門,小鬼失蹤……

  廖掌門驚疑道:“那五行靈陣的傳承……”

  大長老搖了搖頭,歎道:

  “我也不知道……”

  他又擡起眼眸,端詳了一下神龛,皺眉道:
  “這數百年來,我總覺得,這神龛之中,有一股特殊的意蘊……似乎裏面還藏着,一些特别的傳承……”

  “但是現在,神龛缺了一扇門,這股意蘊,也忽然消失了……”

  “裏面的東西,仿佛被不知什麽人,給掏空了……”

  如今的這個神龛,徒留空殼,像是無人的樓阙,空曠而冷清。

  廖掌門驚訝道:“大長老,我五行宗還有什麽傳承?”

  大長老沉默不語。

  因爲他也不知道。

  廖掌門搖了搖頭,心中冷笑。

  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五行宗除了五行靈陣,哪還有什麽傳承?
  即便是五行靈陣,也是形同虛設,根本沒人能學,也根本就學不會……

  不過這些話,他自然不好說出來。

  廖掌門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低聲道:

  “大長老,會不會是莊先生他們,竊奪了我五行宗的傳承?”

  大長老心中一震,眉頭更緊。

  這也正是他擔心的……

  姓莊的高深莫測,他的那幾個弟子,更是驚才絕豔,若是師徒做局,竊取了他五行宗的傳承,那可就後患無窮了。

  關鍵是,這個傳承,到底是什麽呢?

  五行靈陣麽?
  如果是五行靈陣,他們沒法說理,因爲這本就是他們應該學的,而且還是堂堂正正學會的。

  可如果,不隻是五行靈陣呢?

  不隻是五行靈陣……

  還能是什麽呢?

  五行宗的老祖宗,到底還給自己留了什麽呢?

  大長老一頭霧水。

  廖掌門另有心思,便問道:“您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大長老目光一沉,“你的意思是……”

  “假如這神龛之中,真有其他傳承,必然非同小可,我們一定要查出來!”

  “查……”

  廖掌門一挑眉,“您知道的。”

  大長老遲疑。

  廖掌門接着道:“神龛破損,傳承流失,莊先生那幾個弟子,嫌疑最大,所以……”

  廖掌門靠近大長老,壓低聲音道:
  “我們要想辦法,先把他們留下!”

  “留下……”

  大長老若有所思。

  廖掌門點頭,建議道:
  “先從五行宗查起,再查那個失蹤的小鬼,然後再查莊先生他們……”

  “在沒查清之前,我們一定要将他們留下!”

  “若是傳承在他們手裏,我們就想辦法奪回來;若不在他們手裏,我們道個歉,賠個禮,也就揭過去了……”

  大長老聞言冷笑,“哪裏那麽好揭過去……”

  你以爲你留的是誰?

  那姓莊的,豈是好相與的?
  更何況,他身邊那個木頭一樣的老者,修爲更是深不可測。

  廖掌門知道大長老顧慮什麽,便娓娓道來:
  “我們先禮後兵,先請他們,在我五行宗小住,多逗留一些時日。”

  “既是祖上有些情分,那做做客,交流陣法,這個要求,也合情合理……”

  “他們說不定,就留下來了。”

  “這是先“禮”,他們若不同意,我們再後“兵”……”

  “莊前輩和那老者,或許修爲不凡,但他那幾個弟子,不過煉氣,這些時日,也與我五行宗弟子,有過交手,比煉氣要強,甚至堪比築基,但也不過築基前期,翻不出我們五行宗的手掌……”

  “姓莊的看似淡然,但對這幾個弟子,明顯比較上心,尤其對那個姓墨的小徒弟,更是寵愛有加。”

  “我們隻要制住那個小徒弟,不,哪怕制住其中任意一個弟子,以此要挾莊先生,都不怕他不服軟。”

  “若是還不成……”

  廖掌門往天上指了指,凝聲道:“我們還有……五行護山大陣!”

  大長老一驚:“要開大陣?!”

  廖掌門點頭,“一旦大陣開啓,不愁留不住他們!”

  “他們修爲就是再強,也不敢超脫天道限制,必然會被困在這大陣之中!”

  大長老皺眉沉思,他覺得廖掌門說得有點道理,但他心中,還是沒有什麽底氣。

  他還是不太敢與莊先生爲敵。

  尤其還是在五行宗的山門裏,在護山大陣之内,與莊先生針鋒相對。

  “這樣撕破臉……是不是不太好?”

  大長老顧慮道。

  廖掌門便退一步,輕聲道:
  “大長老,我們也不是非要和莊先生撕破臉面……”

  “我們盛情款待,萬一他就留下來了,豈不更好?”

  “就算不得不開啓大陣,兵戎相見,也不是非要殺個伱死我活,隻需他交出我五行宗的傳承,哪怕隻交一半,也好過盡數流失,落于旁人之手……”

  “對宗門的老祖宗,我們也好有個交代……”

  “大長老……”

  廖掌門看着大長老,語氣懇切道:“傳承事大啊!”

  傳承事大!

  大長老心中一顫。

  “是啊,這一切,爲的是我五行宗的傳承!”

  就算有風險,也不得不冒。

  大長老又看了眼廖掌門,暗自點頭。

  這個掌門,雖境界低了些,格局小了些,但遇到事,也還是有些分寸,能拿出些手段。

  “好!”大長老點頭道,“你這就去着手準備,務必将他們,留在我五行宗!”

  廖掌門神色一喜,拱手稱是。

  兩人商議完畢,大長老還留神龛面前,對着神龛,一邊沉思,一邊憂心忡忡。

  廖掌門則一人出了藏陣閣。

  夜色已至,藏陣閣外,一片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廖掌門走出藏陣閣外,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冷笑一聲。

  “傳承事大?”

  “傳承個屁!”

  “事到如今,五行宗還有什麽傳承?”

  陣學沒落,陣師流失。

  現在的五行宗,土木興宗,徒有其表,就跟那神龛一般,隻是個金玉其外的空殼罷了。

  沒有人,沒有陣法,隻有空殼,能有什麽用?

  振興宗門,隻是笑話。

  廖掌門輕蔑一笑,随即轉了轉自己的玉扳指。

  不過也不虧……

  自己這些年,也從中撈了不少好處,榨幹了這些朽木枯梁的價值,賺得盆滿缽滿,事到如今,可以跑路了……

  爛攤子是别人的。

  靈石才是自己的!
  至于五行宗……

  廖掌門冷哼一聲。   
  自己雖是五行宗的人,但也隻是一個身份罷了,改換門庭,也沒什麽大不了。

  但在自己離開前,這個五行宗,還有最後一個用處……

  廖掌門将整個五行宗的山門盡收眼底,嘴角勾勒出一絲冷意。

  ……

  兩日後,廖掌門拜訪了莊先生。

  他仍舊是一臉坦然,沒有心機的模樣,誠懇道:
  “晚輩對莊前輩敬仰已久,之前指責所在,多有刁難,還請前輩見諒……”

  莊先生不置可否。

  廖掌門又道:
  “……如今傳承事了,又恰逢其會,還請前輩,在五行宗,多做客一些時日,也好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廖掌門說得情真意切,但心中卻很是緊張。

  他拿不準莊先生的意圖,猜不透莊先生的心意,被莊先生深邃的目光看着,也是如芒在背,冷汗岑岑。

  廖掌門心情忐忑得等着莊先生的答複。

  莊先生沉思片刻,忽然道:“好。”

  這一聲“好”,讓廖掌門如釋重負。

  他隻覺整個人都輕了幾分,不由笑道:

  “前輩肯賞臉,晚輩感激不盡。”

  莊先生微微颔首,不多說什麽,便端杯喝茶。

  廖掌門很識趣,便拱手行禮道:
  “那晚輩就不打擾前輩清修了,告辭。”

  廖掌門離開後,莊先生便把墨畫喊來,想了一下,便吩咐道:

  “你這些時日,勤加修煉,就在五行宗築基吧。”

  墨畫吓了一跳,“就在這裏麽?”

  五行宗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從上到下,對自己可是又嫉又恨的,不說抱有敵意,至少也是态度不善。

  莊先生卻笃定道:“無妨,就在這裏築基!”

  墨畫卻有些疑惑,“是不是,快了一點……”

  他的修爲,達到煉氣九層後,大概也就幾個月的時間,氣海還不算穩固,根基也不算牢固,修爲更不算紮實……

  現在築基,感覺還是早了些。

  莊先生溫和道:“你的靈根……不太行,靈力再怎麽修,也就那樣了,所以沒那麽多要求,不必打磨境界,不求根基牢固,能突破就突破,隻要能築基就好……”

  雖然語氣很溫和,但這話,還是有點紮心。

  “好吧……”

  墨畫點了點頭,随後又道:“師父,那我的神識呢,也夠了麽?”

  “你畫五行靈陣,會增強神識麽?”莊先生問。

  “會的,但不算多……”墨畫如實道。

  “能突破十四紋麽?”

  墨畫想了下,搖了搖頭,“感覺很難……”

  這些時日,他一有空就會畫五行靈陣。

  金木水火土,五系靈陣,他挨個一遍又一遍地畫。

  白天畫,晚上在道碑上也畫。

  他的神識,的确在慢慢增長,而且增長的速度,還算可觀,比之前畫靈樞陣,強了不少。

  五行靈陣的要求,雖然是十三紋,但因爲要“神識化道”,分出一部分神識,融于陣法,與靈力化一。

  所以實際消耗的神識,是比十三紋要多一些的。

  而靈樞陣隻有十二紋。

  畫靈樞陣增強的神識,如果是一條小溪。

  那麽畫五行靈陣增強的神識,就是一條小河。

  隻不過小溪也好,小河也罷,在十三紋到十四紋的門檻前,都有些杯水車薪。

  就像是引水注入溝壑,水不算小,但這溝壑,卻深不可測,怎麽都注不滿……

  莊先生沉思片刻,道:“那就算了,直接以十三紋巅峰的神識築基吧……”

  “不用到十四紋了麽?”墨畫弱弱道。

  莊先生搖頭歎道:
  “不強求了,十四紋雖好,但的确太難了……”

  而且計劃趕不上變化,沒多少時間了……

  莊先生的目光,閃過一絲惆怅,随後又囑咐道:

  “你就以十三紋巅峰築基,雖然不算太極緻,但也已經很不錯了……”

  莊先生本想說“很強了”,但猶豫了下,還是不想讓墨畫驕傲。

  不過憑心而論,煉氣就有十三紋巅峰神識,即便在他的認知中,也是極其罕見,甚至已經算是極限了……

  再往上,真的是太難了。

  莊先生沉聲道:“你以十三紋巅峰神識築基,按理來說,會突破阻礙,神識倍增,達到築基中期,十四紋至十六紋之間。”

  “至于具體多少,就看緣法了……”

  墨畫好奇道:“師父,神識倍增,爲什麽不是二十六紋?”

  莊先生一怔,不由點了下墨畫的額頭:

  “想什麽呢?神識的增長,又不是簡單的加減。”

  “紋數,隻是刻度。”

  “兩個刻度之間,神識的量,很可能天壤之别。”

  “煉氣九紋,和築基十紋,就懸殊了足足一倍。”

  “二十六紋,那已經是金丹了……”

  “哪有這種好事……”

  墨畫讪讪笑了下,然後又好奇問道:
  “師父,那築基前期,和築基中期的神識,也懸殊一倍麽?”

  莊先生道:“這倒未必,築基前期和築基中期,神識懸殊大,但也不會有一倍這麽多。”

  墨畫心思敏銳,就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爲什麽我突破築基,神識倍增,隻能到築基中期呢?”

  莊先生喝了口茶,繼續爲墨畫解釋道:

  “因爲神識越到後面,增長越慢,增長越難。”

  “而且,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現在的神識,已經很強了,所以突破境界,神識會大增,但未必就會翻倍。”

  “天道制衡,總有限度,也總會有諸多限制……”

  不加限制的話,你這孩子的神識,真的就“無法無天”了……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心裏默默歎道。

  墨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好了,專心修煉吧……”

  莊先生又看了眼墨畫,溫和笑道:

  “估計不到一個月,修爲就差不多了,試着突破一下境界,看看天衍訣的瓶頸是什麽,然後再想辦法,突破瓶頸,築成道基!”

  “嗯!”

  墨畫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雖然到不了十四紋,有些遺憾,但就快要築基了,他還是很開心。

  沒有十四紋,也就算了吧……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修道講究順其自然,不能強求。

  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

  此後的一個月時間,墨畫都專心修煉,不停吸納靈石。

  即便學陣法,也隻是在子時的道碑上學,白天的時間,他基本都用來打坐煉化靈石了。

  平日修煉,講究不疾不徐,水滴石穿。

  每日堅持,帶着練就好。

  但現在快要築基了,就要多花點時間,多花點靈石,要把時間和靈石,都用在“刀刃”上。

  墨畫心無旁骛修行,爲了築基做準備。

  白子曦和白子勝知道墨畫要築基,也都沒打擾他,同時默默爲小師弟護法,以防他修煉出了岔子,或是被其他人打擾到。

  而墨畫的修行,也比較順利。

  靈石一枚枚消耗着,靈力也在一點點增加着。

  終于,一個月後。

  墨畫的修爲,達到了煉氣九層巅峰。

  與此同時,他也觸碰到了築基的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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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
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11:55
第544章 謎天
  這日,墨畫正常修煉,忽而氣海震顫,自行滿盈。

  墨畫神色一喜。

  九層圓滿,靈力滿溢。

  他摸到築基的門檻了!
  充盈的靈力,自氣海凝結,流轉,漸漸凝質,像是蒙了一層水氣,濕漉漉的。

  這是靈力如汞的前兆,也是築基的前提。

  靈力如汞,登臨築基。

  但是在靈力凝練如汞之前,還需要突破瓶頸。

  這個瓶頸,因人而異,主要取決于功法與修士靈根。

  墨畫的功法,是《天衍訣》。

  那麽築基的瓶頸,如《天衍訣》所記載,便是在識海。

  果然片刻功夫,這些滿盈的靈力,便化爲氤氲的靈絲,自氣海流出,沿着經脈,彙向百會,而後在天門之處,向内滲入,進入墨畫的識海。

  進入識海的靈力,化爲遊絲,開始編織成陣法。

  這一幕,墨畫并不陌生。

  煉氣前期突破到煉氣中期,再由煉氣中期,突破到煉氣後期,墨畫都經曆過這一幕。

  這次也沒什麽不同。

  靈絲勾勒成紋,畫成謎陣,覆蓋在識海。

  墨畫唯一擔心的,是這個謎陣,超出一品九紋,凝成十紋,乃至十紋以上,墨畫從未見過,也從未學過的絕陣。

  這樣通過解陣,突破瓶頸,就極其困難了。

  他想要築基,也會吃力很多。

  墨畫有些忐忑地盯着靈絲,看着它們,如同織花一般,描摹出一副副謎陣,片刻後,不由松了口氣……

  是複陣而已,都還算簡單。

  以自己目前的陣法水準,破解複陣,還是遊刃有餘的。

  也幸虧師父教了自己很多高深的陣法知識,還讓自己以陣法立身,以神識證道,自己的陣法水準,也遠超一般一品陣師。

  否則的話,即便隻是破解複陣,也是很棘手的。

  現在想順利築基,估計還要多費很多周折。

  努力總會有收獲。

  墨畫心中慶幸着。

  可是又過了一會,他神情一怔,臉色也越來越凝重了。

  不對……

  謎陣還在繼續生成……

  而且一點也沒有停止的迹象。

  一片複陣,一片複陣,慢慢地衍生,并連接在了一起。

  謎陣也越來越多,一張張,一副副,如同嚴冬的雪花,層層疊疊,落在一起,覆蓋了整片識海。

  等謎陣生成完畢。

  墨畫不由張了張嘴,滿眼難以置信。

  這是……什麽東西?
  靈力如同絲線,密密麻麻,編織了一整片陣法天地,像是一隻巨大的繭,将它的識海,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遮蔽了起來。

  這是……謎陣構成的大陣?!
  墨畫心神俱震。

  大陣如繭,遮蔽識海。

  要麽作繭自縛,要麽破繭成蝶?
  墨畫沉默良久,一時無語。

  這也……太離譜了……

  怎麽可能有這樣的築基瓶頸?

  墨畫又打量了一眼,這個巨大的謎陣,神識掠過,粗略數了數,目光震動。

  整座大陣包含的謎陣,少則數萬,大則數十萬!

  這些謎陣,都要自己一個一個解開?

  這要解到猴年馬月?

  墨畫皺着眉,嘗試着解了幾道謎陣。

  謎陣不算難,能解開。

  隻是數量非常之多!

  墨畫估算了一下。

  每天解十副陣法,大概要一二十年,才能将這“作繭自縛”一般的謎陣,徹底解完。

  墨畫又解了一會,再擡頭看去,不由深深歎息,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眼前是一片蒼茫無際的陣海。

  而他适才所解的幾道謎陣,隻是滄海一粟。

  一想到還有那麽多謎陣要解,墨畫就頭皮發麻。

  這還不是最麻煩的。

  如果這些謎陣,構成了大陣,那麽最難的地方,在于其陣樞。

  謎陣的陣樞,會是什麽結構?
  又要怎麽解?
  墨畫一無所知。

  這根本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問題。

  構建大陣,需要耗費極大的人力,破解大陣,所耗費的神識算力,隻會更多。

  因爲解陣比畫陣要麻煩許多……

  怎麽辦?
  墨畫皺眉。

  除了解陣,他能想到的另一個辦法,就是“崩解”。

  五行屠妖大陣,就是被他利用逆靈陣,徹底崩解,片瓦不留的。

  但問題是,這是在自己的識海。

  崩解大陣,估計自己也會一塊完蛋。

  墨畫又歎了口氣。

  “隻能去問師父了……”

  ……

  次日,墨畫就迫不及待去找了莊先生。

  莊先生正在喝茶,聞言一滞,緩緩擡頭,“大陣?”

  “嗯。”墨畫點頭道,“很多很多,将我的識海,都遮住了,陣紋繁多,靈絲密布,如同淡藍色的繭一樣……”

  莊先生瞳孔一縮,“繭……”

  “嗯。”墨畫又點了點頭,然後擔憂地問道:

  “師父,我這還能築基麽?”

  莊先生目光微凝,而後淡然一笑,溫聲道:
  “築基哪有不難的?”

  “瓶頸之所以是瓶頸,就是因爲有着大道的阻遏,不易逾越,不然這世間,人人都修道無阻了。”

  “既然是修士,立志尋求天道,無論難于不難,都不要妨礙道心。”

  “你明天築基,也要修行,要解陣,哪怕是十年後,二十年後築基,同樣的,也要修行,要解陣……”

  “修士但求大道,不問成敗。”

  “要做的事,都是一樣的,不要因得失而畏首畏尾。”

  墨畫心境豁然開朗,一些疑慮,也盡數釋然。

  對啊,擔心也沒用……

  假如這瓶頸,真要一二十年才能解開,那也隻能如此,難道自己還能不解陣,不突破,做一輩子煉氣不成?

  既定的事,瞻前顧後也毫無意義。

  反正要做的事,總歸是一樣的。

  自己是陣師,隻需要一心一意,學陣法,解陣法就好。

  不能因難易成敗得失,亂了道心。

  墨畫因築基而有些焦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氣息漸漸平和,目光也漸漸堅定。

  莊先生心中欣慰,微微點了點頭,含笑道:

  “不錯,你能明白就好,不過也不必着急,完全解開謎陣,也不會要那麽久的……”

  “好的,師父!”

  師徒二人說完,墨畫起身行禮,便要告辭,回去再琢磨謎陣的事,莊先生卻突然将墨畫喊住,微微頓了一下,說道:

  “墨畫,你将謎陣畫一部分,給我看看。”

  墨畫不明所以,但還是取出紙筆,畫出一部分謎陣,以及一部分陣樞來。

  莊先生點頭,“好。”

  墨畫走後,莊先生便看着墨畫畫出的那部分謎陣,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傀老顯出身形,看了一眼謎陣,也皺緊了眉頭。

  “這又是什麽東西?”

  “伱不知道吧……”莊先生有些失神。

  傀老目光微沉,搖了搖頭,“從未見過。”

  明明隻是一品陣法,而且也是謎陣,但在他這麽多年的修道閱曆中,卻似乎沒一點印象。

  “是啊……”莊先生喃喃道,“我也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種陣法了……”

  傀老神情一肅,“這到底是什麽陣法?”

  “這種陣法,叫做……”

  莊先生沉默許久,目露掙紮,這才開口道:

  “謎天大陣!”

  傀老陡然睜大眼睛,“謎天大陣?!”

  莊先生苦笑着點頭。

  謎天大陣……

  傀老神情變換,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将話,都吞回了肚子裏,隻是怔忡道:
  “怎麽會是……”

  怎麽會是謎天大陣……

  傀老眉頭緊鎖,沒有深究,而是問道:

  “這謎天大陣,與一般的謎陣,有何不同?”   
  莊先生搖了搖頭,“不一樣……”

  “謎陣可以構成大陣,但這種大陣,隻是簡單謎陣的集合,隻有大陣的規模,而無大陣骨骼,其實嚴格來說,不算是大陣,……”

  莊先生又看了一眼,墨畫适才畫下的陣法,歎道:

  “謎天大陣不同……”

  “它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大陣……”

  “特殊到,根本弄不清,這陣法的本質,到底是什麽。”

  “現存的謎天大陣,所封印的,都是一些不可知的隐秘……”

  “謎天大陣,有着彌天之謎……”

  “涉及的陣理,也離奇古怪……”

  莊先生凝視着傀老,像是詢問,又像是自問:

  “謎陣隻是解密的把戲,爲何能構成大陣呢?”

  “又怎麽才能構成大陣呢?”

  “一切大陣,統籌萬千陣法,講究同根同源,主殺,主困,主防的都有。”

  “那麽謎陣,統籌的是什麽陣法?同根是什麽根,同源又是什麽源,它主張的,又是什麽?一個‘謎’字麽?”

  “又是什麽樣的人,能有能力,有魄力,有那麽強的神識衍算,去構建一座謎天大陣?”

  “構建謎天大陣,又是爲了什麽?”

  ……

  莊先生沉思良久,猛然驚悟,喃喃自語道:“我錯了,我一開始,就想錯了……”

  “《天衍訣》這門功法,有大問題!”

  “在識海之内,構建謎天大陣……”

  “這門功法,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給‘人’學的……”

  “或許,這真的是給字面意義上的,某類‘妖孽’,去學的功法……”

  “創出這門功法的,究竟是什麽人?”

  “再或者說,這真的是‘人’能創出來的功法麽?”

  “‘人’能依靠功法,就在修士的識海中,構建出謎天大陣麽……”

  莊先生眉頭越皺越緊。

  古功法……

  謎天大陣……

  天衍……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他覺得自己冥冥之中,似乎窺見了什麽端倪,但一旦細想,就仍是一片迷霧,就像陷入了“謎天大陣”一般。

  “罷了……”

  莊先生歎道。

  自己已經,沒多少時間考慮這些問題了。

  現在的問題是,墨畫這孩子……

  “謎天大陣能解麽?”傀老問道。

  “雖然是謎天,但還是謎陣,而且隻有一品,以墨畫那孩子的陣法造詣,解是可以解的,隻不過……”

  隻不過,有可能真的要花個十來年。

  這還是順利的情況下。

  如果謎天大陣,有了什麽莫測的變化,出了未知的變故,那想築基,就真是難于登天了……

  很可能蹉跎數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要想個辦法……”

  莊先生默然道,眼眸之中,算紋明滅,天機浮沉,良久之後,似乎找到了一絲機緣。

  這一絲機緣,極其隐晦,極其危險。

  但卻是可以把握的。

  莊先生松了口氣,擡頭看了看天,面露苦笑。

  人算不如天算。

  本來一切都算好了,但還是出了意外……

  現在又要多費周折了。

  “我本來還想,親眼看着墨畫這孩子築基,了卻一下心願,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來不及了……”

  我的旅途,到這裏就是終點了……

  莊先生的目光,有些許怅然,随後又是一片坦然。

  該來的,總會來的……

  傀老默默看着他,目光晦澀,漸漸隐入黑暗。

  ……

  墨畫回去之後,一有空就沉入識海,一個一個去解開謎陣。

  雖然謎陣很多,但他也不驕不躁。

  可解着解着,他發現這片謎陣,似乎和自己之前遇到的謎陣不同。

  之前的謎陣,像是“死”的,是刻闆的,解完就消失了。

  而現在的這片大陣,陣紋流轉,像是“活”着的。

  而且大片大片複陣,互相連接,彼此呼應,共生共存。

  必須針對複陣,一解一大片。

  否則的話,解完單陣,還會有單陣繼續生成。

  墨畫隻能再去請教莊先生。

  莊先生似乎是準備了很久,将一沓厚厚的陣書和陣圖,交給墨畫,直接道:

  “你識海中的大陣,名爲‘謎天大陣’。”

  “這個名字,你記住就好,不要對外說。”

  “這是一些,關于‘謎天大陣’的記載,還有我總結的心得,你仔細收着,好好研習,應該對你解陣有幫助……”

  墨畫心中感激,但又覺着,有一絲違和。

  似乎師父,是忙于交代什麽一樣……

  “師父……”墨畫小聲道。

  莊先生卻搖了搖頭,沒讓他說下去,隻輕聲道:

  “下去吧,好好學。”

  墨畫躊躇片刻,“嗯”了一聲,恭敬地離開了,隻是小臉上,挂着揮之不去的憂慮。

  有些事,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師父是在避着什麽人。

  他也知道,師父說過,這次雲遊的目的地,就是五行宗。

  那到了五行宗,學了五行靈陣,然後呢?
  師父沒說過。

  一些事,墨畫很早之前,就有了猜測,但直到現在,他才心驚地意識到,即便再不情願,該來的,也還是會來的……

  墨畫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而五行宗表面上,仍舊風平浪靜。

  直到,墨畫見到了一個熟人。

  這日,墨畫正和小師兄小師姐,趴在一張桌子上學陣法,忽然聽見輕微的腳步聲,擡頭便見門口,站了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帶着面紗,氣質清冷。

  墨畫一怔,随後一喜,“雪姨!”

  雪姨見了墨畫,欣然含笑,柔美的眸子,打量了墨畫幾眼,點頭道:
  “許久不見,長高了。”

  墨畫臉上笑眯眯的。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很是欣喜。

  幾人寒暄了一陣,墨畫便疑惑道:“雪姨,您怎麽來了?”

  “對啊。”白子勝道,“師父不是不讓您跟來麽?”

  “是莊先生喚我來的。”雪姨道。

  “師父?”

  墨畫三人相視一眼,都有些疑惑。

  雪姨點了點頭,“莊先生不讓我随行,但我挂念你們的安危,其實還是跟着你們的,隻不過離得很遠。”

  “莊先生知道,并未怪罪,也算是默許了。”

  “這些時日,我都在離山城外。前幾日,我想修書一封,寄給夫人,便見墨水無筆而動,洇紙成文,凝成了一個‘來’字。”

  “我便知道,這是莊先生的意思,他想讓我過來……”

  “可是,師父喊您過來,是爲什麽呢?”墨畫有些疑惑。

  雪姨搖了搖頭,她也不清楚。

  “莊先生可曾休息?”雪姨問道。

  墨畫道:“師父休息過了,現在正在喝茶。”

  雪姨點了點頭,便起身去拜訪莊先生。

  墨畫三人也都跟着。

  古色古香,茶香氤氲的居室内,莊先生身姿優雅而筆直,正認真喝着墨畫爲他煮的清茶。

  見了雪姨,莊先生并不意外。

  雪姨恭恭敬敬,向莊先生行了一禮,莊先生點頭示意。

  雪姨便低聲問道:“不知先生喚我前來,有何吩咐?”

  莊先生沉默片刻,目光含蓄,将墨畫三人的樣子都看在眼裏,這才緩緩道:

  “你将這三個孩子,都帶走吧……”

  “離開五行宗,離開離山城,别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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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12:17
 第545章 殺局
  “師父!”

  墨畫三人一驚。

  雪姨也神色一變,忙道:“莊先生……”

  莊先生搖頭,“該教的我都教了,這裏是是非之地,你們不能再留了。”

  “可是……”

  莊先生神色冷淡,目光斷然。

  這是心意已決的模樣。

  衆人都知道,莊先生高深莫測,行事自有判斷,他們根本幹涉不了。

  雪姨無奈,歎道:
  “先生,我何時帶他們離開?”

  莊先生早有所料,“明日吧。”

  雪姨拱手稱是。

  墨畫滿眼不舍,還想說什麽,卻見莊先生搖了搖頭,溫聲道: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你和師兄師姐去收拾一下,明日便離開吧。”

  墨畫有些心酸,但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嗯,師父。”

  三人回到房間,神情都有些怏怏。

  白子勝不解道:“師父爲什麽突然就讓我們走了呢?”

  “不是突然……”墨畫神色落寞,搖了搖頭道,“師父應該早就這麽打算的。”

  五行宗,是這次雲遊的終點。

  白子曦也低垂着目光,絕美的眸子,閃過一絲低落,随後她擡起頭,看向雪姨,問道:

  “雪姨,是不是娘親讓你來的?”

  雪姨微怔。

  白子勝道:“子曦,雪姨本來就是奉娘親的命,保護我們的啊。”

  白子曦搖頭,“不一樣,我的意思是,娘親……她是不是也要來?伱跟着師父,是奉了娘親的命令,在爲她引路?”

  雪姨看着白子曦清麗的眸子,一時有些恍然。

  子曦小姐……跟夫人真的好像啊……

  一樣地絕美,一樣地冰雪聰明,而且,一樣地心思敏銳,目光果決。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雪姨不想隐瞞,點頭道:“是的,夫人會來的。”

  白子曦神色微白。

  白子勝還是不明白,“娘親來了,又怎麽了?”

  白子曦緊緊抿着嘴唇,目光低沉,“師父和娘親師出同門,情同手足,但這麽多年,師父一直不願見娘親。”

  “爲什麽?”白子勝疑惑。

  “因爲……”白子曦頓了一下,沉聲道:“娘親……在算計師父。”

  “算計?”

  白子勝吓了一跳。

  兩人是兄妹,有些事,白子勝性格豁達,不曾察覺,但心思細膩的白子曦,卻心知肚明。

  “之前娘親算計不到,所以不敢來見師父,但她現在來了,就意味着,師父走不了了……”

  白子勝道:“就算娘親來了,也沒什麽吧,她難道還會害師父麽?”

  “師父的仇家很多的……”白子曦垂眸歎道,“娘親能算到,他的仇家,也能算到,師父走不了,那自然而然,就要面對很多仇人……”

  墨畫皺着小臉,“師父的仇家,有很多麽?”

  “嗯,”白子曦點頭,看着墨畫道,“很多的,有些是有宿怨,有些則是單純圖謀不軌……”

  墨畫一怔,“師父身上,有讓人觊觎的寶物?”

  白子曦皺了皺眉,看向了雪姨。

  雪姨怔忡片刻,随後歎道:
  “莊先生身上,有着大秘密,但這秘密,夫人知道,道廷的大修士知道,魔門的老祖知道……”

  雪姨苦笑一下,“卻不是我能知道的。”

  這些修士,距墨畫太遠了,這些勢力,也都太龐大了。

  墨畫隻是一個煉氣境界的散修,對這種紛争,沒什麽概念,他隻挂念着莊先生。

  墨畫問道:“雪姨,師父不能脫身麽?”

  雪姨看着墨畫的眸子,有些不忍心,但又不得不道:

  “若非山窮水盡,莊先生應該不會,讓我帶你們離開的……”

  墨畫三人都失望地垂下了頭。

  墨畫心思急轉,但無論怎麽想,還是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爲力。

  他隻是煉氣。

  隻是一品陣師。

  就算會絕陣,也隻是一品絕陣。

  神識築基,但也隻是築基。

  會衍算,但又不能像師父那樣,洞悉因果,衍算天機。

  會大陣,但也無法靠一己之力,構建大陣,逆轉乾坤……

  自己幫不上忙,也保護不了師父……

  墨畫失落地歎了口氣。

  就在他皺着眉頭,苦思冥想,還是一籌莫展之時,忽而他擡頭一看,神色陡變。

  雪姨見了墨畫的異樣,不由問道:“怎麽了?”

  墨畫皺眉不語,便跑出房門,來到走廊,向天上看去。

  雪姨、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相視一眼,而後随着墨畫,來到房外,自雕梁畫棟之間,擡頭望去。

  可天上一碧如洗,沒任何異常。

  白子勝問道:“墨畫,發生什麽了?”

  墨畫仰頭望天,神色凝重,“天……被什麽東西‘遮’住了……”

  雪姨臉色一變,又擡頭看去,片刻後,眉頭皺緊。

  她還是什麽都沒看出來……

  青天白日,晴空萬裏。

  一片雲彩都沒有。

  但她又知道,墨畫這孩子雖然靈根一般,但天資聰穎,神識異禀,陣法不凡,又得莊先生寵愛,必然是真的見到了什麽異常。

  墨畫神情肅然。

  自從見過劫雷,見過仙紋,他時常就會看天。

  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也隐隐約約,能感知到天上一絲微妙的氣機。

  就如同大地的道蘊一般。

  每次擡頭望天,就能感知天道自強,生生不息。

  但現在,這絲意蘊,卻感知不到了。

  就像是被什麽東西遮蔽了一般。

  墨畫仰着頭,仍舊目不轉睛地望着天空,片刻之後,瞳孔微震,喃喃道:

  “來了……”

  雪姨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猛然擡頭,便見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忽然自天邊,漲起了血潮!
  一道血紅色的魂幡,如同潮水,遮天蔽日,自天邊慢慢拉攏,蔓延,覆蓋過來……

  似乎要将整個五行宗,不,是整個離山城,全部籠罩其中!
  雪姨瞳孔微縮,失聲道:

  “魔道至寶,煉魂幡?!”

  ……

  異象驟現,血色漫天。

  整個五行宗,瞬間陷入一陣騷亂。

  “怎麽回事?”

  “天上哪裏來的血海?”

  “好強的魔氣!”

  “這是……金丹期的魔修?!”

  一衆長老也是既驚且怒: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以魔道邪物,犯我五行宗門,真是欺人太甚!”

  “來者不善……”

  “不是不善,是大兇!”

  “欺我五行宗無人?!”

  “大長老……”

  大長老神色凝重。

  便在這時,漫天的血海之中,浮出一柄巨大的魔劍,此劍的劍身,生着一隻巨大的,血遍布的豎瞳。

  豎瞳之中,有着密密麻麻的人臉。

  它們在哀嚎,在痛苦,在掙紮……

  像是被魔劍吞噬後,不得超生的冤魂厲鬼。

  此劍一出,漫天的血氣,凝成劍氣,如有實質,蘊含着恐怖的殺伐之力!
  “又一把魔道金丹至寶?!”

  血幡主困,魔劍主殺!

  五行宗人人驚恐,顫栗不已。

  大長老厲聲道:“快!開大陣!”

  “開大陣!”

  “開大陣!”

  一衆長老領命,匆匆傳令下去。

  過了一會,五行宗山體震顫,靈力洶湧,偌大的宗門之上,一道道陣紋,紛紛亮起,伴随着驚人的靈壓,結成一整片大陣。

  五色光芒,沖天而起。

  二品五行護山大陣,全力開啓!
  時隔六百餘年,五行宗的這套護山大陣,終于又見天日。   
  海量靈石,被瞬間消耗,如水一般的靈力,沿着陣樞流轉,洶湧澎湃。

  墨畫就在五行護山大陣之内,心中震撼莫名。

  這就是……五行護山大陣!
  是二品大陣!
  陣紋更複雜,陣樞更渾厚,五色光芒璀璨奪目,靈力流轉,如同江河……

  既唯美,又宏大。

  墨畫心神俱震,忽然一驚。

  “師父!”

  血幡和魔劍,是金丹魔修的至寶。

  魔修罔顧道廷,驟然出手,目的自然不可能是五行宗,而是此時此刻,正在五行宗内的師父!

  墨畫剛一轉身,就發現不知何時,莊先生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師父……”墨畫神色擔憂。

  莊先生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微微一笑,又擡頭看了眼五行護山大陣,感慨道:

  “這個陣法,是個好東西啊,可惜了……”

  墨畫也擡頭望去,就見那恐怖的魔劍,已化出萬道血腥的劍氣,如同狂風卷席驟雨一般,猛然攻向大陣。

  魔氣随着劍氣,洶湧而至,一道道,一劍劍,落在大陣靈幕之上。

  整座大陣,發出劇烈的嗡鳴聲。

  整個五行宗,山石震動,宗門搖晃。

  洞府傾覆,木石都有了裂痕。

  大陣的靈力,也在急劇消耗,但與此同時,更多的靈石,被聚靈陣煉化,如同江水一般,湧入五行護山大陣,穩固着陣基,供給着陣法。

  魔劍的攻勢停止了。

  而五行護山大陣,雖然損耗巨大,但仍然守了下來。

  五行宗的所有修士,都松了口氣。

  大長老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

  “守住了……能守住就好……”

  隻要能守住就好,守住就能有轉機。

  普天之下,莫非“道”土。

  這天下,是道廷的天下。

  這些魔道孽障,雖然不知爲何突然膽大包天,對五行宗發難,但隻要能守住,等道廷或是其他正道來援,便可消弭此次大禍。

  大長老又看了眼山門外的五行護山大陣,心中唏噓。

  “大陣不愧爲宗門根基!”

  “生死關頭,這可真是救命的東西……”

  如果沒有大陣,适才魔劍釋放的金丹劍氣,便足以将五行宗的修士,滅殺大半了。

  作爲五行宗碩果僅存的金丹,自己年邁體衰,根本抵擋不住。

  “可是這些魔道妖孽,究竟是怎麽敢大張旗鼓,攻打我五行宗的?”

  大長老皺眉不解。

  “莫非,他們的目的是……”

  大長老若有所思,可還沒等他細想,便神色一變,猛然看向大陣,心中大驚:
  “不對!”

  “這護山大陣,有點不對!”

  大長老驟然起身,環顧四周,厲聲道:“廖天德呢?”

  廖天德是五行宗的掌門。

  四周五行宗的長老和弟子面面相觑,他們此時才發現,五行宗大難臨頭,但卻沒人見到掌門的蹤影。

  廖掌門,去了哪裏?

  大長老心中冰涼,擡頭看向大陣,目露驚恐。

  因爲原本五色靈力流轉的五行護山大陣,已經漸漸,變成了血色!
  這個血色,是血腥之色。

  大陣上面,湧起邪祟的氣息。

  這不是五行宗的護山大陣!
  這是一門邪道大陣!
  爲什麽?
  大陣是什麽時候被人動了手腳的?

  大長老神色變換,心思急轉,慢慢想明白了。

  大興土木!

  五行宗爲了修建洞府,大興土木,必然要改動宗門格局,改動五行護山大陣,在這其中,有人偷偷摸摸,動了手腳,暗中篡改了陣樞。

  将五行宗的護山大陣,改成了邪道大陣!
  能動手腳的,必然是五行宗高層。

  嫌疑最大的,就是五行宗的掌門——廖天德!

  他在宗門的權柄,隻在自己之下。

  之前自己閉關,一切宗門事物,都由他負責,而大興土木,修建洞府,他也獲利最多!
  如今大難臨頭,他卻跑了!
  “廖!天!德!”

  大長老目眦欲裂,恨得咬牙切齒。

  這個數典忘祖的畜生,早已背棄了宗門!
  他一邊憤怒,一邊疑惑不解。

  這個廖天德,他憑什麽能篡改五行宗的護山大陣?

  二品五行大陣,别說區區築基境界的廖天德,就連自己這個金丹期的大長老,都沒那個陣法造詣去改動。

  大長老細細想來,忽然心中一凜。

  有魔道高人!
  此人必然精通陣法。

  是他暗中支使廖天德,篡改了五行護山大陣的陣紋,借大興土木之機,将邪道陣紋,埋在了五行宗陣基之上。

  表面上看,五行宗的大陣,還是那副五行護山大陣。

  但隻要大陣一啓動,靈力損耗加劇,受了魔氣浸染,激活了暗藏的邪道陣紋,就會漸漸褪去靈力,衍變成一門魔道大陣!
  這裏面涉及的陣法門道很深。

  大長老自己一竅不通,但也知道,暗改大陣,如此手筆,非魔道高人不可!

  而且很可能,此人修爲,不隻金丹!
  大長老入贅冰窖。

  此時他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局!

  五行宗是棋局,廖天德是棋子。

  五行護山大陣,是一條大龍。

  有人籌謀數百年,暗布棋子,規劃了這個殺局。

  要殺的,不是五行宗,而隻能是……

  大長老轉過頭,眺望遠處,看向了雕梁走廊間的莊先生。

  是他!

  魔教設局,想殺的人,是莊先生!
  與此同時,五行護山大陣之上的靈力,已被完全污染,變成猩紅血色。

  大陣之内的所有人,籠罩在血光之下,隻覺頭暈目眩,身上的血氣,也似乎在漸漸流失。

  這些流失的血氣,慢慢上湧,彙入大陣,一點點壯大着陣法。

  大長老心中絕望:
  “這是……五行血煞大陣?”

  這是一門,魔道二品困殺大陣!

  困在大陣之中的修士,無法脫身,隻能被生生煉化血氣而死!

  這些魔道的金丹魔頭,想用此陣,困住莊先生!

  便在此時,五行宗遠處,漫天血海之中,傳來了一道渾厚冷漠的聲音:

  “魔道,羽化境,玄散人。”

  “求見莊先生。”

  ……

  “羽化境?玄散人?”

  大長老被“羽化”兩個字震懾,半晌回過神來,念叨起“玄散人”的名字,突然心膽俱裂:
  “玄散人……是當年的,玄魔老祖?!”

  竟是他的手段?

  大長老一時手足皆軟,心如死灰:

  我五行宗今日,或有滅門絕戶之災!
  血幡遮天,血海茫茫。

  其中又傳來“玄散人”的聲音:

  “魔道,羽化境,玄散人。”

  “求見莊先生……”

  五行宗内。

  莊先生聞言,冷哼一聲,“不見,滾!”

  聲音不大,但卻響徹天地。

  天地爲之一靜。

  玄散人沉默良久,冰冷的言語之中,透着怒意:

  “在我五行血煞大陣之下,可由不得你!”

  莊先生一聲冷笑:
  “班門弄斧!”

  随後他輕輕拂袖,沒有任何靈力和神識波動,卻天地驟變。

  漫天血海之中,邪道大陣上的陣紋,一一變化消解。

  原本浸滿了血氣的大陣,又漸漸被靈力洗滌。

  陣紋衍變,陣樞逆轉。

  仿佛因果倒懸,光陰回溯。

  五色光芒重新閃耀,而且更爲璀璨。

  五行血煞大陣,陣法逆轉,重又變成了,五行護山大陣,将五行宗所有修士,護在了大陣之内!
  這是什麽手筆?
  五行宗上下目瞪口呆。

  五行宗外,血海之下。

  一位身穿黑袍,鶴發童顔,目光深邃而陰鸷的魔道修士,也瞳孔一縮。

  “仙天逆轉……名不虛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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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托付
  這位身穿黑袍,鶴發童顔的魔修,正是羽化境的魔道老祖——玄散人。

  而他身後,還站着幾位金丹期的魔修:

  一個少年,容貌極美,但臉色慘白,仿佛蒙着一張,精雕細琢,完美無瑕的死人臉皮。

  一個背着劍匣,神情木然,隻有眼白的劍奴老者。

  一個身形魁梧的妖修大漢,指尖銳利,眼底有血絲。

  這三人正是曾出現在南嶽城外的三個魔修。

  唯獨不見的,是那個周身陳腐,神神叨叨的老妪。

  “這姓莊的,果然有兩下子。”

  白臉少年冷笑道。

  妖修大漢嗤笑,“不懂陣法,就不要亂說,什麽叫有兩下子?這可是修界最高深的陣道手法之一,你整個血煉門,都不可能有人能看明白。”

  白臉少年微怒,劍匣老者卻道:
  “慎言,莊先生不是你我能非議的。”

  白臉少年不悅,但也不再說什麽。

  煉魂血幡,漫天血海之下。

  五行護山大陣,光芒流轉,靈力澎湃,抵禦着漫天殺機,與滔天魔氣,分庭抗禮。

  劍匣老者舔了舔嘴唇,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嗜血之意,向玄散人道:

  “尊者,魔劍需要再殺生靈,吸足人血,方能破此大陣。”

  玄散人目光陰沉,思索片刻,忽而搖頭道:

  “不急,即便破了大陣,此刻也奈何他不得,先困住就好。”

  接着他陰柔一笑,“我布局數百年,以血煞陣流,篡改了五行護山大陣,卻沒想到,被他翻手破去……”

  “不愧是……有着半步天人之資的莊先生……”

  “不過機關算盡,也到此爲止了。”

  “此地已經被冥道天機鎖,封鎖了天機,短時間内,道廷修士根本發現不了……”

  “不出三日,待煉魂幡血海滔天,徹底封住離山城,魔劍懸于天邊,吞噬血肉,整個離山城,便将化爲煉獄,沒有一個生靈可以逃脫。”

  “冥道天機鎖,煉魂幡,亂魔劍,三件魔道聖級至寶,足以将任何修士困死。”

  “即便是他莊先生,也不例外!”

  “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他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睥睨天下的莊先生了……”

  劍匣老者三人拱手稱是,“尊者英明。”

  玄散人閉目養神,似乎在推算什麽。

  劍匣老者三人不敢打擾,便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三人退到一邊,妖修大漢目露興奮,低聲問劍匣老者:
  “你說,這次能抓到這人麽?”

  劍匣老者沉聲道:“伱我奉命行事,成敗與否,無需挂懷。”

  妖修大漢自讨沒趣,哼了一聲,“裝模作樣,我就不信,成仙的機緣,放在眼前,你能不動心?”

  劍匣老者眼角一顫,“這等機緣,豈是你我配觊觎的?”

  他又壓低聲道:“你我此行,是奉魔教冥祖的号令,做個棋子罷了……”

  “我順便殺些人,喂一下魔劍,你老實些,奉命行事,立一些功勳,将來從萬妖長老之位,更進一步……”

  “這才是最務實的事。”

  “‘仙’這個字,是冥祖考慮的事,豈是我們這個境界,能妄想的?”

  “仙字之上,是天地同壽;仙字之下,是萬丈深淵!”

  “一着不慎,你我皆會死無葬身之地……”

  妖修大漢敷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心中卻鄙夷:“成仙的機緣,放在眼前,我不信你不心動……”

  大漢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一旁的白臉少年,同樣目露垂涎,野心大盛。

  即便是神情凝重的劍匣老者,肅然的神情下,心情也有了起伏……

  成仙……

  三人心思各異,一時有些安靜。

  片刻後,妖修大漢忽然奇怪道:“那個老太婆呢?怎麽不見了?”

  劍匣老者一怔,随後皺眉道:“煉屍去了吧。”

  妖修大漢奇怪道:“煉屍而已,能比現在這事更重要?”

  “你不明白,她煉的是什麽屍……”

  劍匣老者目光一凝,“假以時日,那具屍若煉成,真的……非同小可……”

  “一具僵屍罷了……”大漢搖了搖頭。

  白臉少年,也面露不屑。

  ……

  五行宗内,護山大陣之下。

  大長老見了莊先生,面色糾結,躊躇良久,這才彎下腰,拱手道:

  “五行宗,謝先生救命之恩!”

  他心中很不情願。

  五行宗之災,是受莊先生牽連。

  但究其根本,還是因爲廖天德這個叛徒。

  廖天德是五行宗的掌門。

  掌門勾結魔教,篡改大陣,謀害莊先生,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五行宗,同樣難辭其咎。

  五行血煞大陣,是二品邪道大陣,可以煉化陣内,所有修士的血肉。

  他這個金丹修士,都抵抗不了,更别說五行宗其他弟子了。

  若非莊先生,五行宗今日,必有滅門之災。

  門下弟子,也會死傷殆盡,化爲邪陣的養料,死在這座,曾是老祖宗留下,庇佑他們宗族弟子的大陣之下。

  是以大長老雖不情願,但還是要低下頭,向莊先生道謝。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想保住五行宗的根基。

  五行宗外。

  血幡遮天,血海彌漫。

  魔劍高懸,殺氣肆虐。

  更何況,還有一個羽化境的玄魔老祖。

  這是死局!

  大長老心中絕望。

  他苦思冥想,都沒有破局之法,隻能寄希望于高深莫測的莊先生。

  希望莊先生,能爲他們五行宗,指一條生路,能讓他們五行宗的弟子活下去。

  隻是,此前他多番刁難,此刻也無顔啓齒。

  莊先生似乎看穿了大長老的心思,淡然道:
  “我可以救你們。”

  大長老心中一顫,目露希冀,但又有些疑惑,“您……”

  莊先生道:“我的弟子,學了你們的傳承,算是承了你們的恩情,一飲一啄,因果循環,我救你們一次,給你們一條生路,既是了卻因果,也是給五行宗的先人,一個交代。”

  大長老大喜,但心中郁結,欲言又止。

  莊先生神情淡然,也沒有說話。

  大長老猶豫再三,還是放不下,便躊躇着,将心中盤桓許久的疑慮問了出來:
  “莊先生……您的弟子,究竟得了我五行宗什麽傳承?”

  莊先生淡淡一笑,“你說呢?”

  大長老皺着眉頭,斟酌道:

  “五行靈陣……恐怕不止于此……”

  “知道了,又能如何?”

  大長老一愣。

  莊先生搖頭,“五行絕陣,你們都學不會,其他的傳承,你們得了又能怎樣?”

  這話深深紮在了大長老的心上。

  但他又無力辯駁。

  這麽多年,後輩弟子,耽于安逸,不思進取,已經很久沒人能學會五行絕陣了。

  明珠蒙塵,是他們自己的過錯。

  大長老深深歎了口氣。

  莊先生目光微凝,接着又道:“将來我那弟子,若陣道有成,可以将這門傳承,再傳給你五行宗!”

  大長老渾身一震,吃驚道:
  “先生此言當真?”

  莊先生點頭,“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答應。”

  大長老眉頭皺緊,他就知道,沒有這種好事,但傳承事大,他還是道:

  “先生請說。”

  莊先生沉聲道:“我那幾個徒弟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我的小徒弟。”

  “五行宗的事,傳承的事,甚至他來過,你見過他的事,此後都不要提及……”

  大長老一怔,“這……”

  莊先生目光深邃,神色嚴肅。

  大長老心中一凜,當下一個激靈,明白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可能十分重要。

  “好!”

  大長老鄭重地點了點頭。

  莊先生目光通透地看了眼大長老,微微颔首,指點道:

  “煉魂幡兩日後就會祭煉完畢,屆時血海滔天,會将整個離山城,全部封住。”

  莊先生打開離山城的輿圖,手指輕點,畫出一條線:

  “明日午時,你們五行宗的全部長老和弟子,便自西南角,沿着這條線,離開離山城,并且不要再回來……”

  大長老有些錯愕,“魔教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你不必管。”

  大長老老實地點了點頭,但又心生不舍,“那我這五行宗的基業……”

  莊先生目光微冷:
  “陣在人在,則宗門在;陣失人亡,則宗門亡。這些破磚爛瓦,不是基業。人才是根本,陣法才是根基。”

  大長老豁然驚醒,面露愧色道:
  “謝先生指點。”

  莊先生颔首,言盡于此。

  大長老便恭敬起身,向莊先生深深行了一禮,而後離開了。

  莊先生又喊來雪姨和三個弟子,道:
  “明日五行宗會離開,你們也一起走,但臨行前,我有些事,要囑咐一下。”

  莊先生先留下白子勝和白子曦,将兩枚玉簡,遞給了他們:
  “這是仙天陣流的完整陣圖,你們收好,好好領悟,不要辜負了這份傳承。”

  “這也是你們娘親惦記的東西……”

  “她當年不能學,所以心心念念,希望你們能學會這套無上的陣法源流……”

  “至于其他的事……你們有家族,也有娘親安排,想必不用我多操心了。”

  兩人接過玉簡,一時有些沉默。

  白子勝低着頭,有些慚愧。

  白子曦遲疑片刻,這才低聲道:“師父,對不起,娘親她……”

  莊先生微微一笑,“這是上一輩的事,與你們無關……”

  莊先生溫和地看着兩個孩子,寬慰道:

  “你們心性天賦都很不錯,仙天陣流,也是出于我的本意,才教給你們的,而不單純是因爲你們的娘親……”

  白子勝和白子曦眼睛酸澀,恭恭敬敬給莊先生磕了三個頭。

  莊先生坦然受了他們的禮,而後微微歎道:

  “以後,你們好好珍重。”

  “還有……”

  “替我照顧好你們的小師弟……”

  “是!”白子勝和白子曦都鄭重地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便依依不舍地退下了。

  莊先生又單獨把墨畫喊了進去。

  “師父……”

  墨畫眼角酸酸的。

  莊先生溫柔地笑了笑,招了招手,把墨畫喊到身邊,遞給了他一枚戒指。

  這枚戒指,簡簡單單,但古樸大氣。

  “你師兄師姐,有家族,有背景,還有個修爲手段都不凡的娘親,什麽都不缺,所以爲師就偏心點,把這個留給你……”

  “這是一枚納子戒。”

  “跟儲物袋差不多,可以存放東西,但又比儲物袋隐蔽。”

  “你雖說散修出身,沒什麽寶物,但一些機密的東西,也有不少,尤其是《天衍訣》的玉簡,還有那副《五行陣流圖》……這些都要收好,一定不可遺失。”

  莊先生親手把“納子戒”,珍而重之地帶在了墨畫的手上。

  納子戒是正常大小,但墨畫手小,所以隻能戴在大拇指上。

  “這枚戒指,是要‘滴血認主’的。”

  莊先生道,而後指尖一劃,墨畫的左手大拇指,便溜出一道血痕,鮮血流入“納子戒”。

  納子戒像活過來一般,貪食着墨畫的鮮血。

  傷口很痛,但墨畫抿嘴忍着,沒有出聲。

  過了片刻,疼痛消減,墨畫低頭看去,就見自己大拇指上的納子戒,似乎消失了,但神識之中,又隐隐建立了一絲聯系。

  仿佛那個戒指,仍舊存在于自己的拇指之上。

  隻不過除了自己,别人都看不到。

  莊先生見戒指沒有排斥,徹底放心下來,他又看了眼墨畫,溫聲問道:

  “我教你的東西,都記住了麽?”

  “嗯。”墨畫點了點頭。

  莊先生便一個一個問。

  從神識衍算,到諸多陣理,從逆靈陣,厚土陣,一直到五行靈陣,乃至大陣陣樞結構,陣法要點……

  莊先生都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

  似乎,這是他最後一次,教自己這個小徒弟了。

  所以事無巨細,都耐心而溫柔地重複了一遍。

  墨畫聽着聽着,鼻子一酸,眼睛就有些朦胧。

  莊先生說完,摸了摸墨畫的頭,又問道:
  “詭道人,你知道吧……”

  墨畫一怔,微微點了點頭。

  “詭道人……”

  “是我師兄,也算是……你的師伯。”

  “他已經入魔了,而且修的,是‘詭’道之術……”

  “他心性冷漠,手段極強,也是個極其自負之人,但精通神念之術,對神識的運用,也是登峰造極……”

  “你以後若遇到他,一定要小心提防……”

  “嗯,師父。”

  墨畫眼角濕潤,點了點頭。

  莊先生看了眼墨畫,想了片刻,微露歉意,但還是直白道:
  “爲師……有天大的機緣,更有驚天的秘密……但是這些,都不能傳給你,更不能跟你說。”

  “傳給你,便會給你招來天大的災禍。”

  “即便隻是知道,也會沾上因果。”

  “所以你什麽都不能知道,也什麽都不要知道……”

  “仙天陣流,是獨一無二的傳承,我不能教你……”

  “我能教給你,隻有一些晦澀的,複雜的神識法門,還有陣法的道理。”

  “将來,你要憑自己的本事,一副一副陣法去學,一點一點去領悟……”

  “縱使會很辛苦,有百般挫折,也要走自己的路,形成自己的陣流,修無上的神識,去證自己的道!”

  墨畫神情嚴肅,點頭道:“我記住了,師父……”

  莊先生颔首,看着墨畫,隻覺有千言萬語,但又都說不出口,最後隻餘一聲長長的歎息。

  墨畫也耷拉着小腦袋。

  片刻之後,莊先生似是下定決心,微微一笑,對墨畫道:

  “累了吧,休息一會吧。”

  墨畫搖了搖頭,剛想說“自己不累”,他想多陪陪師父,但開口之時,便有些昏沉,似乎自己的确太累了,已經數日不曾合眼,十分倦怠。

  墨畫上下眼皮打架,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他呼吸均勻,如畫的小臉,天真可愛,隻是小小的眉頭,緊緊蹙着,似乎在擔心着什麽。

  莊先生不舍地看着墨畫,似乎要将墨畫的樣子,永遠記在心底。

  他伸手,輕輕撫着墨畫的額頭,将墨畫蹙着的眉頭輕輕撫平,口中輕聲呢喃。

  似乎這些話,隻有趁墨畫睡着,他才能說出來:
  “爲師此生,最慶幸的事,就是收了你這孩子做弟子……”

  “隻可惜,爲師看不到你陣法有成的那天了……”

  “這是爲師送你的,最後的禮物了……”

  “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

  墨畫醒來時,天還未亮,師父也還在身邊,隻是氣息明顯,又淡了一些。

  “師父……”

  墨畫擔憂道。

  莊先生溫和一笑。

  “我……睡着了……”

  墨畫有些慚愧。

  莊先生搖了搖頭,“去收拾一下吧,天亮之後,跟着你師兄師姐,一起離開。”

  墨畫心頭一顫,不舍道:
  “師父,您不能一起走麽?”

  莊先生沒有回答,隻是摸了摸墨畫的頭,輕聲道:
  “去吧……”

  墨畫隻能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天亮之後,墨畫便随着雪姨,還有小師兄,小師姐,以及全部五行宗的修士,離開了離山城。

  臨行前,他和師兄師姐,又去見了莊先生。

  可莊先生房門緊閉,似乎并不再見他們了。

  墨畫敲門,也無人回應。

  時辰到了,他便隻能離開了。

  墨畫随着修士隊伍,一起離開了五行宗,每走幾步,他便回頭看一眼,想着能不能看到師父,能不能再看師父一眼。

  可直到離開五行宗,還是沒看到師父的蹤影。

  “見不到師父了……”

  墨畫的眼淚,止不住就流了下來。

  而在五行宗一處高樓上。

  無人看到的莊先生,一直目送着墨畫離開。

  他看着墨畫小小的身影,不停回眸,抹着眼淚,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亭台樓閣之間。

  溫潤的目光之中,流露出無盡的期許:

  “我把宗門的過去,托付給了你的師兄和師姐……”

  “但把宗門的未來,托付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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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7章 離城
  煉魂血幡封城,滔天魔劍席卷之下。

  離山城已經成了廢墟。

  昨日雕梁畫棟,今日一片殘垣斷壁,曾經的金碧輝煌,也隻剩一地狼藉。

  大白拉着車,在前面走着。

  墨畫和小師兄,小師姐和雪姨跟在後面,随着五行宗的大隊修士,一同離開了五行宗,走出了護山大陣,走進了荒涼的離山城中。

  墨畫見了周遭景象,這才知道,整個離山城,老早就是一個空殼,裏面住的行商,很多都是隐藏的魔修。

  正經的修士并不多。

  而大難來臨之時,這些修士,也大多或死或傷或逃。

  行商的修士,并不是本地修士。

  趨利而來,利盡而走。

  沒人願意與離山城共存亡,也沒人在意,離山城的存亡。

  無土的花,開時繁華,轉眼凋零。

  寸土寸金的離山城,繁榮落幕,露出了土石泥塑的荒涼本相。

  但這些,墨畫也不在意。

  他走在路上,偶爾還是會回頭,期待着哪一次回頭,能再見到師父。

  可最終,什麽都沒見到。

  墨畫難過地垂下頭。

  白子勝也很難過,拍了拍墨畫的肩膀。

  白子曦則拉着墨畫的手。

  雪姨目光詫異,但神色複雜,微微歎息,也沒說什麽。

  衆人一起向離山城外走。

  大長老和五行宗的長老一馬當先,在前面帶路。

  雖頭頂血海,劍氣彌漫。

  離山城内一片血紅,魔氣四溢。

  但這一路,卻無風無浪。

  沒有魔修,沒有殺機,沒有兇險。

  果真如莊先生所言,是一條生路。

  大長老既有些難以置信,同樣也如釋重負,心中歎道:
  “莊先生不愧是高人,對我五行宗,有大恩啊……”

  一行人走着走着,不過片刻,面前便是離山城的大門了。

  出了大門,便離開了離山城。

  也便離開了這是非之地,煉獄之所。

  大長老松了口氣。

  可當他擡頭看去,這口剛松的氣,又猛然提了上來。

  他的心中,冒出森森的涼意。

  他們的前方,城門突然被血海包裹,封住了前路。

  而城門之上,此時此刻,正站着一群奇形怪狀的修士。

  中間一個,身穿黑袍,鶴發童顔,目光深邃而陰鸷。

  正是玄魔老祖!

  在他兩側,有一身負邪異劍匣的蒼然老者,一個面白無須,宛若蒙着精緻死人面皮的少年,還有一個,長着獠牙,目光血紅的大漢。

  而這幾人身後,還有一群,邪氣森然,至少築基以上的魔修。

  大長老目光驚恐,心膽俱裂。

  一衆五行宗的修士,也都面無血色。

  玄散人陰柔一笑,“血幡之下,冤魂厲鬼,不得超生,一隻殘魂都不會留,我怎麽可能放你們走?”

  “道廷管得嚴,我幾百年沒屠城了……”

  “今日機會難得,容我開個葷……”

  ……

  大長老心中凄涼。

  羽化境的老魔!

  五行宗亡矣!
  他面容凄苦,正欲說什麽,卻見玄散人臉上陰柔的笑容,漸漸消退,似乎見到了什麽,神情一片肅然。

  大長老循着玄散人的目光看去,便見西面不遠處一個房頂,坐着一位老者,面容蒼然,身如枯木。

  正是莊先生身邊那個,喚作“傀老”的,深不可測的老者。

  大長老心中,又升起一絲希冀。

  玄散人看着傀老,面沉如水,拱手道:

  “何方高人?”

  傀老淡淡看了他一眼,“你還不配知曉,我饒你不死,滾吧。”

  玄散人怒極,冷笑一聲,便欲動手,忽而一怔,似是想起什麽,神色大變,失聲道:

  “伱是……”

  傀老目光冷厲。

  玄散人連忙閉嘴,驚悸不敢言語。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懼,面皮顫動,對着傀老拱了拱手,身影便自城門之上漸漸淡化,而後消失了。

  玄散人身後的一衆魔修,也都神情錯愕,心中震驚:
  “這老者究竟什麽身份?”

  “連玄散人都要禮讓三分?”

  但他們又不敢問出口。

  既怕出言不遜,得罪了這神秘老者,又怕言語不當,觸了玄散人的黴頭。

  玄散人不敢攔,他們更不敢,于是一衆魔修,也都不得不退去。

  魔修紛紛退去。

  大長老松了口氣,看着傀老,遙遙地行了一禮。

  所有五行宗的修士,也都神色肅然,對着傀老行禮。

  傀老手指輕點,一道漆黑的火球飛出。

  離山城的大門粉碎,魔氣被焚燒殆盡,血幡燒了一個大缺口,血海也像是被撕裂,露出了一個洞口。

  “走。”

  傀老隻說了這一個字,便繼續閉目養神。

  大長老心生感激,又遙遙行了一禮,之後向後看了看,揮了揮手,便帶着五行宗的衆人,沿着傀老開出的洞口,向離山城外走去……

  墨畫也看了眼傀老,口中忍不住喃喃道:

  “傀爺爺……”

  傀老似乎聽到了墨畫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看了眼墨畫,嘴角勾起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還是墨畫第一次見傀老笑。

  像是木偶的笑容。

  盡管生硬,盡管有些違和,但很溫柔。

  墨畫的耳邊,也響起了傀老沙啞而和藹的聲音:

  “我來送送你……”

  墨畫鼻子一酸,用力地揮了揮手,和傀老告别。

  傀老又“笑”了“笑”,随後輕聲道:“走吧……”

  “嗯!”

  墨畫點了點頭,又看了傀老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向着城外走去。

  傀老看着墨畫小小的背影,有些遺憾。

  可惜了……

  吃不到這孩子爲自己炒的松子了……

  也沒機會,再指點他法術,再一起下棋了……

  随後他自嘲道:

  “我的道心,也動搖了啊……”

  傀老搖了搖頭,重又閉上眼睛,枯坐起來。

  ……

  而墨畫就一直走,走過了城門,離開了離山城,離開了被血海籠罩,充滿魔氣、兇險和殺機的離山城。

  也離開了,師父所在的離山城……

  墨畫再回眸時。

  煉魂血幡,祭煉完畢,已經将整個離山城徹底遮蔽。

  入眼的,是滔天的血海,猙獰的魔劍,和漫天的血腥劍氣。

  墨畫把這一切全都記在心底,目光微寒。

  “敢算計師父……”

  終有一日,我把你們這些邪魔妖人,全都宰了,将這魂幡扯爛,将這魔劍捶爆,将這魔道的天機因果,全都碾碎……

  什麽玄魔老祖,什麽金丹魔修,什麽魔道至寶……

  你們都給我等着……

  ……

  此時在離山城的玄散人,剛從傀老的震懾下回過神,忽然又是一陣心悸。

  他立馬從懷中取出一個白骨羅盤。

  羅盤當中,封着一把鎖,鎖上浸着黑血,刻有古拙陣紋,中央還嵌着一隻魔眼,魔眼兇戾,不停眨動。

  這便是魔道因果至寶:冥道天機鎖。

  玄散人皺眉:
  “剛剛這把天機鎖……在顫抖?”

  “什麽意思?”

  “它在怕什麽?”

  “有什麽值得它怕的?”

  玄散人咬破手指,從額頭拭過,留下一道血痕,血痕自行蠕動,玄散人的神識,也越發敏銳。

  他以手掐訣,細細推想,半晌之後,還是一臉困惑。

  什麽都算不出來……

  一片謎團。

  但隐約之間,又像是有一絲兇兆。

  就像自己無意之間,放了一堆魚苗進了河裏。   
  但這魚苗之中,似乎有着一條幼小而兇殘的“鳄魚”。

  可再仔細看去,江河淼淼,波濤磷磷,一片渺茫,什麽都看不見。

  玄散人愣神,随即搖了搖頭,“錯覺吧……”

  哪有那麽巧……

  ……

  離山城數十裏之外,有道岔路。

  墨畫與五行宗的人,就要在此分道揚镳了。

  大長老看了眼墨畫,神色複雜。

  五行宗真正的傳承,就在這個孩子身上。

  而五行宗将來的福緣,也可能在這孩子身上。

  雖然他不知五行宗真正的傳承是什麽,也不知五行宗将來的福緣是什麽,但這是莊先生告訴他的,他隻能去信。

  隻不過……

  五行宗将來,還能不能有這份福緣,就不好說了……

  宗門遭逢此劫,人心渙散。

  他們以後,也要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必不好受。

  這些弟子,估計也會一個個離去。

  最終能有幾人留下,更不好說。

  自己活着,或許還好些,畢竟也是金丹修士,但百年,兩百年之後呢,萬一自己身死,五行宗後繼無人,是不是會就此湮沒于修界曆史之中了……

  大長老歎了口氣,憂心忡忡。

  他看了眼墨畫,拱手告别:“小先生,珍重!”

  墨畫也行禮道:“大長老,保重!”

  “希望能有再見的那天吧……”

  大長老心中唏噓,随後又對墨畫行了一禮,便帶着五行宗的衆人,浩浩蕩蕩,踏上了前途未蔔的路……

  ……

  而墨畫則走向了另一條路。

  這是一條寬闊的山路。

  大白拉着車,見墨畫似乎心情不好,親昵地用腦袋,蹭了蹭墨畫,似乎想安慰墨畫。

  墨畫也摟了摟大白,隻是神情還是有些低落。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有些難過。

  走着走着,白子勝突然問雪姨:“雪姨,您能找到娘親,讓她去救師父麽?”

  雪姨苦澀道:“莊先生這等境界的人,涉及到的事,根本不是我們能幹涉的……”

  “即便是夫人,很多事,她也是無力改變的。”

  更何況,夫人……本身也在算計着莊先生……

  這句話,雪姨沒有明說。

  白子勝有些怏怏。

  白子曦道:“雪姨,我們現在是去哪?”

  雪姨沉吟道:“先見見夫人吧,夫人也挂念着你們的安危,之後,應該是回白家吧……”

  “回白家……”

  白子曦喃喃道,不由看了眼墨畫。

  白子勝也突然想起什麽,落寞之情稍去,看了眼墨畫,問道:
  “師弟,你要跟我們回白家麽?”

  “白家?”墨畫一怔。

  “嗯。”白子勝點了點頭,“你跟我去白家,有我罩着你,修煉什麽的,也不用愁,傳承啊,陣法啊,也應有盡有……”

  “雖然遠遠比不上師父,但也很不錯了。”

  墨畫沉默不語。

  他又回頭,看了眼離山城。

  他還是想見見師父。

  可見不到了……

  金丹、羽化……

  這種層次的修爲,根本不是他能參與的。

  他隻是煉氣……

  墨畫失落地歎了口氣,猶豫片刻,還是道:“我想回通仙城,看看爹娘……”

  他離家已經很久了,想回去看看。

  “沒事,”白子勝點頭道,“我也想回去一趟,看看墨叔叔和柳阿姨,然後,你再跟我去白家吧……”

  “你的悟性這麽高,陣法學得這麽好,就算在白家,也沒人敢輕視你的……”

  墨畫有些躊躇,“可是,這不太好吧……”

  他并不是白家的人……

  白子勝闆着小臉,“有什麽不好,你是我小師弟,跟我就是一家人,我這個做師兄的,自然應該照拂你!”

  “到了白家,誰看不起你,那就是看不起我!誰欺負你,那就是欺負我!我把他門牙打掉!”

  墨畫心中感動,但還是搖了搖頭。

  白子勝便道:“不急的,你慢慢考慮。”

  白子曦也看了墨畫一眼,聲音清脆但果決道:

  “到了白家,沒人敢欺負你!”

  墨畫微怔,笑道:“謝謝師姐……”

  墨畫的笑容,像是一泓清泉,幹淨而澄澈,溫潤地自心間流淌而過。

  白子曦微微移開目光。

  雪姨将一起都看在眼裏,目光之中,既有欣慰和溫柔,又有一絲不忍。

  有些美好,單純而幹淨。

  但這修界,卻又是冰冷而殘酷的……

  墨畫還是搖了搖頭,“我先回去看看爹娘,之後再說吧……”

  之後的事,他還沒想好。

  他要築基,就要解開謎天大陣。

  這個大陣很難解。

  可能一兩年,也有可能,要一二十年……

  但無論如何,他都要把大陣解開,然後一步一步,按照師父說的,将神識修到極緻,以無上神識,得證大道!
  這個過程,肯定很難,也肯定很辛苦。

  他身上還有不少秘密……

  雖然他舍不得小師兄和小師姐,但白家……未必是什麽好去處……

  ……

  大離山州界很大。

  出了離山城,便是連綿起伏的大離山,層巒疊嶂,山道蜿蜒。

  墨畫一行人在山道間走着,距離離山城也越來越遠。

  山如翡翠,雲蒸霞蔚。

  瑰麗的山景沖淡了離愁,但卻留下了無盡的怅然。

  墨畫三人心裏,都有些空落落的。

  走了幾日,雪姨便皺起了眉頭。

  白子勝便問:“雪姨,怎麽了?”

  雪姨沉思片刻,搖頭道:“沒什麽?”

  又行了五六日,雪姨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

  這下幾人都察覺到不對了。

  白子曦道:“雪姨,發生了什麽?”

  雪姨躊躇片刻,便如實道:
  “十日前,我便通過玉簡,向夫人傳書,說明原委,但這麽多時日以來,消息一直沒傳出去,似乎不隻是離山城,整個大離山,都被封鎖了天機,并隔絕了音訊……”

  幾人神情都有些凝重。

  墨畫擡頭看去,果然感覺天上朦朦胧胧的,他能看到天,但又“看”不到原本的天。

  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封鎖着。

  “雪姨,天被什麽東西遮着?”墨畫問道。

  雪姨皺眉道:“可能是……冥道天機鎖……”

  “天機鎖?”

  “嗯。”雪姨點頭,“天機鎖,是一類天機法寶,可以掩蓋天機,鎖住因果,乃至隔絕音訊,讓其他修士,看不到,察覺不到,推算不到……”

  “正道有天機鎖類的法寶,魔道也有。”

  “不過,能這麽大範圍封鎖天機,隔絕了整個大離山,這等法寶,必然非同一般,很有可能,就是魔道至寶之一的,冥道天機鎖……”

  “魔道至寶,冥道天機鎖……”

  墨畫點了點頭,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

  “現在怎麽辦呢?”白子勝問道。

  “先往外走吧,離開大離山……”

  雪姨皺眉道,隻是神色還是十分凝重。

  又走了數日,就在幾人即将離開大離山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群修士。

  這群修士,出現得毫無征兆,但又仿佛在此地,等了許久。

  他們有穿黑衣,有穿血衣,模樣各異。

  有半張臉帶燒痕的枯瘦道士,有笑眯眯睜不開眼的肥胖頭陀,又有唇如鮮血獠牙外露的妖豔女修,還有背着屍體的趕屍人……

  這十來個人,氣息邪異渾厚,而又内斂。

  赫然全都是,金丹期的魔修!

  而人群之中,墨畫唯一認識的,是一個頭戴金冠,身穿五色道袍的築基後期修士。

  也正是五行宗的原掌門——廖天德。

  曾是掌門的他,如今卑躬屈膝,滿臉谄笑。

  廖天德指着墨畫幾人,對一個身穿血色華服,樣貌極其俊美,眉間有一道詭異血痕的少年道:
  “聖子,這幾人,便是那莊先生的親傳弟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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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6 17:13:28
第548章 長生符

  雪姨頓時變色。

  聖子??!

  她看向那個俊美少年,難以置信道:
  “你竟是……魔道聖子?!”

  白子勝和白子曦都神色凝重。

  唯有墨畫,神色迷惑。

  聖子是什麽東西?
  白子曦知道他不明白,就輕聲解釋道:

  “魔教之主,自稱魔君,而将來有繼任魔君資格的人,就叫聖子……”

  “聖子之間互相角逐,最終勝者,便是下一任魔君。”

  “聖子大多血脈卓絕,天賦不凡,且修行最正統的魔教功法,雖年紀不大,但在魔教之中,地位極高。”

  墨畫又打量着眼前的“聖子”。

  年紀的确不大,估計也就二十來歲,修爲就已經很高,至少築基,甚至有可能是金丹。

  一身血色華服,皮膚白皙,樣貌俊美而妖異,瞳孔冰冷而傲慢,眉間有一道古樸的血痕。

  這群人中,隻有這少年,眉間有血痕。

  莫非,這就是“聖子”的标記?

  墨畫打量聖子的同時,聖子也在看着他。

  廖天德附耳,低聲不知說了什麽,聖子便微微一笑,指着墨畫道:
  “這個小鬼,給我留下!”

  白子勝幾人都有些錯愕。

  墨畫更是不明白,這個一臉陰柔的妖人,爲什麽單獨指自己,要自己留下?

  雪姨把墨畫拉到身後,凝聲道:
  “我們是白家……”

  “我知道你們是白家……”

  聖子嗤笑一聲,“你是白家的人,伱身邊的一對兄妹,還是白家最核心的嫡系,所以我給你們一個面子。”

  “你們可以走,但是那個小鬼……”

  聖子冷笑,“他必須留下!”

  雪姨皺着眉頭,“你要墨畫留下,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聖子妖異的眸子中,野心勃勃,“我想去會會莊先生,但手裏總要有些籌碼,他這個小弟子,剛剛合适。”

  墨畫恍然,他們原來想抓住自己,去要挾師父!

  白子勝也明白了,怒道:“妖人,你休想!”

  聖子面皮微顫,眸中露出怒意和兇殘。

  他長這麽大,還從沒有人,敢當面這麽罵他。

  他目光陰毒地看着白子勝。

  白子勝目光如劍,凜然不懼。

  聖子微覺詫異,點頭道:“不愧是白家弟子,倒還真是有幾分骨氣……”

  隻是說這話的時候,難掩眼中的殺意。

  一旁金丹期的胖頭陀看出來了,便獻媚道:“聖子,我替您宰了這小子。”

  聖子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另一旁一個半張臉燒焦的枯瘦道士譏笑道:

  “鬼頭陀,拍馬屁也長點腦子,白家嫡系,身上種了本命長生符,你敢對他們動手,找死麽?”

  胖頭陀一怒,臉上肥肉亂顫,但也神色震驚。

  “本命長生符?”

  墨畫有些錯愕。

  這又是什麽符?他從未聽過……

  半邊臉燒毀的道士繼續譏諷那鬼頭陀道:
  “本命長生符,由洞虛以上老祖,以本命真元,締結成符,種于嫡系後輩命格之中,遇到性命之危,自行激發,可斃殺一切外敵,保後輩不死。”

  “這是僅有一次的‘保命符’……”

  “是這些世家嫡系的另一條‘命’!”

  “否則的話,那些家族老祖,怎麽舍得天賦卓絕,驚才絕豔的弟子,外出曆練?”

  瘦道士看向鬼頭陀,面帶嘲諷,“我活到現在,還沒見過這‘本命長生符’長什麽模樣,不如你出手,将這兩個小修士的長生符逼出來,也讓我長長見識?”

  鬼頭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出手?

  出你娘的手?
  洞虛老祖的手段,“可斃殺一切外敵”,我出手,那不是必死無疑?
  他媽的!
  鬼頭陀心中憤恨。

  他是半路出家,吃人入魔,本身傳承不夠,所以對這些高境界的修道知識,一竅不通。

  本命長生符,洞虛老祖……這些事他之前更是聞所未聞。

  結果這次剛想出頭,就出了糗。

  還是在聖子面前……

  貴頭陀惡狠狠地看了那道士一眼。

  道士兀自冷笑。

  他們都是金丹大魔修,若不聚首,都是一方“老祖”,呼風喚雨,自然誰都不可能服誰。

  聖子目光冷漠,心思轉動。

  這道士說得沒錯……

  一方面,他忌憚白家,所以不敢對這對兄妹下手。

  白家是龐然大物。

  這兩個小修士,還是白家的嫡系中的嫡系,對他們下手,會直接觸怒白家。

  雖然他是魔道聖子,但沒有天大的利益,也不必樹此大敵。

  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顧忌本命長生符。

  本命長生符,相當于一道“免死金牌”。

  有這道符在,他奈何不了這對兄妹。

  因此,他唯一能奈何的,也是唯一能挾持的人,就隻有那個沒有勢力,沒有背景,沒有後台,靈根又差,修爲又弱,沒“本命長生符”護持,還恰好,就是莊先生親傳弟子的——墨畫!
  聖子看了白子勝兩人,“我不爲難你們……”随後他又把目光,放在了墨畫身上,“但這個小鬼,是我的!”

  白子勝冷哼道:“你休想!”

  雪姨也沉聲道:“我白家的前輩,就在附近,還請聖子好自爲之。”

  聖子陰柔一笑,“别當我不知道,冥道天機鎖,遮天機,鎖因果,此地短時間内,與外世隔絕。”

  “你們白家不知道,道廷那些蠢貨,更無從知曉。”

  雪姨心中凜然,面沉如水。

  果然,都是被算計好的。

  聖子也不願再多費口舌,随意揮了揮手,身後便有幾個金丹魔修,閃身而出,身如鬼魅,向墨畫逼近,想将墨畫抓住。

  當前是一個獠牙外露的妖豔女修,身法妖娆而詭異,不過幾個呼吸,便欺近了墨畫幾人。

  她的身上,散發着濃烈而刺鼻的脂粉味。

  雪姨心中一緊,咬着牙,運轉目光。

  她的眼中,七色光芒流轉。

  那個魔道女修與雪姨對視,愣了會神,忽而邪力運轉,咧嘴一笑,眼眸一紅,露出血絲。

  雪姨眼中的光芒消退,後退幾步,吐出一口鮮血。

  魔道女修吃吃笑道:“築基後期的幻術,也敢對金丹用?真不怕反噬?”

  雪姨臉色煞白,但也面露絕望。

  築基與金丹,隔了一個大境界,就算她幻術再精妙,也根本不是對手。

  剩下幾個金丹魔修,沖向墨畫,但卻被手握長槍的白子勝攔住了。

  隻是白子勝畢竟隻是煉氣,他手中的長槍,氣勢洶洶,但被魔修兩個手指就捏住了。

  之後,又輕輕一彈,長槍就被彈飛了。

  白子勝猶不放棄,赤手空拳,就迎了上去,不讓他們抓住墨畫。

  那幾個金丹魔修面露不屑,但也不敢對白子勝下手,怕觸發了“本命長生符”,隻能陪他玩玩。

  妖豔女修則趁機靠近,伸出蒼白的手,五隻猩紅的,長長的指甲,抓向墨畫。

  妖豔女修是金丹,墨畫修爲隻是煉氣。

  逝水步再精妙,也躲閃不了。

  便在這時,白子曦一個閃身,擋在了墨畫身前。

  女修神色一凝,“嘁”了一聲,硬生生止住了攻勢,猩紅的指甲,停在了白子曦的面前。

  “師姐……”

  墨畫一怔,心情複雜,喃喃道。

  白子曦隻是道:“我是你師姐!我答應了師父,要照顧好你!”

  妖豔女修不屑冷笑。

  聖子則是面露意外。

  眼前的一幕,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在他原先的計劃中,自己身爲聖子,又帶着十多個金丹大魔修,白家這對兄妹,就算不退避三舍,至少也會忌憚自己,将他們這小師弟交出來……

  他們兩人,是大世家出身。

  而這個姓“墨”的小鬼,默默無名,很可能出身不好,甚至隻是個不知道是哪個偏僻犄角,被莊先生撿來的散修。

  白家兄妹必然不可能冒大風險,保這個小鬼。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即便與自己這個聖子,針鋒相對,與十多個金丹魔修,正面交手,他們也要維護這個“小師弟”?
  爲什麽?
  這個小鬼,有這麽重要?

  聖子來了興趣,輕笑道:“别殺他們就好,不受緻命傷,是觸發不了‘本命長生符’的。”   
  “制住他們,将那小鬼帶過來!”

  “我要看看,這小鬼,到底有何不凡?”

  聖子身邊,又有幾個金丹魔修出手,向墨畫欺近。

  妖豔女修也裂開嘴,猙獰一笑,便向白子曦抓去。

  白子曦目光一凝,手中取出一柄金色長劍,揮舞之間,劍光明澈,夾雜雪白的火焰。

  妖豔女修眼皮一跳,心中暗驚,“這劍法……”

  随後她看了幾眼,又鎮定下來,“還好,隻是煉氣……”

  她目光一凝,爪間凝出血氣,将白子曦金光白火的劍法,全部消解,而後越過白子曦,就想抓向她身後的墨畫。

  便在此時,白子曦一咬牙,劍尖逆轉,指向了自己的心脈。

  這是一副“自盡”的模樣。

  妖豔女修一愣,動作不由停了下來。

  遠處的聖子也是一怔,随後輕笑道:“你這小丫頭傻了?”

  可漸漸他想明白,就笑不出來了。

  不光聖子,其他幾個金丹魔修,恍然間也都想明白了,一個個面露震驚。

  聖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神色凝重道:

  “你不會……”

  不會……

  想自己觸發“本命長生符”吧?

  白子曦站在墨畫身前,目光冰冷,“誰碰他,都要死!”

  聖子怔忡震撼良久,這才緩緩搖頭,失笑道:“我不信……”

  “本命長生符何等珍貴,我不信,你舍得自行觸發……”

  “身爲大世家的弟子,失去本命長生符,意味着什麽,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自行觸發長生符?”

  “我不信……”

  聖子目光一冷,命令道:“抓住那個小鬼!”

  幾個金丹魔修略有猶豫,但還是繼續向墨畫抓去。

  白子曦璀璨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堅定與決然。

  聖子見到這道目光,瞬間了然,随即心中湧起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恐懼:

  “不會吧……”

  白子曦素手握劍,盡力向心脈猛地一刺。

  這一劍,劍氣橫貫,是抱着必死之意的一劍,但卻在她胸前毫厘之處停住了。

  白子曦的身上,驟然浮現了一層金光。

  她的眉間,凝出了一道明亮而神聖的“符箓”。

  這道符箓,便是出自洞虛老祖,可保世家嫡系弟子一命不死的,通天符箓——

  本命長生符!
  在場所有魔修,盡皆神色駭然。

  他們臉色煞白,掙紮着想跑命,可與此同時,白子曦的身後,已然顯現出了一尊巨大的金身法相。

  這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老者。

  但他身上,靈力橫流如海,金光遮天蔽日!

  煉神返虛,洞虛法相!
  天地之間,也如同大道梵音一般,響起一道威嚴震顫之聲:
  “何方宵小,膽敢欺我後輩?”

  法相将白子曦護住,聽從其意圖。

  白子曦眸光流轉,俏指向前一點,聲音清冽道:
  “殺!”

  場間十多個稱霸一方的金丹大魔修,此時無不渾身戰栗,驚若蝼蟻。

  那個半臉燒焦的道士,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嘴抽爛。

  “一語成谶!”

  “前腳剛說完,我就他娘的,真的見識到了本命長生符!”

  “我的嘴,怎麽他媽這麽賤?!”

  生死危機,命懸一線。

  一衆金丹魔修作鳥獸散,玩命一般,四處奔逃,可他們逃不出法相的手掌。

  随着白子曦一聲清脆而冷冽的“殺!”,法相威嚴冷漠,一指點出。

  一個金丹魔修,毫無征兆,當即爆體而亡!

  其他魔修,更是吓得魂飛魄散!
  接着法相又是一指,一個魔修,又是當即爆亡,而後又是一指,又有魔修斃命,化爲一灘灘血霧。

  片刻功夫,接連五個金丹魔修暴斃,随後天邊有烏雲凝聚,一股恐怖的波動傳來。

  白子曦目露遺憾。

  墨畫卻心中一顫。

  這是……天道劫雷?
  烏雲彙聚,一道猩紅的劫雷從天而降,轉瞬而至,将金身法相,直接抹消,不留一點痕迹。

  洞虛境的法相,已經超乎了三品州界的天道限制。

  自然也難逃被劫雷抹殺的命運。

  這一切,說時遲那時快,都不過轉瞬間的事。

  法相顯現,幾個瞬間,便鎮殺了五個金丹大魔修!

  而又不過片刻時間,又被劫雷抹殺。

  墨畫隻看到法相顯現,魔修爆亡,劫雷降臨,而又消失。

  但這次劫雷劈的不是他。

  所以一轉眼的功夫,他來不及細看,也沒看到什麽陣紋,隻是震驚于,那熟悉而恐怖的大道寂滅之力。

  似乎真的,可以抹殺一切……

  即便法相,也不例外。

  此時山間一片死寂。

  誰都沒想到,白子曦竟真的能,并且真的敢,自行觸發本命長生符!
  那可是本命長生符啊?!

  聖子離得遠,沒有受到波及,但他心中,既驚且怒。

  這個小丫頭,她怎麽敢?!

  五個金丹魔修啊,瞬間被殺!他回去怎麽交代?

  聖子神情憤怒,看向白子曦,隻是這一看,突然愣住了。

  本命長生符觸發,白子曦易容盡去,露出了本來的容貌。

  膚如凝脂,眸若星辰。

  盡管年紀不大,但一張臉傾國傾城,絕美而無暇,以冰爲肌,以玉爲骨,顧盼之間,似有雪月流轉,風華絕茂。

  在場衆人,全都心中一窒,不敢呼吸。

  甚至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魔道聖子也怔忡無言。

  他本身樣貌俊美,也見過不少美豔的女子。

  但他此生,還從未見過,美得如此匪夷所思,如此驚心動魄之人。

  而且,不隻是美。

  那股凜冽的氣質,不計生死的魄力,不顧一切的決然,與絕美的容貌,冰雪一般冰冷而清冽的目光,融合在一起……

  聖子隻覺心中震顫,身子忍不住發抖。

  可随後,他又是神情陰冷。

  他看到了被白子曦護在身後的墨畫,長生符殘留的金光,披在兩人身上,兩人眉眼親近,心有靈犀,金童玉女一般。

  不知爲何,他心中又生出一絲剜心的妒恨。

  “那個小鬼,一定要抓住,然後,他要死!”

  妒恨讓聖子回過神來。

  十幾個金丹魔修,現在死了五個,還剩下八個。

  雖然損失慘重,但也足夠了!

  他們現在根本沒有反抗之力,隻要抓住那個小鬼,不光有了要挾莊先生的籌碼,甚至……

  那個小姑娘……

  聖子的心,忍不住悸動。

  可片刻之後,他忽然發覺不對,他的身邊,似乎多了别人的氣息。

  聖子轉過頭,就看到身邊,有個劍眉星目的白衣少年。

  正是白子勝。

  不知何時,白子勝竟已趁他心神動搖之際,摸到了他的身邊。

  他握着一把匕首,毫不猶豫紮向自己的心脈,口中狠狠道:
  “廢物聖子,給小爺死!”

  聖子的滿腹盤算戛然而止,莫大的驚恐,重又在眼中浮現。

  匕首停在白子勝胸前,金光大盛。

  又一道長生符箓顯現。

  又一道磅礴的金色靈力,自大離山綻開,通天徹地。

  又一尊金身法相,于天地間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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