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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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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6:13
 第569章 二品
  神識證道,以神識爲本,以陣法立身。

  學會二品陣法,成爲二品陣師,才有在茫茫修界,浩渺九州立身的資本。

  但墨畫現在,欠缺二品陣法的基礎傳承。

  他想了想,便去拜訪了嚴教習。

  嚴教習出身小靈隐宗。

  小靈隐宗雖然沒落,但也出過二品陣師,應該有一些二品陣法的陣圖和陣書流傳下來。

  可墨畫卻跑空了……

  嚴教習不在家,隻有莫管事,一個人悠閑地在喝茶。

  “教習呢?”墨畫問道。

  莫管事搖頭,“不知道,師兄這幾日,像是有心事,神神叨叨的,還早出晚歸,不知在忙些什麽……”

  “那教習什麽時候回來?”

  “晚點吧……”莫管事道,而後看着墨畫,疑惑道:“你找師兄有事麽?”

  墨畫點了點頭,“我想問些,二品陣法的事……”

  “二品陣法啊……”

  莫管事有些驚訝,又有些羨慕。

  他剛認識墨畫的時候,墨畫還隻能畫個三道陣紋的明火陣,到他陣閣裏畫些陣法,賺些辛苦錢。

  甚至因爲年齡小,還謊報身份,杜撰了一個并不存在的兄長,

  沒想到,沒幾年功夫,他就已經要學二品陣法了……

  這幾年時間,自己的陣法造詣,甚至一紋都不曾精進。

  墨畫卻已經突飛猛進,跳過一個大品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莫管事心裏嘀咕着。

  “莫管事,您知道二品陣法怎麽畫麽?”

  墨畫好奇問道。

  莫管事是嚴教習的師弟,也是小靈隐宗的弟子,按理來說,也算是宗門出身的正經陣師。

  莫管事連忙搖頭,“你可别擡舉我了,七八紋的陣法,我畫着都費勁……”

  他是正常修士,也是正常陣師。

  不能跟墨畫這種“小怪物”一起比……

  “不過……”

  莫管事摸了摸下巴,“你說二品陣法,我倒想起來了,之前有個陣師,學藝不精,十副陣法,畫壞了九副,賠不起靈石,就将一本祖傳的二品陣紋圖譜賠給了我……”

  “二品陣紋圖譜?”

  “嗯。”莫管事點頭,“就是收錄一些,基礎的二品陣紋,以及這些陣紋,相關的變種。”

  墨畫一怔,“那豈不是挺珍貴的?”

  莫管事搖了搖頭,“算不上,這種東西,但凡有個陣法傳承的家族都會有,算是一種……比較冷門的陣法心得。”

  “我能看看麽?”墨畫道。

  “伱等着……”

  莫管事放下茶杯,挺着胖肚子站了起來,“我回去找找,時間有點久,不知被我放在哪了……”

  莫管事一溜煙跑回去了,大概一個時辰後才回來,手裏捏着一本古舊的書冊。

  “你看看……”

  莫管事将書冊遞給了墨畫。

  “謝謝管事!”墨畫開心道。

  書冊上面,手寫着“二品陣紋圖錄”幾個字,字迹工整。

  墨畫打開書冊,大概看了眼。

  裏面的确收錄着一些二品陣紋,大抵以五行陣紋爲主,夾雜其他部分,墨畫未曾接觸過的體系陣紋。

  除此之外,還詳細講解了,一品陣紋和二品陣紋的區别,以及從一品陣紋,到二品陣紋的變化。

  圖文并茂,雖不高深,但很詳實。

  圖錄的主人,想必是個很認真,很細緻的二品陣師。

  但祖上的底蘊,估計很薄。

  所以任何一點點陣法知識,都仔仔細細地記下,珍而重之地收錄。

  由淺入深,豐富而詳實。

  這也幫了墨畫大忙。

  墨畫又向莫管事道謝。

  莫管事連忙擺手,“小事,小事!”

  不過能幫到墨畫,莫管事也很開心。

  之後莫管事喝茶,墨畫看書。

  墨畫看了一會,嚴教習就回來了,他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見了墨畫,有些詫異。

  墨畫表明來意。

  嚴教習沉思片刻,點頭道:“有,你等下……”

  他回房間,翻找了一炷香的功夫,找出了兩本陣書。

  一本是《二品陣法初解》,一本是《二品陣法圖解》。

  “《初解》這本陣書,說的是二品陣法的基礎知識,是陣理方面的;《圖解》則是以實際陣圖,詳解如何畫出陣紋,構成二品陣法……”

  “這都是小靈隐宗的傳承,是正統的陣道手法,和那些大家族大宗門的傳承相比,或許單薄了些,但也不會有什麽錯謬……”

  “隻是可惜……”

  嚴教習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了,小靈隐宗都沒人用得上……”

  包括他自己。

  嚴教習将兩本陣書,珍而重之地交給墨畫,叮囑道:

  “好好看,好好學……”

  把這些傳承給墨畫,也算是償還了墨畫幫小靈隐宗,除去叛徒,尋回先人遺骨的恩情。

  嚴教習心中默默道。

  “嗯!”

  墨畫認真點頭。

  有了陣紋圖錄,又有了二品陣法的《初解》和《圖解》,自己應該就能初步了解,二品陣法到底怎麽畫了。

  隻不過,在此之前,墨畫還有一件事很疑惑……

  “教習,您剛剛……去哪了?”墨畫悄聲問道。

  一向嚴肅刻闆的嚴教習,神色竟有一刹那的心虛。

  看着墨畫水靈靈滿是好奇的眸子,嚴教習咳嗽了一聲,移開了目光,含糊道:
  “沒……沒什麽,散散心。”

  “哦……”

  墨畫一臉疑惑,但也沒追問。

  ……

  回去之後,墨畫就開始翻看三本陣書,研究二品陣法的畫法。

  二品陣法,由十道以上的二品陣紋構成。

  二品陣紋,與一品陣紋有些類似,但又不同。

  通過翻看《二品陣紋圖錄》,墨畫發現,二品陣紋,更像是将兩道一品陣紋,通過一種奇特的,與道類同的形式,糅合而成。

  二品陣紋,更複雜,更深奧,線條筆畫也更多,蘊含的變化,方位的講究,也比一品陣紋難了一倍。

  畫二品陣紋,所消耗的神識,也是普通一品陣紋的兩倍。

  “原來如此……”

  墨畫心中喃喃道。

  築基之後,神識翻倍。

  而陣法之中,一品九紋到二品十紋,所消耗的神識量,同樣翻倍,陣法的威力和效果,同樣會倍增。

  以一般陣法品階規範來說,十紋的陣法,默認便是二品陣法。

  一品陣紋,結構單薄,構不成十紋以上的陣法。

  十紋以上的陣法,必須由神識更深刻,結構更堅固,紋路更複雜的二品陣紋爲基石,才能構建。

  絕陣除外……

  絕陣蘊含大道法則,超出品類限定,與尋常陣法不同……

  墨畫皺了皺眉。

  這麽算的話,一品絕陣和二品陣法,陣紋數相同,但陣紋品階卻迥然相異。

  譬如一品十紋的逆靈絕陣,和二品十紋的二品陣法,兩者都是十紋,但一個由一品陣紋構成,另一個卻由二品陣紋構建。

  明明二品陣紋,所需神識,是一品陣紋的兩倍。

  但這兩者,同是十紋陣法,神識所需,似乎又沒什麽不同。

  墨畫想了想,還是沒頭緒,便隻能暫時放下。

  想着等自己真正學會了二品陣法,再好好比較一下一品絕陣和二品陣法,神識層面的異同。

  接下來,就是具體學二品陣法了。

  學陣法,先學陣紋。

  墨畫先将《二品陣紋圖錄》翻看了幾遍,将幾道基礎的二品五行陣紋,記在心裏,在紙上簡單摹畫了幾遍。

  而後,便開始嘗試着根據《二品陣法圖解》,畫第一副二品陣法:
  《二品明火陣》。

  明火陣,火系陣法,用來取暖照明,基本是各品階中,最基礎的陣式之一。

  墨畫最開始畫的第一副正式的陣法,也正是明火陣。

  隻是那副明火陣,三道陣紋,尚不入品。

  如今的明火陣,卻是二品陣法,有着足足十道陣紋。

  當然,十道陣紋,對如今十四紋質變神識的墨畫而言,其實并不算難。

  難處隻在于,對于二品陣法體系的理解和掌握,墨畫還很生疏。

  墨畫用心,記下了二品明火陣的陣圖。

  晚上子時十分,他便在識海的道碑上,練習二品明火陣。

  一人,一碑,一陣。

  一如當年,他初學陣法的時候。

  墨畫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自己,已經學了很多很多的陣法,但又仿佛,自己又沒學多少。

  學得越多,越覺得自己所學甚少。

  如今陣法臨近二品,一切又重新開始。

  去學習全新的陣紋,去理解更深的陣理,去參悟更久遠的大道……

  墨畫舒了口氣,平複了心緒,保持謙遜,平和的心境,不忘初心,開始在道碑上,畫自己的第一副二品陣法:
  明火陣。

  二品陣紋,紋路更複雜,筆法更講究,神識消耗也更多。

  陣法的結構,也多了許多變化。   
  墨畫一開始還很生疏,畫了幾遍,都屢屢出錯。

  要麽是陣紋筆誤,要麽是陣樞沖突,要麽是布局沒把控好……

  墨畫隻好抹去陣紋,回溯神識,繼續再畫。

  一遍又一遍。

  枯燥而機械。

  墨畫卻早已習以爲常。

  他的筆法,一點點純熟,陣樞結構,一點點精通,對二品陣法的構成,也在一點點洞悉……

  不會就學,不熟就練。

  ‘陣’畫百遍,其義自見。

  墨畫一直畫,一直畫,直到将二品明火陣畫了數十遍,能踩的坑都踩了一遍,這才覺得有所頓悟。

  陣紋和陣樞,融會貫通。

  筆法細節,了然于胸……

  下筆也更加從容有神,進退有度。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墨畫勾出最後一筆,陣法畫成。

  道碑之上,二品明火陣,陣紋發光,熠熠生輝,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這絲光,更加凝練,更加璀璨。

  如同之前一樣,也照亮了墨畫,二品陣師的第一步路……

  墨畫松了口氣,不禁眉開眼笑。

  二品陣法!

  自己終于畫出來了!

  墨畫忍不住有點沾沾自喜,欣賞了一會自己在道碑上畫下的二品明火陣,這才有些戀戀不舍地将其抹去,待神識回溯,繼續再畫。

  一回生,二回熟。

  墨畫第一次畫,還很生疏,錯漏也多。

  因爲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品階不同,陣紋迥異,所以花了不少功夫。

  但畫出第一遍後,以他的神識強度和陣法悟性,再畫就快了很多。

  之後的明火陣,墨畫就畫得輕車熟路,遊刃有餘了。

  二品陣法,有認知壁壘。

  墨畫自身,對二品陣法的理解,也有所欠缺。

  否則的話,二品十紋的明火陣,實際畫起來,比一品十紋的逆靈絕陣,其實還要簡單些。

  墨畫一直畫,一直畫,直到将明火陣畫得爛熟于胸,這才從識海中退出。

  此時天已發白,霞光漫天,将墨畫的臉頰,染得紅撲撲的。

  墨畫心情很好,臉上笑眯眯的。

  畫出了二品明火陣,也算是邁過了一道小檻。

  接下來,就是要實際将明火陣畫出來了。

  在道碑上畫出來,以手爲筆,以神識爲墨,以道碑爲媒,這種并不能完全算“畫”出來。

  自然也就不能算是真正“會”了。

  墨畫起床,在桌面鋪好紙,取出筆,蘸好墨,打算試着畫二品明火陣。

  但剛一動筆,墨畫就愣住了。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明火陣,是二品陣法……

  但是自己,沒有二品靈墨!
  不隻靈墨,二品的陣筆,陣紙,或是其他陣媒,他全都沒有!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無筆無墨無紙,還怎麽畫陣法……

  墨畫歎了口氣。

  失算了……

  他很久沒爲筆墨紙硯這些事操心了,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可是……哪裏有二品靈墨?”

  “商閣?”

  墨畫特意去了趟通仙城的各個商閣,還逛了一遍坊市,可都一無所獲。

  通仙城,沒有二品陣師,所以自然沒人會畫二品陣法,也就沒有二品靈墨!

  即便有些家族、商閣有些庫存,但存放時間過久,靈墨已經完全失效,無法用來畫陣法了。

  墨畫無奈,想了想,就去找了洛大師。

  洛大師很早就是一品陣師了,資曆很老,門路也多,這麽多年鑽研陣法,想成爲二品陣師,想來肯定會備一些二品靈墨。

  墨畫到了洛府,卻得知洛大師不在。

  他去找錢大師喝茶去了……

  墨畫又隻能轉道錢府。

  曾經的錢家,早已四分五裂,家道衰落,族人各自謀生。

  偌大的錢府,被分割成各個獨立的院落。

  錢大師如今居住的院落,在錢府的西南角,占地最大,也最寬敞,隻不過門前的牌匾,換成了“錢氏學堂”。

  這不僅是錢大師的洞府,也是他專門開設,用來傳授陣法的學堂。

  錢大師還謹記和墨畫的約定,沉下心來,鑽研陣法,并将陣法,傳授給通仙城散修的孩子們。

  而洛大師,閑來無事,就會來此串門。

  和錢大師喝喝茶,交流交流陣法,偶爾也會替其他弟子們指點迷津。

  墨畫進門時,洛大師和錢大師,就在花草幽靜,景色怡人的院落裏,煮茶對飲。

  學堂中,孩子們都在專心緻志地練習基礎陣紋。

  墨畫進門,洛大師和錢大師既意外,又驚喜,紛紛起身相迎道:
  “小先生,稀客稀客……”

  墨畫原本的陣法造詣,就高于他們,如今又築了基,地位更高一籌,兩人更不敢怠慢。

  墨畫也笑着和他們打招呼。

  “洛大師,錢大師,好久不見。”

  洛大師打量着墨畫,見墨畫雖已然築基,目光深邃,神識更強,陣法造詣也更深,但待人親切,一派天真而誠摯,又似乎和以前沒什麽不同,不由心生贊歎。

  洛大師慚愧道:“小先生面前,‘大師’兩字,愧不敢當。”

  墨畫倒不怎麽介意。

  落座之後,錢大師爲墨畫斟茶,問道:“小先生此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墨畫點頭道:“兩位大師,你們有二品靈墨麽?”

  “二品靈墨!”

  洛大師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小先生,會二品陣法了?”

  墨畫雖然覺得,二品明火陣,自己已經很熟了,但畢竟沒實際畫過,不好說大話,便謙虛道:

  “會一點,想試着畫畫看看。”

  墨畫說會一點,洛大師自然不會以爲,隻是“一”點。

  洛大師臉上苦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他現在一百多歲,還隻是一品陣師,墨畫小小年紀,卻已經要學二品陣法了……

  雖說墨畫成爲二品陣法,對他而言,也是好事,但心裏還是忍不住酸酸的。

  “靈墨麽……”

  洛大師想了一會,點頭道:“二品靈墨,我倒有一些,但是不多,隻有兩瓶……”

  錢大師也道:“我這也有一些,是錢家當年的庫藏,但也隻有五瓶,小先生若不嫌棄,盡可拿去用。”

  墨畫大喜,“謝謝洛大師,謝謝錢大師!”

  “小先生客氣了……”

  洛大師和錢大師将靈墨取出,遞給墨畫。

  這些靈墨,也都是五行靈墨,裝在玉瓶之中,氣息激蕩,蘊含着驚人的五行靈力。

  墨畫忍不住道:“這靈墨,是不是挺貴的……”

  錢大師颔首,“一般一品靈墨,一瓶十枚靈石左右,因其品質,或是稀缺度,會有些出入,便宜的,兩三枚靈石一瓶,貴一些的,幾十枚靈石一瓶的也有……”

  “二品靈墨,通常來說,便宜些的,也要一百枚靈石一瓶。”

  “貴些的,數百上千的也有……”

  墨畫吓了一跳,“這麽貴?!”

  一百枚靈石一瓶……

  他這手裏,小小的五瓶,就至少要五百枚靈石了……

  錢大師歎道:“是啊,所以學陣法不易啊,越往上越是如此……”

  “這一小瓶靈墨,一百枚靈石,畫成陣法,就算萬無一失,百分百不失手,也不過畫兩副二品初階陣法……”

  “而一副陣法,真想學會,少則數十遍,多則數百遍……”

  “學會一副二品陣法,光消耗的筆墨靈石,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大世家大宗門,倒無所謂,這點靈石,九牛一毛,他們一日三餐,吃的就不隻這些……”

  “中等的世家宗門,也沒什麽。”

  “可若是小家族,小門派,供出一個二品陣師,那就會吃力很多了……”

  “散修麽……”

  錢大師苦笑。

  散修自己都養活不起,哪裏能供得出二品以上的陣師。

  墨畫張大了嘴,又看了眼手中幾瓶靈墨,皺了皺眉,問道:
  “這些靈墨,不就是妖血調配的麽?怎麽這麽昂貴?”

  洛大師沉默片刻,緩緩道:
  “二品妖獸,獵殺困難,汲血也難。”

  “當然,這不是根本原因……”

  洛大師的聲音,低了幾分。

  “二品妖獸再難殺,配置靈墨,也隻用血,不用内丹心髒妖髓這類稀缺之物……”

  “按理來說,不會這麽貴。”

  “但是,調配靈墨的配方,手法,還有一些稀有的靈草,都握在大世家大宗門手裏。”

  洛大師往上指了指,“既然壟斷,自然由他們說了算。”

  “十枚靈石也好,百枚靈石也罷,一千枚,一萬枚……也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真正獵妖的,汲血的,配墨的,其實都賺不到靈石,大部分利益,都被世家大族盤剝了……”

  “他們此舉,一是爲了牟利,二則是……”

  洛大師頓了一下,但看着散修出身的墨畫,還是說得明白了些。

  “……不讓底層,出太多陣師,以免動搖了……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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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6:40
 第570章 “橫财”

  洛大師言盡于此,沒有再往深處說了。

  常言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墨畫若是将來投靠世家宗門,與其同氣連枝,成爲“人上人”,那這些話,說了也無用。

  若是墨畫秉承道心,不改初衷,以他的聰慧,應該也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心中自然也會有數。

  洛大師看着墨畫,見墨畫眉頭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知道他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微微颔首,不再多說什麽。

  之後幾人,又聊回陣法。

  洛大師道:

  “二品陣法,根據築基前中後期神識劃分,分初階、中階、高階三個品階。”

  “初入築基,十紋是二品入門陣法……”

  “入門陣法,比較簡單,雖是二品,但不入階……”

  “築基前期,十一紋到十三紋,是二品初階陣法;”

  “築基中期,十四紋到十六紋,是二品中階陣法;”

  “築基後期,十七紋到十九紋,是二品高階陣法……”

  “二品陣師也是如此劃分,分初階、中階、高階陣師。”

  “一品陣師的門檻很高,隻講入品,不講入階,但實際上,所有一品陣師,都應該算作‘一品高階陣師’,隻不過前面這些細分,都被道廷抹掉了……”

  “到了二品陣法境界,劃分就細緻嚴苛一些。”

  “成爲二品陣師不易,而二品陣師進階,就更難了,每進一階,都要考核一次……”

  洛大師皺着眉頭,歎了口氣。

  錢大師也很是無奈。

  一品考核尚且不易,更何況是二品了……

  墨畫細細琢磨了下,又問道:“那二品初階陣師,隻要會畫二品初階的陣法就夠了麽?”

  洛大師搖頭,苦笑道:
  “沒這麽簡單,二品初階陣法,囊括十一紋到十三紋陣法,這裏面的難度,差異也是極大……”

  “陣法每多一紋,難度就更高一籌。”

  “必須掌握初階中,最難的十三紋陣法,而且不能隻會一兩副。”

  “道廷規定的十三紋陣法中,至少學會四五副,才能去申請評定,晉升成爲二品初階陣師……”

  “後面也是一樣。”

  “掌握十六紋陣法,晉升二品中階;精通十九紋陣法,晉升二品高階……”

  “所以,真正能通過定品,一步步晉升二品高階的陣師,無一不是鳳毛麟角,對二品陣法,極爲精通的陣師……”

  墨畫點了點頭,又道:“那這麽說,一般築基前期,就能成爲二品初階陣師了麽?”

  他說得稍微保守了些。

  因爲他現在的神識,已經十四紋了,若按陣法來算,學十四紋的二品陣法,已經摸到二品中階陣師的門檻了……

  洛大師卻搖頭道:
  “不是……”

  “一般來說,築基中期,才有可能成爲二品初階陣師,築基後期,成爲二品中階陣師,而二品高階陣師……”

  洛大師頓了下,歎氣道:

  “……要麽已經破境,成爲金丹,要麽就是,修爲在築基後期停滞太久,無法精進,隻能花個一兩百年時間,去苦學陣法,晉升二品高階陣師……”

  墨畫張了張嘴,“這麽難麽……”

  “難啊……”

  洛大師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他看了眼墨畫,雖然覺得墨畫這孩子,不能以常理奪之,但一些修道“常識”,還是要讓他明白的。

  他是他,别人是别人。

  不是所有人,都是小怪物的。

  “即便陣法水準,落後修爲一個小境界,這種修士,也可以說是極有天賦的陣師了,尋常修士,築基去學一品陣法,築基後期,乃至金丹才去學二品陣法,也都是正常的……”

  墨畫道:“因爲神識不夠麽?”

  洛大師點頭,無力道:“神識不夠啊……”

  “血氣,靈力,可以通過功法增強,但神識不行。”

  “大多數修士,神識無法修煉,除了天生神識過人的,一般什麽境界,就有什麽樣的神識,而且隻低不多……”

  “築基前期,最多就十三紋神識,想成爲初階陣師,就要學十三紋陣法……”

  “這樣學起來,是很吃力的。”

  “神識消耗極大,恢複極慢,而且這樣學陣法,等于是摸着石頭過河,小心翼翼,不能出錯,一不注意,甚至還有神識枯竭的危險。”

  “就算這樣,一整天神識耗盡,也就能練個兩三遍……”

  “二品十三紋的陣法啊,複雜而艱深,一天練個兩三遍,這怎麽夠啊?”

  “等到真正領悟,要練到猴年馬月……”

  洛大師苦澀道。

  墨畫不由點了點頭。

  他有道碑,陣法練得可多了,有時一晚上,能練個二三十遍。

  一天兩三遍,的确太少了,都不夠他塞牙縫的……

  靠這點熟練度,想領悟陣法,的确有些困難。

  而且修士還要修煉,還要賺靈石。

  就算是家族宗門的修士,估計也不會閑着,要忙着門内的各類事務,沒那麽多時間,天天撲在陣法上。

  “所以……”

  洛大師接着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先提升境界,增強神識,再回過頭來,去學陣法,這樣一來,神識充盈,學起來也會容易一些。”

  “原來如此……”

  墨畫又點了點小腦袋,忽而眼睛一亮:
  “這麽說,假如我築基前期,就成爲了二品初階陣師,是不是……還是挺厲害的?”

  “築基前期……二品初階……”

  洛大師一窒,有點不想跟墨畫說話。

  但他轉念一想,這事在墨畫身上,似乎也不是沒可能……

  洛大師心中有些期待。

  墨畫假如小小年紀,築基前期,就能成爲二品初階陣師,那将來或許能走得更遠……

  錢大師也贊道:“小先生若是築基前期,就能成爲二品初階陣師,即便放眼世家大族,也是難得的陣法天才了……”

  “隻不過……”

  錢大師歎了口氣,有些遺憾道:
  “通仙城裏,二品陣法的傳承和資源,都太匮乏了……”

  陣法稀缺,筆墨紙張,都耗資不菲。

  以墨畫的家底,真想學下去,困難重重。

  洛大師也爲墨畫感到可惜。

  聊完陣法,衆人又喝了會茶。

  臨近午時,學堂的弟子們,就紛紛下學,恭恭敬敬向錢大師告别,而後回家吃飯去了。

  忽然人群中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見到墨畫,眼睛一亮,撲到了墨畫懷裏,嘴裏奶聲奶氣喊着:

  “墨哥哥!”

  墨畫微怔,這才發現,這孩子竟然是舟兒。

  舟兒姓楚,是獵妖師中,擅長使用陷阱,并将陷阱之法傳授給墨畫的,楚大叔家的孩子。

  舟兒的娘,是替墨畫家裏食肆幫忙的姜姨。

  幾年前,楚大叔受了重傷,無法獵妖,便拜托墨畫,教他兒子一些陣法,将來不用刀口舔血,也能謀個生計。

  後來墨畫外出遊曆,就将舟兒,托付給了錢大師。

  錢大師見舟兒這副樣子,無奈道:

  “沒點規矩,不成體統。”

  舟兒便躲在墨畫身後,露着小腦袋。

  錢大師語氣嚴格,但神色并無責怪之意,看起來對這個小徒弟,也頗爲喜愛。

  墨畫摸了摸舟兒的頭,問錢大師道:
  “錢大師,舟兒陣法學得如何了?”

  錢大師道:“他年紀小,剛學,先背些書,明白些陣理,陣紋學個一兩道就行了……”

  墨畫點了點頭。

  午時已到,墨畫該問的都問了,便起身離開了。

  舟兒黏着墨畫,墨畫便将舟兒帶回家,從食肆中挑了些好吃的,又易消化的,把舟兒喂得飽飽的,這才讓姜姨,把他帶回家。

  ……

  之後的日子,墨畫就開始心無旁骛地練習二品陣法了。

  每當夜幕降臨,墨畫便在床上端坐,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之上,不停地練習陣法。

  他這些時日,練習的陣法,是《二品荊棘陣》。

  荊棘陣,是木系陣法。

  一旦觸發,會生出藤蔓荊棘,将敵人困住,是五行困陣的一種。

  荊棘陣包含十一道陣紋,算是比較簡單的二品初階陣法。

  這是墨畫從《五行陣流圖》上,反向歸源,破譯生成而來的一副陣法。

  這也是墨畫迄今爲止,唯一一副,反向歸源出的,适用的二品陣法……

  《五行陣流圖》,以一道奇異的“五行源紋”,歸源了五行宗的全部五行陣法。

  但這些陣法,已經凝成了一道“源紋”。

  這道源紋很詭異,很兇險,但自從被道碑鎮壓過,就老實了許多……

  盡管如此,墨畫想将五行宗的陣法傳承,從源紋中“破譯”出來,還是很費周折。

  一是這種反向歸源,很耗費神識。   
  墨畫還要學陣法,神識雖強,但是畢竟有限,所以隻能抽空,或是陣法畫累了,無聊的時候,去“破譯”這道源紋。

  二是從源紋,“破譯”出的陣法,是随機的……

  墨畫不知道,五行宗的先人,究竟是以什麽規律,或是以什麽法則,将五行陣法,歸衍爲源紋的。

  所以反向歸源出的陣法,是雜亂的,是無序的。

  這就像在“抽獎”……

  五行各異,一二品摻雜。

  墨畫不知道,自己“破譯”出的,究竟會是什麽陣法,是五行哪一屬性,是一品,還是二品,又有多少道陣紋……

  墨畫隻能去蒙。

  他唯一推測出的,是“破譯”的陣法上限,與他神識的強度有關。

  神識是多少紋,最高就能“破譯”出,多少紋的陣法。

  墨畫十四紋神識,理論上來說,應該最高能“破譯”到十四紋的五行陣法。

  但理論是理論,現實是現實。

  墨畫至今,破譯出的最好的陣法,就是他在練習的這副,二品十一紋的荊棘陣。

  這倒還好,最讓墨畫覺得離譜的是,這道“源紋”,是沒有保底的!

  甚至下限低得令人發指!

  他現在破譯出的,大部分是一品陣法,包括大量不入品的陣法,甚至還有一副,僅僅包含三道陣紋的,最低級的明火陣!

  雖說五行源紋,包羅五行陣法,這些低端陣法,包羅在裏面也正常。

  但墨畫還是覺得,有些陣法,就是五行宗的先人,拿來湊數的,拿來“污染”源紋的……

  墨畫歎了口氣,有些無奈。

  他隻能一邊練習陣法,一邊期待自己哪天“鴻運當頭”,能抽……

  不,是“破譯”出,一副十四紋的二品五行陣法!
  在此之前,他隻能用這些十紋,十一紋的陣法練手了……

  墨畫收起心思,又在道碑上,練了一整晚陣法。

  白天醒來,覺得意猶未盡。

  可惜,洛大師和錢大師給他的那幾瓶二品靈墨,他已經用完了,無法再實際去畫陣法了。

  七瓶靈墨太少了,根本經不住墨畫用的,就算再省,也用不了多久。

  “學以緻用……”

  墨畫牢牢記着莊先生的教誨。

  他有道碑,“學”是沒問題的。

  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上練陣法,不用筆墨,也不用紙張,神識還能回溯,可以比别人多練習十倍,乃至數十倍。

  一念及此,墨畫有些慶幸。

  “還好自己有道碑……”

  不僅能練習陣法,還能磨煉神識。

  隻要自己堅持不懈,一直練習,就能學越來越多的陣法,神識也會越來越強,從而再去學越來越多的陣法……

  一直這樣循環往複,“滾雪球”般壯大自己的神識,以及陣法水準。

  但是,現在可以“學”,卻沒法“用”了……

  不隻是靈墨,筆和紙,也很成問題。

  墨畫從安老爺子那裏,淘換了幾刀二品“陣紙”,但也不止渴,沒過多久,就用完了。

  這些二品陣紙,是很貴的。

  買之不易,用之又太容易了……

  可即便如此,陣紙已經是最便宜的陣媒了。

  其他靈器、陣盤、陣旗類的陣媒,更加昂貴,遠不是墨畫負擔得起的。

  除了陣紙外,還有陣筆。

  墨畫沒想到,陣筆比陣紙更貴,而且二品陣筆,比起一品陣筆,更易損耗。

  二品靈墨,蘊含的靈力,和妖血的血氣,更爲濃烈。

  陣筆浸着靈墨,會加速磨損。

  劣質的陣筆,往往用着用着,就“秃頭”了……

  而那些經久耐用的極品陣筆,用料奢靡,造價昂貴,把墨畫賣了都買不起。

  “有沒有什麽辦法,不用紙和筆,就能畫出陣法來……”

  墨畫摸着下巴,略作思索。

  他心裏隐隐有了些想法,但還要花時間研究一下。

  可就算不用紙,不用筆,墨水總是少不了的……

  “二品靈墨,是用二品的妖血調配的……”

  墨畫想到了那隻大老虎。

  抽大老虎的血……肯定是不行的,自己跟大老虎的關系還是蠻好的,不能打它的主意。

  那就……

  想辦法跟大老虎聯手,殺大黑山裏其他的二品妖獸?
  它吃肉,我抽血?

  墨畫默默點了點頭,覺得籌劃得當,這個方法還是可行的。

  忽而墨畫又是一怔。

  大老虎……

  他這才想起,大老虎還送給了他一些“禮物”,是那些不知歸屬的儲物袋。

  墨畫回家後,需要打招呼的人太多,一時給忘掉了。

  “不知儲物袋裏,到底都有什麽……”

  墨畫有些好奇,便從床底,将那些儲物袋翻出來,一一打開。

  這些儲物袋,有些還沾着血,有些則華麗精緻,還有一些,灰撲撲髒兮兮,帶着點詭異。

  墨畫将所有儲物袋拆開,一一整理過,這才恍然。

  這些儲物袋,有些是正經修士,有些則是魔修的。

  除了正經的靈石,靈器和丹藥外,裏面還有一些,吸血,吸靈,采補的魔道功法,以及攝魂煉屍的魔道法術……

  這些魔道功法道法,害人不淺,肯定不能留,墨畫準備等着一塊燒掉,以免禍害他人。

  還有一些正道的功法和道法……

  功法,墨畫已經學了天衍訣,是用不上的……

  道法的話,大部分是煉體的修道武學,少部分是法術,是二品的,但似乎也都是尋常的術法。

  不過墨畫不挑食,可以抽空學學……

  靈石有不少,加起來約有數萬!
  若不是這種儲物袋,容量有限,攜帶不便,估計還會更多。

  丹藥的種類,也很豐富,回靈的,補血的,避毒的,祛瘴的,還有二品小還丹這類可以吊命的……

  墨畫皺了皺眉。

  這些加起來,是一大筆“橫财”!
  墨畫既驚又喜,但又有些疑惑。

  這些儲物袋的主人,究竟是誰?他們
  怎麽會到通仙城來,又是怎麽死的?儲物袋怎麽被大老虎撿到的?
  墨畫又在儲物袋裏翻找起來,想找一些線索。

  墨畫翻了半天,最後找出幾卷文書,見上面都是“家主親啓”,“門主見禀”……之類的話,看了之後,這才恍然大悟。

  “這些修士,是爲了師父,才到通仙城的……”

  有些是道州家族,或是其附庸中小家族,受家主或是宗門派遣,到通仙城,打探師父的下落的……

  還有一些,是魔宗的人。

  但估計不是什麽大宗門,同樣隻是些小勢力。

  到了通仙城,雙方在大黑山打起來了。

  然後激戰之下,要麽直接身死道消,要麽就是重傷之餘,被大老虎撿了漏。

  其中有幾個儲物袋,已經破了,上面有虎牙撕咬的痕迹。

  估計是大老虎,撕開了儲物袋,吃了裏面的什麽靈物,煉化之後,這才突破境界,成爲了二品妖獸。

  其他的儲物袋,它念着恩情,就都留給自己了。

  墨畫想了下,覺得事實大抵如此,即便有些偏差,估計也差不了太多。

  “既然是對師父心懷不軌,死了就死了吧……”

  墨畫心安理得地将這筆“橫财”收下了。

  之後他又挑挑揀揀,分門别類,将儲物袋裏的東西,整理了一番,卻無意間,看到了一幅輿圖。

  這幅輿圖很大,上面囊括九州。

  修道九州,“道州”爲核心,位居中央,也是中央道廷所在。

  道州以外,其他八個州,則以“乾”、“坤”、“坎”、“離”、“艮”、“震”、“巽”、“兌”八卦命名,按八卦方位,鎮懾天地,拱衛中央道州。

  “九州輿圖?”

  墨畫一愣,仔細打量了一下。

  這幅輿圖,雖說囊括了九州,但其他幾州,隻标了大體山脈,具體州界含糊不清。

  唯有“乾州”,州界棋布,山川細緻。

  而乾州之中,有一個州界,以朱筆圈出,上有小字批注:

  乾州,龍道山脈,五品乾學州界。

  九州修士,求學勝地。

  宗門林立,天驕雲集。

  集陣丹器符,術武功法傳承之大成。

  乃修界天下,首屈一指的,第一大問道求學之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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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7:02
 第571章 納子戒

  龍道山脈……五品乾學州界……

  “求學勝地……”

  墨畫微怔。

  宗門林立,天驕雲集,集陣法之大成,是不是意味着,有着完整的修道底蘊,以及全品類的陣法傳承?

  墨畫如今隻學了五行陣法。

  但除了五行之外,陣法還有很多品類,各自有不同的體系。

  譬如兩儀,三才,四象,六合,七星,八卦等。

  這些陣系,墨畫隻從陣書上見過寥寥幾筆的記載,語焉不詳,更别說真正的,具體的傳承了。

  墨畫沉思着。

  兩儀四象七星八卦這些品類的陣法,師父應該也會,但他沒教自己,隻教了五行類陣法。

  估計是因爲,五行陣法,是最基礎,也是應用最廣泛的陣法。

  貪多嚼不爛,學好五行陣法,打好基礎,再學其他體系的陣法,觸類旁通,會容易些。

  但最大的原因,估計是……

  師父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很多東西,他想教,但已經沒時間教了……

  “師父……”

  墨畫目光有些暗淡。

  過了片刻,他才打起精神,繼續端詳這幅乾州輿圖。

  輿圖上,标注了很多宗門。

  而乾學州界,最多的是“修道宗門”。

  所謂“修道”宗門,與産業宗門,隐世宗門,靈商類宗門都不同。

  隐世宗門,隐居不出世,對外隔絕,相對封閉。

  産業宗門和靈商宗門,是以盈利爲主的宗門。通過經營修道産業,或是陣丹器符各類商閣,賺取靈石,獲取利潤。

  他們也會收徒,但并非主業。

  而修道宗門,其立派的宗旨,是傳道授業,主業是“教授修士修行,傳授修道法門”,以門中弟子的靈石束脩,爲主要營利手段。

  修道宗門也會有一些産業,但不多。

  這些東西,是墨畫遊曆的時候,從别人的口中聽來的。

  墨畫也才知道,宗門與宗門之間,還是有不少差别的。

  有的傳道受業,有的唯利是圖。

  修道宗門……

  “教授修行,傳授法門……”

  墨畫不由想道:“我能去麽?”

  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乾學州界,是五品州界,裏面的修道宗門,收費應該很昂貴吧……

  自己發的那筆“橫财”,也不知夠不夠交束脩。

  就算交得起束脩,别人會收下自己麽?

  天驕雲集……

  這些宗門,收徒應該挺嚴格吧。

  墨畫再翻輿圖,發現上面,文字寥寥,沒有其他标注,也沒什麽更詳細的說明。

  “找個人問問?”

  墨畫皺眉,尋思了半天,覺得最合适的人選,是周掌司。

  張瀾應該清楚,但他已經回家了。

  周掌司也是家族出身,雖然家族不大,但必然也是有閱曆和見識的,不然也不可能擔任道廷的掌司。

  墨畫又去道廷司,将那幅輿圖,遞給周掌司看。

  “乾學州?”

  周掌司聞言有些詫異。

  “嗯。”墨畫點頭。

  周掌司尋思片刻,道:“你稍等下……”

  他又從儲物袋中,翻出幾本書冊,墨畫瞄了一眼,見扉頁上,都是些《修道史志》,《九州勘略》之類的書名。

  “乾州太大了,距離此地,太過遙遠,一些事我記不清了……”

  周掌司翻了書,仔仔細細看了,這才點頭道:
  “是了……”

  “乾學州界,的确是整個九州,首屈一指的修道勝地,宗門林立,學風昌盛……”

  “九州之地,但凡二十歲之前築基的天才修士,大多都會去乾學州界,擇優拜入宗門,既可尋訪名師,也可結交各州天驕,同時修道學法,也爲将來的道途,奠定根基……”

  “爲什麽都會去乾學州界呢?”

  墨畫有些不太明白,“因爲是五品州界麽?”

  “也不盡然,”周掌司看着墨畫,耐心解釋道:“修道雖分九品,但這是上古分法,九乃天地極數,已入仙品。”

  “道廷之後,天地靈氣日漸匮乏,已經很久沒人成仙了。”

  “别說九品,就是七八品,對修士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五品州界,對尋常修士而言,已經算是高不可攀了……”

  “不過乾學州界,之所以爲第一大求學勝地,不隻是因爲,它是五品……”

  周掌司頓了下,又道:
  “修士修道,講究‘财法侶地’……”

  “财,指的是修道資源,靈石、靈物等資财;”

  “法,指的是修道法門,功法、法術、修道武學,以及各種不外傳的秘術,以及陣丹符器這類,修道百業的法門;”

  “侶,指的是志同道合的道友,彼此志趣相合,道心堅定,交流切磋心得,互相映照,共同增進修爲;”

  “地,指的就是名山大川,道門底蘊……”

  “财法侶地,乾學州界兼備,又有近萬年道學曆史,宗門繁多,以傳道立宗,各類傳承齊備,因此才是九州第一大修道州界!”

  墨畫聽着怅然,心裏有些神往,不由問道:
  “掌司,乾學州界宗門收徒,是不是很苛刻?”

  “這是自然……”周掌司颔首道,“二十歲前,晉入築基,這隻是基礎……”

  “除此之外,還要看你築的是什麽道基。”

  “世家大族,宗門弟子打磨境界,沉澱修爲,将靈力周天,修到極緻,這才十七八歲築基。”

  “這種築基,才算真正的築基。”

  “一般小勢力修士,貪功冒進,血氣不凝,靈力不厚,十五六歲草草築基。這種築基,自然是不算的……”

  周掌司說完一怔,看了眼十五歲,血氣靈力都微薄的墨畫,有些心虛道:
  “我不是說你啊……”

  “沒事,沒事。”

  墨畫很大方,并不計較。

  他血氣弱靈力低,這是事實,一眼就能看出來,也不必忌諱。

  而且他是神識證道,鑄就的是神識道基,血氣靈力,倒無所謂。

  周掌司見墨畫不在意,這才松了口氣,接着道:
  “這還隻是築基,此外其他要求,也十分嚴苛……”

  “首先便是靈根,乾學州界,一般宗門,都是非上品靈根不收……”

  “一些勢力大,傳承久,位列前十的宗門,更是非上上品靈根弟子不收……”

  墨畫張了張嘴,“非上上品不收……要求這麽嚴格麽……”

  周掌司點頭,也有些無奈,“靈根是修士的根基,靈根越好,能修的功法品階越高,所修靈力越深厚,将來突破境界,也越容易,修道之途,走得也更遠……”

  “但話雖如此,都是上品靈根,上上品和上中品,差了一絲而已,懸殊也沒那麽大。”

  “那些宗門,之所以隻收上上品,單純是因爲,天驕太多,競争太激烈了。”

  “這個門檻,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拉……”

  “放在數千年前,一些中品靈根,隻要道心堅毅,有所特長,也不是不能拜入這些宗門,甚至還能出任教習,甚至是長老。”

  “但是現在……”

  周掌司歎了口氣,“上品無寒族,更别說散修了,靈根不好,連門都進不了……”

  “所以修士常說,現在這個世道,人一生下來,定了靈根,就定了命了……”

  “這還隻是靈根……”

  周掌司又道,“還有家世、出身,傳承等等。”

  “若無顯赫出身,沒有尊貴的家世,想入門更是難上加難。”

  “甚至有些宗門,還要勘查入門之人的父母,靈根如何,修爲如何,各是什麽身份等等……”

  墨畫覺得離譜至極,不由歎了口氣,心情有點失落。

  這乾學州界,看來自己是去不了了。

  别的不說,中下品小五行靈根,就把入門的條件,卡得死死的。

  墨畫神情有些黯然。

  周掌司看着墨畫,心有不忍,便道:

  “也有一些小些的宗門,對靈根的要求,不是特别高,不過……”

  不過傳承必然淺薄。

  即便入了學,也未必能學到什麽好東西。

  周掌司微微歎息。

  散修根基實在薄弱,築個基就是天花闆了。

  他還是希望,墨畫能拜入乾學州界,系統地學一些修道知識,增長見聞,補全自身的短闆,将來走得更遠的……

  但他也知道,那等世家叢聚,天驕雲集之地,門戶之見極深。

  即便隻是邁過門檻,都是極難。

  尤其是墨畫這樣的散修……

  周掌司沒再多說,隻安慰了墨畫幾句,說些寒暄話,除此之外,他也實在幫不了什麽忙……

  墨畫有些失望,但想了想,也沒太放在心上。

  能有機會,去乾學州界,拜門學道,固然是好。

  就算沒這個機緣,也無所謂。

  世間的事,不可強求。

  墨畫回到家,還是看了一會書,學了一會陣法,神識用完,有些倦了,就又攤開乾學州界的輿圖看了看。

  看了幾遍,墨畫就收了起來。

  既然靈根不夠,無法入門,多看也無益,墨畫便将輿圖收進了儲物袋。

  随後他想了想,覺得這幅九州輿圖,還算貴重,将來或許能用上,便從儲物袋取出,重新放進了納子戒中。

  納子戒不大,但墨畫手小,隻能戴在左手大拇指上。

  這枚戒指,是師父送他的,是滴血認主過的,樣式古樸,平平無奇。

  墨畫能看到,但其他人看不到。

  這枚納子戒,是一個隐蔽的儲物袋。

  但墨畫又覺得,這枚戒指,也可以隐藏自己的氣息,讓别人看不透自己的底細。

  跟小師兄小師姐身上,那種“阻礙神識探知”的靈器很像。   
  除此之外,也沒其他用途了。

  但因爲是師父送的,墨畫很珍視。

  墨畫将乾州輿圖,放進納子戒中,又清點了下納子戒中其他的東西,忽而一怔。

  納子戒中,多了一枚玉簡。

  這枚玉簡,墨畫一點印象沒有。

  之前他在納子戒中放置東西,他也從沒見過這枚玉簡。

  “爲什麽,會多出一枚玉簡?”

  墨畫有些疑惑,他将玉簡取出,見這玉簡,灰撲撲的,樣子古舊,似乎有不少年份了。

  神識一掃,墨畫便見玉簡之上,刻着三個大字:

  “乾道宗。”

  後面還有一行小字:
  “持令入宗者,不得違拒。”

  用的是“敕令”的口吻……

  意思是,但凡持此令牌,去拜入宗門,便不可拒絕?
  墨畫皺了皺眉。

  “乾道宗……”

  這名字,看着有點眼熟……

  墨畫重又将納子戒中的乾州輿圖翻出來,略作掃視,發現乾學州界,的确有一個宗門,名字就是“乾道宗”。

  而且,赫然便是,乾學州界,四大宗門之一!

  墨畫一驚。

  這是……

  乾道宗的入宗令?!

  “這枚玉令,怎麽會在納子戒中,這是……師父留給自己的?”

  墨畫有些失神。

  納子戒,是師父給的,隻有自己知道。

  别人也打不開。

  裏面若有東西,那隻能是師父留下的……

  “乾道宗的入宗令……”

  墨畫琢磨了下,便明白了師父的用意。

  師父給了令牌,令牌上有一個宗門的名字。

  自己若有機緣,知道這是什麽宗門,在什麽地方,那就能憑着令牌,自己去拜宗門。

  但若自己對這些一概不知,那就是沒有機緣。

  這枚玉令,有沒有都一個樣。

  “這是……師父給自己留的出路……”

  墨畫一怔。

  自己雖然學了天機衍算,又偷學了天機詭算,有了五行陣流圖,但根基薄弱,陣法偏門,隻通五行。

  需要拜入宗門,去學習更爲完備的修道知識。

  去領悟五行之外,其他體系的陣法。

  去追尋更高遠的修道境界……

  這些……師父都想到了……

  墨畫眼角酸酸的。

  他又打開乾州輿圖,找到了入宗令的目的地。

  “五品乾學州界,乾道宗麽……”

  墨畫心裏很明白。

  光靠自己閉門造車,修行參悟,修爲的精進,必然是很慢的。

  陣法的造詣,也很難達到高深。

  而築基後面,究竟要怎麽修,怎麽穩固道基,提升修爲,突破金丹,金丹之後,又怎麽羽化……

  這些高深的修道境界,現在的他一無所知。

  修爲,才是修士的根基。

  修爲不夠,他就永遠隻是築基修士,永遠隻是一品,最多二品的陣師。

  也永遠學不了,奪天地造化,逆因果死生的,非常非常高深的陣法……

  也就永遠……救不回師父……

  償還不了,師父待自己的恩情。

  可墨畫心中又有些糾結。

  他知道,自己早晚是要離開通仙城的。

  “可是,爹娘呢……”

  墨畫蹙着眉頭,深深歎了口氣。

  自己若是離開,爹娘怎麽辦呢?

  之後的幾日,墨畫有些怏怏不樂。

  墨畫的神情,柳如畫看在眼裏,一日吃完晚飯,柳如畫收拾好,便問道:

  “畫兒,伱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墨畫一怔,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娘,沒什麽……”

  柳如畫搖了搖頭,溫和地看着墨畫。

  知子莫若母。

  墨畫是她的孩子,就算再聰穎,陣法畫得再好,一些心事,還是瞞不過她這個做娘親的。

  墨畫看着柳如畫如水的目光,遲疑了片刻,便将乾道宗的事情說了。

  “乾州麽……”

  柳如畫喃喃道,“子勝和子曦,也在乾州麽?”

  “嗯。”墨畫點頭,“不過乾州很大,隔得很遠,也不一定能見到。”

  “是麽……”

  柳如畫有些遺憾,尋思片刻後,目光堅定道:“那你去吧。”

  墨畫一愣,“可是,娘……”

  柳如畫搖了搖頭,“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

  “你現在已經築基了,留在通仙城,娘雖然開心,但也知道,将來也就這樣了。”

  “你若是一百歲,兩百歲,娘不會說什麽。”

  “可你現在,才十五……不能在這裏,困頓一輩子……”

  “娘雖舍不得,但也不想,看着你蹉跎了天賦。”

  “更何況,還有莊先生……”

  柳如畫歎道:“你雖沒說清楚,但娘也知道,莊先生必然是遇到了什麽劫難,很可能生死未蔔,不然你不會一個人回來的……”

  “莊先生,對你,不,對我們一家,都有大恩。”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我不知莊先生是什麽修爲,但想來,必然不低,以你現在的境界,肯定幫不上忙。”

  “但這份恩情,你一定要記住。”

  “就算現在幫不上,也一定要放在心裏,将來修爲高了,再去償還莊先生的恩情。哪怕力所不及,也定要盡力而爲!”

  柳如畫柔婉的神色,透着堅定。

  “好的,娘!”

  墨畫鄭重地點了點頭。

  “可是,爹他……”

  墨畫又有些顧慮。

  “你爹就更不用你擔心了……”

  柳如畫摸了摸墨畫的頭,溫和道:

  “你爹是獵妖師,獵妖爲生,你年幼的時候,他便常年上山,與妖獸厮殺,傷痕累累,賺着靈石,将你養大。”

  “這個家的擔子,很早以前開始,就是他默默擔着的……”

  “他雖然修爲隻有煉氣,但還輪不到你擔心。”

  “你爹最遺憾的,是不能給你最好的,無論是功法、還是陣法,都幫不了你。”

  “你若真有心志,去問道求學,他嘴上不說什麽,但心裏肯定會爲你高興的……”

  柳如畫看着墨畫,又微微笑道:

  “你雖然築基了,但畢竟隻有十五歲,還沒到你操心爹娘的時候。”

  “你隻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不要顧慮,一往無前就好……”

  “但是有一點……”

  柳如畫叮咛道:“畫兒,你要記住,對爹娘來說,你的性命,才是最寶貴的。”

  “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地活着。”

  “嗯!”墨畫心中感動,點頭道,“娘,你放心,誰也殺不死我!”

  他的眼眸,忽而一閃,天真與詭道融合,一目衍天機,一目生詭異,命格之中,猩紅恐怖的屍王蟄伏。

  遙遠的南嶽城,礦修焚香,願力加身,因果護持。

  柳如畫一愣。

  他總覺得,适才的墨畫,有什麽不一樣,但定睛看去,又似乎沒什麽不同。

  還是那個,自己牽腸挂肚的孩子。

  柳如畫失笑,輕輕捏了下墨畫白嫩的臉頰。

  “又說大話……”

  墨畫眯着眼,開心地笑着。

  爹娘都同意,他就不用糾結了。

  他決定好了,他要去五品乾學州界,拜入宗門,修仙問道,廣學天下陣法!

  築金丹,登羽化。

  将來一步步,問鼎大道。

  去學别人學不了的陣法,救别人救不了的師父!

  不過凡事都要未雨綢缪。

  在去乾州之前,他要花點時間,規劃一下,準備周全,籌謀妥當……

   有些伏筆别急哈,情節要一步步寫,線索要一步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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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7:32
 第572章 畫地爲陣
  墨畫心裏清楚,自己隻有中下品小五行靈根,此次前往乾學州界求學,雖然有入宗令,但也未必會一帆風順,必然會有一些坎坷和阻礙。

  可盡管如此,乾州也非去不可。

  修道本就不可能一帆風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畏挫折,一往無前,若是畏首畏尾,必然有失道心,再難精進。

  而既然要去乾學州界,必然要做好準備。

  乾學州界,宗門林立,天驕雲集。

  墨畫自己是散修,無出身,無背景,靈根也不好,若真要去乾州拜入宗門,必然會受冷眼,受輕視,受排擠。

  先天體弱,不能煉體,靈根中下,靈力低微,正面交鋒,是很吃虧的。

  既然如此,就要另辟蹊徑……

  墨畫又記起師父的叮囑:

  “修界九州,天才輩出……”

  “你主修殺伐,就是與衆天驕争鋒,就是他們的敵人,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

  “但你輔助殺伐,就可以幫他們與其他天驕競争,他們反而要看伱的臉色。”

  “你輔助殺伐的手段越強,他就越不敢得罪你。”

  “這樣一來,你沒有世家,但任何世家,都可以成爲你的助力……”

  “你沒有宗門,但任何宗門,都可以成爲你的背景。”

  “在功利且勢利的修道勢力中,在靈根功法道法卓越的衆多天驕中,你也會有一席之地,不會被人輕視!”

  墨畫摸了摸小下巴:

  “輔助殺伐……就是靈力增幅,也就是五行靈陣。”

  自五行宗得到的五行絕陣,便是此次前往乾州求學,在天驕如雲的修道宗門中,立身的根本……

  他也無需與天驕争鋒,獨占鳌頭。

  他這個靈根資質,也不允許他做這種出風頭的事。

  隻要能在乾州學界立住腳,不被人欺負,能好好修行,好好學陣法,補足自身的短闆,爲凝結金丹,乃至以後的羽化,奠定根基便好。

  五行靈陣!

  靈力增幅,輔助殺伐!
  隻要掌握五行絕陣,有輔助殺伐的能力,哪怕自己不是天驕,其他那些天驕,也都要看自己的臉色。

  墨畫點了點頭。

  不過五行靈陣……

  得改個名字。

  這也是師父當初,囑咐過他的。

  乾學州界,底蘊深厚,還是五品州界,裏面自然不乏一些境界高,資曆老,見識廣的大修士。

  五行靈陣這個名字,他們一聽,就知道來曆。

  那自己得到五行宗傳承的事,估計也瞞不過他們。

  而師父最終被困的地方,就是五行宗,有心人估計還能順藤摸瓜,摸出自己和師父的關系。

  這樣就麻煩了。

  所以名字,一定要改。

  墨畫琢磨了許久,最後決定,将五行靈陣,改名爲五行“源”陣。

  别人若問來曆,就說是自己撿的。

  别人若問自己是怎麽學會的,就說是稀裏糊塗學會的。

  别人若是不信,一再追問,那就隻能勉爲其難地承認,自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陣法天才了……

  反正乾州那個地方,應該不缺天才……

  墨畫心中琢磨道。

  五行源陣。

  脫胎自五行源紋,涉及五行本源,增幅五行靈力。

  墨畫學會二品陣法後,自己比較過了,所有一品絕陣,對築基修士,同樣是有效的,而且陣法效果,不曾衰減,和二品陣法懸殊不大。

  一品五行源陣也不例外。

  墨畫想了想,猜測其原因,可能是與陣紋數有關。

  絕陣雖然是一品陣法,但陣紋數,是在二品陣法的範疇。

  所以,絕陣在築基境界,同樣适用。

  但這就有着另一個問題。

  二品陣紋,由兩道一品陣紋,糅合衍生變化而來,其消耗的神識量,也是一品陣紋的兩倍。

  若是如此,那同樣的陣紋數,一品絕陣的神識量,應該隻是二品陣法的一半。

  因爲一品絕陣,用的是一品陣紋。

  而二品陣法,用的是二品陣紋。

  但墨畫實際畫下來,卻發現一品絕陣,所消耗的神識,并不比同陣紋數的二品陣法少。

  墨畫很疑惑。

  爲什麽?
  絕陣多消耗的神識,“浪費”到哪裏去了?

  莊先生不在,墨畫遇到問題,就隻能靠自己去想了。

  墨畫又琢磨了很久,這才有了一些頭緒。

  若他所料不差,絕陣多消耗的一倍的神識,是用來領悟、觀想、或是溝通某類大道法則,亦或是強大的道蘊了。

  畫絕陣消耗的神識,一半用在陣紋,一半用在法則。

  所以絕陣才會特殊,才會這麽難……

  所以一品絕陣,幾乎能與二品陣法并列,且效果也不會衰減……

  “大道果然還是相對公平的,絕陣雖難,但也有它難的價值……”

  墨畫心中默默道。

  而以五行源陣,增幅法術威力,墨畫也嘗試過了。

  墨畫現在唯一會的,攻擊類的法術,便是火球術。

  火球術,是五行火系法術,需以火源陣增幅。

  而二品火球術,在火源陣的靈力增幅下,威力大概提升了近兩成。

  法術的威力,提升很難,手段也很苛刻。

  兩成的增幅,已經相當可怕了。

  約等于将火球術的法術層級,提了一個檔次,使一個下乘法術,有了接近中乘法術的威力。

  “不愧是十三紋絕陣,也不愧是五行宗,數千年來,賴以爲依仗的鎮派陣法……”

  修士單打獨鬥,這等增幅,就已經很強了。

  而修士越多,這個增幅越明顯。

  修道戰争,道兵交鋒之中,若是有五行源陣加持。

  那原本的劣勢,将變成均勢。

  原本的均勢,将變成勝勢,甚至是完全的,碾壓的勝勢……

  難怪五行宗當年,地位非同一般。

  這樣的情況下,即便墨畫初入築基,二品火球術,還不算精通,但有火源陣增幅,威力也很可觀了。

  墨畫用大黑山的一品後期妖獸試過。

  基本上,一記火源陣增幅過的火球術,就能将一品後期妖獸誅殺,有些皮糙肉厚的,即便殺不掉,也會被火球術重創,重傷瀕死。

  至于二品妖獸……

  墨畫現在身法欠缺了點,還不敢單槍匹馬,找二品妖獸的麻煩。

  五行源陣的問題解決了。

  下面就是筆墨紙張的問題了。

  墨畫沒墨,沒筆,沒紙,就算在道碑上,勤學苦練,将二品陣法練得滾瓜爛熟,無法實際畫出來,學以緻用,也沒什麽意義。

  凡事未雨綢缪。

  到了乾學州界,再考慮這個問題,就有些晚了。

  而且,乾學州界是五品,物價肯定更貴,那裏的筆墨紙張的費用,墨畫肯定更承擔不起。

  “墨是少不了的……”

  “既然如此,就需要考慮一種,無筆無紙,能省下大量靈石的,畫陣的方法……”

  墨畫沉思道。

  “如同在識海中那樣……”

  “無筆,那就以神識爲筆,無紙,那就以大地爲媒……”

  這是墨畫早就開始設想的畫陣方式。

  他現在已經築基了。

  築基修士,神識倍增,神念足以禦物。

  而墨畫的神識雖沒倍增,但十四紋,築基中期的神識,也已經足夠強了。

  而在此之上,得益于天衍訣,以謎天大陣,重構了神念,神識發生了質變。

  所以“神識禦物”對墨畫而言,不是難事。

  而墨畫現在要做的,不隻是“神識禦物”,而是進一步的“神識禦墨”。

  築基修士神識禦物,以神識驅使的,一般都是堅固銳利之物,用以挪移殺伐。

  譬如禦劍。

  煉氣的劍修,實力一般。

  但築基的劍修,以神識禦劍,戰力會發生質變。

  即便不禦劍,驅使一些飛刀、飛針之類的靈器,威力也頗爲不俗。

  但劍器同樣很貴,墨畫暫時不考慮。

  他現在要做的,是以神識,取代陣筆,直接操控靈墨,凝成陣法。   
  靈墨如水,流動無狀,變化萬千。

  一般築基修士,單靠神識,可以禦劍禦刀,但卻根本無法禦水,乃至禦墨。

  而墨畫不同。

  神識強大,神念質變,操控萬變,精細入微。

  墨畫的神識,是可以驅使,如水流一般,流動無形的靈墨的。

  隻不過還是很難。

  而且實際操控起來,神識也有些僵滞,需要多多練習。

  此外,就是以地爲媒了。

  墨畫學過厚土陣,厚土陣是畫在大地上的,可溝通大地道蘊。

  墨畫之前,天天練習厚土陣。

  對大地道蘊的感知,也越發清晰,與道蘊的契合,也愈發深厚。

  現在,他也已經能在地上,畫其他五行類陣法了。

  隻不過,這種畫法,同樣需要多多練習。

  以念爲筆,以地爲紙。

  天之所覆,地之所及。

  神識禦墨,畫地爲陣!
  築基後的墨畫,終于可以開始嘗試,自己當初學習厚土陣後,那種不受外物拘束的畫陣的設想了。

  隻是想法雖好,還是要躬行。

  接下來,就需要大量的練習了……

  練習“神識禦墨,畫地爲陣”,肯定不能在家裏,通仙城裏也不太好。

  最好是僻靜點的,沒人的地方。

  墨畫便到了大黑山深山,用幾袋大魚幹,“收買”了大老虎,在它洞穴旁邊,找了塊空地,練習陣法。

  大黑山安靜,深山尤其靜谧。

  大老虎又是二品妖獸,實力強大,周圍既沒妖獸,也沒修士,不受打擾,很适合用來試驗陣法。

  首先是神識禦墨。

  墨畫沒二品靈墨,隻能用一品靈墨來練習。

  一開始并不順利。

  神識操控墨水,流動無形,無依無靠,無憑無仗,很容易失控,将靈墨灑落在地上。

  墨畫試了幾次,效果都不好。

  他想了想,如同“神念顯化”一般,開始将自己的神識,想象成毛筆。

  神念末端化成細微的毫毛,與靈墨融合吸附,并牽引操控着靈墨,按自己的意願,在空中蜿蜒流動。

  雖然還很生澀,偶爾會失敗,但的确一遍比一遍好。

  學了天衍訣,領悟了靈樞陣。

  這種細緻入微的控制,墨畫很有心得。

  而神識質變後,這種入微的操控,也發生了質變。

  墨畫練了一兩日,就逐漸摸清了門道,之後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神識與靈墨,越來越契合。

  神念化筆,融于靈墨,又操控靈墨。

  靈墨仿佛成了墨畫神識的外延,可以順其心意,漂浮在空中,凝成各種遊離的線條,和複雜的紋路。

  又練習數日,熟練地“神識禦墨”後,墨畫便開始“畫地爲陣”。

  他白生生的小手虛指,指向地面。

  靈墨受其神識牽引,凝成細絲,自動從瓶中遊出,順着墨畫的指尖,一點點滲入地面。

  而後随着墨畫手指的移動,逐漸蜿蜒,流轉,遊動,凝成陣紋,最後依陣樞格局,構成陣法!
  無筆無紙,一副完整的陣法,便顯畫在了地面上。

  微光一閃,陣法生效!

  墨畫眼睛大亮,欣喜不已。

  成功了!
  随後他又壓抑着欣喜,保持不驕不躁的心态。

  “還隻是簡單的一品熔火陣……”

  還要繼續再練……

  要從普通的一品陣法開始,由淺入深,由簡入難,一步步,一道道,神識禦墨,以地爲媒,畫出一品絕陣,之後再畫出二品陣法!
  這樣不用筆,不用紙,自己以後能省下大筆的靈石了!
  而且不光如此。

  這種畫陣的方式,限制也比較少。

  更快,更方便,更隐蔽。

  甚至實戰之中,隻要有空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以念爲筆,以地爲紙,布下陣法!

  當然,墨畫目前的能力,還遠遠不夠。

  他還要練習更多,做到墨随心至,遊刃有餘的境界。

  假以時日,便可随心所欲,指地成陣了!
  墨畫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和識海中,的神念化身一樣,随心所欲,手指一點,陣法既成,心中開心不已。

  墨畫臉上笑眯眯的,而後收攏心思,開始全神貫注,繼續練習起來。

  他想早日将這種手段,練得純熟,練到爐火純青!
  墨畫蹲在地上畫陣法。

  一旁的大老虎,悠閑地嚼着大魚幹,偶爾偷偷瞄了眼墨畫,見墨畫聚精會神,不知鼓搗什麽,有些好奇,就偷偷把腦袋湊過去,看墨畫在幹啥。

  地面之上,陣紋蜿蜒,陣法複雜。

  大老虎看了一會,看不懂,大眼睛全是迷茫,就又趴回去,搖頭晃腦地啃起魚幹來……

  僻靜的深山中,一人一虎,平靜而祥和地相處着。

  ……

  過了大半個月,經過不懈的練習,墨畫神識禦墨,已經相當純熟了,畫地爲陣,也遊刃有餘。

  而“畫地爲陣”的陣法中,不隻一品陣法,也已經包括了十三紋的五行源陣。

  這也是,墨畫迄今爲止,掌握的最高深的陣法了。

  隻不過,神識禦墨,畫五行源陣,神識消耗很大。

  而且畫陣速度,也比較慢。

  遠遠達不到墨畫預期的效果。

  神識消耗大倒還好,墨畫神識,本就深厚而強大,不在乎多消耗一點。

  但速度慢,就比較麻煩了。

  至少實戰的時候,是沒空去畫出來的。

  除非自己足夠隐蔽,準備的時間,也足夠多。

  “怎麽能畫得更快一點?”

  墨畫心思微動,又開始琢磨起來。

  他想了半天,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天機詭算”。

  可究竟怎麽才能做到,跟師伯一樣,利用天機詭算,變化神念,運用詭道的神念之法,墨畫還是一頭霧水。

  畢竟他隻是偷學,是照葫蘆畫瓢。

  裏面的門道,他沒有傳承,單憑自己摸索,非常吃力。

  墨畫想了半天,沒有頭緒,隻能暫時将這個問題先放下。

  反正天機詭算的基礎,自己已經會了,此後的諸般變化,以後慢慢琢磨便是,早晚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自己鍋裏的鴨子,早晚會煮熟,飛不了的!

  接下來,最麻煩的,反倒是二品陣法。

  他要多找幾副二品陣法,多學學,留着備用。

  通仙城内,二品陣圖幾乎沒有。

  墨畫如今掌握的二品陣法,隻有十紋的二品明火陣,和十一紋的二品荊棘陣。

  這兩副陣法,已經被他畫爛了。

  最好能有更難些的二品陣法,學會之後,想辦法弄些二品靈墨,以“神識禦墨,畫地爲陣”的手法,試驗一下。

  看看自己如今的上限,究竟在哪裏。

  能以這種神識禦墨的方式,畫出什麽品階的陣法……

  墨畫唯一能弄到二品陣法的方式,目前來看,隻有五行陣流圖中的,那道“五行源紋”了……

  這道源紋,墨畫有空就破譯,但直到如今,得到的最好陣法,也就是二品十一紋的五行陣法。

  自己的神識,可是“質變”的十四紋。

  換句話說,上限應該是十四紋!
  墨畫有點不服氣。

  自己運氣再怎麽差,臉再怎麽黑,這麽久了,也該反向歸源出一道像樣的二品陣法了吧……

  不要多,十二紋的就夠……

  墨畫打算再試試看。

  破譯之前,墨畫爲表誠意,焚了香,還洗了個手,心中默念道:
  “二品陣法,二品陣法,二品陣法……”

  “十二紋,十二紋,十二紋……”

  念完之後,墨畫開始衍算。

  源紋之上,呈現玄妙的變化。

  一道道陣紋,被破解開來,一副副陣法,被歸衍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墨畫眼前,光芒一閃!
  一副明顯與衆不同,閃着紅光,更加亮眼的陣圖,自源紋之中,浮現出來。

  墨畫呼吸一窒,定睛一看。

  這是一副他無比熟悉,但又玄妙複雜,而有些陌生的陣法。

  “地火陣……”

  二品……十三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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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
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8:06
 第573章 殺陣

  二品地火陣!
  而且是超出預期的,十三紋的陣法!
  墨畫眼睛一亮。

  果然,氣運是守恒的,就算再怎麽臉黑,也總會有時來運轉的時候。

  雖然不到十四紋,但墨畫已經很滿足了。

  而且,地火陣,與大地有關,還是一套殺伐陣法!
  這也契合了墨畫目前的陣法需求。

  事不宜遲,墨畫立即将二品地火陣圖拓印下來,仔細觀摩,悉心衍算,專心參悟。

  二品地火陣,基本陣法框架,與一品地火陣類同。

  陣紋是二品火系陣紋。

  陣樞結構,是在一品地火陣的形制上,優化拓展,以兼容更多,更深奧,效果更強的陣紋。

  一品的地火陣,墨畫爛熟于胸,此時再學起二品地火陣,基本上事半功倍。

  不要多久,墨畫就将二品地火陣的陣圖記熟了。

  晚上在道碑上,墨畫開始正式練習。

  萬事開頭難。

  陣法從一品,晉升二品,從頭學的東西比較多,所以會慢點。

  但墨畫已經學會了兩副二品陣法,已經算“入了門”,對二品陣法體系,也漸漸熟悉了。

  更何況,地火陣是五行陣法,是墨畫從“五行源紋”中逆向歸源而來的。

  而墨畫最精通的,就是五行陣法。

  所以此時學起來,比之前容易許多。

  墨畫隻練習了四五遍,就将十三紋的二品地火陣畫了出來。

  點亮之後,紅芒一閃,地火陣上火光流轉,似乎蘊藏着強大的陣法之力。

  這可是二品陣法!
  而且,不是一般的二品陣法。

  二品十三紋,基本上算得上,二品初階陣師所能掌握的,最強最難的陣法了。

  而多學幾副十三紋的二品陣法,墨畫甚至能去定品,成爲二品初階陣師了。

  “就是不知道,通仙城這裏,能不能定二品的陣師……”

  墨畫又在道碑之上,将二品地火陣練了十來遍,确保一筆一畫,都了然于胸,一紋一樞,都清晰透徹,這才停下筆。

  墨畫休息了片刻,又琢磨道:

  “二品地火陣,自己學會了,但是沒有靈墨,畫不出來,也不知道威力如何……”

  作爲修士,對自己法術、陣法的威力,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數。

  這樣不會錯判形勢。

  該殺且能殺的時候,不會因高估對手的實力,猶猶豫豫,不敢下手,而縱敵歸山。

  也不會在實力不如對方的時候,自以爲“優勢在我”,貿然出手,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這兩種都不行。

  判斷精準,行事果斷。

  這也是獵妖師的基本。

  墨畫點了點頭。

  以前進山獵妖,父親墨山,就不隻一次這麽囑咐過自己。

  實力占優,該殺就殺,絕不手軟。

  不是對手,該跑就跑,不要猶豫。

  因此,自己需要将地火陣畫出來,試用一下威力,這樣心裏也好有個數,将來遇到敵人,該殺該跑,也好決斷。

  “靈墨……”

  通仙城裏,二品靈墨,已經被墨畫搜羅得差不多了。

  就算有途徑去買,一次兩次還好,多了墨畫肯定買不起。

  以墨畫學陣和畫陣的速度,靈墨消耗飛快,用得跟水一樣……

  這就是個無底洞,填多少靈石都不夠。

  既然不能買,那就隻能自己調配。

  調配的話,就需要二品妖血……

  墨畫微微思索,有了注意,就讓娘親,幫忙準備了幾袋大魚幹,還做成了麻辣、五香、鮮香各種味道的。

  清晨,墨畫挎着大魚幹,到了大黑山,找到了大老虎。

  大老虎聞到魚腥味,大眼睛一亮,随即又故作矜持,“嗷嗚”了一聲,表示自己是老虎,不是真的喜歡吃魚。

  “嗯嗯,”墨畫連連點頭,“我明白。”

  說完,把魚幹偷偷塞給大老虎。

  大老虎很滿意。

  墨畫便問:“大老虎,你在深山裏,有‘仇人’麽?”

  “哦,不是仇‘人’,應該是是……仇‘妖’?”

  大老虎雖不能說話,但鬼精鬼精的,墨畫說的話,他也似乎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聽到“仇人”,大老虎點了點腦袋,随即看着墨畫,目露疑惑。

  墨畫拍了拍胸脯,“我幫你出這口氣!”

  大老虎一怔,随後看了眼和它相比,不過是個“小不點”的墨畫,明顯有些懷疑。

  “放心吧,我很強的……”

  大老虎埋頭睡覺,沒理墨畫。

  墨畫軟磨硬泡,又以“魚幹”作誘餌,這才說服大老虎。

  二品妖獸,在大黑山中,幾乎沒有天敵。

  而能對付二品妖獸的,也隻有二品妖獸。

  墨畫決定和大老虎聯手,獵殺二品妖獸,然後大老虎吃肉,自己抽血,用來畫陣法。

  于是一個小修士,還有一隻大老虎,便開始“狼狽爲奸”起來……

  大老虎的“仇人”,是一隻二品的奎木狼。

  大老虎将墨畫帶到奎木狼巢穴附近,伏在草叢裏,目光炯炯,帶着些怒意。

  巢穴空闊,潮濕,但并不深。

  裏面有着各種妖獸殘肢,乃至修士的骸骨。

  奎木狼就在巢穴裏面,吃着不知名的血肉。

  這隻二品奎木狼,妖力渾厚,體型龐大。

  毛發黑綠色,爪牙鋒利,且帶有淡綠色妖力。

  奎木狼妖的妖力屬木,有毒,一旦被其所傷,妖力侵體,毒性會蔓延滋生,很難根除。

  墨畫也不知道,大老虎和這隻奎木狼有什麽過節……

  或許是年幼的時候,被欺負過?

  一般虎妖的實力,按理來說,是強于狼妖的。

  但這隻二品奎木狼,明顯活得更久,雖然隻是二品前期,但氣息更可怕,目光更狡詐,一身毛發,顔色也更深。

  最關鍵的,是它的牙。

  上面浸過人血,紅得發黑,明顯吃過不少人,口涎之中,散發着腐肉的腥臭。

  墨畫想了下,覺得自己現在初入築基,陣法也不完善,戰鬥也不成體系,沒太多章法。

  所以隻能“硬碰硬”了。

  當然,主要還是靠大老虎。

  自己隻能耍些小手段,順便補補刀。

  墨畫是個獵妖師,對妖獸習性很了解,奎木狼也不例外。

  他花了些時間,觀察了附近的皮毛,和血迹痕迹後,大概知道了奎木狼的行動軌迹,和日常習性。

  墨畫在奎木狼的必經之路上,灑下草藥粉,遮蓋了氣味,同時布下隐匿陣,讓大老虎埋伏在裏面。

  而他則跑得遠遠地,找了個有巨石掩體的小坑洞,神識禦墨,先布下隐匿陣,而後在地面上,畫下了一品十三紋的火源絕陣。

  之後一人一虎,耐心地等着。

  一個時辰後,奎木狼吃飽了,開始出了巢穴,像是在散步消食。

  這是它的地盤。

  一切的活物,無論是妖,還是人,都是它的食物。

  它如同往常一般,走在死寂的山道上,周圍沒一點動靜,也沒一絲異常。

  便在這時,風聲驟起。

  路邊一無所有的虛空之處,突然竄出一隻大老虎!

  大老虎張開大口,又陰險,又迅猛,角度刁鑽,一口地咬向奎木狼的喉嚨。

  奎木狼豎瞳既驚恐又兇戾,急忙閃身避開,但慢了一些,還是被大老虎,一口咬在前臂,撕下一大道,血淋淋傷口。

  奎木狼雙目赤紅,全身毛發豎立,張口露出猩紅的獠牙,但目光中,也有一絲驚疑。

  它想不明白,這隻二品虎妖,是怎麽突然出現在它身邊的。

  大老虎卻趁它病,要它命,目露兇光,嘶吼一聲,又向奎木狼撲殺過去。

  兩隻二品妖獸,厮殺在了一起,聲勢驚人。

  妖力激蕩之下,吼聲震山,恐怖的氣息傳開。

  附近的鳥獸,心驚膽戰,紛紛四散而逃。

  遠處的獵妖師,也面色煞白,向遠處傳信,稱有二品妖獸厮殺,讓大家及時扯離。

  一虎一妖,厮殺正酣,片刻之後,大老虎明顯落入了下風。

  即便先下手爲強,傷了奎木狼,但它畢竟資曆尚淺,不是這種老狼妖的對手。

  而躲在遠處的墨畫,也終于找到了機會。

  他先閉目,以十四紋的神識,牢牢鎖定二品奎木狼。

  而後睜開眼,凝氣并指,施展二品火球術,與此同時,激發腳底的火源絕陣。

  火源絕陣之上,火光流轉。

  一絲絲玄妙的氣息,自陣法之上凝聚,而後流入墨畫身上,刺激着墨畫的經脈,使墨畫的靈力,激蕩震顫,增幅沸騰。

  五行增幅,靈力沸騰!
  墨畫手指一點,二品火球凝結,靈力凝質,顯出些許的液态,宛若火焰凝成的汞水。

  随着墨畫心念所動,火球術呼嘯而出,飛向他的神識,牢牢鎖定的二品奎木狼妖!
  奎木狼妖正與大老虎殺得難解難分。

  忽而洶湧的火光一閃,一枚又快又狠的火球,擊中了它的腰身。

  受火源絕陣增幅後的二品火球術,威力相當不俗。

  烈焰爆開,奎木狼妖瞬間皮開肉綻,焦黑了一小片,造成了不小的傷勢。

  奎木狼大怒嘶吼。

  大老虎也是一愣,似乎也是沒想到,這小小火球,威力這麽大。

  整個二品通仙城,包括整個大黑山,都很少有修士,能施展這麽厲害的法術。

  畢竟通仙城築基不多,而且靈修更少。   
  大老虎隻愣了片刻,随即回過神來,目光興奮,舔了舔舌頭,又向奎木狼妖撲殺而去。

  大老虎在前面厮殺,牽制。

  而墨畫則遠遠地,一枚接一枚,以火球術攻擊,消耗,補傷害。

  有神識鎖定,又有火源陣增幅,墨畫的火球,又準又狠。

  他離得又遠,還有巨石掩體,有隐匿術隐匿,也不怕被奎木狼妖發現,或是追殺。

  奎木狼妖怒極。

  受到一遠一近,兩方夾擊,它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

  它想殺了大老虎,但又屢次被火球術阻礙,它想抽身離開,又被大老虎牽制。

  而到現在,它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是修士還是妖獸,在釋放這種,連妖獸都覺得惡心的火球術……

  随着時間推移,奎木狼終于重傷,作困獸之鬥。

  大老虎不再緊逼,而是以牽制爲主,偶爾以傷換傷,防止奎木狼跑掉。

  而墨畫的火球術,卻更加迅疾,更加精準,也更加遊刃有餘……

  奎木狼想逃,但逃不掉。

  它想詐死,但在精明似人的大老虎,和精明似鬼的墨畫面前,這種小伎倆,明顯行不通。

  于是二品奎木狼,就這麽被一人一虎,一遠一近,慢慢牽制消耗,慢刀子割肉一般,最終殺死了……

  而墨畫也第一次,殺了一隻二品妖獸!
  雖然主要還是依賴大老虎在前面頂着,但他也是功不可沒!
  奎木狼妖死後,一人一虎便開始“分贓”了。

  墨畫先以“汲血術”,抽取二品奎木狼妖的妖血。

  築基之後,可以神識禦物,乃至神識禦墨的墨畫,再用汲血術汲取妖獸血液,就快了許多。

  奎木狼紅色之中,隐隐泛着淡綠色的妖血,被墨畫以神識牽引,流入了他事先準備好的玉瓶之中。

  一直抽了二十瓶!

  之後奎木狼的血液,就漸漸暗淡,凝固,效用大減,汲取也變得困難了。

  墨畫将二十瓶二品妖血,仔細收進儲物袋中,不由開心地笑了起來。

  二十瓶!
  調配成靈墨,還會更多,足夠自己用一陣的了。

  墨畫心滿意足。

  之後就是大老虎用餐了。

  大老虎将奎木狼妖的屍體,拖進自己的洞穴,慢慢享用。

  墨畫見大老虎遍體鱗傷,便取出一些丹藥,磨成藥粉,替大老虎治傷。

  大老虎趴在地上吃着肉。

  墨畫就趴在它身上,将清涼的藥粉,灑在它的傷口上,替它祛毒止血。

  奎木狼的妖力,帶有毒性,這對同爲二品妖獸的大老虎不算什麽,但若留在體内,也會有些後患。

  大老虎吃着狼肉,感到身上清涼,傷勢好轉,不由眯起眼睛,大腦袋一搖一晃的。

  墨畫敷完藥,轉過頭,見大老虎嘴裏吃的東西,有些奇怪。

  這是一團,血色的,紅綠交織的,圓球狀的,如同心髒一般,還會微微顫動的東西。

  “這是……妖獸内丹?”

  墨畫一怔。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妖獸内丹。

  血脈稀有的妖獸,一出生就有内丹,但這種妖獸,極其稀少。

  通常妖獸,一品蘊血,二品生出内丹雛形,三品才會結成真正的内丹。

  内丹如同修士氣海,是妖獸一身妖力所在。

  這隻内丹,是二品奎木狼妖的内丹,雖有内丹的形狀,但還未結成真正的内丹,隻能算是内丹胚胎……

  墨畫看着好奇。

  大老虎卻一口,将内丹吞進了口中。

  而後大老虎身上,氣息陡然加深,妖力越發濃厚,它的毛發,竟也深了幾分……

  墨畫吃了一驚。

  這隻大老虎,在吞内丹修行?
  墨畫皺眉,有些茫然。

  據他所知,妖獸會吞其他妖獸的内丹,但也隻是簡單的“吃”,不可能有這麽明顯的效果。

  墨畫又想起,黑山寨的時候,那個二當家要吸人血,沒人血喝的時候,就喝大老虎的血。

  說是因爲它“血脈特殊,天賦異禀”……

  吞内丹,增妖力……

  難怪,它修爲增長得這麽快,也難怪,它短短時間,就從小貓妖,長成長大老虎了……

  墨畫默默記在心裏。

  将來見識多了,有機會一定要弄明白,這隻大老虎,到底是什麽品種的妖獸。

  吞食内丹,越吃越強……

  它要一直吃下去,那還了得?
  墨畫搖了搖頭。

  大老虎的事,墨畫暫時放下,之後他要開始調配靈墨,學着神識禦墨,畫二品地火陣了。

  如果地火陣威力足夠強,自己又畫得夠快,将是自己築基前期的一記殺招。

  之後再去殺二品妖獸,汲取妖血,就容易多了。

  不必像現在這樣,大老虎以傷換傷牽制,自己用火球術消耗,墨墨迹迹,辛辛苦苦,殺個半天了……

  墨畫先試着配了靈墨。

  二品靈墨的配方,墨畫沒有。

  他隻能根據,小師姐當初給自己的那本一品靈墨的配方,适當增改,湊合用用。

  配方不一樣,但藥理是一樣的。

  墨畫也不要求多好,能用就行。

  還有一個問題。

  奎木狼是二品木系妖獸,它的血,帶着一些木屬性,用來畫地火陣,其實不太合适。

  火系妖血最好。

  但好在五行生克之中,木生火,不算太沖突。

  條件有限,墨畫也不求盡善盡美,湊合湊合能用就行。

  就這樣,墨畫東拼西湊,花了兩天時間,終于調配出了幾瓶二品靈墨。

  墨畫先用這些靈墨,畫了一副二品荊棘陣,發現竟然能用,效果也不錯,隻比預想得,差了一點,還算差強人意。

  之後,墨畫便開始正式畫地火陣了。

  畫陣法的地方,還是選在了深山,在大老虎洞穴旁邊,隻是離得稍微遠了一點。

  之後墨畫便屏氣凝神,開始以念爲筆,以地爲紙,畫出這副,主攻殺伐的二品陣法。

  畢竟是二品陣法,不夠純熟,墨畫畫得比較慢,也有點吃力。

  而且期間,還失敗了幾次,浪費了一兩瓶靈墨。

  墨畫心疼不已,隻好打坐冥想,之後靜下心來,重新去畫。

  紅綠交織的靈墨,随墨畫神念所動,懸浮在空中,而後彙入地面,凝成陣法……

  大老虎見墨畫,小臉嚴峻,鼓搗了半天,但一點動靜沒有,不由有些好奇,瞪大眼睛看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經曆數次失敗,終于将二品地火陣畫好了。

  他的神識,消耗了一大半,臉色微白,但目光還是很興奮。

  畫好之後,就是激發陣法,看看威力了。

  地火陣比較危險。

  墨畫立馬跑得遠遠的,躲到大老虎身邊,而後目光期待,神念微動,點亮了陣紋,激活了這副二品十三紋的地火陣法。

  三息過後,風平浪靜。

  什麽都沒有發生。

  墨畫一愣,“畫錯了?”

  不可能啊,自己畫的陣法,怎麽會錯?

  他之前檢查過好幾遍了。

  如果錯了,自己肯定就知道了……

  “那是……靈墨問題?”

  “畢竟不是火系靈墨,而且用料廉價,手法粗糙,所以有些……靈力接觸不良?”

  就在墨畫猜測不定的時候,忽然他神識一動,神色一變。

  他的神識,發現地火陣上,用以催動陣眼,堆積的近百枚靈石,瞬間蒸發,消失無蹤。

  而後地火陣上,火光鮮紅刺目。

  靈力流轉,宛若赤紅的銅水。

  不到一息的時間,驚人的爆裂聲響起。

  一股極劇烈,乃至熾烈的靈力,驟然引爆,熱浪向四周席卷而去。

  附近草木灰飛,山石融化。

  地火陣爆炸的中央,靈力翻滾攪動,宛若地脈中的岩漿,蘊含着可怕的威能……

  大老虎被吓得一跳,猛然躍起,遠遠退開,落地之後,四爪摳地,全身毛發炸起。

  直到地火陣炸完,靈力消散,四周一片焦黑狼藉,大老虎仍舊心有餘悸。

  它默默轉頭,看向一邊小小的墨畫,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震驚。

  它似乎想不通,這麽大點的小修士,是怎麽弄出這麽可怕的動靜的……

  而墨畫同樣震驚,失神喃喃道:
  “這就是……二品十三紋地火陣的威力……”

  陣法蘊含大道之理。

  越是高品,威力越強。

  二品殺陣的威力,遠超乎墨畫的預料。

  二品十三紋地火陣,以目前來看,足以重創一切築基前期修士!
  墨畫又皺眉琢磨。

  畫地爲陣,比自己想得要厲害……

  尤其是畫殺陣!
  陣法威力大,但布陣麻煩。

  若自己可以不受限制,心念一動,畫地爲陣,凝成地火……

  那麽,在現實之中,也和在識海之中一樣。

  布下陣法,和施展法術一樣……

  哪怕自身靈力不強,但依靠神識布陣,在實戰之中,也有了足夠的自保之力,威懾之力,以及強大的殺傷之力……

  前提是,自己畫得夠快……

  畫得越快,也就越強,甚至可以讓敵人猝不及防,葬身于地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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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8:35
 第574章 詭袍
  但問題就是,自己畫得還不夠快……

  神識禦墨,神識消耗高,畫地爲陣,畫陣難度大,所以想畫快很難。

  墨畫有些遺憾。

  目前看來,自己還是隻能提前準備,以有心算無心,埋伏襲擊,無法像“法術”一般,臨戰施展。

  除非對手是笨蛋。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太貴了……

  二品陣法,催動陣眼,所需的靈石,至少七八十枚以上。

  如地火陣這般,二品十三紋,初階頂級陣法,所需的靈石,至少要百枚。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每炸一副地火陣,就意味着百枚靈石燒掉了……

  對世家宗門弟子而言,這些靈石或許不算什麽。

  但對墨畫來說,就顯得很“奢侈”了。

  除靈石外,還有靈墨。

  二品地火陣,需要消耗二品靈墨。

  換算成靈石,也很貴的。

  墨畫如今畫地火陣,用的是自己調配的,廉價的,劣質的靈墨。

  若是用品質更好的靈墨,地火陣的威力應該更強,但同時,成本就更高了……

  修士修道,“法财侶地”,果然都必不可少。

  墨畫歎了口氣。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靈石後面再想辦法賺吧。

  當務之急,還是将二品地火陣,學以緻用。

  二品地火陣,威力之大,遠超乎墨畫的預期,這讓墨畫很是開心。

  同樣,他之後的計劃,也會更順利些。

  “利用二品地火陣,坑殺大黑山的二品妖獸,然後汲取妖血,調配靈墨,再用靈墨,布二品地火陣,殺二品妖獸,再抽血,再配墨……”

  這樣,就形成了良性循環。

  靈墨産出,使用,再産出,靈墨越攢越多。

  陣法練習,運用,再練習,陣法越用越熟。

  唯一的代價,就是驅動陣眼的百枚靈石。

  炸一副地火陣,就燒近百枚靈石。

  墨畫有些肉疼。

  不過,修道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些代價,與靈墨和陣法熟練度相比,就不算什麽了。

  之後的日子,墨畫開始和當初剛進大黑山一樣,利用地火陣,來獵殺妖獸。

  墨畫想了想,就沒喊俞長老他們。

  獵殺二品妖獸,還是很兇險的。

  即便俞長老是築基,正面對上二品妖獸,也很容易有什麽閃失。

  大老虎就不一樣了。

  它是二品妖獸,還是老虎,一身血肉結實得很,能抗又能打。

  墨畫先以強大的神識掃山,發現二品妖獸,然後觀察妖獸習性,在妖獸必經之路上,選取适合埋伏的地點。

  之後神識禦墨,在地上畫出二品地火陣。

  然後墨畫就和大老虎,找個地方,隐蔽地趴着,探着一大一小兩個腦袋,盯着地上的陷阱,注視着四周的動向。

  地火陣外面,墨畫還布下了二品荊棘陣。

  二品妖獸,一旦進入,就會被荊棘陣纏住,幾息之後,被地火陣吞沒。

  二品地火陣威力很強。

  一旦觸發,爆裂聲響,烈焰翻騰。

  地火陣中,火焰靈力激蕩,洶湧如浪,鮮紅如同岩漿。

  大老虎見狀,還是有些炸毛,不過見多了,它也就漸漸習慣了。

  地火陣爆炸後,陣中的二品妖獸,一般都會受傷。

  妖獸的肉身,比修士強悍許多,所以即便被二品地火陣吞沒,一般也不會直接被詐死,隻會造成或大或小的傷勢。

  這些傷勢,視妖獸品類,也有不同。

  若是以防禦見長的,譬如土系,或是金系妖獸,一般是輕傷,接近中傷。

  防禦一般的妖獸,一般都是中傷。

  肉身弱的,才會受重傷。

  對二品妖獸,造成這等傷害,已經很強了。

  之後,便是大老虎出馬了。

  妖獸交戰,一隻受了埋伏,身上帶傷,一隻以逸待勞,血氣飽滿,交戰起來,本就沒什麽懸念。

  何況還有墨畫,在一邊以火球術消耗和補刀。

  一人一虎,配合默契。

  基本上,不到半個時辰,戰鬥就會落下帷幕。

  然後墨畫放血,大老虎吃肉。

  之後休息準備幾日,再故技重施。

  二品妖獸再強,也經不住這種修士和妖獸聯手,陣法和法術結合,陷阱和伏擊搭配的殺局。

  墨畫的靈墨,一瓶接一瓶,越攢越多……

  大老虎吃内丹,也一個接一個,越吃越多……

  墨畫的地火陣,越發純熟,而大老虎的實力,也在明顯地增長。

  但墨畫的靈石,也在飛速地消耗着。

  墨畫有點犯愁。

  “要想辦法,賺些靈石……”

  自己配的靈墨,有些粗糙,自己用還好,但拿去賣,估計也賣不出什麽價錢。

  而且通仙城這個地方,不,可能不隻通仙城,是整個二品大黑山州界,都未必有二品陣師。

  估計也沒人會買。

  再者,自己用墨如流水,這些靈墨,現在看着多,但也未必經得住自己用的……

  替别人畫陣法,賺靈石……

  自己現在很忙的,又沒這個空。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太想向爹娘要靈石。

  他還想讓爹娘多留些靈石,将來也都能成功築基……

  墨畫皺眉沉思,忽而一愣,看向了大老虎洞穴裏,那七零八落的妖獸骨骼……

  大老虎吞了内丹,吃了妖肉,但這些二品妖獸的骨頭還留着。

  不隻是骨頭,還有一些爪牙,皮毛。

  墨畫指着這些妖獸材料,問大老虎:“你還要麽?”

  大老虎吃飽了,慵懶地躺在地上,圓滾滾的肚皮朝天,很是惬意。

  聽到墨畫說話,大老虎探起頭,看了眼墨畫,又看了眼它吃剩下的骨頭,起身将一根大骨頭叼起,放到了墨畫懷裏。

  意思大概是:“我不要了,都給你。”

  墨畫大喜,而後取出好幾個儲物袋,将一些邊邊角角,碎骨爪牙類的二品妖獸材料,都裝了進去。

  但他還是留了幾根大骨頭,給大老虎磨牙用。

  之後墨畫,就大包小包,挎着儲物袋回家了。

  ……

  而此時的大黑山,獵妖師卻有些人心不安。

  不隻是獵妖師,往來的行商,遊曆的修士,也都心中忐忑。

  近日來,深山之中,異動頻頻。

  不時傳出驚人的爆炸聲,以及強大的,灼熱的靈力波動。

  二品妖獸的怒吼聲,震動山林。

  偶爾還有澎湃的妖力,洶湧的血氣,激蕩翻湧,很久之後,才會平息……

  就像是有二品妖獸,在殊死搏殺。

  而且,不止一次……

  通仙城内,俞長老的神色,有些凝重。

  俞承義、俞承勇、還有墨山等人,也都緊皺着眉頭。

  “二品妖獸,在殊死争鬥?”

  “妖力澎湃,太吓人了……”

  “莫非,有異寶現世?”

  “大黑山窮山惡水,能有什麽異寶?”

  “……爲什麽會突然發生這種變故?”

  “之前都好好的……”

  俞承義沉思道:“不隻是妖獸,還有極強的靈力波動,莫非……是其他築基高人,來大黑山,獵殺二品妖獸來了?”

  “獵殺二品妖獸,怎麽也得七八個築基吧……”

  俞長老搖頭道:“這麽多築基,這麽大陣仗,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墨山也點頭道:“沒錯,而且通仙城最近,也沒有外來的築基……”

  “外來的築基……”

  俞承勇尋思了一會,“硬要說的話,也有一個……”

  墨山微怔,皺眉道:“誰?”

  衆人一怔,都想起來了,默默地看着墨山:

  “你兒子……”

  墨山一臉錯愕。

  哦對,畫兒築基了……

  這件事,他原本還高興了很久。

  但因爲墨畫雖然築基了,但看起來,還和之前沒什麽兩樣,一副孩子樣,天天吃好吃的,天天學陣法,所以他下意識,把這件事給忽略了……

  忘了自己的兒子,已經是“築基”修士了。

  而且墨畫的确是最近,剛剛從外面回來的……

  “墨畫……最近在做什麽?”俞長老斟酌着問道。

  墨山搖了搖頭。

  這個他還真不清楚。

  他隻希望,墨畫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修行也好,畫陣法也罷,隻要不違正道,墨畫喜歡,他都不會幹涉。

  隻要他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就好。

  而墨畫是一品陣師……

  他又根本不懂陣法,就算去問,也是一頭霧水。

  更何況,自己築基在即,又要忙着獵妖行的事,平時也是挺忙的。

  俞長老想了想,盡管覺得不可能,但還是試着問道:

  “那墨畫……這些時日,有去深山麽?”

  墨山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偶爾會去,帶了一堆魚幹,說是要去喂貓……”

  “喂貓……”

  衆人都有些發呆。

  喂什麽貓?

  深山有什麽貓能喂?

  氣氛有些微妙。   
  “深山的動靜,不會是墨畫這孩子,弄出來的吧……”有人弱弱道。

  墨山失笑,“怎麽可能……”随後他一愣,笑容就消失了。

  其他獵妖師,也都沉默了。

  好像是不可能……

  但這事放在墨畫身上,好像,又沒什麽不可能……

  畢竟大黑山的深山,就被墨畫用大陣炸過一次,整個山勢都變了……

  但這事不好定論,俞長老隻讓墨山回去問問墨畫,衆人便散了。

  墨山疑惑重重地回家,柳如畫正在做菜。

  墨畫就跟在娘親身後,說着“娘,我要吃這個……”,“牛肉好吃……”,“這個要辣一點……”

  然後小饞貓一樣,這個吃一口,那個嘗一下。

  根本看不出,他已經是個築基修士了……

  墨山目露關愛,但又有些無奈,不知怎麽開口。

  晚飯的時候,一桌子菜,十分豐盛。

  墨畫吃得不亦樂乎。

  忽然他想起什麽,掏出一個儲物袋,問道:“爹,您看這個,能賣靈石麽?”

  墨山一怔,還以爲是陣法,正想說自己看不懂,接過一看,才發現是妖獸材料。

  妖獸材料,他就很熟悉了。

  墨山伸手,取出幾枚妖骨,看了幾眼,卻皺起了眉頭。

  “沒見過……”

  大黑山裏,竟還有自己沒見過的妖獸材料?

  墨山又端詳片刻,忽而一愣,張大了嘴,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是……二品妖獸的骨頭?”

  “嗯。”墨畫啃着雞腿,點頭道:“爹,您眼力真好!”

  墨山不知說什麽好。

  這是眼力好不好的問題麽……

  墨山想起深山的異動,便問道:
  “伱……這,是怎麽來的?”

  墨畫想了想,也就沒隐瞞,“我畫陣法要用靈墨,就用魚幹,收買了一隻大老虎,然後一起聯手,殺二品妖獸,它吃肉,我放血……”

  “這些骨頭,牙齒,都是大老虎吃剩下的……”

  “我想着能賣靈石,就拿回來了……”

  墨山聽着,跟聽天書一樣。

  魚幹收買老虎?

  獵殺二品妖獸?

  這話跟小孩子編的故事一樣,說出去誰能信……

  可墨山又不得不信……

  墨山沉默片刻,不由問:“你……殺了多少隻……二品妖獸?”

  墨畫怕爹娘擔心,就道:“不是我殺的,是大老虎殺的,我隻不過幫了一點點小忙……”

  “殺了多少隻,我也沒數……”

  “好像八九隻是有了……”

  “還有很多骨頭,我放在院子裏了……”

  墨山和柳如畫面面相觑,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二品妖獸啊……

  曾經的二品妖獸,在大黑山,可是橫行無忌的。

  可能一兩百年,都不會死一隻……

  墨畫回來,短短一兩個月,就死了八九隻……

  墨山不由歎了口氣,看着墨畫,有些無奈。

  算了,去乾州求學也好……

  他這才十五歲,要是再長大些,陣法學得再好些,這通仙城,整個大黑山,甚至整個大黑山州界,都不一定遭得住他折騰的……

  ……

  之後墨山幫墨畫,把這些二品妖獸的材料賣了。

  皮毛被大老虎抓壞了,骨頭都被啃過,爪牙經過厮殺,也都有些殘缺,都算是“殘次品”。

  但畢竟是二品妖獸的材料,價錢還是不錯的。

  大黑山州界,二品的陣師沒有。

  但二品的煉器師,還是有幾位的。

  這些材料,可以用來煉制二品靈器。

  墨山估算過了,全部賣了,大概有五六千靈石,隻不過要分批賣,其他商閣,或是路過的行商,一口氣吃不下這麽多。

  墨畫也是大喜。

  這樣一來,二品地火陣靈石的問題也解決了。

  學陣法,畫陣法,用陣法……

  他不但不會虧,還會賺一些靈石,以及囤積大量的靈墨。

  可墨畫沒高興幾天,就發現又不對勁了……

  深山裏的二品妖獸,突然變少了許多,似乎全都躲了起來,不敢再露頭了……

  以前的二品妖獸,在深山裏走路,大搖大擺,無所畏懼。

  但是現在,它們見到見到大老虎,還有墨畫,就跟見到鬼一樣,老早就跑了……

  走起路來,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踩中地火陣。

  捕獵的時候,也講究速戰速決。

  吃個七八分飽,就立馬回巢穴裏窩着,藏得深深的,生怕被墨畫的神識發現……

  墨畫很無奈,也有點生氣。

  “堂堂二品妖獸,一點骨氣沒有!”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無可奈何,隻能将已經調配的靈墨收好,省着點用了。

  而二品妖獸畏首畏尾,也是好事。

  至少以後,獵妖師們進山獵妖,就安全許多了。

  俞長老知道,墨畫在深山獵殺二品妖獸的事,既震驚,但想了想,又沒那麽震驚。

  獵殺二品妖獸啊……

  這種事,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

  但是這四五年來,他以前不敢想的事,都一一成真了……

  俞長老有些怅然,随後又目光堅定。

  “修道是無止境的,自己還沒老,還要繼續修煉下去,金丹雖遠,但也沒什麽不敢想的……”

  深山安靜了。

  大黑山的獵妖師,也恢複了往常的日子。

  墨畫在深山蹲了幾天,都沒看到二品妖獸的影子,隻好暫時作罷,轉而繼續研究起地火陣來……

  就快要離開通仙城了,他現在神識布陣的速度,還不夠快……

  他想要畫得更快。

  “可怎麽能畫得更快呢?”

  墨畫已經盡力了。

  他神識十四紋,本就極其深厚,又經過天衍訣重構,凝練如汞,神識操控,已經很強很強了。

  靈樞陣,他學會了,神識對靈力的操控,也是細緻入微。

  天機衍算,加深對陣法的理解。

  在他這個境界,不可能有人,比他畫得更快了……

  但還是不夠……

  傀爺爺說過,“天下法術,唯快不破。”

  那神識布陣,同樣如此。

  墨畫蹙着清秀的眉頭,目露沉思。

  該用的辦法,他都用上了,除了……

  “天機詭算……”

  墨畫沒見過師父畫陣法,迄今爲止,見過布陣最快的人,就是自己的師伯,也就是詭道人。

  而詭道人的陣法,是以“天機詭算”爲基礎的。

  自己若是學了,是不是就能更快地以神識禦墨,布下地火陣了?
  墨畫總覺得,自己對天機詭算的理解,還不夠深刻。

  現在他掌握的天機詭算,距離師伯,還差得很遠很遠……

  “學師伯?”

  墨畫心思微動。

  他的識海中,詭道人以“詭道封天陣”,封住萬魔殿,将羽化和金丹魔修屠戮殆盡的畫面,又浮現出來。

  還有詭道人以“天機詭算”,短時間内,破解掉謎天大陣的場景,也一遍又一遍回現。

  “天機詭算……”

  天機詭算,魔念分化,可以快速解陣。

  自然而然,也可以快速布下詭道封天陣……

  墨畫想了想,沒什麽頭緒,忽而靈機一動。

  天機詭算和道心種魔,一裏一表。

  天機詭算,自己領悟不夠,那就參照“道心種魔”,反過來思索天機詭算的原理?
  “道心種魔……”

  基于天機詭算的道心種魔,是以身化魔,将自己的魔念,分化出來,形成魔種,種在他人道心之中。

  自己是正經修士,不能“道心種魔”,分化魔念……

  那麽,不分化魔念,分化自己的神念,是不是也行得通?
  方法應該是一樣的。

  不入魔,自然就不算“道心種魔”……

  “分化神念……”

  “試試吧……”

  墨畫開始閉眼,學着詭道人,以天機詭算之法,按照詭道的邏輯,分化自己的部分神念。

  這種分化,基于詭算,複雜而玄妙。

  墨畫隻能“照葫蘆畫瓢”,一遍遍回想,師伯布陣和解陣的情景。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忽有所悟。

  詭道頓開,他的神念,開始分化了……

  識海之中,墨畫的神念化身之上,突然多了,絲絲漆黑的紋路。

  這些紋路,像是墨畫本身剝離的神念,又像是墨畫的神念,基于一定大道法則,向外的延伸。

  神念的詭道分化……

  和當初神識重構類似,但又不同。

  這種分化,更像是以天機詭算,重新“編譯”并“衍化”自己的神識。

  墨畫既覺痛苦,又覺奇妙。

  模模糊糊中,他仿佛覺得自己的神念,與詭道一步步契合……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詭念分化才結束。

  墨畫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身上,朦朦胧胧,分化了一層詭色的墨影,一舉一動,都會産生重影。

  這層墨影,披在身上,既像是虛影。

  又像是一件……

  純淨的,漆黑的,水墨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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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
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9:06
第575章 出發
  與墨畫想的不同,天機詭算,分化出的神念,并不是一個“分身”,而是一道“墨影”。

  亦虛亦實,重影疊疊,像是道袍一般,披在墨畫身上。

  這身“道袍”,與詭道人的類似,但又不同。

  黑漆漆的,但又很幹淨。

  不含污穢,不含血腥,透着一絲,不染俗塵的詭異。

  墨畫的眼睛,也變得更爲深邃,透着詭道的森森黑影,但卻并不空洞可怖,反而神念内蘊,炯炯有神。

  瞳孔漆黑,内蘊光華。

  是支配詭道之人,而非被詭道奴役之人。

  “這就是……師伯的天機詭算……”

  “也是……天機詭算的,真正形态?”

  墨畫環顧自身。

  自己身上這層“道袍”,隻有淺淺一層,遠遠比不上師伯,但自己好像算是……

  真正地入門了?

  入了詭道的門?

  墨畫又是一驚,不由擔心起來。

  自己将來,不會真的成爲一個“小詭道人”吧……

  墨畫細細琢磨片刻,又松了口氣。

  應該不至于……

  天機詭算和天機衍算同出一門,都是正統的,獨步的神識算法。

  師伯的天機詭算,之所以邪惡可怕,是因爲他入魔了,變壞了,天機詭算之中,摻雜了魔道手法,以及各種冤魂殘魄……

  而自己隻要不神識入魔,不将神識化爲魔念,不以魔念爲種,寄生于他人的道心。

  隻是利用詭算,分化神識,就不算是“道心種魔”。

  墨畫放下心來。

  師伯入魔了,是大魔頭。

  但自己不一樣……

  自己修的,是正經功法,修的也是正道神念。

  不過以後也要多加小心,不能入魔,更不能變成“小魔頭”……

  墨畫松了口氣,随後神色興奮。

  天機詭算,分化墨影,披上“道袍”,自己畫陣法的速度,是不是會不會更快?
  墨畫迫不及待嘗試了一下,開始催動天機詭算。

  他的眼眸之中,詭道浮現,透出一股深邃的黑灰之色。

  識海之中,神念化身披上“道袍”,分化墨影。

  與此同時,他的神識急速流轉,速度翻了一倍不止,而布陣的速度,也有如神助,陣紋流轉,更加行雲流水……

  地面上,靈墨蜿蜒,快速勾連,急速成陣。

  墨畫自己在畫,分化的那道墨影,如身外化身,同源同念,也在幫墨畫畫。

  但神識的消耗,也在加劇,宛若江河決堤,洪洩千裏。

  神識流逝的速度,極其驚人。

  好在墨畫的神識無比深厚且凝練,所以還能支撐得住。

  墨畫咬牙堅持,墨影重重疊疊,陣紋行如奔馬……

  這個過程,雖痛苦但短暫。

  不過十幾息的時間,二品地火陣,便構畫完畢!

  而墨畫的神識,卻消耗一空,識海刺痛,頭皮發麻,額間冒出冷汗。

  天機詭算,分化神念。

  這樣畫陣極快,但神識消耗也是極大。

  墨畫十四紋質變的神識,原本畫十三紋的陣法,綽綽有餘,但現在詭道分念,畫完之後,卻覺得極爲吃力。

  不過墨畫還是很開心。

  對他而言,神識消耗大,識海有些痛楚,其實都不算什麽。

  與之相比,十幾息的成陣時間,已經比之前快了很多很多了。

  雖然還不夠快,臨戰之時,不能突然施展。

  但想辦法拖延時間,争取十幾息的空閑,悄無聲息地神識禦墨,布下陣法,還是有可能的。

  而且,這還隻是開始……

  自己隻分化了一道墨影,隻披了一層,淺淺的道袍。

  若是将來,能分化萬千墨影,道袍遮天蔽地,那豈不是能……

  一念化生大陣?
  這個想法,把墨畫自己都吓了一跳。

  随即他又收起心思。

  “不能好高骛遠……”

  先踏踏實實,一點點增強神識,鑽研神識算法,練習神識禦墨,構建二品陣法,然後一點點,畫得更好,更快……

  不停地縮短畫地爲陣的時間……

  直到臨戰之時,千鈞一發之際,也能瞬息成陣,扭轉戰機……

  這才是自己目前該做的。

  一念化生大陣,這種匪夷的想法,還是隻能先埋在心底……

  至此,墨畫的籌劃,基本完成了。

  靈墨有了,陣法也會了。

  之後再待下去,也基本學不到什麽了……

  墨畫歎了口氣。

  盡管不舍,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要去乾州求學。

  否則,修爲無法精進,陣法故步自封,修道資源匮乏……

  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無法修出無上神識,問鼎陣法大道。

  更不可能,救回師父……

  ……

  兩個月後,有一艘雲渡,會從隔壁的二品青元州界出發,由南向北,途徑坤、兌、乾三州,最後到達北方的坎州。

  墨畫要搭乘雲渡,從離州出發,在途徑的乾州下船。

  這是周掌司告訴墨畫的。

  周掌司,是通仙城的掌司,這些雲渡的信息,他知道得比墨畫清楚。

  與此同時,他還送了墨畫一枚雲渡令,白玉制成,精緻華貴。

  雲渡令,相當于雲渡的船票。

  墨畫不由問道:“掌司,這個很貴吧……”

  周掌司點頭,“是不便宜……”

  主要是不好弄。

  這種跨州界的雲渡,沒點關系,弄不到手。

  裏裏外外,靈石也要花不少。

  “不過無妨……”周掌司喝了口茶,“可以報銷……”

  墨畫一愣,“這也能報?”

  “這算什麽……”周掌司搖頭,“道廷司這種地方,一些亂七八糟,不正不經的事都能報,送你去乾州入學,這種正事,爲什麽不能報?”

  “可我不算道廷司的人吧……”

  “怎麽不算?”周掌司不滿道,“你有通仙城的青銅腰牌,雖然是編外,但也能算自己人。”

  墨畫這才記起。

  當初張瀾叔叔送給了自己一枚青銅腰牌。

  這個腰牌,也就拿來做做樣子,他好久沒用了,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你那個腰牌裏,應該有不少功勳,到了乾州,若是手頭緊張,可以換些靈石靈物救急……”

  “但能不用,還是别用。”

  “等伱修爲高了,認識到道廷更高層的修士,這些功勳,都是有大用的……”

  周掌司叮囑道。

  “有什麽大用?”墨畫問道。

  周掌司坦然道:“我不是道廷高層,我不知道。”

  墨畫一滞,點頭道:“好吧……”

  周掌司想了下,又壓低聲音道:
  “話雖如此,但這青銅腰牌,你可以用,但别太指望,畢竟是編外,萬一捅了簍子,沒人替你兜底……”

  墨畫一怔,随後點頭,表示明白了。

  有了青銅腰牌,勉強算是道廷司的“自己人”……

  但反過來說,用到的話,就是“自己人”,用不到的話,那就是“編外”了……

  周掌司明顯還是向着墨畫的,該囑咐不該囑咐的,都囑咐了。

  之後他又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你去乾學州界,是去求學的,提升修爲,增長見聞,精進陣法……”

  “乾學州界,雲集各州天驕,你萬一闖出了什麽名堂,那也是給我大黑山州界争光。”

  “所以,這個雲渡令,你受之無愧。”

  墨畫有些感動,但又感覺有些“責任重大”,便小聲問:

  “那假如……我沒闖出什麽名堂來呢?”

  周掌司輕輕瞪了墨畫一眼,“你以爲各州‘天驕’是什麽?是大白菜麽?”

  “天驕,天之驕子,豈是随随便便,就能壓他們一頭的?”

  “在宗門林立,天驕雲集的乾州,混不出名堂,才是正常,真要混出名堂,那才是見鬼了……”

  “再說了,‘名堂’也有大有小……”

  “你現在築基前期,去了乾州,回來後是築基後期,哪怕隻是築基中期,不也叫混出‘名堂’了麽?”

  “或者,你現在是一品陣師,去了乾州,到了二品,這不也是‘名堂’,而且還是大名堂!”

  “所以,不要有壓力……”周掌司道,“乾州那個地方,天才雖多,但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他們修爲再高,也不會護着我們,陣法再好,也不會替我們畫……”

  “同樣,你學得再好,他們也不一定拿你當“寶貝”……”

  “所以,你隻管去學,隻要學到東西,無論名堂大小,那就是爲州界增光,我們都隻會爲你高興!”

  墨畫輕松了不少,不由笑道:“謝謝掌司!”

  周掌司微微颔首,心情愉悅,繼續喝起茶來。

  墨畫聽到周掌司提起“二品陣師”,又問道:“掌司,通仙城這裏,可以定二品陣師麽?”

  “二品陣師?”周掌司一怔,随後搖頭,“不行。”

  “二品州界,是沒那個資格,去定二品陣師的,至少三品州界以上才行……”

  “哦。”墨畫點了點頭。

  周掌司端起茶杯,剛想喝一口,忽而一愣,茶杯一顫,“你……二品陣師了?”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

  二品初階陣師,需要掌握二品十三紋的陣法。

  墨畫雖覺得這個不難,但他現在,還隻學會了一副二品地火陣,距離真正的二品初階陣師,還有些距離。

  所以,也不能算二品陣師。

  “還沒有,我就問問。”墨畫道。

  周掌司微微颔首,平複了下心情。

  問問而已啊,吓自己一跳……

  他就說麽,二品陣師,也太離譜了……

  十五歲,一品陣師,就已經很不得了了,要是再成爲二品陣師,多少有點……不當人了……

  之後周掌司将雲渡令,交給墨畫,囑咐他一定好好保管,兩個月後的初一,雲渡啓程,不要延誤了。

  墨畫握着冰涼的雲渡令,既覺沉重,又不免有些落寞。

  “真的要……離開了啊……”

  又要告别通仙城,告别爹娘,告别親人朋友,前往陌生的州界,走上未知的道途了……   
  墨畫心生愧疚。

  尤其是對自己的爹娘。

  但乾州又不得不去……

  墨畫歎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墨畫大多都待在家裏,陪着爹娘。

  墨山和柳如畫也舍不得墨畫,但修道者,修仙問道,有這份機緣,再不舍得,也必須舍得。

  隻是心中,還是免不了挂念和心疼。

  墨山減少了進山獵妖的次數,多抽了些時間,待在家裏,陪了陪墨畫。

  柳如畫也給墨畫,做了很多好吃的。

  同時,她也爲墨畫打包行禮,收拾東西,在儲物袋裏,塞了一堆肉幹、果脯、還有酒釀。

  還有不少靈石。

  墨畫不要,但推脫不過,隻拿了一半。

  他想爹娘也留些靈石,好好修煉,将來也能築基,乃至結成金丹,幸福美滿地活着。

  行禮收拾得差不多了,柳如畫卻忽然想起什麽,拿着一個木匣,遞給了墨畫。

  “這是張典司的東西,他那日在食肆喝酒,丢在了桌上,忘了拿走了,隔日就聽說,他離開通仙城回張家了,這個木匣,也沒法還他……”

  “張典司估計不回來了,你收着吧,将來若能碰到他,再還給他。”

  墨畫一愣,“木匣?”

  他接過一看,是個普通的木匣,但用料很結實,而且用陣法封着,不知裏面裝的是什麽。

  “好的,娘,我先收着,以後遇到張叔叔,再還給他。”

  但他心裏,還是有些疑惑。

  張瀾叔叔,雖說有些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喜歡摸魚,但其實心思細膩,不是那種丢三落四的人……

  他怎麽會将木匣,丢在食肆呢?

  墨畫看了看木匣,忽而一怔。

  木匣被陣法封着。

  這種陣法,是入門的複陣,簡簡單單,剛好是自己第一次學複陣時,看的《複陣初解》上的那一副基礎複陣。

  自己第一次見張瀾時,就用這副複陣請教過他……

  這件事,應該隻有自己和張瀾叔叔知道。

  “這個木匣,是張叔叔留給我的?”

  墨畫有些疑惑。

  他又仔細看了眼陣法,覺得沒眼看……

  畫得太爛了……

  墨畫可以看出來,畫陣的人,已經很努力想把陣法畫出來了,但陣法功底,實在是太差了……

  墨畫大概确定了。

  是張瀾叔叔的手筆。

  “張叔叔刻意用這個複陣,封着木匣,是想藏着什麽?”

  墨畫有些好奇,想了想,還是決定打開看看。

  他手指一點,神識微動,墨紋浮現,瞬間就解開了木匣上的複陣,木匣也打開了。

  木匣之中,有一卷書冊。

  書冊有些舊,像是手抄的。

  扉頁之上,沒寫任何字。

  但是裏面有晦澀的經脈圖,和詳實的文字,别人或許看不明白,但墨畫一眼就能看出,這是……

  二品逝水步秘籍!
  這是張瀾叔叔……留給自己的……

  墨畫一愣,随後感動不已。

  他将秘籍翻到最後,就發現末尾有行小字,雖刻意模糊了筆迹,但墨畫精通陣法,熟悉筆法,還是能看出,這是張瀾的字迹:

  “鎮族法門,切勿辱沒。”

  “一位路過的,不知名的,好心的叔叔留。”

  墨畫心生暖意,燦然一笑。

  他将張瀾的好意,默默記在心裏,想着将來,若是見到張叔叔,一定還他份大禮。

  随後墨畫眼睛一亮。

  這卷身法,幫了他大忙,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靈修沒有身法,就像肉包子沒長腿,人人都能啃一口,跑也跑不掉。

  重選一門身法來學,比較費事,而且效果肯定不好。

  和陣法一樣,無論是功法,還是法術,乃至身法,都是講究一脈相承的。

  一品,二品,三品,由淺入深,循序漸進。

  這樣學起來事半功倍,根基紮實,領悟更深,效果也更強。

  有了二品逝水步,即便去了乾州,面對築基境界的修道天才,自己也有了足夠的自保之力!
  墨畫松了口氣。

  之後他就開始學二品逝水步。

  一品逝水步,墨畫用得極爲純熟,所以二品學起來,也不算難。

  随着時間流逝,墨畫的逝水步,也漸漸提升到了二品築基的水準。

  而二品的逝水步,較之一品,又多了許多變化,複雜了許多。

  但墨畫還沒悟透二品逝水步的諸多變化,就得知了一件,讓他下巴都驚掉的事……

  嚴教習要成親了!
  這事是嚴教習告訴他的。

  莫管事見了墨畫的樣子,不由點頭,“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你這副模樣……”

  “嚴教習……跟誰成親?”墨畫不由問道。

  “就是那個,我們那天看的,那個束發素顔,不施粉黛,樣貌不算出衆,但氣質知性的女子……”

  莫管事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

  墨畫想起來了。

  是那個端莊娴靜的女陣師……

  這麽一說,和嚴教習還挺般配。

  “但是……”墨畫皺眉,很是費解,“嚴教習是怎麽認識那女子的,又是怎麽走到成親這一步的呢?”

  莫管事一臉,說出來你也不信的樣子:

  “這女子,姓沈,名茹,是毗鄰州界沈家的女子。”

  “是我師兄,他親自登門拜訪,說要見那女子一面,交流一下陣法心得……”

  “然後,兩人相談甚歡,相處了一段時間,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墨畫張大了嘴。

  親自登門……

  這是他認識的那個,醉心陣法,嚴肅刻闆的嚴教習麽?
  莫管事啧啧稱奇,“人不可貌相啊……我萬萬沒想到,師兄他竟能做出這樣的事,佩服,佩服……”

  墨畫也吃驚不已,不過心底也爲嚴教習高興。

  嚴教習爲了小靈隐宗的恩怨,爲了追查宗門叛徒,爲了尋回宗門傳承,半生坎坷奔波,心中郁苦。

  如今能夠找到心儀的人,皆爲連理,白頭偕老,自然再好不過。

  而且,還有喜宴可以吃。

  墨畫已經在心裏盤算,喜宴上可以吃到哪些好吃的了……

  嚴教習定親快,成親更快。

  半個月後,便在通仙城,成了親,辦了婚宴。

  墨畫也湊了熱鬧,沾了喜氣,飽飽地吃了一頓。

  婚禮上,墨畫也見到了沈茹,也就是嚴教習的夫人。

  沈茹一身紅衣,即便是結婚,也沒着太濃的妝容,顯得素雅而端莊。

  墨畫上去給他們道喜。

  沈茹見墨畫眉眼如畫,笑起來目光澄澈而靈動,親切可愛,不由心生歡喜。

  又聽嚴教習說,墨畫也學陣法,更是心中重視,特意封了一個大紅包,送給墨畫,還誇贊道:
  “這孩子聰明伶俐,好好學,将來一定能成爲一品陣師!”

  嚴教習面露尴尬,低聲道:
  “他……已經是一品陣師了……”

  沈茹愣住了,轉過頭,神色錯愕地看着嚴教習,一臉的難以置信,好久都沒緩過神來……

  婚禮熱熱鬧鬧,歡歡喜喜。

  婚禮結束後,莫管事也是一臉欣慰,仿佛了卻了一樁心事。

  “不愧是我師兄……”

  莫管事歎道。

  真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時,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

  莫管事心中感慨,對墨畫道:

  “你将來也好好學學,該放棄的,不要留戀,該抓住的,就千萬不要放手!”

  墨畫一愣,“抓住什麽?”

  莫管事一臉過來人的神情: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墨畫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

  之後的日子,平靜祥和如流水,但如水一般,一點點逝去……

  墨畫沒覺得過去了多久,轉眼就到了離别的日子。

  墨畫有些不舍,但還是收拾好行囊,踏上了遠行的路。

  臨行前,墨畫認真叮囑墨山和柳如畫:

  “爹,娘,你們一定要好好修煉!”

  “不能偷懶!”

  “未來的路還很長,一定不能懈怠……”

  “修到築基,然後再修到金丹……”

  “然後平平安安,長長久久,幸福美滿地活下去……”

  “等我去乾州學好了陣法,再回來看你們……”

  墨山和柳如畫有些苦笑不得。

  這些話,不應該是他們做爹娘的,囑咐孩子的麽?
  不過離愁别緒,也因此沖淡了一些。

  之後墨畫坐着馬車,即将離開通仙城,前往雲渡城。

  馬車停在城外。

  和當初他離開一樣,通仙城的很多修士,都來送墨畫,他們的目光飽含期許和祝願。

  墨畫也笑着跟他們招手。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有自己的生活。

  墨畫希望通仙城的大家,生活平安幸福,也希望他們人生的故事,充實多彩。

  而他自己,也将踏上旅程,走上未知的路,去尋求自己的道了……

  馬車漸行漸遠,離開了通仙城,進入了大黑山。

  途徑深山的時候,墨畫忽然一怔,走到車外,向着遠處的山林招手。

  山林裏,有一隻大老虎。

  大老虎也來送他了。

  幾日前,墨畫提前和大老虎道過别了。

  此行去乾州,要坐雲渡,跨九州,大老虎是妖獸,居于深山,不可能跟着一起去。

  墨畫擔心大老虎吃不飽,所以拜托過父親墨山,進深山的時候,帶一些大魚幹,碰到一隻玄白紋路的大老虎,就替自己喂一下。

  而此次一别,也不知什麽時候,還能再見到大老虎了。

  墨畫站在車上,遠遠地沖着大老虎揮手。

  大老虎默默地看着墨畫,目光有些茫然,直到墨畫遠去,小小的身影消失,這才耷拉着大腦袋,轉身走進山林,隻是背影,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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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9:29
 第576章 行程
  幾日後,墨畫登上了雲渡。

  這艘雲渡,比墨畫之前見的,小師兄和小師姐乘坐的那艘,要小了些,也簡陋了些。

  但盡管如此,也很氣派了。

  雲渡乘雲而起,掀起層層雲狼,蔚爲壯觀。

  大概三個月後,雲渡會進入乾州。

  墨畫也要在五個多月後,也就是九月之前,到達乾州五品乾學州界的乾道宗,想辦法拜入宗門。

  雲渡飄在天上,飛在雲間。

  雖說是“飛”,但其實并不算作“飛”,至少與修士的飛天不同。

  天上有雲海,雲海有雲脈,雲脈之中,又有氣流,這些氣流,形成狂風,自九州雲間,滂湃流轉,最後一并彙入巽州。

  雲渡便是利用雲脈中的氣流,在州界之間航行。

  墨畫一開始還很新奇,幾天之後,新奇感退去,就覺得無聊了。

  雲渡之上,每位修士都有一間客房。

  客房不大,供修士修煉和休憩之用。

  墨畫大多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小客房裏,安靜修煉,學陣法。

  他孤身一人,爲免是非,很少出門。

  隻有吃東西的時候,會出去逛逛。

  雲渡有大艙,可以出售各種東西。

  有各種膳食,但比較貴,墨畫雖吃得起,但也不會常吃,隻是偶爾解解饞。

  他靈石不算缺,但也知道,出門在外,要省着點用。

  到了乾州,花靈石的地方多着呢。

  而大艙之中,修士也可以租賃攤位,賣各地的特産,以及一些制式不同的靈器、丹藥、陣法等等。

  墨畫偶爾逛逛,大開眼界。

  他第一次見到了各種各樣的靈器。

  有子母刀、有長槍、有長戟、還有飛針、梨花針、有紅绫、有鐵鎖等等……

  其中最貴的,是劍。

  劍爲修道百器之君。

  涉及劍器的功法,道法,煉器,門道極多,學問極深,甚至禦劍的修士,爲了與靈修和體修區别,被單獨稱作“劍修”。

  修士之中,喜歡修劍者極多。

  隻不過,劍修既重功法,又重劍法,劍器的煉制之法,也是秘傳,非常講究傳承和底蘊。

  所以,大黑山中,幾乎沒有什麽修士用劍。

  大黑山附近的修士,大多都是用刀。

  即便有用劍的,其實也是把“劍”,當做“刀”用。

  将劍作爲一種普通的靈器來砍殺,而并不能算作,真正的“劍修”。

  墨畫唯一見過的劍修,應該就是張瀾。

  他那把很沉的古劍,松紋古樸,墨畫拿着都費勁,一看就很名貴。

  此外,劍修據說也有不同。

  有體修用劍,近身攻擊,劍氣與勁力相容,劈山斬海。

  也有靈修用劍,遠程擊殺,神識禦劍,斃敵于千裏……

  不過這些,墨畫也都沒親眼見過,不知道真假。

  “劍修……”

  墨畫之前也想過,自己神識這麽強,若是修“禦劍之術”,心随念動,禦萬千飛劍,凝成劍雨,那豈不是又帥又強?

  直到他在雲渡的攤位上,看到劍器的價格,就默默打消了這種不自量力的想法。

  靈劍太貴了!
  随便一把靈劍,都要七八千靈石。

  稍微好一點的,都要上萬。

  這種劍器,還容易損耗。

  壞了又要重買。

  不像那些世家大宗,上好的靈劍,都是祖傳的,用料名貴,經久耐用,且常年修持,人劍一體,威力驚人。

  墨畫歎了口氣。

  算了,還是學自己的陣法吧……

  區區劍法,不學也罷。

  自己高攀不起……

  雲渡的大艙之中,除了膳食,靈器,還有一些丹藥和陣法。

  丹藥的話,墨畫就不看了。

  馮老先生怕墨畫有什麽閃失,爲他準備了不少,既有一品的,還有二品丹藥。

  這些二品丹藥,是馮老先生托關系,請二品前輩煉丹師幫忙煉制的。

  回靈、解毒、避瘴的都有。

  讓墨畫最感興趣的是陣法。

  但這也讓他大失所望。

  擺攤的,大多數是一品陣師,很少有二品的。

  即便偶爾有修士賣二品陣圖,售價也極爲昂貴,而且不算稀有,很不劃算。

  與其花靈石買這些陣圖,不如自己去碰運氣,去觀想五行陣流圖,破譯五行源紋,随機抽五行陣法……

  此外,墨畫還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修士。

  雲渡途徑離州、坤州、兌州、乾州,最後到達坎州。

  這幾個州的修士,都會出現在雲渡之上,來來往往,紛紛攘攘,穿着打扮各異,功法靈根迥異。

  這些來往的修士,風俗不同,面相有異,也有着不同的行爲習慣。

  甚至還有一些,墨畫尚未見過的靈根屬性。

  墨畫雖然好奇,但也沒跟任何人攀談。

  他怕有壞人,打他的壞主意。

  人心隔肚皮,出門在外,他一個小修士,還是謹慎點比較好。

  沿途也有些修士,看墨畫年紀小,就一臉假笑地和墨畫搭話:
  “好可愛的小兄弟……”

  “小兄弟,你是一個人麽?”

  之後要麽說,“我有一份機緣……”

  要麽就說,“姐姐有好東西給你看……”

  墨畫年紀不大,但已經遊曆過了,勉強算是個“老江湖”了,怎麽看不出他們心思叵測。

  這種情況下,墨畫都裝作視而不見,根本不搭理他們。

  反正雲渡之中,有大修士坐鎮,這些人也不敢胡來,鬧出亂子。

  一般墨畫不理他們,他們也就心中有數,悻悻然不再打擾墨畫了。

  墨畫就這樣,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裏,每日例行修煉,堅持學陣法,晚上在道碑上,接着練習二品陣法,繼續增強十四紋神識。

  有空的時候,參悟五行陣流圖,破譯一些五行陣法。

  覺得悶了,就走到甲闆外,看着漫天的雲海。

  日子過得安穩而平靜。

  習慣了之後,甚至有些枯燥。

  就這樣,墨畫謹慎小心,三個月時間,慢慢就過去了,雲渡也終于到達了乾州。

  雲渡停靠,墨畫收拾完東西,就一個人下船了。

  隻是心中,難免有些緊張和忐忑。

  剛下雲渡,墨畫忽而一怔,擡頭一看,目光震撼。

  天下九州,雖然是一片蒼天。

  但每個州界,修士頭上的天,又是不一樣的。

  這點一般修士看不出來,但墨畫知道,天上有天道大陣,他更是親眼見過,所以隐隐約約,能感覺出來……

  乾州天上的大陣,與離州迥然不同。

  這便意味着,這一部分的天道大陣,有着不同的陣紋和格局。

  至于有什麽不同,墨畫境界還低,還看不仔細。

  墨畫又擡頭,看了眼天空。

  乾州。

  乾者,天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無論走到哪裏,頭頂的都是天,腳踩的都是地,天上有亘古不變的天道大陣,地下有厚德載物的大地道蘊。

  自己也當如此,領悟陣法,尋求天道,自強不息……

  墨畫點了點頭。

  身處異鄉的陌生,不安和忐忑,也稍稍退去。

  他挎着儲物袋,昂頭挺胸,走下了甲闆,迎着浩渺的天空,踏上了乾州的大地。

  ……

  乾州很大,有很多州界。

  這些州界,也有大有小,有低品也有高品,其中最負盛名的州界之一,便是宗門林立,學風昌盛的五品乾學州界。

  雲渡落地的地方,在蒼渡城,位于三品蒼渡州界。

  蒼渡州界,距離乾學州界,還有不短的路途。

  蒼渡城是靠雲渡興盛發展起來的仙城,交通便利,修士往來頻繁。

  城中也有不少少男少女,似乎都是各州的修士,乘坐雲渡,到乾州求學來的。

  隻不過,他們都有家族的長輩或是長老護送。

  唯有墨畫,孤身一人。

  墨畫在蒼渡城休息了一晚,次日便啓程,離開蒼渡城,孤身前往乾學州界。

  其他求學修士,要麽騎馬,要麽坐車,要麽乘着雲辇。

  墨畫爲了省靈石,隻能走着去。

  他給自己規劃了一條路。   
  這條路自蒼渡城,沿途跋山涉水,途徑兩個二品州界,最後到達五品乾學州界。

  雖然繞點遠路,但因爲都是二品州界,所以安全點。

  出門在外,謹慎點比較好。

  在二品州界,限制築基修爲,墨畫築基前期的實力,憑借着一身陣法和法術,能混得如魚得水。

  即便遇到打不過的,仗着隐匿術和逝水步,自己還能跑。

  可若去了三品州界,萬一點背,遇到什麽心術不正的金丹修士,要取自己的性命,那就真的完蛋了。

  金丹修士,可不是自己一個區區築基前期的小修士能抗衡的。

  說不定,一道飛劍,就能宰了自己。

  所以,該慫就慫一點。

  隻要能在一個半月内,到達乾學州界,拜入乾道宗就好。

  墨畫算了算腳程和路程,時間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而且一路上,他還可以練習二品逝水步。

  在通仙城的時候,他隻是草草學了個大概,研究得不深,也沒機會多運用。

  這次趕路,他正好能以用代學,提升自己二品逝水步的熟練度。

  這種保命的身法,一定要多練,練到熟得不能再熟才好。

  一絲懈怠,就有可能在危機時刻,丢了小命。

  墨畫盤算好了,便收拾好行裝,沿着大路,一人踏上了前往乾州學界的路。

  這一路上,餐風露宿。

  沒人的時候,墨畫以逝水步趕路,行如流水,腳下生風。

  累了,就歇會。

  偶爾遇到一些車隊,打着正經的招牌,修士的氣息和面相都是堂堂正正,神念上也沒有惡意,墨畫才會靠近。

  偶爾蹭蹭飯,或是蹭蹭車。

  自己也正好休息一下。

  這些修士,也大多很熱情,見墨畫年紀小,一人上路,都有些驚訝,也會拿出一些酒肉,來招待墨畫。

  無功不受祿。

  墨畫就瞄幾眼,指出車隊哪裏的陣法有問題,幫着修了一下。

  這些人就更驚喜了。

  往往分别時,還會送墨畫一些禮物,雖不算名貴,但也是一份心意,墨畫很開心。

  偶爾也會遇到危險。

  像是山林的妖獸,獨行的被通緝的修士,或是成群結隊,瞞得過别人,瞞不過墨畫,一眼就能看出是邪修的修士隊伍。

  墨畫見的魔修多了。

  當初跟着師伯,走了一路,活的魔修,死的魔修,或者是見了師伯,由生到死的魔修,墨畫見了一堆。

  魔修氣息不正,而且神識之中,帶有腥穢之感。

  墨畫神識敏銳,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但他也做不了什麽,隻能遠遠地避開。

  他一個小修士,人生地不熟,這種是非,不是他能牽扯的。

  低調地,悄悄地,一個人前往乾學州界,早日拜入宗門,求學修行才是正事。

  這一路,偶爾也會路過仙城,或是小鎮。

  墨畫一般都會暫時逗留,歇歇腳,問問路,看看前路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仙城的修士,大多冷漠些。

  反倒是一些小鎮,風氣淳樸,修士既熱心,話又多。

  “往前面,攀過山頭,過了小半坡,沿着山道,再走幾百裏,路過幾個小仙城,差不多就到乾學州界了……”

  “山裏有妖獸,你一個小娃子,要小心點……”

  “天太黑的話,路不好走,就在山裏那間破廟裏過夜。”

  “那破廟,曾經是一座山神廟,供着山神,後來山神修成邪祟,被乾學州界,幾個長老過來斬了……”

  “現在廟裏,空空蕩蕩,沿途的修士,若是耽擱了出山的時間,都會在那裏逗留……”

  說這些話的,是個佝偻的老者。

  老者在小鎮中,開了個面館,墨畫餓了,就點了一大碗面,一邊吃,一邊與老者說閑話。

  墨畫禮貌地向老者緻謝。

  老者捋着胡須,微微颔首,忽而又好奇問道:

  “伱這孩子,是外地的?怎麽就一個人?”

  “我外出曆練曆練……”墨畫道。

  老者搖頭,“一個小娃子,曆練什麽?”

  “我十五歲了,不小了!”

  老者哼了一聲,“十五歲才多大,在我們這裏,不到二十歲,都不過是小娃娃……”

  墨畫詳細問了,這才明白。

  乾州是大州,氣候宜人,整體比離州富庶很多,即便是散修的生活,也比離州那邊要好一些。

  而乾州的修士,一般修煉的時間,也更長些。

  有些家底的修士,或是一些家族、宗門的修士,就更是如此。

  他們不用像普通散修那樣,修煉不成,就要早早煉體,強身健體,謀個生計,反倒可以一直修煉到二十多歲。

  一直溫養身體,打牢根基,然後再突破築基。

  實在不行,再下放到家族的産業,慢慢曆練。

  所以,二十歲之前,都還屬于,無憂無慮,安心修煉,以及修道啓蒙的年紀。

  墨畫有些無奈。

  他以爲自己十五歲,已經是小小少年了。

  結果在這些大州,卻還隻算半個小娃子……

  老者端詳了一下墨畫,又問道:“你築基了?”

  “嗯。”墨畫點頭。

  老者有些可惜,“太急了,你這靈力,你這血氣,不踏踏實實再沉澱一下,築什麽基啊?”

  “你是想,二十歲築基,就去拜宗門?”

  墨畫點頭。

  老者歎道:“哪有這麽簡單,你這築基,如此單薄,就算二十歲之前築基了,别人也不可能收你……”

  “更何況,我看你靈根,似乎也不太好?”

  墨畫沒隐瞞,如實道:
  “隻有中下品……”

  老者愣了下,搖頭歎道:“難啊……”

  墨畫本想問,“有入宗令也不行麽?”但想了想,還是沒問出來。

  出門在外,“财”不露白。

  乾州附近,求學的弟子很多,“入宗令”這種東西,必然也是很珍貴的,輕易不能告訴别人,以免被人觊觎。

  墨畫又問:“您知道乾道宗麽?”

  “乾道宗誰人不知……”老者說着,吓了一跳,“你不會想拜入乾道宗吧……”

  墨畫點了點頭,“我碰碰運氣。”

  老者忙不叠搖頭,“那更不可能了,乾道宗是乾學州界,四大宗門之一,是首屈一指的大宗門,曆界乾學論道,至少都是前三甲……”

  “你這資質跟道基,絕不可能入門。”

  “沒有例外麽……”墨畫問道。

  “例外……”老者微怔,“那老頭子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能有什麽例外?就算你是掌門私生子……”

  老者皺了皺眉,“估計也夠嗆……你是不知道,這些宗門的門檻,究竟有多高,他們對靈根,是極其看重的……”

  墨畫也蹙起了眉頭。

  對靈根看得如此重……

  看來入門的事,自己還是想簡單了。

  也不知道,這“入宗令”,乾道宗認不認……

  若是不認,自己恐怕要早做打算了。

  墨畫吃完了面,又跟老者聊了會,然後付了靈石,就又開始啓程,向遠處的深山走去。

  老者見墨畫小小的,孤零零上路,皺着眉頭,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叮囑道:
  “小娃子,你小心些,盡量别走夜路,不行就去山神廟落腳。”

  “謝謝老爺爺,我知道了!”

  “還有,小心一些人販子……”

  墨畫一怔,“人販子?”

  “嗯。”老者點頭,低聲道:“這裏是乾州,雖說宗門勢力大,道廷管得嚴,治安也好,但……”

  “有些人,隻要給靈石,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墨畫道:“人販子……販誰呢?”

  老者指着墨畫,“主要是販你這樣的……”

  墨畫微怔,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乾州一界,是修道求學之地。

  各方勢力之中,有天賦的少年修士,很多都會到此求學。

  那麽綁架求學修士,向其背後的家族,勒索巨額靈石,便是一筆雖然危險,但卻暴利的行當。

  甚至,即便不勒索。

  這些天才修士,靈根極品,資質上佳,賣出去也是一筆不菲的靈石。

  “拐賣修士啊……”

  墨畫點了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老者不知墨畫真記住,還是假記住了,不再說什麽,隻是憂心忡忡地看着墨畫。

  墨畫向老者揮手告别,便轉過身,腳步輕快,一個人沿着山路,向遠處的深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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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49:57
第577章 驚夜
  深山險峻,景色幽麗。

  落葉積得厚厚一層,腐爛之後,和泥土融在一起,踩上去軟綿綿的。

  淡黃的瘴氣,浮在山間。

  乳白的雲霧,籠在林間。

  潺潺溪流,不知從何處流來,浸着嶙嶙山石,又不知向何處流去。

  墨畫服了一粒辟瘴丹,驅了體内的瘴氣,放開神識,提防着林間的妖獸,沿着崎岖的山道,小心翼翼地向北面走着。

  走了大半日,直到日頭落下,山間籠着暮色,深林越發幽暗深邃。

  墨畫擡頭,發現夜深霧重,瘴氣也濃,隔絕了神識。

  神識感知的範圍,不及白日的一半。

  山間的妖氣,也漸漸濃了。

  一些“夜興日寐”的妖獸,似是漸漸醒來,在凄涼的夜色中,發出詭異的,莫名的低吼,在山間低沉回蕩。

  墨畫皺了皺眉。

  看來趕不了夜路了……

  他想起老者說的破廟,便依據記憶,放開神識,尋了個方位,向一條隐蔽的山路走去。

  穿過一片林木,攀過一個巨岩石,又行了半個時辰,終于在山腰間,見到了一座破廟。

  廟宇破敗,但有一丁點人氣,似乎偶爾會有修士路過,在此休憩。

  附近的妖氣瘴氣也淡一些。

  破廟前,還有一條石階,簡陋陡峭。

  墨畫拾階而上,身如逝水,腳下輕盈,不多時便到了破廟門前。

  破廟的大門缺了一扇,另一扇也經日曬雨淋,斑駁不堪。

  進了門,四壁透風,髒亂不堪。

  凄冷的月光,從屋頂照下,映得正中一座泥塑,面泛白光,陰森森的。

  這泥塑面相狹長,有着人臉,但又無人相。

  眼睛經月光一照,顯着一絲詭異,穿過漆黑夜色,似人非人地注視着墨畫。

  墨畫無所畏懼,睜着一雙大眼睛,也跟泥塑對視。

  對視了一會,似乎是因月光偏轉,泥塑的目光,竟默默地移開了……

  墨畫卻不放過它,一直走到泥塑面前,目光深邃,盯着泥塑看。

  泥塑立馬安安穩穩,本本分分。

  墨畫跳上了供台,将泥塑端詳了一圈,嘴裏嘀咕道:

  “不對啊,怎麽什麽都沒有呢?”

  “應該有的啊……”

  “我不可能看錯……”

  墨畫一臉疑惑。

  泥塑的眼中,已經沒了光彩,甚至恨不得把眼睛閉上。

  墨畫舔了舔嘴唇,“可惜了……”

  随後他跳下供台,清理了一塊空地,神識禦墨,畫了一副暖火陣。

  暖火陣一亮,橘黃的火光升起,驅散了廟裏的夜色,以及山間的陰冷。

  墨畫裹着個小毯子,烤着火,覺得十分暖和。

  暖意升騰,墨畫忽而又覺得肚子餓了,便從儲物袋中翻出一些山薯、肉幹,放在暖火陣上烤。

  烤着火,吃着香糯的山薯,嚼着香辣的牛肉,喝着娘親釀的清甜的果釀。

  墨畫搖頭晃腦,十分惬意。

  吃飽喝足,墨畫熄了暖火陣,将小毯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就着地上殘留的餘溫,進入了夢鄉。

  破廟之中,便安靜了下來。

  清冷的月光,又照了下來,也照亮了供台之上,那尊泥塑的眸子。

  泥塑冰冷的眼眸,緩緩下垂,看向了裹成“小粽子”一樣,旁若無人,呼呼大睡的墨畫身上。

  泥塑目光閃動,不知在思索什麽。

  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泥塑之上,浮出了一層淡淡的白光。

  這層光芒,似虛似幻,模糊而隐晦。

  神識可感,而目不可見。

  白光漸漸拉長,緩緩凝成了一道狹長的人影。

  它自泥塑之中,脫殼而出,身如人,面似妖,長須狹目,長有黃毛。

  這道妖影,蹑手蹑腳,随着陣陣陰風,緩緩靠近墨畫,伸出長長的指甲,聲音詭異道:
  “小友……”

  “回頭看一下……”

  “看一下,我是誰……”

  它想将這陰祟之聲,傳入這小修士的夢中。

  讓他從夢中驚醒。

  可它還沒說完,就見原本“熟睡”的墨畫,忽然轉過小腦袋,一雙大眼睛盯着他,問道:

  “你是誰?”

  面容邪異的妖影吓了一跳。

  “你,你沒睡着?”

  随即它又一驚,“不對,伱能看到我?”

  “你不是讓我看你麽?”墨畫奇怪道。

  “不,不……”

  妖影連連搖頭,它說的“看”,是在夢中看,看的是自己顯化而成的,妖異可怖的夢魇。

  而不是在現實中,真的用眼睛去看。

  妖影有些慌亂,“這小鬼,到底怎麽回事……”

  他到底是怎麽看到自己的?
  莫非……是神識太強了?
  也不可能,他一個小鬼,神識能有多強?

  “你是誰?”墨畫又問。

  妖影回過神,面露怒意,剛想說什麽,卻見墨畫目光澄澈而銳利,甚至還帶了……一絲詭異,似乎要将自己看穿。

  妖影心中一悸,便聽墨畫聲音清脆道:
  “你是剛剛泥塑裏的東西?”

  “山神廟的泥塑……”

  “你是山神?”

  “不對,山下的老爺爺跟我說,山神變成邪祟,已經被斬殺了。”

  “所以,你是冒牌貨?”

  “人身妖臉,寄生泥塑,說明你既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一道神念,要麽是天生邪祟,要麽是人化的鬼物……”

  妖影心底一沉。

  這小鬼,怎麽知道得這麽多?

  他多大年紀?說得跟天天跟這些妖邪鬼祟打交道一樣……

  妖影顯露兇相道:“怕了吧,既然知道,還不趕緊……”

  它話沒說完,就見一個火球呼嘯而至。

  這記火球,又快又準,上面火焰缭繞,直奔妖影的臉面而來。

  可火球并未擊中,而是穿過妖影的臉面,直接飛出門外,随着爆炸聲起,火光彌漫,焚毀了幾塊山石。

  妖影一怔,随後大怒。

  火球術糊臉!
  這個外來的小修士,太沒有禮貌了!
  一言不合,就丢火球?
  好在自己是神念之體,靈力構成的法術,傷不了念體,不然臉上遭這一下,不就破相了麽?!
  “好大的膽子!”

  妖影滿臉怒意,他要給這個小修士一點顔色看看,教他一些,做修士的規矩!

  但墨畫視若不見……

  “火球術沒用麽……”

  “因爲是靈力層面的殺傷力麽……”

  “邪念……神識……”

  墨畫一邊沉思,一邊嘀咕着。

  他之前的神念交鋒,都是在識海内,一法一術,皆是神念顯化,可以殺傷邪念。

  但現在是在識海之外,墨畫經驗匮乏,也不知什麽手段好用。

  墨畫自顧自琢磨。

  妖影更是怒不可遏。

  黃口小兒,目中無人!
  這是根本沒将自己放在眼裏。

  自己好歹也曾是一方山神,受人供奉,雖說如今落魄,但也不至于淪落到被一個小鬼,欺辱至此的地步!
  在自己的廟裏,有自己的神像加持,念力穩固。

  自己又是神念之體,血氣不傷,靈力不侵,基本上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原本念這小鬼年幼,将他吓走便是。

  但他既然如此不識擡舉,那自己也不得不下點狠手,讓他知道一下,修道的險惡了……

  妖影雙目赤紅,氣息暴增,節節攀升,原本瘦削的身形,漸漸變壯,四肢長出毛發,化爲了一隻巨大的“黃皮子”……

  墨畫看着不僅不怕,還很新奇。

  他看過變“惡鬼”的,看過變“僵屍”的,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變成“黃鼠狼”的……

  黃皮子目光猙獰地看着墨畫,似乎就要動手。

  墨畫略作沉思,決定先下手爲強,小手一點,在黃皮子腳下,以靈墨布陣,畫出了金鎖陣。

  一品金鎖陣簡單,所以布得很快。

  金鎖陣既成,便形成條條鎖鏈,将黃皮子妖影鎖住。

  黃皮子被金鎖陣束縛,掙脫幾下,便扯斷了鎖鏈,脫身而出,但它心中還是大驚。

  “陣法?”

  “無筆無紙,這小鬼是怎麽布下的?”

  墨畫卻暗暗點頭。

  自己想得沒錯。

  法術的威力,由靈力決定。

  而陣法的傷害,雖也由靈力構成,但其中既蘊含了大道的法則,也凝結了大量的神識。

  以神識,克制神念。

  所以法術傷不了它。

  但陣法對這無血無肉,無靈無氣,肉身不傷,靈力不損的“黃皮子”妖影,是有效的。

  隻不過比起識海中,純粹由神識構成的陣法,威力是要差一點。

  不過有用就好……

  更何況,自己現在用的,還隻是一品陣法。

  墨畫一連取出幾瓶靈墨,開始屏氣凝神,神識禦墨,構建更複雜的陣法……   
  黃皮子見一臉平靜的墨畫,心有點慌……

  它感覺,事情有一點,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這個小鬼,不慌不亂,一招接一招,底氣十足,它有點看不透了。

  算了?

  可堂堂山神,若是鬥不過一個小鬼,豈不是讓人笑話?
  黃皮子心一狠,硬着頭皮,想向墨畫撲殺而去。

  可尚未近墨畫的身,就見腳底金色墨紋顯現,凝成三道金鎖複陣,将它牢牢困住。

  黃皮子爪牙并用,奮力掙脫了。

  一品金鎖陣,它雖如今落魄,實力不同往日,但還是能應付得過來的。

  可還沒來得及掙脫,它低頭一看,就見腳底,又出現了更多的金鎖陣。

  黃皮子既驚又懼。

  “這小鬼……怎麽回事?”

  “他到底受的什麽教育?怎麽還能這麽畫陣法的?!”

  這麽畫陣法,自己赢不了……

  黃皮子心生退意。

  “要求饒嗎?”

  這念頭剛浮現,就被黃皮子否決了。

  自己堂堂山神,豈能向一個小鬼求饒,說不去不被人笑話死?
  先這麽硬撐着……

  小小修士,就算神識強些,陣法學得好一點,又能堅持多久?

  等彼此都撐不住了,它再裝裝樣子,認個“平局”,彼此罷手,不至于丢太大的面子……

  可還沒等它想完,忽而眼皮狂跳。

  它發現,周身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道火紅的紋路,洶湧的靈力,在其間流轉,磅礴的神念,在其中湧動……

  二品陣法!

  還不是一般的二品陣法,至少是二品初階十二,乃至十三紋的殺陣!
  黃皮子心中一顫,睜大眼睛,立馬丢掉了山神的尊嚴,高呼:

  “小友!小友!”

  “有話好說!”

  墨畫不理他,繼續布陣法……

  黃皮子咬牙,大喊道:“小爺,小祖宗!”

  “求你了,别畫了,再畫就要命了!”

  它好不容易凝成這殘軀,再被炸一下,真要魂飛魄散,萬劫不複了……

  墨畫停手了。

  倒不是他真想停手,而是他也畫不下去了。

  他神識雖強,但用這種高難度的神識布陣的手法,畫二品十三紋的地火陣,本就有些吃力。

  之前布金鎖陣,消耗了不少神識。

  現在這二品地火陣,估計是畫不完的,就算畫完,神識也瀕臨枯竭了。

  而且,這黃皮子這麽懂事,都喊自己小祖宗了,墨畫也就“大”人有大量,暫時先放過它。

  墨畫走到黃皮子面前,問道:

  “你想害我?”

  黃皮子無奈道:“我隻想吓吓你……”

  墨畫不解,“無緣無故,你吓我做什麽?”

  黃皮子苦笑,“你神識有些蹊跷,一進門,就盯着山神像看,似乎看出了什麽……”

  “我怕被你瞧出底細,引來災禍,所以想吓一吓你,讓你早些離去,并無其他惡意……”

  “哦……”墨畫似信非信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是誰?”

  黃皮子道:“鄙人便是此間的山神……”

  墨畫眉頭一挑,“胡說,這裏的山神被宰了!”

  黃皮子連忙道:“不敢騙小友,鄙人确實是山神,名爲黃山君,披了黃妖皮,姓黃,又是山神,故名‘山君’……”

  “當初修道,出了岔子,邪念滋生,這才被正道修士斬了一次……”

  “但因根源深厚,到底留了一線生機。”

  “這些年歲,鎮此破廟,驅瘴辟妖,供旅居的修士休憩,也算結了一絲善緣。”

  “再加上,山神像供奉,有了一絲香火。”

  “這也凝出了這一身殘軀,隻不過實力大不如前,隻是苟延殘喘罷了……”

  黃山君歎了口氣。

  墨畫見他神情不似作僞,便勉強信了他一點,但還是脆聲威脅道:

  “你最好别騙我,不然我吃了你!”

  黃山君一愣,有些失笑。

  心道到底是小孩子,威脅人也不會。

  自己是神念,他要怎麽……

  黃山君忽而一凜,“吃”字剛一浮現,便覺得牽動了因果,心中不由心驚膽顫。

  “這……”

  這小修士,真能吃了自己?
  不……或許是他,已經吃過了不少……

  黃山君張了張嘴,滿眼驚恐。

  “這小修士,究竟是什麽東西?怎麽比自己還吓人?”

  黃山君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自己怎麽就這麽背,招惹了這個小禍害?!

  當初這小祖宗進門的時候,自己躲在泥塑裏裝死不就行了麽?

  爲什麽要犯賤,去看他一眼呢?

  這一看,差點把老命看沒了……

  黃山君心裏發苦。

  墨畫卻盯着黃山君打量,忽而問道:
  “我問你幾個問題。”

  黃山君立馬退去妖形,顯出人身妖面的本相,恭敬道:
  “小先生,請問!”

  墨畫問道:“你身是神念,但到底算是人,還算是妖?還有山神……究竟是什麽?”

  “怎麽才算是‘神’?”

  墨畫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黃山君有些意外。

  他以爲這小修士,本事這麽大,精通神念殺伐,必然家學極其淵源,但問的這些問題,又有些深淺不一。

  不該他會的東西,他倒是會了,不僅會,還精深得可怕。

  但該知道的東西,他好像卻知之不多……

  “是傳承殘缺,還是師父隻教了一半……”

  黃山君心中推測,但也不敢隐瞞。

  它怕這小修士在“詐”它,明明懂,卻裝不懂,然後抓住自己的話柄,将自己給“吃”了。

  修道險惡,也不是沒有可能……

  黃山君道:

  “世間所有神念之體,便與修士的神識,厲鬼的鬼念,邪祟的邪念一樣,同爲虛妄不實的‘念體’。”

  “鬼是念體。”

  “修士大限将至,身死道消,死後轉化的神念,一般都是鬼物。”

  “鬼物邪祟,神智潰散異變,會吞人神識,維持自身鬼念,尤其是至親之人的神識,對鬼物來說,更是大補之物。”

  “‘神’也是一種念體。”

  “但修成神很苛刻,與大道、因果、供奉、香火之類的有關。”

  “我隻是個小山神,受了點香火,得了信奉,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山神果位,但更高深的的東西,我便不清楚了……”

  “尤其是……”

  黃山君面露畏懼,“這世間,據說還有亘古而生,古老無上的妖神、邪神和魔神……”

  “這些存在,不可見,不可知,甚至近乎‘道’,近乎‘仙’……”

  墨畫心中微凜。

  這個修界,好像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大,還要深,也還要可怕而複雜……

  墨畫又看了黃山君一眼,疑惑道:
  “山神,修的是正道,是好的?”

  黃山君尴尬笑道:“算是吧……至少神識清明,想吃香火,想結善緣,有善果……”

  “那你之前,怎麽又變壞了?還被斬了?”墨畫好奇道。

  黃山君仿佛胸口被紮了一刀,遲疑片刻,無奈道:
  “這……唉,修行一事,行差踏錯,也是難免的……”

  “我做山神,做得太安逸了,神念又許久不曾增長,便動了歪心思,吃……吃了幾個人……”

  墨畫目光一冷。

  黃山君渾身發寒,立馬道:“不是‘我’,是以前的‘我’……”

  墨畫闆着小臉,“以前的你,就不是你了?”

  黃山君欲哭無淚,“邪念滋生,一體兩念,我沒辦法……”

  “然後呢?”

  “然後……吃了幾個人,神念雖然髒了,但也的确強了,就在‘我’,不,是以前那個我沾沾自喜的時候,就被附近正道宗門的修士算出來了……”

  “有一個白衣劍修,境界高深,一劍将我斬了……”

  “斬了之後,我因之前的善緣,還留了一絲氣息……”

  “那劍修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一死一生,不可斷絕’,‘留一線生機’之類的話,放過我了。”

  “但他也警告過我,若再行惡,必斬盡殺絕。”

  “所以,小先生,我真的不敢害你……”

  黃山君恨不得把心剖開給墨畫看。

  “嗯嗯。”墨畫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道:
  “你是山神,是神念之體,那劍修用劍,怎麽斬的你?”

  “是……”

  似是想到當時的情景,黃山君的眼眸中,還殘留着極大的驚恐。

  “神念化劍……”

  墨畫一愣,随後目光大亮。

  神念……

  化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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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人販子

  墨畫興奮道:“神念化劍?怎麽化的?化出的劍,是什麽樣的?如何以神念驅使?”

  黃山君神情複雜,“我怎麽知道……”

  我是被‘神念化劍’斬殺的那個,不是用‘神念化劍’斬人的那個……

  墨畫又道:“那神念化劍,是不是很厲害?”

  黃山君點頭,“你看我被斬殺後,如今這落魄的樣子,也就知道了……”

  墨畫看了眼黃山君,有一丢丢質疑,“你也不厲害啊……”

  怎麽能說明“神念化劍”厲害?
  黃山君羞惱,“此一時,彼一時!”

  “當年!我可是山君!這一片山頭,都由我說了算!”

  “隻不過行差踏錯,心生邪祟,道行毀于一旦,這才如此不堪,敗在你手裏,虎落平陽被……”

  墨畫眉頭一皺,目光危險。

  黃山君立馬把“被‘犬’欺”三個字吞了下去。

  也不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小修士本事不俗,至少也是隻“小老虎”,還是隻“小惡虎”……

  “吃人”的小惡虎……

  能不招惹,還是不要招惹……

  墨畫還是有些不信,“伱以前真的很厲害?”

  “那是自然……”

  墨畫尋思道:“這裏是乾州的二品小州界,你再厲害,也不過是二品山神,能厲害到哪去?”

  “這你就不懂了……我以前……”

  黃山君面容狹長,一臉自負,可說到一半,又生生止住,尴尬笑道:

  “……确實隻是個二品小山神……”

  墨畫狐疑地看着他。

  黃山君被墨畫盯得心虛,兩眼望天,裝作無事發生。

  墨畫覺得它問題很大,但現在它服軟了,不好下狠手,而且好歹是個山神,不能太過無禮。

  墨畫還是更挂念“神念化劍”的事……

  “會神念化劍的劍修,長什麽樣?姓甚名誰,你知道麽?”

  黃山君搖頭,“不知道,我隻記得他一身白衣,飄然若仙,還有那道可怕的劍意,至于長什麽樣,沒敢細看,姓甚名誰,我更不敢問了……”

  “那是何門何派?”

  黃山君還是搖頭。

  墨畫無奈,嫌棄地看了黃山君一眼,“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黃山君很是無奈。

  我能怎麽辦?
  我被一劍斬了,對那人避猶不及,哪裏還敢問東問西。

  “白衣劍修,斬殺邪祟山神……”

  墨畫隻能将這線索記下,之後拜入宗門後,再想辦法查查看。

  看能不能查出“神念化劍”之人,找到“神念化劍”的方法,掌握神識外放,顯化成劍的法門……

  這樣再遇到一些邪祟,或是像黃山君這樣的神念,在識海外,也能神識化劍,一劍斬了……

  墨畫心裏默默嘀咕着。

  黃山君立馬打了一個寒顫。

  它不知墨畫小腦袋裏盤算着什麽,但不用腦袋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可能還是很可怕的事……

  不然自己也不會覺得脖子涼飕飕的……

  “小先生……”黃山君露出一個極其和善,乃至有些谄媚的笑容,“山間風涼,您早點休息,明日一早,還好趕路……”

  它想早點把這小祖宗送走……

  “我不困!”墨畫道。

  他識海中有道碑,就算不睡覺,也不覺得困。

  黃山君心裏苦。

  小祖宗唉,你困一下吧。

  你不困,這長夜漫漫,我很難熬啊……

  墨畫還想很多東西。

  譬如怎麽能成山神,善緣是什麽?
  山神若是生出邪祟,是不是會成爲邪神?爲什麽要吃香火?爲什麽要受供奉?
  等等等等……

  距離天亮還早,墨畫還想抓着黃山君,一一問清楚,可他剛想開口,忽而一怔,目光看向門外。

  黃山君見了墨畫的異狀,有些意外。

  片刻之後,他也是一愣。

  “外面有人來了……”

  墨畫點了點頭。

  黃山君神色錯愕。

  它現在明白了,這小修士的神識,必然非同小可。

  在自己的山界中,竟比自己還能提前感知到風吹草動。

  “要躲一下……”

  黃山君弱弱看了墨畫一眼,征詢了墨畫的意見。

  墨畫點頭,它這才松了口氣,化爲一縷白煙,煙氣袅袅地融入山神像。

  墨畫塗抹掉地上的暖火陣,也施展逝水步,沿着牆壁,垂直地“走”上了房梁,躲在巨大的,但是斷了一半的梁木後面,施展了隐匿術,好好地躲着。

  不一會兒,廟外細微的腳步聲響起。

  盡管壓低了步聲,但在寂靜的山夜中,尤其在墨畫的感知中,還是清晰可聞。

  兩個陌生的修士躲在廟門外,壓低身形,向廟内窺視,同時放出神識,掃視了一圈,這才放下戒備,對後面道:
  “大哥,廟裏沒人……”

  後面陸續有人說話。

  “天太晚了,這個鳥路太難走了……”

  “累了幾天了……”

  “在廟裏休息一會……”

  “山君保佑……”

  “腦袋在自己頭上,命在自己手上,山君保佑個屁!”

  ……

  一群人絮絮叨叨,走進了破廟。

  墨畫從梁木的空隙,借着月光,偷偷看去,便見破廟之中,熙熙攘攘,多出了十餘個人。

  大多都是築基前期修士。

  有持刀的,有配劍的,還有幾人推着山車,車上放着幾個儲物箱,箱中不知放着什麽。

  當前一修士,穿着青衣,配劍,中等年紀,看起來文質彬彬。

  似乎是這群人的頭領。

  修爲雖然也是築基前期,但明顯比他人更深厚,而且步法也很有章法。

  墨畫聽别人喊他“蔣老大”。

  蔣老大進了廟,四周看了看,點頭道:
  “日夜兼程,兄弟們都累了,就在廟裏休息下,明日一早再趕路,把貨送到,大家也能攢些靈石,過得輕松些……”

  他的聲音溫和而儒雅。

  其他修士也都點頭,放下行李,在廟裏找了個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下了。

  有人取出幹糧吃着,有人喝酒解乏,還有人或許是困倦極了,躺倒便睡。

  也有幾人,低聲說着話,墨畫則豎着耳朵聽着。

  “老大,還有幾日……”

  “三四日路程……”

  “能賺多少?”

  “别想那麽多,到手再說……”

  “其他人……”

  “就我們了……”

  ……

  幾人聊了許久。

  墨畫聽着有些疑惑,不知他們在聊什麽,正想再聽聽,忽然那蔣老大神色一變。

  “不對!”

  其他修士聞言,面露錯愕。

  “老大,怎麽了?”

  “出什麽事了?”

  蔣老大站起身,緩緩環顧四周,目光一凜,“這裏有人!”

  墨畫有些詫異。

  破廟中的衆人更是大驚,紛紛起身,神識交錯放出,仔細掃視,随後又都皺眉。

  “老大,沒人……”

  蔣老大以手拭了拭地面,目光警覺,“地面尚有餘溫,顯然有修士,不久之前,在此地取過暖……”

  他又四處看看,找到了墨畫吃剩的山薯皮。

  他捏着山薯皮,神色費解。

  忽而有人驚呼,“老大,你看!”

  蔣老大聞聲,立馬走過去,順着那人所指,便見地面之上,有着橫七豎八的紋路,似乎是剛剛被人塗抹過……

  蔣老大心中一顫,“這是……陣法?!”

  随後他溫和的目光,陡然鋒利,厲聲道:“所有人戒備!”

  在場所有修士,困倦之意頓消,紛紛拔刀橫劍,運轉靈力,神色無比凝重。

  可過了片刻,破廟之中,還是一點聲息沒有。

  無論是肉眼看,還是神識感知,他們也沒發現任何蹤迹。

  有人躊躇道:“老大,會不會弄錯了……”

  蔣老大皺眉,沉思片刻,搖頭道:
  “不會,陣法剛被塗抹掉,還有餘溫,說明不久前,有人在這破廟裏停留過……”

  “這荒山野嶺,山荒路遠,就這一間破廟,那人必不會走,多半是見我們人多,所以躲起來了……”

  “又或者……是在埋伏我們……”

  其他修士,皆神色一凜。

  “老大,怎麽辦?”

  蔣老大沉思片刻,便看着破廟,高聲道:“何方道友,不妨現身一見?”

  “相逢便是有緣……”

  “你我無冤無仇,我們也不會對你不利,荒山相遇,交個朋友……”

  ……

  蔣老大言語客氣,墨畫卻不爲所動。

  人心隔肚皮,他哪裏知道,這夥人是好是壞。

  蔣老大嘴皮子磨破,見四周還是沒有動靜,目光一冷,沉聲道:
  “這位道友,若不識擡舉,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待我拆了這破廟,砸了這神像,将此處夷爲平地,我看你還往哪裏躲……”

  拆了廟?
  墨畫一愣,低頭往下一看,就見寄生在神像中的黃山君,面露愠色,但又無可奈何。

  它現在落魄了,根本對付不了這夥築基修士。

  若被拆了門庭,毀了栖身的泥塑,怕是真的會斷了根基。

  墨畫倒是無所謂。

  山這麽大,夜色這麽深,就算拆了廟,他還是能跑,但黃山君,跑得了山神,跑不了廟……

  他還有一堆問題,想問這個落魄的山神呢。

  墨畫想了想,便撤了隐匿術,聲音清脆道:

  “我出來了!”

  蔣老大聞聲一怔,他還以爲,夜黑山深,敢在此落腳的,必然是走慣夜路,經驗老練的道上修士。

  可這聲音,爲何聽着這麽稚嫩?

  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見從房梁之上,跳下了一個小修士,小巧的身子,面容俊俏,一臉天真。   
  蔣老大愣住了,随後心中一寒,忍不住問道:
  “你是人,還是鬼?”

  墨畫白了他一眼,“你才是鬼?”

  蔣老大見墨畫聲音相貌,靈活生動,确實不像是鬼物,而是個活生生的小修士,微微松了口氣。

  可随即,他又皺起眉頭,“你一個人?”

  墨畫自然不會說自己一個人,隻道:
  “我和師父師兄還有師姐走散了,暫時在破廟歇一下,明日就去找他們。”

  有師門……

  蔣老大微微皺眉,但也沒放在心上。

  但他有一點,十分不解,便沉聲道:
  “我們進門,爲什麽發現不了你?”

  墨畫理直氣壯道:
  “我怎麽知道?”

  “你們發現不了我,不應該在你們自己身上找原因麽?”

  “是不是修爲不夠,是不是神識不強,是不是警覺不足?”

  “跟我一個孩子,有什麽關系呢?”

  一群人被墨畫這麽一說,臉上都因羞怒而漲紅,但他們好像又無法反駁。

  他們似乎……隻能怪自己無能……

  總不能怪這孩子藏得好吧……

  墨畫見他們這麽有“自知之明”,微微點了點頭。

  有個大漢湊近蔣老大,口唇微動,以極細微的聲音道:

  “怎麽辦?”

  “要不要……”

  大漢目光微寒,并手爲刀。

  他動作很小,聲音很輕,但墨畫神識強大,還是聽到了,不過他裝作沒聽到。

  蔣老大沉聲道:
  “先不急,看看情況……”

  他有點摸不透這小修士的底細,弄不清楚這小鬼的身份。

  蔣老大皺眉思索,忽而目光一閃,問道:

  “小兄弟,這廟裏的陣法,是你畫的?”

  暖火陣麽……

  墨畫想了想,點頭道:“是我畫的!”

  蔣老大有些詫異,更多的是驚喜。

  “你竟會畫陣法?!”

  “嗯……”

  蔣老大的神色,立即溫和起來,還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小修士……

  會畫陣法……

  那價錢,就不一般了……

  “把刀劍都收起來,别驚擾到小兄弟……”蔣老大吩咐道,而後看着墨畫,聲音如春風化雨般和潤。

  “我們是正經行商,路過此地,害怕遭人劫道,人财兩失,這才有些過于警覺,小兄弟勿怪……”

  墨畫點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心裏卻撇了撇嘴。

  正經行商,自己又不是沒見過,騙誰呢……

  蔣老大請墨畫坐下,還取出一些幹糧,野果請墨畫吃。

  墨畫沒吃。

  蔣老大也不介意,溫和問道:“小兄弟,年紀輕輕,竟能畫出這等水準的陣法,當真不得了!”

  這等水準?暖火陣的水準?
  他這記馬屁,沒拍到墨畫心裏,墨畫隻敷衍道:

  “一般般吧……”

  蔣老大又試探問:“那小兄弟,能畫出一品陣法了?”

  墨畫點頭,“算是吧……”

  蔣老大聞言大喜,“小兄弟将來,必然前途無量!”

  而後他端起酒杯,誠懇道:“我自罰一杯,爲适才的唐突和無禮,向小兄弟賠罪!”

  蔣老大将酒一飲而盡。

  墨畫也很大度道:“無妨,我不放在心上。”

  蔣老大又說了些恭維的話,目光微動,小聲問道:“不知小兄弟,師承何處……”

  “我師父不讓說……”墨畫道,“不過,我師父可厲害了,三品的陣法,随手就能畫……”

  “我師伯更厲害,但我不方便告訴你……”

  蔣老大笑了笑,心裏微微尋思。

  金丹期的師承麽……

  低了些。

  有陣法天賦,師承中等偏下……勒索不了,那就隻能換個門路賣了……

  蔣老大主意已定,忽而一拍腦袋,驚訝道:
  “你師父……”

  “我來的路上,好像碰到了一位高人,說在找他的弟子,說他弟子,天資不凡,陣法精深,這麽看來,和小兄弟很是想像……”

  “這位高人,或許正是小兄弟的師尊!”

  墨畫默默看着他表演,面無表情道:
  “我師兄師姐也在麽?”

  蔣老大道:“對,那高人身邊,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弟子,儀表不凡,皆是人中龍鳳……”

  墨畫故作“驚喜”,語氣平闆道:
  “啊,太好了,他們正是我的師父,我的師姐,還有我的師兄!”

  蔣老大雖覺得墨畫的語氣怪怪的,但他心中有鬼,一時也沒察覺,而是歎道:

  “隻是可惜,他們走錯路了……”

  “走錯了?”墨畫“驚訝”道。

  “嗯,”蔣老大遺憾道,“他們往清州城方向去了,繞了遠路,你在這山間,怕是等不到他們了。”

  墨畫神色失落起來。

  蔣老大看着墨畫,心中有了判斷。

  這孩子看着機靈,而且足夠謹慎,但畢竟是個孩子,閱曆尚淺,又涉及到自己的師父,關心則亂。

  拿假話騙一下,不難拿捏……

  蔣老大道:“令師是高人,我們也結個善緣。不如這樣,我們帶你去找你師父如何?此去清州城,也剛好順路……”

  “真的麽?”墨畫期待道。

  “這是自然。”蔣老大笑得和藹可親。

  墨畫目露驚喜,“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各位大哥!”

  墨畫的目光,澄澈幹淨,又如小鹿一般靈動。

  蔣老大放下心來,便道:
  “天色晚了,我們先休息會,明日一早,便帶着你,去找你師父。”

  “好!”

  墨畫滿懷期望地點頭。

  衆人便在破廟中休息。

  墨畫安靜地睡着,睫毛漆黑,呼吸勻稱,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

  蔣老大在破廟門前,離他遠遠的,低聲和幾個修士說着話。

  “老大,這孩子帶着做什麽?”

  “會陣法,價錢不錯……”

  有個修士道:“靈根太差,有點雞肋了……”

  蔣老大道:“你懂什麽?一俊遮百醜,會陣法就行,又不是入宗門,挑三揀四的……”

  “來之前,先生算過了,不讓我們節外生枝……”

  有人顧慮道。

  “就這一筆,無妨。一個也是賣,兩個也是賣……”蔣老大低聲道,“做完這一單,以後不太好做了,能多撈點油水,就多撈點……”

  “更何況,乾州這麽大,勢力錯綜複雜。”

  “金丹期的師承,算不得什麽……”

  “人丢了,就等于石沉大海,一輩子别想找到……”

  ……

  蔣老大幾人低沉說着。

  “熟睡”的墨畫,悄咪咪睜開了一隻眼,心裏知道了大概。

  這些修士,是“人販子”!
  是專門做“拐賣修士”的勾當的。

  看着一臉和善,但良心壞透了!

  在乾州這等宗門林立的求學之地,拐賣的大多都是像自己這般大的小修士。

  要麽勒索,要麽販賣。

  靈根好,天賦好的幼年修士,無論勒索,還是販賣,都能賺一大筆靈石。

  也有一些修士,入了魔道,以修士的血肉、氣海、靈根之類,用作煉丹的藥引。

  錢家老祖,就是用人命,來煉制“轉壽化元丹”的。

  而天賦好,血脈純淨的小修士,無疑是最好的“丹引”。

  賣給魔修,自然也能賺一大筆。

  墨畫尋思過後,又緩緩将眼睛閉上,繼續裝睡。

  荒山夜深,靜谧無聲。

  一直到天亮。

  “小兄弟,小兄弟……”

  有人将墨畫喊醒。

  墨畫迷迷糊糊“醒”來,還用小手揉了揉眼。

  蔣老大一臉笑容,聲音親切道:“天亮了,該上路了,我們帶你,去找你師父……”

  找師父……

  墨畫一陣恍然,心情複雜,但臉上還是笑道:“好!”

  衆人收拾行囊,準備出發。

  便在這時,泥塑中傳來黃山君的低語:

  “小先生,你小心點,他們都不是好人……”

  它是神念,說的話,隻有墨畫能聽到。

  “我知道……”墨畫點了點頭,然後對着破廟正堂上的泥塑揮了揮手,“我先走了,以後有空,再回來看你……”

  其他修士見狀,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想到墨畫是個孩子,有些孩子心性,倒也正常,就沒放在心裏。

  泥塑之上,白煙化作黃山君的面容。

  它對着墨畫讪讪笑了笑。

  心裏卻有苦說不出:

  “别……别回來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收拾妥當,墨畫便跟着蔣老大他們,離開了破廟,披着朝霞,向着遠方的清州城走去。

  這也是前往乾學州界的必經之路,墨畫也剛好順路。

  黃山君默默看着他們離開,心裏有些擔憂。

  “這十餘個修士,身負惡果,可都不是善茬……”

  “這小修士,不會有事吧……”

  黃山君皺着眉頭,忽而又是一怔。

  這些修士不是善茬,但這這小修士,好像……更不是善茬?

  哪家的小修士,會想着“吃”山神?!

  黃山君神色默然,望着遠方大搖大擺走在“人販子”中間的墨畫,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爲誰擔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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