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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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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55:00
第589章 入門
  “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墨畫微微皺眉。

  他現在,還隻知道這一個很長的,聽起來很威風的名字。

  但其他的,還是一頭霧水。

  這是什麽類型的劍法?

  是體修劍法?
  是将劍法修到極緻,以劍氣殺人的劍訣?

  還是一門單純的神念劍術……

  墨畫歎了口氣。

  他雖然推算了一絲絲因果,但線索太少,他神識有限,衍算之法也不足,所以還不能小手一掐,就把什麽都算明白。

  看來要進太虛門,才能打聽到這門劍訣的來曆和訣竅了。

  是不是真的法如其名,能以神念,化爲劍氣,神遊太虛,誅殺邪祟……

  這個一定要弄清楚!
  墨畫點了點頭。

  一般劍法,可以不學,但有可能是神念化劍!

  自己以神念築基,走的又是神識證道的路子,不學神念化劍,的确有點說不過去……

  雖然自己說過,區區劍法,不學也罷……

  但沒辦法……

  禦劍确實很帥!

  假如自己真能學的話,那就當自己之前,什麽都沒說過。

  “禦劍啊……”

  墨畫又想到之前那個蔣老大,金身蓄力,凝成劍氣,金光燦燦的模樣。

  雖然最後他劍劈茅屋,像個笨蛋,但凝出的那道璀璨的劍光,着實讓墨畫羨慕。

  比自己的小火球,威風多了,而且威力極大。

  想學!

  墨畫眼睛亮晶晶的。

  隻不過,假如真有這麽厲害的劍訣,至少也是鎮派的法門,太虛門未必願意教自己……

  墨畫躊躇了一下,随後便放寬心。

  車到山前必有路。

  就拿師伯來說,他也沒想着教自己,但天機詭算,不還是被自己偷……

  不,是堂堂正正學來了麽……

  太虛門的掌門,總不會比師伯還“摳門”吧……

  墨畫心思微動,盤算好了。

  接下來,隻要進太虛門便好。

  進太虛門,就能想辦法,去學這式“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就算最後也沒學到,也不必氣餒。

  多學點修道、陣法、和其他修道知識,補足自己的修道短闆,也是穩賺不賠的。

  不過……

  墨畫皺了皺眉,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黃山君……”

  天機衍算,浮光掠影之中,他見到了另一個,陌生的“黃山君”。

  血眸厲爪,身軀龐大,兇戾邪祟。

  它的氣息,異常深厚,極爲強大……

  這根本不是一個小小的二品山神,哪怕是入了魔,生了邪祟的二品邪神,所能擁有的氣勢……

  有問題……

  這個黃山君,很有問題……

  墨畫一雙靈動的眼眸,微微眯起。

  “這個黃皮子,它肯定說謊了,故意隐瞞了什麽關鍵的東西……”

  它雖然現在落魄,實力低微,但之前肯定‘闊’過。

  而且看樣子是個大家夥,肯定很闊很闊……

  而能将它斬殺一次的白衣劍修,肯定比它說得,還要強很多很多。

  這門神念化劍,也絕對非同小可……

  看來有空,還要再去找那個破山神問問,将這些問題,問個清楚……

  “竟敢騙我……”

  墨畫冷哼了一聲,目光有一丢丢危險……

  ……

  遙遠的荒山破廟中。

  吃着歪瓜裂棗,享着寒酸的香火,曬着從破廟屋頂上漏下的明媚的陽光。

  黃山君狹長的臉,一臉悠閑。

  忽而一陣寒意湧來……

  黃山君情不自禁顫了一下。

  和煦的陽光,都冰冷了幾分。

  “什麽壞東西,盯上我了?”

  黃山君臉色一變,皺着眉頭,苦思冥想,可想啊想啊,都想不明白。

  自己這些年歲,低調得很,遇事就當縮頭烏龜,逢人就點頭哈腰,偶爾賠個罪賣個慘,也沒得罪什麽修士大能,野鬼邪神啊……

  日子過得“窮”了些,但很安心。

  黃山君費勁想了半天,還是有些發蒙。

  忽而它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天真又兇乎乎的小臉。

  黃山君直接愣住了,咧了咧嘴。

  “不是吧……”

  “那個小鬼……”

  黃山君心裏發苦,嘴裏的瓜,都不甜了……

  ……

  墨畫是想去找黃山君問個清楚,但現在又抽不出時間。

  而且黃山君曾經那麽“闊”過,手段肯定厲害,說不定還有什麽底牌,真要去找他,還要好好籌謀,準備周全。

  當前還是入門的事要緊。

  黃山君的事,之後有空再去問它。

  反正跑得了山神,跑不了廟。

  廟跑不了,它就跑不掉……

  ……

  聞人琬将拜帖,送到了太虛門。

  裏面寫着墨畫的籍貫,還有那個“精通陣法”的特長。

  因爲關系都打點好了,所以也就隻是走個過場,經手的長老,都印了道章,表示同意了。

  最後這份籍貫,送到了太虛門掌門的面前。

  掌門是有一人否決權的。

  當然,這種事,一般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到。

  除非立場相悖,利益沖突,矛盾尖銳,否則他不會犯“衆怒”,與一衆長老,世家唱反調,駁了這份申請。

  畢竟這隻是一個名額。

  哪怕他再不滿,也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與一衆長老鬧出不合,影響了太虛門的體面。

  但他心中,确實不滿。

  太虛門掌門,三百餘歲,中年相貌,頭發烏黑濃密,重“養生”,眉眼平和,帶一些懶散。

  他有些不悅,又有些無奈:
  “縱使有交情,但也不要什麽事,都聽那些世家的話……”

  “宗門要有自己的風骨……”

  但話是這麽說,他還是展開了手裏的“履曆”,可隻看一眼,便有些錯愕。

  太虛掌門擡起頭,看向那遞履曆的長老,“你沒弄錯?”

  這長老身形高瘦,與他同出一門,三百年前,都是太虛門的弟子,還是他的師弟。

  兩人都從外門,拜入内門。

  如今他任掌門,他這師弟,做了個長老,算是太虛門中,他最信任的長老之一了。

  那長老苦笑,“這種事,怎麽能兒戲?”

  太虛掌門搖了搖頭,很是不解:
  “上官和聞人兩家,什麽意思?兩大世家,推舉一個散修?真是怪了……”

  長老道:“據說是有些恩情……”

  “什麽恩情?”

  長老搖頭,“這我哪裏知道。”

  太虛掌門斟酌了下,點了點頭,“知恩圖報,倒也是善緣,那就收下吧。”

  長老問道:“你不卡一下?”

  這也算是慣例了。

  所謂“卡”一下,是指擱置一下,表達不滿,然後從本宗的長老中,獲取一些事項的支持。

  一些掌門想推進的事項,原本困難重重,多方掣肘,但現在借這個機會,掌門就能用“人情”交換,獲取更多長老的贊同。

  他做起事來,也更順利些。

  又或者,從上官家或聞人家,再要一份人情。

  再或者,這弟子入門的束脩,再加一些……

  因爲破格入學,本就是利益交換。

  有人的地方,便有利益糾葛,所以這些都是免不了的。

  太虛門比起其他宗門,勾心鬥角,已經算得上少了……

  太虛掌門搖頭道:“不必了……”

  他翻了翻履曆,微微歎道:“難得這些世家,不是依權謀私,而是爲了知恩圖報,也算是難得了……”

  “而且這孩子是散修吧,散修不容易啊,不必加束脩了……一視同仁吧,其他弟子什麽樣,他就什麽樣……”

  長老點了點頭,“好。”

  太虛掌門又往下翻了翻,忽然看到“特長”一欄,寫了“擅長陣法”四個字,不由一愣,說不出話。

  半晌之後,才贊歎道:
  “這還真是……年少無畏,勇氣可嘉……”

  别說散修。

  就是上官家、聞人家的嫡傳、乃至整個太虛門的親傳弟子,也沒幾個敢自稱“擅長陣法”的……

  長老失笑,“這孩子,無知者無畏,倒也不好指責什麽,他入門後就知道了,陣法之道,不是那麽簡單的……”

  太虛掌門微微颔首,而後道:“那就這樣吧,三日後讓他來入門。”   
  他最後看了眼履曆。

  履曆上寫着“墨畫”的姓名。

  “墨畫……”

  太虛掌門念叨了一聲,點了點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還挺好聽的……”

  ……

  之後的入宗流程,一切如常。

  聞人琬也有些意外。

  她還以爲,太虛門會再“讨價還價”一番,但之後的一切,出乎意料地順利。

  墨畫三日後,就能入太虛門了。

  聞人琬松了口氣,這事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而墨畫也很開心。

  雖然經曆了一些周折,但他現在,總算可以入門了。

  聞人琬替墨畫張羅入門事宜,購置了一些東西,三日後,便将墨畫帶到了太虛門所在的太虛山下。

  臨分别前,聞人琬又叮囑了一下宗門的注意事項,還有進門後的一些注意點。

  “有些弟子,飛揚跋扈,盡量不要理他們。”

  “惹了麻煩,也不要怕,告訴長老,然後再讓他們到上官家找我……”

  “被人欺負了,不要動手,你小胳膊小腿的,打不過别人,伱還是去長老,長老要是不管,我給你撐腰……”

  “要學會保護自己……”

  ……

  聞人琬擔心墨畫小小年紀,這麽乖巧,這麽單純,這麽善良,進了宗門,萬一被人騙,被人排擠,遭人冷眼,被人欺負,有苦說不出,受了委屈,也沒人撐腰……

  所以她很是心疼。

  墨畫雖然覺得,自己應該不會被人“欺負”,但聞人琬的關切,還是讓他心中感激。

  墨畫連連點頭,笃定道:

  “放心吧,琬姨,我會小心,不讓别人欺負的!”

  聞人琬見墨畫胸有成竹,一副我還沒被人欺負過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摸了摸墨畫的頭。

  瑜兒也來送墨畫,小小的臉上,滿是不舍,小聲道:

  “哥哥,有空我能來找你玩麽……”

  墨畫看了眼聞人琬。

  聞人琬笑着點了點頭。

  墨畫便道:“有空你來找我,我給你做一隻威風凜凜的大老虎!”

  瑜兒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道:

  “嗯嗯嗯!”

  之後,有太虛門的師兄,下來接墨畫。

  “這是你旭師兄,也是上官家的弟子,但比你早兩屆,你進門後,有不懂的,可以問他。”

  聞人琬爲墨畫介紹道。

  墨畫看了眼這位師兄,見他穿着玄白交織的道袍,道袍上,印着太虛紋路,風度翩翩,笑容和藹,看起來比較好相處的樣子,便拱手道:
  “旭師兄。”

  上官旭也溫和地還了禮。

  之後聞人琬便拉着瑜兒的小手離開了。

  瑜兒一邊走,一邊回頭,戀戀不舍地和墨畫揮手告别。

  聞人琬和瑜兒的離開後,墨畫便随這位名叫上官旭的師兄,一前一後往山上走。

  太虛山很高。

  而太虛門的山門,在半山腰。

  所以從山下,走到山門處,還有不小一段距離。

  上官旭修爲深厚,腳步沉穩,墨畫身法精湛,腳步輕盈,兩人這麽走了一會,墨畫覺得有些無聊,便跟上官旭聊天。

  上官旭一開始還有些生分,但見墨畫一片天真爛漫,真誠而親切,也心生喜歡。

  況且入門之後,他就是自己的師弟了。

  雖然隻是外門的師弟,但也算是有同門之誼。

  所以上官旭也是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混“熟”了之後,後面的一路上,墨畫的小嘴,絮絮叨叨的:

  “旭師兄,宗門的規矩嚴麽?”

  “我要是犯了門規,會被逐出宗門麽?”

  “不被逐出宗門的話,會被關禁閉麽?還是會被罰看門掃地?”

  “旭師兄,無意間,偶爾,恰巧,機緣巧合下……偷學了東西,會觸犯門規麽?”

  “……當然,我也不是想偷學,我就是問問……”

  “還有,掌門長什麽模樣,長老們脾氣壞麽?”

  ……

  這些問題,上官旭聽後哭笑不得,但他還是一一解答:

  “放心吧,太虛門的規矩,相對來說,沒那麽嚴格……”

  “不像四大宗……”

  “四大宗裏,弟子行走坐卧,一舉一動,都有嚴格規範,要遵禮數;每日起床入寝的時間,都不得延誤;”

  “長老教習教什麽,就必須學什麽,學不好,會受斥責,甚至讓你,自己申請退宗;”

  “四大宗的考核也很多……”

  “考得好受優待,考不好受冷眼。”

  “修行、陣法、煉器、煉丹、煉符……等等,這些都要考驗,不容一點馬虎,規矩極爲嚴苛……”

  “每旬一小考,每月一大考,并通過考核,給弟子定三六九等……”

  “所以四大宗的弟子,必須要‘上進’……”

  ……

  墨畫聽得頭皮發麻,“這麽誇張麽?”

  上官旭點頭,“是的,所以他們才是‘四大宗’,樣樣都要比别人好,培養出的弟子,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上官旭歎了口氣,有些佩服,又有些羨慕,随後口氣又輕松了些。

  “當然,我們太虛門,就寬松了許多……”

  “宗門内的傳承有不少,你想學什麽就學什麽,就算學得不好,也不會被太過苛責,哪怕你得個‘丁’都行……”

  “當然,你要能過授課教習,或是長老的關,不然的話,真惹他們生氣,也不太妙……”

  “學習法門……”

  “除了真正鎮派的法門,大多數法門,外門也都是能學的,因爲畢竟是傳道受業的宗門,門戶之見,沒那麽深……”

  “你學到了,就是你自己的本事。”

  “當然,鎮派的絕學除外……”

  “平日的時間,也沒太多規矩,隻要按時去上課,準時完成功課就行,其餘的時間,還是挺充裕的,宗門不會太過約束……”

  ……

  自發自主,想學什麽學什麽,學不好也沒什麽……

  意思就是說,可以“混”!
  墨畫點了點頭。

  他意識到,這個太虛門,自己來對了!

  上官旭又道:“掌門的話,幾日後入宗大典上,你就能見到了,反正……也就是掌門的模樣,還挺平易近人的……”

  “掌門比較随和,也重養生……”

  “長老的話,就不好說了,各式各樣的都有……”

  “有好說話的,也有脾氣比較差的……”

  “你們這一屆,我想想……”

  上官旭皺眉思索,而後道:
  “有個老長老,教陣法的,資曆很老很老,也不退休,就留在宗門教陣法,脾氣古怪,而且極爲嚴苛,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更不容弟子有一點馬虎……”

  上官旭看着墨畫,歎道:“你運氣有點差,小心點啊……”

  “哦……”

  墨畫點頭,但心中也有些好奇,這位“老長老”,究竟是什麽人……

  上官旭還想再說什麽,擡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跟墨畫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半山腰,太虛門的山門處。

  墨畫也仰頭望去,便見一座古樸玄妙的山門。

  山門的門檻不高。

  門上懸着石碑,碑上刻着古拙遒勁,道蘊橫生的三個大字:

  太虛門。

  這三個字,如刀如劍,與石碑渾然一體,守正藏拙,但入目之時,又有鋒芒的劍意内蘊。

  似乎是某位返璞歸真的大劍修的手迹。

  墨畫隻看了一眼,便有些入神。

  他不懂劍法,不修劍氣,但朦朦胧胧,神識能感知到,其中缥缈浩瀚,如淩太虛的劍意。

  “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墨畫心中默默念叨。

  “師弟?”

  上官旭見墨畫發呆,面露疑惑。

  墨畫回過神來,問道:“旭師兄,這三個字……”

  上官旭擡頭看了眼,“噢,這三個字,太虛門建立之初便有了,估計是宗門哪個老祖宗的手筆,很有年頭了……”

  他又看了眼天色,對墨畫道,“時間不早了,先進宗吧,你剛入宗,還有很多瑣事要辦。”

  “嗯。”

  墨畫點了點頭,随着上官旭,邁過了門檻,走進了太虛門。

  當墨畫邁着門檻,從山門走過之時,卻沒發現,山門之上的“太虛門”三個字,流光内蘊,微微顫動,散出劍意。

  随後,附近的雲霧,在山門上凝結,經劍意洗練,化爲菁純的煙氣,袅袅升起,飄向天空。

  這絲劍意,極其凝練,又極其隐晦。

  洗練後的雲煙,透着爐火純青之色,但與周圍雲霧,融爲一體。

  太虛門的弟子長老,大多沒什麽感覺,但在房裏,打坐養生的太虛掌門,卻陡然睜開雙眼。

  他身形微閃,來出屋外,透過崇山峻嶺,太虛道庭,看向山門處,便見到了山門之上,那袅袅升起的煙氣。

  太虛掌門愣了半天,頗有些不可思議道:
  “我太虛門的山門,竟然……冒青煙了?!”

   今天努力不動了。

    明天會努力一下,加更一章~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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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55:23
第590章 太虛門

  太虛門内,古樸,壯麗。

  雲蒸霞蔚,仙氣盎然。

  一條寬闊而長長的玉石山道,宛若天階,直通山巅。

  以山道爲中樞,兩邊修道建築林立,亭台樓閣,宮殿苑宇,古色古香,浸在白白的山霧中,恍若沉澱着歲月,更顯幾分厚重。

  墨畫走在其間,便覺滌盡俗塵,心情靜谧,神識也安然了許多。

  上官旭領着墨畫,走到右側的一些閣樓中,見了幾個不知是教習,還是長老的修士,說了幾句話,辦了些手續。

  之後墨畫要受幾位長老檢查。

  包括血氣、經脈、功法、神識等等。

  這種檢查,用的是一件琉璃鏡一般的靈器,而非長老們以神識窺視。

  世家弟子,一身功法道法,很多都是祖傳的,自然不可能讓人窺視底細,尤其是這些修爲高深的長老。

  否則很容易使傳承洩露。

  宗門的目的,是傳道授業,不是偷人傳承,長老貿然窺視弟子根底,會犯了宗門大忌。

  在世家衆多,傳承森嚴的乾學州界,尤其講究。

  所以這種檢查,隻能用規範化的靈器。

  檢查的時候,也是淺嘗辄止。

  隻是爲了看弟子們,血氣是否污穢,經脈是否逆亂,功法合不合正道,神識有沒有生邪祟……

  目的是防止弟子,步入邪道,走火入魔,僅此而已。

  墨畫被琉璃鏡一照,幾位長老看了,都點了點頭。

  道心幹淨,氣息純正。

  是個心地善良,一心向道的正經的小修士。

  就是,這資質,着實差了些……

  還有琉璃鏡上的畫面,也糊了一些,似乎受了點幹擾,有些看不清楚。

  但隻要是正經小修士就行。

  都入學了,資質這種事,他們管不了,也懶得管。

  “可以。”有個長老道。

  墨畫松了口氣。

  随後,墨畫的儲物袋也被檢查了一下。

  這主要也是防止,入學的弟子,帶一些不正經的東西上山。

  譬如一些危險的符箓、違禁的丹藥,違規的陣法等……

  尤其是魔道邪器。

  道廷立律,正魔分明。

  煉制、私藏乃至使用邪器,都是大罪。

  弟子私藏邪器,一經發現,便會被取締入宗名額,甚至會被押解至道廷司,按魔修論處。

  背後的家族,也會受牽連。

  所以,一切魔道功法、道法、靈器,都不是不爲道廷,乃至正道宗門所容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違禁品……

  一些弟子,會私藏一些少兒不宜,惑亂道心的春宮圖冊和玉簡……

  這種不算大錯,隻會被長老簡單申斥一下。

  但這些圖冊和玉簡,肯定都會被扣下,也别想要回來了。

  最後讓墨畫意外的,是靈石。

  靈石有限額,不能帶進宗門太多,夠日常修煉用度就行。

  這是防止有些世家,太過富裕,縱容弟子帶大量靈石入宗,要麽拉攏弟子,賄賂教習,要麽揮霍無度,奢侈攀比,把宗門搞得烏煙瘴氣,嚴重敗壞了求道的風氣。

  所以大部分宗門,都會對弟子攜帶入宗的靈石,進行限制。

  靈石限額的事,墨畫還是第一次知道。

  他有點擔心,自己身上攢的,還有殺人販子得的數萬靈石的“巨款”太多,怕是帶不進山門。

  結果才發現,他多慮了……

  他“隻”帶這麽多靈石,已經算是很“勤儉樸素”的了……

  墨畫傻了,他這才明白,世家的一根汗毛,都比自己整個人還粗……

  “修道的貧富差距,也太大了……”

  墨畫無奈。

  墨畫放在儲物袋裏的,都是普普通通,幹幹淨淨的東西。

  真正重要的,像是天衍訣功法,封存着詭異源紋的的五行陣流圖等等,他都放在了納子戒中。

  納子戒,是師父給自己的,别人看不到。

  長老檢查完,就将儲物袋還給墨畫了。

  隻不過,或許看墨畫的儲物袋,有些寒酸,靈石也不多,還是個散修,他有些不忍,安慰了墨畫幾句:

  “靈石少點也無所謂。”

  “進了宗門,隻要努力,也能自力更生,賺些靈石,足夠你修煉用的……”

  自力更生,賺靈石……

  墨畫愣了一下。

  意思是……自己還能薅宗門的羊毛?!

  若是勤奮點,多薅點,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拜入太虛門,不僅不用花靈石,還能再……發點小财?
  太虛門,真是個好地方!

  墨畫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道:“謝謝長老!”

  長老微微颔首,心裏贊了一聲。

  貧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雖然出身散修,但樂觀向上,是個好孩子……

  之後手續便辦完了。

  墨畫領到了一個新的儲物袋。

  這個儲物袋,比墨畫之前用得好,空間更大,也更結實好看,上面還紋有太虛門的标記。

  是一道玄白兩色,兩儀流轉的紋路。

  兩儀混沌,衍生太虛。

  墨畫越看越喜歡。

  儲物袋裏,有一身太虛門弟子道袍,有一些丹藥,有一些修道典籍,還有一枚太虛令牌。

  這個令牌,是弟子令。

  也是太虛門,最初始的令牌,玉石爲質,入手溫潤,形制大氣,但稍微簡樸了些,上面也隻有一道劍痕。

  這意味着,墨畫是太虛門外門,新入門的,築基前期弟子。

  上官旭道:“這枚太虛令,可是很重要的,一定要仔細收好……”

  “你在太虛門,做任何事,但凡涉及宗門權限,都要靠這枚令牌。”

  “你進弟子居,進傳道閣,進道場,進煉丹房、煉器房、藏書閣等等,都要出示這枚太虛令的。”

  “伱若有宗門功勳,需要兌換修道物品,也要靠它……”

  “還有,你看背面……”

  墨畫一怔,将太虛令翻過來,便見太虛令的背面光華,有絲絲紋路,幻化浮現成字迹。

  上官旭道:“這枚太虛令,也算是一個傳信玉簡……”

  “上面會有一些宗門内的信息通告,像是掌門号令,長老命令,包括一些弟子傳信……還有最重要的,是修道課業表。”

  墨畫愣了下,“修道……課業表?”

  “是的,”上官旭點頭,“它會告訴你,什麽時辰,什麽地點,你要上什麽修道課……”

  “宗門的課業很多的,囊括修行、陣法、煉器、煉丹、符箓、道法等等,課業的安排,上課的時辰和地點,是很繁瑣的,偶爾授課的長老,或是教習,有私事處理,還要調課,延期……”

  “所以,門内的弟子的修道課程,怎麽統籌調度,靠的便是這枚太虛門的弟子令了……”

  “什麽時辰,上什麽課,太虛令會提醒你;若是按時到場,它會簽到;若是曠課,它也會記錄……”

  “這些看着簡單,但裏面蘊含着,極其複雜的陣法邏輯……”

  “陣法邏輯?!”

  墨畫眼睛一亮。

  上官旭一愣,他不知墨畫爲什麽突然這麽開心,想了想,緩緩點了點頭,“是……”

  “旭師兄,是什麽陣法邏輯?陣法名字是什麽?五行陣法麽?還是其他陣法門類?”

  墨畫興沖沖地問。

  上官旭苦笑,“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教習說的,這種陣法,宗門不會教我們的,不然肯定會有弟子,想辦法篡改太虛令來作弊……”

  墨畫有點可惜。

  他倒是真想知道,這門陣法究竟是什麽……   
  純粹是爲了研究陣法!
  他是正經修士,是不會作弊的!
  但上官旭師兄都不知道,墨畫就更無從得知了……

  “可是,會是什麽陣法呢……”

  墨畫皺着眉頭,開始琢磨起來。

  太虛令……

  每個弟子都有,那便是說,這種陣法,類似“靈樞陣”,是以“總分”聯控的形式構建的。

  有個地方,存放着陣眼,陣眼之上,構建着陣樞。

  通過陣樞,将所有弟子的太虛令,聯系起來,構建一整套……

  墨畫皺眉,“……一整套傳訊陣法?”

  “或者,不止如此,還有其他的功用?”

  墨畫邊走邊想,一路上皺着小眉頭,嘀嘀咕咕……

  上官旭看着他的樣子,失笑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這小師弟,到底在琢磨什麽……

  墨畫又琢磨了一會,可他雖精通五行陣法,甚至部分絕陣,但總體的陣法見識有限,琢磨不出更多的東西了。

  他又試着衍算,或是感知太虛令。

  太虛令内部,似乎的确畫着什麽陣法,但卻被令牌,完完整整地封死在裏面了,沒露出一點痕迹。

  “什麽都算不到……”

  墨畫有些遺憾。

  看來隻能等入學後,提升下陣法的眼界,查閱下相關的典籍,陣法造詣再提高一下,再研究這太虛令内部的陣法了……

  兩人走着走着,便來到一處殿宇樓台之間。

  “這便是弟子居,供弟子居住和日常修行的……”

  “往左越過道場,是傳道閣、以及煉器房、煉丹房這些傳授修道百業的樓閣。”

  “弟子居一人一室,也很安靜,自學也好,修煉也罷,無人打擾。”

  “你憑太虛令,可以進弟子居,找到自己的居所……”

  上官旭耐心道。

  墨畫翻看了下太虛令,見上面的确有“太乙”的字樣,後面有個編号“五十”。

  “太乙?”墨畫有些疑惑。

  “哦,”上官旭似是剛想起來,“忘了跟你說了,太虛門收徒,三年一屆,每屆大概千人……”

  “三年内,晉升築基中期,可以升屆,若沒有,則會留級。”

  “這近千人,會分在弟子居中,分居也就是分班。”

  “因爲是太虛門,所以弟子居以‘太’爲首字,地支排序,從‘太甲’、‘太乙’、‘太丙’開始,一直到‘太壬’和‘太癸’……共分十居,也就是十個班……”

  “同班弟子,居住在一個樓閣中。”

  “你是太乙,便是住在太乙居中,編号五十,就是第五十個房間。”

  墨畫小聲問道:“這是按修爲,或資質分的麽?”

  上官旭搖頭,“不是,是随機的。長老他們抓阄,分到誰就是誰,所以是看運氣,也看你機緣吧。”

  “哦。”

  墨畫點了點頭,心中了然。

  他就說,以自己的資質,怎麽可能分到“太乙”,原來是自己“運氣”好……

  上官旭笑道:“四大宗,他們是按弟子血脈、身份、背景嚴格來排的,所以每次分弟子居,都要考慮很久,牽扯利益很多……”

  “住什麽地方,也決定了弟子的身份待遇……”

  “而且定下之後,爲了督促弟子上進,還要按功課成績的名次來随時調整,修行慢了,或是學得不好,會逐漸被貶到末位……”

  “我們太虛門的掌門和長老,就懶了許多,直接抓阄,分成什麽樣,就是什麽樣,也省了很多事……”

  墨畫啧啧感歎。

  四大宗真的太吓人了……

  教出來的弟子,怕是隻知道争強好勝地攀比。

  不過這可能也是世家,或是上面這些宗門的意圖,養蠱一樣,隻有真正傑出的天驕,才能脫穎而出……

  但是這些,就跟自己沒關系了。

  自己這個資質,除了陣法,其他方面,末流都算不上,也隻能混混日子……

  上官旭想了想,又指着對面遠處的一些樓閣,小聲叮囑道:
  “那邊的弟子居,是女弟子住的,隔得比較遠,你沒事的話,千萬别過去,不然會被人當做‘小色狼’的……”

  “小色狼?”

  墨畫吃了一驚。

  “嗯,”上官旭心有餘悸,“記得之前,有幾個同門男弟子,想到那邊……咳,找點東西,結果被一群師姐師妹們發現,打了個半死……”

  “傷勢太重,他們不服,找長老告狀,結果長老知道後大怒,又把他們揍了一頓……”

  “可凄慘了……”

  墨畫張了張嘴,但想了想,還是小聲道:“這不是活該麽……”

  心懷不軌也就罷了。

  被揍了一頓,還沒點數,還要向長老告狀,自投羅網……

  墨畫搖了搖頭。

  果然色令智昏……

  修士一定要道心堅定,警惕女色!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也别到處說啊……”上官旭道。

  “放心,旭師兄,我一定不說!”墨畫信誓旦旦道。

  上官旭點了點頭,“你進去吧,我比你高兩屆,住在後面那個山頭,以後有什麽事,你再來問我……”

  “嗯嗯!”墨畫點頭,“謝謝旭師兄!”

  上官旭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墨畫持弟子令,進了弟子居,找到了序号“五十”的房間,在門前出示太虛令,而後門前光芒一閃,陣法解開,大門也打開了。

  墨畫走了進去,四處張望,頗感驚奇。

  居室很寬敞,桌椅屏風,毯子床榻,一應俱全,簡潔而大方。

  但很符合,修道之人,清心簡行的風格。

  墨畫也很滿意。

  這個房間,以後就是自己在太虛門的“家”了。

  墨畫就這麽住下來了。

  三日之後,太虛門便舉行了開宗大典。

  開宗大典,三年一度,是宗門掌門和一衆長老,爲了迎接新入門的弟子,舉辦的大典。

  雖說是“大典”,但其實也很簡單。

  大典在太虛門正中間,那座偌大的道場舉行。

  一千餘弟子,熙熙攘攘。

  掌門先說話,然後地位尊崇的幾位長老,再輪流說話,說的話也都大差不差。

  說太虛門的悠久曆史,深厚底蘊,古老傳承,光輝事迹。

  然後鼓勵弟子,勤勉修行。

  以後修爲有成,光耀太虛門庭。

  還有要秉持道心,堅守正道,不得行差踏錯,誤入歧途,堕入魔道……等等。

  墨畫也是第一次,見到太虛門的掌門。

  似乎也就是……一般掌門的模樣,神色溫和,錦衣華服,氣息深厚,但也看不出其他來。

  唯有頭發漆黑濃密,如上官旭所說,極善“養生”。

  而太虛掌門也在默默看着道場中的茫茫弟子,表面不露神色,但心中卻在嘀咕:
  “看着……也就是一屆尋常的弟子啊,中規中矩,不算太差,但也說不上有多出彩……”

  “好好的,山門上,怎麽會突然冒青煙呢?”

  太虛掌門疑惑不解。

  大典之後,衆人便散去了,次日會正式修道上課。

  而參加完入門大典,也就意味着,墨畫正式入門了,他現在已經是,太虛門的弟子了。

  之後,他就可以踏實修行,安心學陣法了。

  天機混沌,因果晦澀,世間很多事,深奧複雜,墨畫現在知之不多,也無能爲力。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

  他隻能做好自己的該做的事。

  踏踏實實,一步步修行,一點點學好陣法,一步一腳印地,去攀登大道,去救師父……

  而下一個目标,就是金丹了!
  本命悟道,化爲金丹!
  墨畫目光堅定,熠熠生輝。

  他要鑄二十紋之上的神念,金身不漏,神識證道,成爲金丹境的大修士!
   謝謝書友被燒傷的火焰法師、散青、活色生缃、心閣裏的太陽、我有一劍可碎山海、20180831200334433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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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55:47
第591章 荀老先生

  話雖如此,但他現在,還隻是一個平平無奇太虛小弟子,還是默默修行爲好。

  不過這樣最好。

  師父教過自己,人怕出名,豬怕壯。

  出頭的椽子,會先爛。

  悶聲發大财,低調修煉,提升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

  次日,墨畫在道碑上,練了一晚上陣法,而後早早起床,精神奕奕,便去上課了。

  太虛令上,顯示他的第一堂課,便是修行課。

  上修行課的,是一位内門長老,道袍華麗,德高望重。

  但因爲隻是第一堂課,他也沒說太多,隻寥寥幾語,說了下修行課的内容。

  “修爲是修士的根基。”

  “一切道法,皆以修爲爲基礎,陣丹符器,也以修爲,作爲定品的根基。”

  “隻有修爲突破,境界提升,你們才能跨越修道的品類,一品一品晉升。”

  “所以,修爲乃是求仙問道之階。”

  “世家子弟,煉氣隻是啓蒙,築基才是起步,而隻有築基紮實,靈力渾厚,才能去結一個上品的金丹……”

  “有了上品的金丹,才能去登臨更高層次的大道……”

  “一步一步,根基越紮實,将來走得越遠……”

  “結丹之事,距離你們還早,知道一些便好,你們如今隻有築基前期,當務之急,是要紮紮實實,将築基的路走好……”

  “萬般大道,殊途同歸。伱們大多是世家子弟,出身各異,功法也不同,但有些共通的法門,還是要用心學的。”

  “如何使靈力純粹,如何使周天圓滿,如何使道基穩固……”

  “如何在築基的修行中,不出岔子,不傷經脈,不損氣海……”

  “如何又穩又快,提升修爲……”

  “如何摒棄一些修煉的壞毛病,如何戒驕戒躁,平複道心,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該怎麽辦?”

  ……

  “這些都是我太虛門成千上萬年來,無數先人,嘔心瀝血,苦心鑽研,積累下來的,無比寶貴的心得和經驗。”

  “在之後的課程中,我會一點點教你們……”

  “無論你們,之前出身如何,有着什麽樣的傳承,在學了修行的課程後,都會拓寬你們修行的眼界,讓你們對未來修道的路途,有更清醒的認知……”

  “接下來,我簡單說下,築基應該怎麽修……”

  “煉氣修士,靈力是煉化的氣态,到了築基境界,靈力質變,凝練如汞……”

  “如汞的靈力,需要進一步精純,提煉,凝結,最後結成晶狀,最後化爲本命金丹……”

  “這不可一蹴而就,需要長年累月的修煉,持之以恒的堅持……”

  “除此之外,築基靈力,也需要滌血氣,固經脈,擴氣海……”

  “這在過去,叫做‘洗筋伐髓’,但現在功法叠代,逐步進化,沒有這麽明顯的效果了……”

  “如今的功法,經曆代改良,更講究溫養,循序漸進,也減少了修煉失誤,走火入魔的概率……”

  ……

  内門長老學識淵博,語氣平和,娓娓而談。

  墨畫聽得認真,受益良多。

  自從築基之後,他都是按着天衍訣,自行摸索着修煉的,反正隻要吸納靈石,靈力在增長就行。

  他完全沒想到,修行上面,還有這麽多細節的講究。

  爲了結丹,乃至後面更高的境界,要“高瞻遠矚”,步步爲營,有計劃地修煉……

  盡管這長老說得也不多,但墨畫聽後,仍然十分震撼。

  這便是大宗門的傳承!
  這是凝結了,成千上萬年,無數代太虛門前輩修士的經驗結晶!
  不過墨畫也有些犯難。

  這位長老,說的好像是那些鑄就“靈力”、“血氣”道基的修士,如何精純血氣,提煉靈力,完善道基,更進一步的路子。

  而自己,是神識證道……

  神識上的事,長老并沒有提及一句……

  而自己靈力微薄,血氣微弱,不曾打磨境界,也不曾鞏固根基,完全就是糊弄着升上來的……

  跟長老所叙述的修行方式,相距甚遠。

  墨畫心中默默歎氣。

  看來隻能先學着了,以後有空再仔細研究……

  反正自己剛入門,時間還比較充裕。

  之後的日子,墨畫修煉,畫陣法,上課……

  可幾日後,墨畫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對太虛門,還很陌生,了解不多。

  這不太好……

  接下來的幾年,甚至幾十年,自己都要在太虛門裏混了,必須要熟悉太虛門的環境。

  這是獵妖師的基本。

  到了陌生的地方,一定要先熟悉下環境。

  當初他第一次進大黑山,就由父親墨山帶着,走遍了外山内山,也熟悉了山川地形,妖獸痕迹,以及草藥、礦石的位置……

  他才能在大黑山,混得風生水起。

  雖然太虛門不是大黑山,長老教習們也不是妖獸,但裏面的道理,是一樣的。

  磨刀不誤砍柴工。

  墨畫決定研究研究,踩踩點,先把太虛門弄清楚。

  這樣以後,才好“混”下去……

  因爲剛入門,課業不多,閑暇時間充裕,墨畫便開始背着小手,在太虛門到處溜達……

  然後又跟上官旭,還有其他一些師兄師姐打聽了一下。

  因爲他長得乖巧可愛,說話又好聽,問的又是新入門弟子不知道,而且也的确會好奇的東西,所以一般想問的,基本都能問到。

  而花了一個月,墨畫也對太虛門,有了大概的了解。

  首先是環境。

  太虛門,坐落在古樸巍峨的太虛山。

  中間是長長的玉石階,連通内外山。

  前面是外山,後面是内山。

  太虛門外山,供外門弟子、外聘教習、客卿長老居住修煉。

  除此以外,中間有個很大的道場。

  道場右側,是弟子居。

  左側是供弟子上課的傳道閣,還有供弟子修行道法和修道百業用的煉器閣、煉丹閣、煉符閣、道法閣等傳道類建築。

  以及墨畫看着眼饞,但沒有權限,暫時還進不去的,收藏修道典籍,尤其是各類陣法的藏書閣。

  外山後面,是内山。

  内山有掌門居、長老居、内門弟子居,以及一些傳道建築。

  而内山後面,還有後山。

  後山是禁地,裏面不知藏着什麽。

  墨畫是外門弟子,連内山都去不了,更别說是後山了,裏面估計不是老怪物,就是老祖宗,所以也就沒怎麽打聽。

  而太虛門,同樣有一座赫赫有名的大陣,名爲:
  “太虛混元護山大陣”!
  這座大陣,超出墨畫的預料,是一座五品大陣!
  五品州界,構建的五品大陣……

  親手構建過大陣的墨畫,覺得震驚不已,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這究竟是什麽層次的大陣師,才能有的手筆……

  他想打聽更多,但又聽說,這門大陣,上萬年沒開過了,不知能不能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五品,所以大多弟子,都快把它忘了……

  甚至還有人說,太虛門的五品大陣是假的,是以訛傳訛的,其實隻有三四品……

  墨畫不信,他想自己求證下,就自己到宗門邊緣挖牆角。

  可惜挖不動,神識衍算,也算不出什麽痕迹來……

  這種層次的大陣,從陣基用料,到陣紋構建,已經完全超出墨畫的修爲和陣法認知。

  撬也撬不動,算也算不出。

  但墨畫并不氣餒。

  “等以後修爲高了,一定要回宗門來撬牆腳,看是不是真的有五品大陣!”

  墨畫點了點頭,默默在心中立下了“宏願”。

  除此之外,還有内外門的問題。

  當初在通仙城,通仙門也分内外門,但那種小地方的的分法,和乾學州界太虛門這種五品宗門,有一些出入。

  與墨畫之前理解的,也有一些不同。

  他現在是外門弟子。

  而築基前期,所有新入門的弟子,都算作外門弟子。

  修到金丹,可以結業。

  結業之後,可以選擇離開宗門,回歸家族,或是到其他勢力,謀個生計,尋求更長遠的道途。

  也可以選擇留在宗門,通過考核,拜入内門。

  外門是開門收徒,賺取束脩的。

  内門是留宗任教,管理宗門,并且傳道授業的。

  内門的弟子,大多是要擔任“教習”的。

  太虛門的“教習”,是個職位,指負責傳道講學的修士,可以是金丹期的内門弟子,也可以是長老,乃至掌門。

  而教習也分兩類。

  一類是外聘的,住在外門,是金丹期以上,乃至羽化期的,從外聘請的教習,或是客卿長老。

  這些人并不歸屬于内門,隻是受聘教學。

  另一類是加入内門,并獲得内門傳承的弟子,以及由弟子晉升的長老。

  内門的弟子長老,又分普通和真傳。

  内門普通弟子,拜師普通長老,學宗門重要傳承。

  内門真傳弟子,拜師真傳長老,才會獲得應允,去學真正核心的,鎮派的傳承。

  這同樣是兩條晉升的路徑。

  普通弟子,随着修爲提高,晉升爲普通長老。

  真傳弟子,修爲突破到羽化,晉升爲真傳長老。

  而宗門核心職位,包括副掌門和掌門,都隻會從真傳長老裏選。

  普通弟子,普通長老;
  真傳弟子,真傳長老,乃至副掌門和掌門。

  這是兩條看着類似,但泾渭分明的晉升之路。

  墨畫的小腦袋繞了好久,才将内門和外門,外聘教習和内門教習,客卿長老和内門長老,内門普通弟子和真傳弟子,内門普通長老和真傳長老這些東西分清楚……   
  “即便是宗門,也是階層分明而複雜……”

  墨畫感歎道。

  而将這些了解清楚後,墨畫就明白,現在擔任“教習”,給他上課的前輩修士,究竟是什麽身份了。

  一些重要的課程,類似修行課,因爲至關重要,都是内門真傳長老,親自負責傳授。

  教授墨畫修行課的,姓公孫,便是一位太虛門羽化境的,内門真傳長老!
  偶爾有一位金丹教習,負責代課。

  這位金丹期教習,是公孫長老的親傳弟子,也是内門真傳弟子。

  但是其他課程,側重修道技藝的,便沒那麽嚴苛。

  譬如教煉符的,是個外聘的金丹教習;

  教煉丹的,是個羽化境的客卿長老;
  教煉器的,是内門的普通長老;
  還有教修界雜聞,史書典籍的,甚至是一些修爲不高,但常年在外遊曆,見多識廣,年紀雖大,但隻有金丹的外聘教習。

  不理解這些,根本不知道,站在傳道室中,爲自己講課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甚至即便明白這些,有時候也都不大認得出來。

  而最讓墨畫看不明白的,便是上官旭師兄提及的那個“老長老”。

  “教陣法的,資曆很老很老,脾氣古怪,而且極爲嚴苛,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更不容弟子有一點馬虎……”

  這位老長老,弟子們都尊稱“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穿着的太虛門道袍,極爲樸素,沒有銘繡劍紋,款式也很老舊,不知是多少年前,多少代的道袍。

  他年老血衰,氣息微弱,看着修爲也不高。

  唯一的印象,真的就是“老”。

  滿臉皺紋,有些佝偻,頭發胡須,也全是白的,唯有目光矍铄,透着固執和嚴厲。

  比嚴教習還嚴厲。

  荀老先生教墨畫陣法。

  墨畫上荀老先生的課,一開始極爲認真,坐得筆直筆直的。

  可幾次之後,就有些懈怠了。

  因爲他發現,太虛門築基前期的陣法入門課,教的隻是一品陣法……

  築基前期,學一品陣法,算是中規中矩。

  更何況,有些弟子,本就不擅長陣法,教他們一品陣法,甚至算是有些“超綱”了,他們學着也很吃力。

  可墨畫學着就很無聊了……

  這些東西,他早就爛熟于胸了。

  荀老先生聲音沙啞而嚴肅,極重陣法基礎:

  “陣法,講究基礎,基礎不牢,貿然去學更難的陣法,不過是無根攀援的藤蔓,沒有自己的根底。”

  “任何基礎陣式,都要牢牢記住,畫上千百遍,千錘百煉地去磨煉,提高陣法造詣……”

  墨畫覺得很對,但這些他都練過了……

  一開始,荀老先生的課,還有些新東西,對于一品陣法的理解,也極爲深厚,墨畫還能聽聽。

  但畢竟隻是一品,用的範例,也是通用的五行陣法。

  墨畫聽一兩次,便理解得七七八八了,再後面,就純粹是枯燥的重複了。

  墨畫就有些懈怠。

  他沒辦法,又沒事幹,上課的時候,隻能自己學自己的東西。

  表面上在聽課,實際上在心中衍算,并且摹畫二品陣法,偶爾提前預習,後面更難一點的陣法課程,看看有沒有自己沒學過的陣法知識。

  但衍算,是很耗神識的。

  這日墨畫上課的時候,算着算着,一不注意,就把神識耗費得七七八八了。

  因爲在上課,他又不能打坐冥想,恢複神識,便覺神識有些困頓,上下眼皮止不住打架。

  墨畫隻能強行忍着。

  可這個時候,荀老先生枯燥而刻闆的聲音,又在他耳邊回蕩,催眠一樣。

  “陣法,講究基礎,基礎不牢……”

  墨畫不知不覺,悄悄耷拉着小腦袋睡着了。

  等他睜開眼,發覺屋内,十分安靜。

  甚至安靜得有點可怕。

  墨畫擡頭,發現果然,荀老先生面沉如水地站在他的面前,顯然在克制着怒意。

  墨畫有點心虛。

  荀老先生倒也沒先責備他,隻是依照慣例道:
  “你去上面,将我适才說的那副陣法,給畫出來。”

  算是給他一次機會。

  畫出來還好,畫不出來,就倒大黴了……

  墨畫松了口氣。

  畫陣法就好辦了……

  陣法室的前面,有個大陣盤,荀老先生會在陣盤上,一邊畫陣法,一邊講解陣理。

  墨畫恭敬走到陣盤前,拿起筆,擡頭一看,忽而一愣。

  他剛才有些緊張,忘了看了,此時一擡頭,才發現陣盤上,一共有四副陣法。

  “将适才說的那副陣法,給畫出來……”

  荀老先生适才說的,是哪副陣法?

  墨畫打瞌睡了,他哪裏知道……

  墨畫握着筆,有些猶豫不決,隻能傻傻地幹站着。

  下面的弟子,也替他提心吊膽,紛紛壓低聲音道:
  “完蛋了……”

  “荀老先生的課,他也敢打瞌睡……”

  “他不會畫啊,這下倒大黴了……”

  “不行,我看着都緊張起來了……”

  “糟了,我剛剛也走神了……不會也被荀老先生發現了吧,下一個不會點我吧……程家老祖保佑,别點我上去,我也不會啊……”

  ……

  墨畫還在猶豫,便在這時,忽然覺得後背一涼。

  這是……荀老先生的神念?

  墨畫一怔,心裏咯噔一跳。

  完了,荀老先生真生氣了……

  “算了,蒙一個吧……”

  墨畫閉着眼,挑了一個最難的,小手一動,筆走龍蛇,三下五除二,就給畫完了……

  畫完之後,傳道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墨畫後背的涼意,也淡了幾分。

  “蒙對了……”

  墨畫松了口氣。

  突然,低語聲又起,弟子們又低聲道:

  “剛剛……”

  “他小手唰唰地,我都沒看清……”

  “畫得好快!”

  “他怎麽這麽熟練啊……”

  “……可是,他畫錯了吧,不是那一個……”

  墨畫神識敏銳,聽得清楚,心裏埋怨道:

  “不是這一個,你倒是跟我說,是哪一個啊!”

  墨畫無奈,又看了眼另外三副陣法,感覺後背的涼意,又重了幾分,便知道荀老先生,又開始生氣了。

  一不做二不休!
  墨畫又随便蒙了一個,唰唰唰沒幾下,又給畫完了。

  傳道室内更安靜了。

  落針可聞。

  沒等墨畫松口氣,便又有弟子竊竊私語:
  “更快了……”

  “這是築基修士能有的手速麽……”

  “他是不是吃陣圖長大的?”

  “是哪個世家的修士?陣法畫得又快又好,明家?還是鄭家?……”

  “羨慕,這雙手要是能借給我畫下陣法就好了……”

  ……

  “可是,荀老先生說的,也不是這副啊……”

  墨畫默默吸了一口氣。

  還不是?!

  他心中無奈,開始有點小生氣了。

  還不是!!

  那我不蒙了,我全給畫了!
  四個全畫了,總該不會錯了吧!
  墨畫小手一揮,手腕生出殘影,筆法勾勒如風,行如雲,流如水,不到片刻,另外兩副陣法,也全被他畫完了……

  這下傳道室,更是死一般得寂靜。

  下面的弟子們紛紛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看着墨畫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披着人皮的“陣法小妖孽”……

  四副陣法畫完了,墨畫将筆放在一旁,低着頭,乖巧地站在一邊。

  荀老先生目光渾濁,看着墨畫,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什麽,最後聲音嚴厲,但藏着一絲顫抖道:

  “即便有些天賦,也不可驕傲自負,更不可自滿懈怠……”

  “下不爲例!”

  語氣雖嚴厲,但說了“下不爲例”。

  墨畫心知逃過一劫,長長舒了一口氣,恭敬道:

  “老先生教誨,弟子謹記!”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今天的課上到這裏,你們退去吧。”

  其他弟子也如蒙大赦,紛紛起身,恭敬行禮道:“弟子告退!”而後輕手輕腳,魚貫從傳道室離開。

  墨畫也混在人群裏,偷偷溜了。

  荀老先生什麽都沒說。

  直到所有弟子都走了,他這才看向陣盤之上,墨畫筆走龍蛇,飛速畫下的,那四副章法森嚴,一絲一毫都不差的,位列一品的陣法。

  荀老先生渾濁眼眸微開,綻出一絲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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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8 15:56:16
 第592章 乙木艮山
  荀老先生負手而立,隻看一眼,陣盤上的四副陣法,便一一消解,了無痕迹。

  他徑自走出傳道閣,沿着太虛門中間的玉石大道,孤身向後山走去。

  沿路所有弟子,皆躬身行禮道:

  “荀老先生好。”

  荀老先生都颔首道:“好。”

  到了後山,所有内門長老,乃至真傳長老,見了荀老先生,也都躬身行禮道:
  “荀老先生好。”

  荀老先生隻微微點頭示意。

  回了長老居,荀老先生沏了一杯茶,對門外吩咐道:“你替我去取一份籍貫。”

  門外一個道童拱手道:

  “是,老祖。”

  而後荀老先生就在自己房間裏,一杯茶,一卷書,一邊看,一邊皺眉思索着什麽。

  長老居空曠,肅靜,一無所有。

  唯有一桌,一蒲團。

  茶味也寡淡而素淨。

  荀老先生卻不覺得有什麽。

  一炷香後,道童捧着一份籍貫,恭敬遞給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颔首接過,渾濁的目光掃了一眼。

  “離州,二品通仙城,散修……”

  “中下品靈根……”

  “竟然是散修,靈根中下……”

  荀老先生微覺詫異,随後又微微颔首,“不拘一格納人才,還算有點長進……”

  荀老先生再往下看,就看到了特長一欄,寫了“擅長陣法”四個字。

  他沉思片刻,點了點頭,“的确還行……”

  離州子弟,不遠萬裏,到此求學……

  “難能可貴啊……”

  荀老先生神色略有感慨,目光微凝,不知在考慮什麽……

  ……

  墨畫在弟子居吃飯,身邊坐着不少弟子。

  入學一個多月了,墨畫長得可愛,說話好聽,又一派天真爛漫,所以人緣還不錯,跟太乙居的同門弟子,混得也比較熟。

  世家弟子,一心修煉,也比較晚熟。

  雖然大多數都十七八歲,但涉世不深,沒見過世間險惡,也還沒到“追名逐利”的時候,所以也都心機不深,講究同門之誼。

  有弟子就對墨畫道:

  “墨畫,你小心點。”

  “你攤上大事了……”

  “荀老先生很小氣的……”

  旁邊有弟子,做了個“噓”的動作,“伱想死啊,敢說荀老先生的不是……”

  “我在這裏說,他總聽不到吧……”

  “難說……”

  “被聽到了……又能怎麽樣……”

  “那你接下來的日子,就能切身體會到,陣法的‘博大精深’了……”

  “就是,荀老先生會重點照顧你,教你那些很難很難的陣法,你識海枯竭,頭發掉光了,都學不會……”

  “還有這種好事?!”

  “當然……”

  弟子說了一半,愣住了,這才發現這些對話中,混進了一條口風不太對的言論……

  他默默轉頭看向墨畫,有些不知說什麽好。

  墨畫小聲問道:“荀老先生會教很難的陣法麽……”

  那弟子神情微妙,“墨畫,你怎麽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沒有沒有。”墨畫連忙搖頭。

  “胡說,你眼睛都發光了!”

  “就是!”

  “我眼睛本來就這樣!”墨畫振振有詞道。

  “……”

  “不過……”有弟子疑惑道,“墨畫,你陣法爲什麽畫得這麽好?”

  墨畫腼腆道:“好麽?一般般吧……”

  有人羨慕嫉妒恨,咬牙道:
  “謙虛使人進度,但過度謙虛,會使人挨揍!”

  墨畫便道:“我就是陣法好了一點,所以才以中下品靈根入學的……”

  “中下品?!”

  在座的弟子,全都震驚了。

  “你是中下品靈根?!”

  “怪不得,我說你靈力,怎麽這麽微弱……”

  “血氣也有點虛……”

  “道基也不紮實……”

  “個子也不高……”

  墨畫不開心了,“差不多得了……”

  血氣、靈力說說就行了,個子不高,這也是能說的麽?
  其他弟子紛紛賠笑。

  也有人奇怪道:“不對啊,就算陣法學得再好,中下品靈根,也是不能進門的吧……”

  “對啊,我家老祖,想将族中一個上下品靈根的嫡系,塞進太虛門,找了許多關系,都沒能成……”

  “上下品都不行,更何況中下品……”

  “中下品,入八大門……”

  一群人看墨畫的目光,就變得奇怪起來……

  過了一會,遠處有幾個弟子徑直走了過來,站到墨畫面前,目光炯炯,抱拳道:
  “乾州程家,程默,交個朋友!”

  “離州司徒家,我叫司徒劍,将來必是九州首屈一指的大劍修,有禮了!”

  “乾州文家……”

  “艮州……”

  ……

  墨畫懵了。

  他還以爲,他們一堆人氣勢洶洶過來,是要打架。

  結果是來……交個朋友?
  什麽意思?
  墨畫沒記錯的話,自己說的是“中下品”靈根吧,不是“上上品”……

  莫非太虛門的靈根排序,是反着來的?

  中下品比上上品還好?
  墨畫很是不解。

  遠處有弟子竊竊私語,聲音雖小,但還是傳到了墨畫的耳朵裏。

  “不過中下品靈根,你們去結交什麽?”

  “你懂什麽?”

  “他要真的隻是中下品,能進得了太虛門的山門?”

  “能進太虛門的,哪有那麽簡單?”

  “就是。”

  “再說了,他中下品靈根,就能進八大門,不是某些修道才能太逆天,就必然是背景足夠深,後台足夠硬!”

  “是啊……中下品啊……”

  “道基又如此淺薄……”

  “你想想,這樣都能入門……”

  “那他這背景,得有多深!他這後台,得有多硬啊!!”

  所有弟子一念及此,都對墨畫肅然起敬。

  “估計是某個大能的私生子,說不定跟太虛門的老祖宗,還有些淵源……”

  “若是如此,靈根不會這麽差吧……”

  “你懂什麽,靈根遺傳,又不是百分百的,總會有些岔子……”

  “爹娘下品靈根,能生出上品靈根的孩子,上品靈根,偶爾也會生出中下品靈根……”

  “隻不過概率很小罷了……”

  “你這麽一說,中下品……還真有可能……”

  “言之有理……”

  墨畫神情複雜,一臉無語,強調道:
  “我真的隻是散修……”

  弟子們聞言一怔,紛紛點頭,“嗯嗯。”

  但又都是一臉看破不說破,“我們心裏明白”的神情。

  “放心,我們會爲你保密的……”

  “保證不說出去……”

  墨畫歎了口氣,心中無奈。

  又有弟子擔心道:
  “墨畫,雖說你背景……咳……”

  那弟子意味深長道,“隻是個散修……”

  “……但也不能得罪荀老先生哦,荀老先生的資曆很老很老,掌門的面子,他都未必會給……”

  “你剛入門,在宗門的日子還長,若惹荀老先生不悅,天天被罰着畫陣法,以後的日子,可難熬了……”

  墨畫感激道:“謝謝。”   
  但他心裏,卻是在嘀咕,“不知道荀老先生,會不會“教”自己更難的陣法……”

  他現在手裏,已經找不到“難”的陣法去學了。

  他的神識,也停滞在十四紋,久久沒有提升了……

  荀老先生……

  墨畫眼眸微亮,心中尋思道:

  “要不,幹脆明天上課,再打個瞌睡,睡上一覺?”

  “看看荀老先生,會不會罰自己,畫一些更‘難’的陣法?”

  ……

  次日,墨畫發現,自己不用再睡覺了。

  因爲荀老先生,的确對他特殊對待了……

  上課時,荀老先生每人分發了一份陣法講義,上面寫的,是一品九紋融金陣的陣法要義,後面還附有陣圖。

  唯獨墨畫面前沒有。

  荀老先生拿了另一份講義給墨畫,嚴肅道:

  “學陣法,一定要紮實,基礎最重要。”

  “天賦越好,基礎便越重要。”

  “你學這份……”

  其他弟子都對墨畫,報以同情的目光。

  墨畫闆着小臉,心中忍不住竊喜。

  “有陣法學了!”

  他連忙将講義打開,發現裏面畫着的,是一副金火兩系的,一品五行複陣。

  這副複陣,墨畫還真沒見過,但結構也不複雜,何況還是五行陣法,一眼就能看穿。

  的确是難了一點。

  但也隻難了一點點……

  塞牙縫那種程度的難。

  墨畫有些失望,但還是認真将講義看了一遍,将一些之前沒學過的知識點,梳理記錄了一下,而後開始畫陣法。

  荀老先生在上面講,他在下面畫。

  等荀老先生講完,其他弟子開始動筆畫陣法的時候,墨畫已經畫完了,一臉悠哉,看着其他弟子苦思冥想,抓耳撓腮……

  荀老先生的眼皮跳了跳。

  但他神色肅然,什麽都沒說。

  下一堂課,其他弟子,還是在學一品五行系陣法,墨畫學的就更難了一些,這次是三系五行複陣。

  但仍舊隻是一品。

  墨畫還是一如既往,很快畫完了……

  而之後,每次都難一點,但每次都難得不多……

  ……

  難度遞增了四五次後……

  終于,墨畫見到了陌生的陣紋。

  這是與五行有淵源,但又與五行有些不同的陣法體系:
  八卦陣法!

  五行者,金、木、水、火、土。

  八卦者,乾、坤、坎、離、艮、震、巽、兌,分别代表天、地、水、火、山、雷、澤、風。

  八卦陣法,部分與五行重合,但涉及的事物法則,大道規則,又比五行更廣泛,也更複雜了一些。

  而且,八卦陣法,涉及到一些陰陽兩儀六爻的卦象原理,雖不直接催生陰陽之力,六爻之相,但卻以此爲骨架,在五行基礎上,衍生出不同的陣法邏輯。

  兩者相較,五行陣法,稍微簡單一點,但最爲泛用,也是修界最爲常見的陣法。

  而八卦陣法,有些異變,涵蓋更廣,内在的陣法邏輯,也更深奧。

  這是墨畫從太虛門入門時,分發的陣法教材,《陣法入門簡義》中看來的。

  這本陣書,墨畫一有空就看,短短半個月不到,已經被他翻爛了。

  隻可惜,這本《陣法入門簡義》,畢竟是入門用的,内容還是太淺顯了。

  墨畫根本學不到更深的東西,甚至上面隻有一些簡單的八卦原理,根本沒有完整的八卦陣紋,以及成型的八卦陣法。

  墨畫想學,也沒辦法學。

  但是現在,“飯”喂到自己嘴邊了!

  荀老先生給的講義上,是一副兼容五行,并包八卦的,五行八卦系複陣。

  這種複陣,也是墨畫從未見過的複陣形式,它兼容了兩個不同的陣法門類。

  一個是五行陣法:乙木陣。

  一個是八卦陣法:艮山陣。

  所以這副複陣的全名,是乙木艮山複陣。

  複陣間構之間,也摻雜了一些其他,簡單的小陣法,以及零碎的陣紋,并不關鍵。

  墨畫根據經驗猜測,這副乙木艮山複陣,是用在山上,培育靈樹、靈植、靈草等“木”類靈物的陣法。

  以艮固山,以木養物。

  八卦類的陣紋,墨畫還沒怎麽學過,此時要學複陣,便要從頭學八卦“艮”系的陣紋。

  新的陣法,新的陣紋!
  墨畫眼睛一亮,立馬開始研究起來。

  荀老先生正在台上講課,餘光瞥見墨畫,見他小臉認真嚴肅,開始認真研究講義了,不由微微點頭。

  可随後,荀老先生又是一怔。

  他發現,這副乙木艮山複陣,墨畫似乎是在從“艮”系的陣紋開始學……

  荀老先生微微詫異。

  “沒學過八卦陣法?”

  “不可能啊……”

  “再怎麽沒學過,也不應該要從陣紋開始學……”

  荀老先生皺起了眉頭。

  “到底是誰教他的陣法,怎麽‘偏科’如此嚴重?”

  一品五行陣法,極爲純熟。

  除此之外,其他門類的陣法,根基估計都很淺薄……

  八卦陣紋都沒學過,就更别說,那些更生僻的三才、四象、六爻、七星門類的陣法了……

  荀老先生搖了搖頭,有些可惜。

  資質上佳,可惜底子太薄了,眼界也淺了些。

  教這孩子陣法的人,似乎是爲了讓他學些高深的東西,所以一味地,填鴨式地,給他“灌”五行陣法,從而學得有些偏頗了……

  荀老先生心生遺憾,沒說什麽。

  他依舊照常講課,墨畫自學陣法,他也沒管。

  直到一堂課結束,其餘弟子,紛紛将講義上的“課業”,交了上來。

  墨畫沒動,還在學着,并嘗試畫着那副乙木艮山複陣。

  荀老先生并未責備,而是耐心等着他。

  其他弟子交完“課業”,同情地看了看被荀老先生“爲難”,還在奮筆疾書的墨畫,都歎了口氣。

  可他們又什麽都做不了,隻能默默退去。

  傳道室中,隻有荀老先生和墨畫了。

  荀老先生看着墨畫,有些惋惜。

  可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墨畫突然便停筆了,長長舒了一口氣,而後捧着一副陣紙,恭敬上交給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一愣。

  這孩子……在上交什麽?
  畫不完就繼續畫,實在不行,就帶回去學,帶回去練,練好了再交上來。

  現在交上來的,能是什麽?
  七拼八揍,三鱗兩爪的陣法殘卷?

  荀老先生微愠,接過陣紙一看,眼皮陡然跳動。

  乙木艮山複陣……

  這是一副工整的,完美的,一筆不差的,乙木艮山複陣陣法!
  荀老先生目光微縮。

  “這孩子……畫出來了?!”

  從陣紋開始學,一個時辰不到,就将一副從未接觸過的,包含八卦系陣法的複陣給畫出來了……

  現學現畫?

  荀老先生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看着墨畫的目光,也有些複雜難明。

  “你……”

  荀老先生頓了一下,這才緩緩道:“學過八卦陣法?”

  墨畫老實地搖頭,“沒有,弟子隻會五行陣法……”

  還會一些絕陣,也不在五行範疇内,但這些不太方便說出來……

  荀老先生沉默良久,這才緩緩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墨畫恭敬行禮道:
  “老先生有禮,弟子告辭……”

  說完,墨畫松了口氣,而後又因爲學會了一副新陣法,心中愉悅,腳步也略顯輕快,昂着小腦袋,離開了傳道室。

  傳道室内。

  荀老先生默默伫立,看着墨畫畫出的乙木艮山複陣,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良久之後,他才微微歎氣,低聲沉思道:

  “看來……要換個教法了……”

  “我要看看,這孩子……到底能學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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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奠基
  之後的一堂陣法課,荀老先生開口便道:
  “今日,我們不學陣法,我先教你們更基礎的東西。”

  墨畫微怔。

  其他弟子則面面相觑。

  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各類修道傳承齊備,從小耳濡目染,不說有多精通,但一些基礎的陣法知識,還是耳熟能詳的。

  還有什麽基礎的能教?
  荀老先生掃視全場,聲音肅然道:
  “我知道,你們出自世家,有着不俗的傳承,修道百業,大多心裏有數……”

  “但陣法不一樣,你們知道的那些基礎,隻是皮毛,甚至皮毛都不算,隻是地基之上的一兩塊磚石。”

  “陣道若求高遠,伱們的基礎,還遠遠不夠。”

  荀老先生的餘光,看了眼墨畫,“今日,我便将這天下陣法,萬般源流,說給你們聽……”

  弟子們紛紛正襟危坐。

  墨畫的小腰杆也坐得筆直,聚精會神聽起來。

  荀老先生渾濁的目光,微露鋒芒,緩緩道:
  “陣法之道,博大精深。”

  “世間的陣法有很多,有自古傳下來的古陣法,有漸漸演變派生的改良陣法,也有後人在前人的心血上,推陳出新,自行開創的新陣法……”

  “不僅陣類駁雜,陣數繁多,陣式也多種多樣……”

  “即便是同一副陣法,也會有不同變種。”

  “不同傳承中,哪怕同一個陣法,從陣紋,到陣樞,乃至陣眼構造,都會有些許出入。”

  “即便隻是最簡單的,僅包含三道陣紋的一品明火陣,在不同流派的陣道記載中,就有不下十八種畫法……”

  “這便是,我要告訴你們的第一點……”

  “道無定規,陣無定形!”

  “你們所學的,是道廷定品規範後,推而廣之的基本陣式。”

  “道廷定品定式,也隻是按照最通俗,最泛用的陣法形式,來定了陣法的形式和品階,這是爲了規範,爲了易學,易用,易普及,才進行了統一……”

  “爲了定品,你們必須學這種‘統一化’,‘規範化’的陣式。”

  “甚至因爲定品的嚴苛,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太大,一輩子也隻能在這些“規範”的陣式裏,殚精竭慮,皓首窮經……”

  “你們會将其奉爲圭臬……”

  “但是……”

  荀老先生頓了一下,目光陡然鋒利,“你們必須要明白,這不是陣法的本質,不是陣法,原本的面貌……”

  “錯漏百出,陣紋複雜,陣理混亂,互相矛盾,這才是真正的,原本的陣法……”

  “這是古往今來,不同時代,不同州界,不同境界,不同修士,各自對天地萬物的認知,對陣法的體悟,和對大道的顯化……”

  “錯漏,才是正常的。”

  “複雜,才是正确的。”

  “人世間萬事萬物,就是這麽複雜……”

  “陣法,本就是混沌蒙昧,複雜難明的,萬千大道的顯化……”

  “若想求得真正的大道,隻學道廷定品定式的那類陣法,是不行的。”

  “那些陣法,是被“人爲”修整過的,“人爲”歸化過的,是人爲的“正确”,不是陣法的原貌,也非大道的本相……”

  “萬事萬物,光怪陸離,陣法大千,森羅萬象。”

  “真正頂級的陣師,必須超脫定品定式,親眼去看,親身體會。”

  “去粗取精,去僞存真,從繁多複雜的陣紋中,觀衍大道的痕迹,從無盡變式的陣法中,領會大道的流轉……”

  “從而去領悟最真實,最本質的陣法,去形成自己的陣理,去走自己證道的路!”

  “這是陣理的基礎!”

  ……

  荀老先生的話,擲地有聲。

  一衆弟子似懂非懂。

  墨畫卻神色震撼。

  類似的話,師父似乎也跟自己說過。

  隻不過,師父說的,跟荀老先生的話,有一些出入,側重點也有不同……

  師父是讓自己,走自己的路,形成自己的“陣流”。

  荀老先生是讓自己博觀約取,不受框架束縛,從最廣泛的陣法中,奠定基礎。

  兩者似乎殊途同歸。

  具體的地方,墨畫現在學識有限,還體會不出。

  但從這番話,墨畫能感受到,荀老先生的陣法造詣,絕對異常高深!
  “道無定則,陣無定式……”

  得其神韻,舍其形骸……

  以陣爲筏,彼岸爲道,既渡舍筏,得道而萬陣無形。

  墨畫默默點了點頭。

  荀老先生看了眼墨畫,微微颔首,繼續道:
  “世間陣法,門類駁雜。”

  “接下來,我便告訴你們,這世間都有哪些門類的陣法……”

  “有些你們應該知道了,但其他的,即便知道,聽過,也未必有什麽清晰的認知……”

  “所以,接下來的話,你們要仔細聽,牢牢記住……”

  荀老先生的餘光,看向墨畫。

  墨畫心領神會,連連點頭。

  荀老先生默默颔首,心道“還挺機靈……”而後繼續肅聲說道:

  “這世上,萬事萬物,千差萬别,蘊含在事物中的大道,也複雜多樣,變化萬千……”

  “這些大道,顯爲陣紋,歸爲陣法,便衍生出諸多截然不同的陣法體系……”

  “混沌、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六合、七星……”

  “這是八類,源遠流長,傳承久遠,脈絡清晰,陣理顯著的陣法門類……”

  “下面我一一進行講解……”

  ……

  “混沌兩儀,這兩類陣法,是古陣法,乃上古修士,最初從天地大道中,歸衍顯化出的陣法。”

  “這類陣法很老,構造形式簡單,但内含的陣理,又極複雜,符合大道至簡又至深的道理。”

  “因爲形制簡樸,乃至簡陋,簡陋則晦澀,現在的修士,很難去理解。”

  “形簡意赅,參悟時所消耗的神識,更是海量,而且苦心思慮,還未必能參悟到什麽……”

  “也正因如此晦澀,既難學,又難解,更難傳承,所以混沌兩儀類的陣法,漸漸失傳了。”

  “現存的一些陣法,也是隻鱗片爪,被各道廷或各世家珍藏研究,但很難系統地去學了……”

  ……

  “三才陣法……”

  “有些弟子,初學陣法之時,可能學過‘三才陣’,但那隻是啓蒙之時用的,較爲粗淺,甚至連皮毛都不算。”

  “換句話說,那是道廷的一種,基礎陣法的啓蒙‘定式’……”

  “真正的三才陣,事關‘天’、‘地’、‘人’三才,格局極大,衍生極廣。”

  “但你們閱曆有限,小小年紀,不可能體會到,乾道之無窮,坤道之厚德,人道之詭變的……”

  “更别說三才合一了。”

  “我說到這,你們應該也能明白,天地人三才,不是一般修士能考慮的東西,這是道廷統攝天下的學問……”

  “所以,三才陣的核心傳承,被道廷嚴格把持,是不外傳的。”

  “除非你們将來進入道廷,或者進入道州,接觸到道廷高層,否則是學不到三才陣,真正的精髓的……”

  ……

  “四象陣法……”

  “比較特殊,是九州以南,蠻荒之地,那些荒族修士,世代相傳的陣法。”

  “這類陣法,與一些血脈特殊的妖獸有關。”

  “陣紋形制,也更像獸紋。”

  “獸者,近妖。五行八卦陣法沒學深,沒學透之前,最好别學四象,否則容易心性偏頗,失了人性。”

  ……

  “五行陣法,這便不必多說了。”   
  “五行,是修界最普遍,也最适用的陣法類型。”

  “上古之時,五行陣法便有發源,但初始之時,甚爲微末,後來經曆代修士鑽研發展,如今才有如此大規模和如此多的五行陣式。”

  “對五行陣法發展,貢獻最大的,是昔年的五行宗。”

  “隻不過可惜了,五行宗突然沒落,殘存的幾脈,偏居一隅,不思進取,碌碌度日,也難有之前的顯赫……”

  “可即便五行宗式微沒落,近乎銷聲匿迹,但五行陣法,卻推而廣之,遍及天下九州,廣泛應用到各種修道門類之中……”

  “隻是一些核心的傳承,估計還是後繼無人了……”

  荀老先生有些惋惜。

  墨畫眨了眨眼,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五行宗的老底,那道“五行源紋”,現在就在他身上。

  五行絕陣,他也學會了。

  但他肯定不能說出來。

  “悶聲發大财……”

  墨畫默默告誡自己。

  荀老先生惋惜之後,繼續道:
  “六合陣法……”

  “這個陣法,有些特殊,可簡單分爲兩類,一類是偏重玄學的陣法,講究陰陽相契,天幹相合;另一類是六爻類陣法,三陰三陽,卦爻相生……”

  “六合類陣法,比較冷門,尤其是六爻,一旦出了岔子,很容易心神失常,被未知的天魔邪神,種下魔念,從而堕入魔道。”

  “六合陣法,輕易别學……”

  ……

  “而後是七星陣法……”

  “七星陣法,是依據北鬥天樞、天璇、天機、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格局,凝練天象星紋,從而構成的陣法。”

  “道廷七閣,便以北鬥七星命名。”

  “所以,七星陣法的正統傳承,在道廷中央的七閣,以及與七閣并立的欽天監。”

  “這類陣法,洞察天象,衍算天機,學到精深,可掌控星象之力……”

  “不過和三才陣一樣,這種屬于道廷機密陣法,你們此生,大概率是沒機會學的,而且即便學了,估計也學不會……”

  “而且七星陣,涉及天象和衍算,極其艱深,這就根本不是一般修士,乃至一般陣師能參悟的。”

  “當然,也不必擔心。七星陣法,雖然重要,但也偏門,一般陣師學不到,所以也不在陣師定品的陣式範疇之内。”

  ……

  “最後,是八卦陣。”

  “五行八卦,尤爲重要,适用廣,效果好,威力大,是陣師定品,必考的兩類陣法。”

  “八卦陣基于五行陣,但涵蓋更廣,包羅更大,陣理也更深奧一些,但若學好了,足以受用一生。”

  “八卦陣法,也将是你們接下來所學的,最主要的陣法門類。”

  “具體的,我便不細說了,後面傳授陣法時,再一點點教你們……”

  ……

  “除此八類之外,也有一些特殊的陣法門類,譬如與七星同源的‘三垣’陣,和‘六爻’同式的‘九幽’陣……”

  “這些陣法,更加偏門,而且是秘藏的陣法,你也不知,它們究竟藏在什麽地方。是何處的修道家族、宗門,是失落的道庭,還是罕無人迹的禁地……”

  ……

  “以上,便是這世間,号稱‘顯學’的陣法門類。”

  “我告訴你們這些,是開闊你們的眼界,增長你們的見聞,而非讓你們好高骛遠。”

  “飯要一口一口吃,陣法,也要一副一副學。”

  “三才四象、六合七星,包括一些冷門陣類,你們暫時都學不到,也不必花太多心思。”

  “當務之急,是學好最基礎,也最實用的五行八卦陣。”

  “但是……”

  荀老先生轉言又道。

  “所有陣類之中,最最基礎的陣紋,你們必須要熟悉。”

  “這是基礎,同時也是爲了讓你們将來遇到陌生的陣法時,即便不知底細,也能通過陣紋,看出其陣法門類,從而見機行事,不至于一頭霧水,手足失措……”

  “所有陣類最基礎的陣紋,我這裏收錄了一份,當然,隻是陣紋,構不成陣法。”

  荀老先生将一份厚厚的講義,發了下去,每人一份。

  包括墨畫。

  講義的扉頁上寫着《太虛門陣紋集注》。

  墨畫翻開講義,就見到了許許多多,他之前從未學過,甚至從未見過的陣法紋路。

  形式各異,玄妙無窮。

  雖然隻是陣紋,但卻是萬千陣法之道中,無比廣袤的地基。

  墨畫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不由擡起頭,看向荀老先生,眼睛熠熠生輝,甚至亮得有些晃眼。

  荀老先生一怔,心中不由嘀咕道:

  “有這麽開心麽,這孩子……”

  包羅八類陣法的陣紋講義發下去後,荀老先生便道:
  “從今天開始,這本《集注》上的所有陣紋,你們都要帶着學,帶着練……”

  “聚沙成塔,彙川成海。”

  “世間所有的陣法,都由最基本的陣紋構成。”

  “隻有學好陣紋,才能畫好陣法……”

  “我會定期檢查,你們學會了多少道陣紋……”

  “若是偷懶,會受責罰……”

  弟子們愁眉苦臉。

  墨畫看着手中的講義,卻心花怒放。

  《太虛門陣紋集注》!
  太虛門曆代收錄的,天下萬陣的陣紋!

  對陣師而言,這算是最基礎,最齊備,但也是最爲重要的傳承之一。

  雖然隻是一品的,但千裏之行,始于足下。

  再高端的陣法,都要從一品開始學。

  墨畫對此視若珍寶,愛不釋手,此後的每一天,隻要有空閑,墨畫就捧在手裏看。

  沒人注意時,就自己練各類陣紋。

  吃飯的時候,用手指在桌上畫;路過山間草地,在地上畫;
  睡前在紙上畫,睡後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上繼續畫……

  因爲隻是一品陣紋,所以畫起來簡單而不費力。

  在道碑上畫完,神識又可以回溯。

  所以墨畫一晚上,能練成千上萬遍陣紋。

  他記着荀老先生的指導,陣紋是基礎,基礎一定要牢固。

  所以哪怕這些陣紋,他已經爛熟于胸了,但仍舊繼續一遍又一遍地畫……

  墨畫想将每類陣法,每道陣紋,都死死記在心裏,分毫不差地印在識海。

  甚至融入本能。

  再複雜,再偏僻,再容易混淆的陣紋,隻要自己看一眼,不假思索,就能分辨出,陣紋所屬的陣法類别。

  墨畫越練越熟,越熟還要越練……

  練得多了,恍惚間,竟有一種“人陣合一”的錯覺。

  仿佛這些陣紋,不是外在的,陌生的,客觀的陣法紋路,而隻是自己神念的一部分,是自己的神識,融合大道留下的痕迹。

  這種感覺,玄之又玄。

  墨畫有些參悟不透,索性就不管了,繼續埋頭一遍又一遍練下去。

  八門陣法,萬千陣紋,在他的筆下,一遍又一遍構生。

  也在他的識海中,一遍又一遍顯現。

  而墨畫不知道的是,在不知不覺中,他也真正開始奠定了,窮極諸天陣法,神通森羅萬道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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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9 08:26:04
 第594章 二品
  墨畫沒日沒夜,将囊括混沌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六合七星的陣紋,全部練得滾瓜爛熟。

  五行陣紋,墨畫本身就很熟。

  八卦隻熟一點。

  三才四象,六合七星,墨畫都是剛接觸,看着很陌生。

  混沌兩儀,是古陣法,陣紋有些殘缺,不太連貫,墨畫更看不太懂。

  但不管熟不熟,看不看得懂,哪怕隻是死記硬背,墨畫也全都牢牢地記了下來。

  半個月,他就已經很熟了。

  但荀老先生沒考。

  直到一個月後,墨畫已經畫爛了,荀老先生這才估摸着時間,抽查了一次。

  “将《太虛門陣紋集注》中,五行八卦的陣紋,全畫出來,三才四象,六合七星,每一類,随便畫出兩道陣紋便可……”

  荀老先生吩咐道。

  而後他看了眼墨畫,微微挑了下長長的眉毛,意思大概是,“你随便畫……”

  墨畫立馬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于是他将混沌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六合七星所有的陣紋,全都畫了一遍。

  因爲陣紋太多,一個時辰畫不完,所以等其他弟子“交卷”走了,墨畫還在畫着。

  墨畫小臉專注,下筆如風,胸有成竹,一刻不停地畫着陣紋,他面前的陣紙,也也越堆越高……

  荀老先生眼皮忍不住直跳,心中難以置信道:

  “這孩子……究竟學了多少……”

  一個月,不會就學完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等墨畫起身,将厚厚一疊,跟講義差不多厚的陣紙,恭敬放到荀老先生的面前時。

  荀老先生這才回過神來。

  他略作沉思,而後手掌一拂,翻過厚厚的陣紙,深不可測的神識微動,将所有陣紋盡收眼底後,不由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厚厚一本講義,那麽多陣紋,竟真的全畫了出來……

  而且筆迹嚴謹工整,下筆純熟,沒有一絲塗改,沒有一處錯謬,宛若印刷一般,分毫不差。

  到底練了多少遍,筆力才能紮實到如此地步……

  荀老先生怔忡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荀老先生?”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荀老先生擡頭,便見到墨畫亮晶晶的眸子,良久之後,微微歎息,颔首道:
  “學得不錯。”

  墨畫臉上笑眯眯的,禮貌道:“多謝荀老先生指點。”

  荀老先生見墨畫一臉歡快從容,心裏默默尋思道:

  “還是教慢了麽……”

  ……

  于是,下一節陣法課,爲了給墨畫一點“顔色”看看,荀老先生終于開始教二品陣法了。

  “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不同,構成陣法的二品陣紋,基于一品陣紋複合而成,更複雜,威力也更強……”

  “二品陣紋,是一品陣紋,一定程度上的歸總‘道化’,反過來說,一品陣紋,其實是由複雜的二品陣紋,拆解出來的……”

  ……

  荀老先生神情嚴肅,一絲不苟地講解道。

  其他弟子皺着眉頭,聽着有些吃力。

  有些弟子心中更是疑惑。

  荀老先生教陣法,一向以“穩健”著稱,講究一個“循序漸進”……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開始教二品陣法了……

  隻有墨畫聽得津津有味。

  他已經會畫二品陣法了,陣理也明白了幾分。

  荀老先生說的這些陣道知識,有些是他已經知道的,但有些陣法原理,他之前從不知曉,所以一番話聽下來,受益匪淺。

  荀老先生說完,發了一份陣圖。

  是一份二品十紋的金光陣。

  “你們自己先學,自行體悟,看能領會多少,然後試着畫一下,下次上課的時候……”

  荀老先生本想說,“下次上課”的時候交上來。

  可他說到一半,忽而一怔,發現墨畫,正一臉期待地看着自己……

  荀老先生琢磨了一下,有點明白了墨畫的意思,遲疑片刻,便神情複雜地改口道:

  “下課之前,先交上來給我看看……”

  而後他又補充道:“能畫多少,就畫多少,不必勉強……”

  一衆弟子愁眉苦臉。

  墨畫則筆走龍蛇。

  下課的時候,墨畫就将一副完整的,二品十紋的“金光陣”,交給了荀老先生。

  盡管已經早有預料,但看着這副,明明是剛學,但已經有模有樣的二品十紋陣法,荀老先生還是心中微顫。

  他此時才明白。

  “原來如此……”

  “這麽點年紀……已經能畫出二品陣法了……怪不得……”

  荀老先生的眼眸中,露出一絲鋒芒。

  “看來,還能再快點……”

  ……

  兩日後,墨畫滿懷期待地去上陣法課,剛一進門,就見荀老先生向他招手。

  墨畫有些疑惑。

  荀老先生指着他身邊的一張小桌子道:“從今以後,你坐這裏。”

  墨畫一愣,随後小聲道:“先生,這合适麽?”

  荀老先生點頭,“很合适!”

  墨畫有些忐忑地坐在了那張,靠近荀老先生,而且從今以後,都是他一人“專屬”的小桌子上。

  正好在荀老先生的眼皮子底下。

  其他弟子看向墨畫的目光,都帶着些心疼和憐憫。

  “墨畫好可憐……”

  “被荀老先生盯上了……”

  “倒了大黴了……”

  “以後天天上課,都要待在老先生眼皮子底下,光是想想,我就心底發寒……”

  荀老先生耳朵微動,目光一凜,念了幾個名字,“程默……司徒劍、文軒……”

  “……伱們如果想,也可以坐在墨畫旁邊。”

  程默幾個弟子渾身一哆嗦,立馬閉上嘴,将頭埋在桌上,一動不動裝起了烏龜。

  荀老先生微微冷哼。

  之後開始上課。

  墨畫發現,他手裏的講義,跟其他弟子,是不一樣的。

  其他弟子,還是以一品爲主,循序漸進,去領悟二品的陣法。

  而墨畫面前的,則是一副,貨真價實的二品十一紋的八卦陣法。

  這份講義,十分詳盡。

  荀老先生講課,主要面對的,還是其他弟子。

  但偶爾會涉及二品陣法,并言簡意赅地爲墨畫講解,一些二品陣法的要義。

  這樣便能兼顧普通弟子,以及墨畫這個嚴重“超綱”的弟子的教學。

  墨畫心中感動,也對荀老先生心生敬佩。

  之後的課程,荀老先生都是這麽上的。

  其他人學一品。

  墨畫學二品。

  從十一紋開始,囊括五行和八卦兩類二品陣法,荀老先生按部就班,穩紮穩打,一副副讓墨畫踏踏實實去學。

  機會難得,墨畫就在荀老先生身邊,認認真真學習十一紋之上的二品陣法。

  一直留意着墨畫的荀老先生,卻越看越心驚。

  太快了……

  荀老先生知道墨畫,沒學過八卦陣法,所以傳授的側重點,還是八卦類的二品陣法。

  可這些陣法,墨畫這孩子明明沒見過,沒學過,但隻看了幾遍,心裏似乎就有了頭緒。

  畫了幾遍,筆下就有了章法。

  若是過上一晚,再畫起來,筆法就已經十分純熟了。

  再過一段時間,甚至有點“千錘百煉”,“爐火純青”的味道了……

  這還是八卦陣法,五行陣法更離譜。

  荀老先生知道,八大類的陣法中,墨畫學過并擅長的,基本隻有五行陣法。

  但“擅長”……也不是這麽個“擅長”法……

  沒學過的八卦陣法,墨畫好歹還要皺皺眉,尋思幾遍,才能畫得像模像樣。

  而二品十一紋,那些他沒學過的五行陣法,墨畫甚至隻瞥了一眼,基本心裏就有了框架,下筆就有模有樣的……

  這是熟能生巧。

  因爲畫過了大量的一品五行陣法,從而對五行陣理,理解得極爲深刻,根基太過紮實,學起二品的五行陣法,進度也極快。   
  但這個“大量一品五行陣法”,到底能有多少?

  十五歲的小修士,能畫過多少一品陣法?
  又能領悟得多深刻?

  哪怕主建過一品五行大陣的主陣師,對五行陣法的領悟,大概也就這種層次了……

  這孩子,總不能建過五行大陣吧……

  荀老先生皺眉腹诽道。

  而最讓荀老先生費解的,是墨畫的神識。

  就築基前期修士而言,墨畫的神識,實在太過深厚了,而且似乎,極爲堅韌,還有些……生生不息……

  畫起陣法來,好像用不完一樣……

  這很不合理。

  這孩子的神識,朦朦胧胧的,似乎被什麽遮着……

  荀老先生極爲好奇,甚至久違地,想破例用自己的神識,強行窺探一下這孩子的底細……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是宗門的規矩,也是底線。

  荀老先生糾結了一陣,心中便釋然了。

  這世上,總有些修士天賦異禀,或是福緣深厚,又或者心智不凡,隻要一心向道,心思純淨,不入歧途便好。

  荀老先生看了眼目光澄澈,一心好學的墨畫,默默點了點頭。

  荀老先生便放任墨畫去學。

  墨畫也剛好心無旁骛,一副接一副地學各類二品五行和八卦陣法。

  他的陣法根基,越發穩固。

  掌握的二品陣法,也越來越多……

  有一點,荀老先生沒說。

  這些陣法,原本是要用宗門貢獻去兌換的。

  但荀老先生想看看,墨畫到底能學多快,而且幾副區區二品陣法,在他眼中,隻是小事,他也就沒對墨畫提這件事。

  随着墨畫越學越多,越學越快,所學陣法的難度,也逐漸從十一紋,提升到了十二紋……

  最後終于,十二紋常見的五行八卦類陣法,也被墨畫學完了。

  之後便是……十三紋了。

  “十三紋……”

  荀老先生有些失神。

  這麽快的麽……

  這……已經到二品初階陣師的門檻了……

  這已經是築基前期修士,神識和陣法的極限了……

  荀老先生看向墨畫的目光,就完全變了。

  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小不點……

  荀老先生皺眉沉思,最後默默下定決心。

  事已至此,他倒真想看看,墨畫會不會直接将二品十三紋的陣法也給學會了。

  “這是二品十三紋的《化雨陣》,《小離火陣》,《潤土陣》和《水澤陣》。”

  “這幾副陣法中,既有五行陣法,也有八卦陣法,是二品初階陣師定品考核中,最常考的陣法。”

  荀老先生道。

  十三紋,定品考核陣法!

  墨畫精神一振。

  終于有新的十三紋陣法學了!還是定品陣法!
  他現在掌握的,最難的陣法,也不過是二品十三紋的地火陣。

  墨畫盯着着幾副陣法,忽而好奇道:

  “荀老先生,這幾副陣法,似乎都沒什麽殺傷力……”

  不像他的地火陣,一下就能殺十來個人販子……

  荀老先生颔首,“這些都是修道生産類的陣法,要麽用來培育靈植,要麽用來作爲丹火、爐火的催生陣法,去煉丹煉器。”

  “道廷不太主張修士,利用陣法殺伐,所以定品的考核,大多用的都是産業類的修道陣法……”

  荀老先生歎了口氣。

  “隻不過,這些陣法,終究還是無法推而廣之……”

  墨畫也不由點了點頭。

  通仙城,不,不隻通仙城,他遊曆時,經過的所有底層仙城,陣法的應用,都極其粗淺。

  陣法造福萬生。

  但這“萬生”中,卻不包含這世間,絕大多數的修士。

  荀老先生見墨畫皺着眉頭,一副“心懷天下”的小大人模樣,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囑咐道:
  “好好學。”

  “嗯嗯。”

  墨畫點頭道。

  十三紋陣法,雖然是墨畫所學的,最高難度的陣法,但顯然不是他十四紋質變神識的極限。

  他隻是缺陣圖,不缺神識。

  原本《五行陣流圖》能解決這個問題,但陣流圖的破譯,太看臉了,墨畫解出來的最高難度的陣法,便是十三紋的地火陣。

  除此之外,都是一堆“臭魚爛蝦”。

  自從荀老先生教自己陣法以來,墨畫就“嫌棄”地将這副《五行陣流圖》,丢在納子戒的角落裏吃灰了。

  等以後有時間,再慢慢去破譯。

  現在沒空了,他要學十三紋定品陣法了。

  而二品十三紋普通陣法,不是絕陣,不涉及更深奧晦澀的大道領悟,所以說難,也不算難。

  尤其是墨畫神識充裕的情況下。

  他缺的隻是時間。

  将這些陣法,練上幾十上百遍,練到純熟,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掌握了。

  墨畫先學五行類的《化雨陣》和《潤土陣》。

  五行陣法學得快,墨畫花了一兩日,便初步掌握了,而後又花了五六日,練得滾瓜爛熟。

  甚至在弟子居的後山頭,以神識禦墨,畫地爲陣,布下了這兩副陣法。

  春風化雨,潤土無聲。

  墨畫似乎能隐隐感受到,山間土地,溫潤的氣息,以及那無論身處何地,隻要腳踏大地,就能感知到的大地道蘊;
  大地的道蘊,在墨畫的神識中,也更加明晰起來。

  墨畫點了點頭,很是滿意。

  之後便是八卦類的《小離火陣》和《水澤陣》了。

  小離火陣,和熔火陣類似,是畫在煉丹爐和煉器爐裏,用來提煉藥性,淬制靈器的。

  水澤陣,墨畫倒不清楚,估計是養鳄魚用的。

  八卦類的陣法,要難上一些。

  但陣畫百遍,其義自見。

  沒有什麽陣法,是多畫幾遍,解決不了的。

  十遍不行,就百遍,百遍不行,就千遍。

  反正隻要有時間,在道碑上,可以無限畫。

  而且八卦陣法,不是絕陣,遠遠沒有難到那個地步。

  半個月後,墨畫也能很熟練地畫出來了,即便神識布陣,也沒什麽問題。

  至此,四副二品十三紋的陣法,墨畫已經都學完了。

  墨畫将這件事,告訴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的反應,明顯慢了半拍,看向墨畫的眼神,也有一些難以置信。

  “學……會了?”

  他知道墨畫學得快,估計假以時日,也能學會一副半副。

  但不至于,也不應當,短短時間,四副二品十三紋的初階陣法,就都給學完了。

  都學完了……

  便意味着,再溫習溫習,準備一下,甚至可以去參加定品考核了……

  二品初階陣師的定品。

  十五歲,築基前期,二品初階陣師……

  這已經是築基前期的極限了。

  至多再學學其他十三紋的陣法。

  再往後,沒的學了,還教什麽?
  墨畫便表露出了自己小小的野心:

  “老先生,有十四紋的陣法學麽……”

  墨畫小貓饞小魚一般,舔了舔嘴唇。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墨畫知道荀老先生是個高深莫測的高人,也是個德高望重的好長老。

  而且一直在教自己陣法,有傳道授業的恩情,所以有些事,也不必瞞着。

  “有十四紋陣法學麽……”

  荀老先生的身子,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他看着墨畫,渾濁的目光,陡然一震。

  十四紋?!

  這孩子的神識……超了品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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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十四紋

  荀老先生心中震驚。

  初入築基前期,就有十四紋境界的神識?
  這是……什麽小怪物?

  難怪他敢說自己“擅長陣法”,也的确有說這句話的資本……

  “可這……不可能啊……”

  荀老先生皺眉。

  修士的神識,是有限度的。

  血氣可以修,靈力可以修,但神識,是沒有專門的功法來修的。

  觀想圖可以增強神識,但觀想圖并不算作穩定可靠的功法。

  “觀想”這種行爲,也等于是“借鑒”,是“借”,而不是“修”。

  觀想而來的神識,你未必知道,究竟是什麽成分。

  而且,很難算是自己的。

  所以這世間,絕大多數修士,血氣和靈力,還有可能破例,稍微超出境界的限制。

  但是神識,一定都是在界限之内的。

  神識超階,倒也不是沒有……

  道廷兩萬年史籍,乃至道廷之前的傳聞中,也都有記載過,“神識超階”的修士。

  但這些修士,要麽隻是傳聞,真假難辨。

  要麽就是某類“道蘊”,“真神”,“邪神”乃至“天魔”的寄生之體,縱使神念強大,但自身意志要麽蒙昧,要麽邪異,要麽失常,并不能算作,真正的“人”。

  可是墨畫不同。

  荀老先生看向墨畫。

  這孩子聰明機靈,雙目有神,言談舉止,天真活潑,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小修士……

  他的身上,也沒有被邪神異祟“寄生”過的痕迹。

  這種情況下,他到底是,怎麽能神識超階的?

  荀老先生沉思片刻,問道:

  “你……有師父?”

  墨畫點頭。

  他沒隐瞞,但也沒如實全說,隻是道:

  “我師父隐居山林,喜歡清淨,陣法很厲害,但他不讓我在外說出他的名字……”

  荀老先生颔首,沒有深究。

  有些高人隐居收徒,不想暴露身份姓名,也是常有的事。

  但他心中仍是好奇,“究竟是何方高人,能教出墨畫這個小弟子……”

  神識過人,乃至超階。

  悟性極高,陣法,尤其是五行陣法,基礎極牢,根底極深……

  心性也是極好。

  不僅天真可愛,心地善良,更難能可貴的是,真心喜歡陣法,而且一心向道,不存雜念。

  在他這個年紀,能沉下心,坐得住,不驕不躁,将陣法練到如此紮實的地步,實在難得……

  “到底誰能教出來呢……”

  荀老先生看了下墨畫的眼眸,忽而面色一變,心中凜然。

  “不會是……那人的弟子吧……”

  他又微微端詳了一下墨畫的眼睛,回想起當年那人的模樣,心中微驚。

  從外表和氣質看,是不一樣的。

  當年那人,有着睥睨天下的自負,目光之中,滿是桀骜。

  而墨畫天真如水,溫潤和善,目光之中,是純真和澄澈。

  但是,兩人的神韻,卻有一點點相似。

  尤其是,仔細看時,墨畫清澈的眼眸,偶爾會顯得深邃,深邃之中,内蘊光澤,似乎有什麽天機在流轉。

  這和當年那人,非常相像……

  “可還是不對……”

  荀老先生又有些費解。

  若是那人的弟子,不是應該去乾道宗麽,怎麽掉到我太虛門來了?

  乾道宗,才是他們這一派,淵源最深的宗門。

  總不可能,乾道宗數典忘祖到,連這種祖輩古老的淵源都舍棄了吧……

  荀老先生搖了搖頭。

  “是不是那人的弟子呢……”

  他又看了眼墨畫,忽而心中一跳。

  墨畫的眼睛裏,還有什麽……

  不隻有光澤流轉,還有一絲,純粹的,漆黑的詭色,隻不過隐藏在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來……

  “這是?!”

  荀老先生倒吸了一口寒氣,而後連連搖頭。

  “不,不,這更不可能……”

  “沒這麽離譜的事……”

  就算墨畫這孩子,有師父,有傳承,而且沾了那人的機緣……

  但是那師兄弟二人,能有一個教過他,就算是天大的因果了。

  兩人都教,這種事絕對不可能。

  就算太陽打西邊出來,這種事也絕不可能!

  荀老先生又是一怔。

  這種事不可能……所以反過來說,這孩子跟這兩人,可能都沒關系……

  “估計是自己的錯覺吧……”

  荀老先生再看墨畫,墨畫的眼底,已經沒了異常,隻有如水一般的清澈。

  “應該是其他的機緣……”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

  這孩子估計隻是神識天賦過人,又因緣際會之下,有高人指點,陣法才會學得如此之好,精進如此之快。

  而且,他若是那兩人之中,任何一人的弟子。

  不會這麽偏科。

  不會隻精通五行陣法。

  八門陣法的根基,也不會這麽薄弱。

  還有,他似乎也不會仙天陣流……

  “這就對了,是自己多慮了。”

  荀老先生心中釋然,看着墨畫,目光轉而欣慰起來。

  “是個好苗子……”

  荀老先生又認真尋思道:

  “神識天賦如此驚人……”

  “這孩子入了我太虛門,将來若是行善,造福九州修士,便是天下之福,但若将來心性偏頗,以陣法之力,荼毒九州,那便是我太虛門的過錯了……”

  “所以,一定要教好,不光是陣法,還有心性……”

  “若本性存惡,則應諄諄教誨,引之向善;”

  “若本性爲善,就要遵其本心,發揚其善。”

  “這麽好的天賦,若是教得好了,我太虛門真可以算是……撿了個寶貝……”

  “這代的掌門,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

  荀老先生短短的時間内,神情變幻,忽點頭,忽搖頭,不知轉了多少心思,心情更是起伏不定。

  墨畫被荀老先生盯着看了半天,有些不知所以,又莫名有些心虛,便悄悄道:

  “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微怔,這才回過神,想起墨畫适才“學十四紋陣法”的請求,神情嚴肅,略顯鄭重道:
  “可以。”

  承諾之後,荀老先生想了想又道:“不過教什麽陣法,我要考慮考慮……”

  墨畫心中一喜,笑道:

  “謝謝老先生!”

  荀老先生點頭,目光随和,随後便讓墨畫回去。

  他自己則沿着玉石山道,向後山走去,一邊走,一邊思索,沿路有弟子跟他打招呼,他都沒留意到。

  一直到了後山,途徑掌門居時,便遇到了一身錦服的太虛掌門。

  太虛掌門先拱手行禮,尊敬道:
  “老先生有禮了。”

  可荀老先生還沒聽到,直到錯身,走出了幾步,他這才想起什麽,回身看了眼太虛掌門,點頭道:
  “你做得不錯。”

  說完,荀老先生便走了。

  太虛掌門破天荒地受到了荀老先生的誇獎,有些受寵若驚,可心中又有些茫然。

  “做得不錯……”

  “我做什麽了?”

  ……

  回到長老居的荀老先生,仍在皺眉思索着。

  一定要好好教。

  這孩子既然能将五行陣法,鑽研得如此深厚,那八卦陣,也不能落下……

  其他的陣系,有些冷門,用途也窄,可以暫時緩緩。

  學好五行八卦,根基紮實,穩如泰山,再去涉獵其他品類的陣法,也不算遲。   
  可荀老先生琢磨琢磨,忽然意識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乾學州界,并不是風平浪靜……”

  荀老先生目光微沉。

  近些年來,世家昌盛,宗門依附,各派弟子之間争名奪利,矛盾尖銳。

  沉寂許久的魔宗,也暗流湧動,不知有什麽圖謀。

  形勢複雜,兇險暗藏,人心詭谲。

  乾學州界,求學勝地,也并沒有表面上那般歲月靜好。

  墨畫這孩子,是個散修,沒背景,沒勢力……

  要想個辦法,保護好他。

  讓他能堅定問道之心,潛心修煉,安安心心學陣法,不被人帶壞,不誤入歧途……

  同時更不能被人欺負!
  荀老先生神情嚴肅。

  墨畫這種天真純良的孩子,的确容易被人欺負……

  “可什麽辦法好呢……”

  荀老先生陷入了沉思。

  他一時,也沒想到什麽穩妥的好辦法,便歎道:
  “此事之後再說吧,先教他陣法……”

  ……

  次日,荀老先生就遞給了墨畫一副陣圖:
  《困山陣》

  八卦系陣法,二品十四紋,是一門歸屬于‘艮’卦的困陣。

  荀老先生爲墨畫講解了陣法的難點後,就讓墨畫自己學,若有疑問,再去問他。

  墨畫連連點頭,心中激動。

  十四紋!
  終于有十四紋的陣法了!

  學會十四紋的陣法,夜以繼日練習,就又能磨煉自己的神識了。

  因爲沒什麽難的陣法學,他的神識,自從築基之後,就停在十四紋,許久不曾動過了。

  衍算以及詭算,雖然神識消耗巨大,會讓自己的神識更加堅韌,更加敏銳,但似乎對神識的增長,作用不大。

  增長神識,還是要靠陣法。

  困山陣是艮系陣法。

  艮系陣法,源自八卦,但又契合于五行,包含了五行中,金行和土行的變化。

  同時,因爲歸屬八卦,陣樞方位,也會有講究。

  八卦類陣法的陣樞,與五行陣樞,差别還是挺大的。

  陣紋的排布,也要遵從八卦的方位,靈力的流轉,也必須契合八卦的格局。

  這些東西,一開始接觸,會比較陌生。

  但學久了,練得多了,也就能漸漸理解,并融會貫通了……

  而八卦陣法,還有很多。

  墨畫越是接觸,心中便越是期待。

  八卦之中,坎爲水,離爲火。

  這兩類陣法,與五行中的水行和火行類似,差别不大。

  艮爲山,兌爲澤。

  艮山,包含了五行金土的演化。

  兌澤,包含了五行水土的演化。

  這兩類八卦陣法與五行陣法相比,差别會大一些。

  此外,便是巽和震。

  巽爲風,震爲雷。

  風系陣法,墨畫沒學過,不知道巽卦的陣法,包含了哪幾類五行的變化。

  但是雷!
  墨畫心潮澎湃。

  他親眼見過劫雷!
  誕生自天道大陣之中,可抹殺一切的雷霆,便是自一道雷紋中産生。

  而這道包含雷劫的仙紋,墨畫親眼所見,并親手記下了一筆,刻在了識海的道碑之上!

  這筆雷紋,極其恐怖。

  就連師伯都承受不住,看了一眼,就灰飛煙滅了。

  自己勸了,但沒勸住!
  師伯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墨畫點了點頭。

  雷系陣法,光聽就覺得很厲害。

  就是不知道,天劫的雷,和這八卦之中,“震”卦中的雷陣,有沒有什麽異同……

  此外,就是乾卦和坤卦的陣法了。

  坤爲地,應該由五行中的土演化而來,但估計會更複雜,更廣博,承載萬物,包羅萬象,甚至有可能會涉及到大地的“道蘊”……

  但自己跟大地的“道蘊”很熟,所以也不怕。

  最後,便是“乾”道。

  乾者,天也。

  墨畫能想到的,一個是三才中的“天”;
  另一個,就是其他修士都不相信,但是他曾經“偷窺”了一眼,所有能确定其存在的,天道大陣的“天”。

  不知道,寓意爲“天”的乾卦的陣法,到底是什麽模樣……

  墨畫心裏嘀咕,“胡思亂想”了一會,便收起心思,定下心神。

  總之,還有好多好多陣法可以學!

  這些陣法,一個都跑不掉!
  不過現在,還是要踏踏實實,從“艮”卦的二品十四紋困山陣開始學起。

  墨畫還是一如既往,先記下困山陣的陣紋陣樞,然後試着簡單練了幾遍,晚上睡覺的時候,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上,開始正式的練習。

  十四紋神識,學十四紋陣法,雖然沒之前十二三紋的輕松,但的确也不算難。

  而墨畫發現,自己的十四紋,似乎也與其他修士的十四紋,有些不一樣。

  可能是因爲神識質變的原因,自己現在的神識,十分凝練,異常堅韌。

  所以實際的神識量,會比其他十四紋,更多一些。

  但是“強度”,卻不可同日而語。

  其他修士,神識的“強度”,都是根據紋數,也就是神識的“量”來決定的。

  紋數越多,神識量越大,自然越強。

  但墨畫的神識,好像拓寬了一種“維度”,可以用神識的“質”,來衡量神識的“強度”,而不僅僅,隻是紋數。

  雖然紋數是一樣的,都是“十四紋”,最高隻能學“十四紋”的陣法。

  但因神識“質”的不同,墨畫總感覺,自己現在消耗這種更菁純,更凝練的神識去學陣法,對陣法的參悟,會更加透徹。

  對大道的領悟,也會更加深刻。

  同時,墨畫發現,自己神識的量,似乎是有些彈性的。

  明明是十四紋神識,但用完之後,也并不會真正枯竭。

  自己仿佛還能從識海中,汲取更多的神識。

  神識就像棉花裏的水,看着用完了,但擠擠就還會有……

  隻不過,這個過程會很疼。

  仿佛識海,受到了壓榨,痛苦不堪。

  所以墨畫還是隻能适可而止,不能過度使用。

  最多用比十四紋,再多一兩成的神識,就要停手,否則就會頭疼欲裂,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十四紋的困山陣不難,墨畫學得也很順利。

  但是要花大量時間,去熟悉并接納八卦陣系:
  去運用已經爛熟于胸的“艮”系陣紋,去理解八卦格局的陣樞,去構建八卦流轉的陣眼,去整體觀衍,八卦陣法的靈力流轉……

  如此半個月後,二品十四紋的困山陣,墨畫便了如指掌了。

  他能真正畫出,二品十四紋的陣法了。

  而十五紋的陣法……

  墨畫的神識境界,暫時還達不到,因此目前還學不了。

  知道墨畫已經學會了二品十四紋的困山陣,荀老先生已經吃驚不起來了,他有些麻木了,與此同時,他心中也默默松了口氣。

  “總算差不多了……”

  十四紋夠了,再學下去,就真的有點過分了。

  荀老先生語重心長道:

  “雖說伱能畫出十四紋的陣法了,但十三紋陣法,學的不算多,基礎還不算牢固……”

  “所以此後我會準備一些十四紋,摻雜十三紋的陣法,你紮紮實實,都學一遍……”

  墨畫開心道:“謝謝老先生!”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心中默默道:
  “十四紋的陣法,估計夠這小不點學上一陣子的……”

  “十四紋……”

  荀老先生歎氣。

  “這是二品中階的入門陣法了……”

  “築基前期,會二品中階陣法……”

  “這還做什麽弟子,感覺都快能當‘小教習’了……”

  荀老先生默默搖了搖頭。

  之後的日子裏,墨畫還是廢寝忘食地學陣法。

  十三紋十四紋的都學。

  當然主要是十四紋。

  墨畫想借十四紋陣法,磨煉識海,使神識更進一步!
  聚沙成塔,水滴石穿。

  他一副副學,一遍遍畫……

  而他的神識,也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攀向了十五紋……

   暫時隻有一更了哈~
    休息休息,月末的時候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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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 21:31:10
 第596章 你來教

  墨畫的神識,距離十五紋越來越近。

  十四紋到十六紋之間,皆爲築基中期神識,突破之時,沒有太大的瓶頸,隻是需要一點點時間。

  而這段時間,墨畫在太虛門也漸漸安定下來。

  他在太虛門的生活,平靜而波瀾不驚,除了上課,就是每日修煉,畫陣法。

  太虛門有很多課程。

  除了陣法外,墨畫的修行課,是上得最認真的。

  授課的公孫長老,是太虛内門真傳的羽化境長老,修爲高深,見識廣大。

  他傳授築基修行之道,高屋建瓴,又深入淺出。

  一些基礎的知識點,公孫長老的真傳弟子,目前是内門的教習,也會代爲補充。

  這些修行法門,是太虛門數代長老教習的心血,凝結了數千年前人的經驗和修道認知。

  得益于此,墨畫對築基期的修行,也有了漸漸清晰的思路。

  但他修行仍算是墊底的。

  既是因爲,他是太虛門所有弟子中,唯一一個中下品靈根的弟子。

  還是因爲,他鑄就的是“神識證道”的道基,雖然神識極強,但境界不曾打磨,血肉靈力的根基是極薄弱的。

  靈根中下品,便意味着靈力周天的上限低,修行速度一般。

  尤其是跟這些,舉目皆上品,無人資質低的,太虛門的天之驕子相比。

  因此在所有弟子中,墨畫的靈力周天數,是最低的。

  同樣,因爲根基弱,墨畫的修道底子,也是最薄的。

  墨畫雖修行勤勉,但也隻能勉強跟上境界,其他就差得遠了。

  好在教修行的公孫長老,有教無類,待人也不苛刻。

  隻要你修行勤奮,态度認真,對結果的要求倒不算太過嚴格。

  墨畫也隻能這樣,水滴石穿,慢慢磨着,靈根有限,修爲境界自然快不了,根基也紮實不了。

  不過這是墨畫早就清楚的事,也不值得氣餒。

  無論靈根好壞,根基厚薄。

  既然要追求大道,便唯有心無旁骛,專心修行一途。

  靈根好壞與否,都是既定的事實,與其自怨自艾,浪費時間,不如将這點心思,都用在修行上。

  而除了修行課,太虛門内,還有修道百業的課程。

  最主要的,便是煉丹、煉器、煉符這三類。

  墨畫不出意外,學得都很差。

  當年在通仙門就是如此,現在在太虛門,就更明顯一些。

  煉丹的草藥太貴,煉器他掄不起錘子,煉符消耗靈力太大。

  畫陣的筆墨和陣紙,對墨畫而言,已經算是價格不菲了。

  但陣法的本質,是神識對大道的領悟。

  消耗最大的,其實是神識。

  而煉丹不同,煉丹的草藥,上等丹爐,丹方,以及各種藥引,天材地寶,都是讓墨畫“高不可攀”的天價。

  品階越高,價格越貴。

  唯有世家支持,不缺靈石,不缺靈物的世家子弟,才能“燒錢”學煉丹……

  與煉丹相比,煉符不僅貴,還很費靈力。

  墨畫曾經聽通仙城的煉器師陳師傅,說過符箓的事,入了太虛門,他知道的就更多了些。

  符箓是一種由“煉器”和“畫陣”發展而來,但又完全獨立的修道産業門類。

  最初始的符箓,畫在紙上,有點像是陣法。

  但這種紙符,以“紙”爲媒介,不易保存,容易“走火”爆炸;
  保存期也短,容易“啞火”失效;
  封存的靈力有限,威力也不算太強。

  随着修界發展,這種舊形制的“符箓”,便漸漸被淘汰。

  現在的符箓,都是玉符,以玉石爲媒介,融合封存類陣法,和特殊煉器手法,煉制而成。

  煉符師,将自己的法術,封存在這種玉石“符箓”之中,煉成有使用次數限制的“符箓”。

  這個過程,需要消耗大量靈力。

  而墨畫,恰好靈力低微,所以也與煉符無緣。

  煉器就更不用說了。

  墨畫的血氣,别說跟體修比,就算在靈修中,也算是最弱的。

  世家弟子中,大多數靈修,也會修一些煉體之法,不是爲了近身殺伐,而隻是提高一些肉身防禦。

  因此,他們掄個大錘,鍛造一下靈器,也沒什麽問題。

  但墨畫就不同了。

  他拿錘子都費勁。

  上課時,墨畫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沒将大鐵錘掄起來,臉上氣呼呼地,心裏甚至琢磨着,要不要把大錘拆了,在裏面畫上陣法,好好“改造”一下……

  教煉器的教習,連忙勸道:
  “算了,算了,你别爲難這錘子了……”

  “它也不想的……”

  你拿不起錘子,也不是錘子的錯……

  墨畫便問:“那教習,我還用學煉器麽?”

  教習苦着臉,左右爲難。

  他在太虛門任教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連鐵錘都掄不動的弟子。

  鍛不了鐵,自然煉不了器。

  教習隻能道:“伱随意吧,能學多少是多少,不要強求,更不要傷到自己……”

  他知道,墨畫這孩子陣法很好,頗受荀老先生喜愛,若是煉器的時候傷到了手,畫不了陣法,他鐵定要受荀老先生的冷眼。

  墨畫歎了口氣。

  他也很無奈。

  煉器要體力,煉符要靈力,煉丹要以财力爲基礎。

  這些他都缺。

  果然隻有以神識消耗爲基礎的陣法,才最适合自己。

  墨畫又開始削減在“煉器”、“煉丹”、“煉符”三個課程上的精力,轉而把更多時間,用在畫陣法上。

  但這三門課,該上還是要上的。

  還是那句話,“可以不會,但不能不知道……”

  他不必親手學會煉丹、煉器、煉符,但基本的煉制原理,常用的靈器、符箓、丹藥,及其各自的用途,注意事項……

  這些修道知識,是必須要知道的。

  避免将來,行走修界之時,被人下毒,被人以靈器暗算,又或者被人以符箓爆殺……

  ……

  此外,太虛門也有道法課。

  道法課分爲三類,有靈修課,有體修課,有劍修課。

  想學什麽,就能學什麽。

  墨畫是個靈修,首選是靈修課。

  但他發現,太虛門的靈修課,傳授的法術,法術的原理,與他的法術路數截然不同。

  太虛門的靈修,或者主流的靈修,走的路子,是大招殺伐。

  上品靈根,修上品功法,學上乘的法術,依仗深厚修爲,凝聚磅礴的靈力,激發強大的法術。

  然後一式殺招,逆轉乾坤。

  就像那個蔣老大一樣,積蓄一身靈力,催動禦劍訣,凝出純金劍氣,然後一式定勝負,一劍決生死。

  雖然他最後劈空了,人也死了,但墨畫知道,這不怪他。

  他那一劍,的确又威風,又強大。

  換個人,說不定就被他劈死了。

  可惜他時運不濟,碰到了自己,結果壯年早逝了。

  墨畫有點爲蔣老大惋惜。

  但是這種招式,威力大,蓄力久,消耗的靈力也大,在準備的時候,要麽容易被打斷,要麽就會站着“挨揍”。

  墨畫想到了,蔣老大施展“禦劍訣”時,提前在身上附加的,那一層金光。

  因爲有那一層金光加持,自己的水牢術,并未打斷他的堅決。

  甚至火球術的威力,也受到了削減。

  “那層金光……究竟是什麽?”

  墨畫便去請教傳授道法的宗門教習。

  教習對墨畫道:

  “那是金身術。”

  “金身術?”

  墨畫微怔,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門法術。

  教習道:
  “金身術,是一類特殊的法術,主防禦,但又與金鍾罩這類護身的法術不同。”

  “金身術的效果,是以金光,加持自身,護住經脈,既可以一定程度上,削減所受的法術傷害……”

  “同時也能使自身經脈内的靈力流轉,不受阻礙。”

  “這點至關重要!”

  “也就是說,你的法術,不會被打斷。”

  “在金身術加持的時間内,你可以無所顧忌,施展那些耗時雖久,但威力極大的法術殺招,從而轉瞬定生死,刹那決勝負!”

  “甚至可以,以一當十,憑借一式上品道法,鎮殺群敵,力挽狂瀾!”

  “這便是靈修的追求,以極緻的法術,催生無上的威力……”

  ……

  墨畫聽得熱血沸騰。

  但轉念一想,這好像跟自己沒什麽關系。

  他又不會什麽上乘道法。

  就算會了,他靈根差,氣海稀薄,也未必有那個靈力,能施展得出來。

  就算能施展出來也沒用……

  在同階修士中,他肉身很弱的,即便加持了“金身術”,很可能也撐不到将大招施放出來。

  墨畫知道,自己不經“揍”的。

  本身是一張紙,就算有金身術加持,有了些免傷,最多也就多了一張紙,還是沒什麽用。

  不過他還是受益匪淺。

  不愧是乾學州界,有着悠久的傳承。

  金身禦劍,或是金身施法……

  這是一種,他之前完全不知道,而且與他的法術套路,截然不同的鬥法邏輯。   
  可惜的是,自己用不了……

  他走的是傀爺爺教的,“天下法術,唯快不破”的路子,再加上神識強大,靈力流轉迅速,真正能發揮威力的,反倒是火球術這種低級法術。

  “上乘法術……”

  墨畫忽然記起了一件事,問道:“教習,這種威力大的法術,一定要神識鎖定麽?”

  教習有些詫異,“你還懂‘神識鎖定’?”

  墨畫矜持道:“略懂。”

  教習便因此高看了墨畫一眼。

  雖然靈根差了點,靈力弱了點,法術會的少了點,上乘法術也基本不會,但難得,竟然有這種見識。

  竟然知道神識鎖定……

  教習欣慰道:“這是自然,時間萬般表象,光怪陸離,眼見到的,未必爲‘實’,見不到的,也未必是‘虛’,修士全憑眼睛看,是很愚蠢的……”

  “神識之中,是萬物的本相。”

  “神識越強,所見的本相越真。”

  “所以禦劍真訣也好,法術殺招也罷,最好是用神識去看,去鎖定……”

  “學會以神識鎖定,才是一個優秀的靈修……”

  墨畫點了點頭,也放心了。

  這就對了。

  威力再大,打不中也歇菜。

  自己神識還挺強的。

  不過雖說如此,也要早做考慮,未雨綢缪。

  想想怎麽應付這些,靈根好,功法好,修爲深厚,修了上乘道法,或是強大禦劍法訣的天之驕子們……

  不能因爲神識強,就太過依賴。

  多做幾手準備也好。

  因此,墨畫不僅上了靈修的課,體修和劍修的課,他也去蹭了。

  他倒不是想煉體,或是修劍法,主要是想着“知己知彼”,看看體修和劍修的套路是什麽,攻擊手段有哪些,如何護身,命門是什麽……

  這樣自己以後對付體修和劍修,也就有了章法。

  這也是一種“反向學習”,是另一種“學以緻用”。

  而墨畫唯一“正向學習”學得好的,便是陣法。

  除此之外,墨畫其他各項,包括修爲、煉丹、煉器、煉符都無法與同門的弟子相比。

  因此,墨畫在同門弟子中,是個“另類”。

  陣法有多好,其他各項就有多差。

  混得熟了之後,其他同門弟子,也漸漸都接受了,墨畫這個“中下品”靈根,“散修”出身,修煉認真,但偏科極其嚴重的弟子。

  但也僅此而已。

  表面上看,墨畫隻是一個有些特殊,但并不出衆的弟子。

  不過他人緣還不錯。

  太乙居的大多數弟子,待他都比較和善。

  少有的幾個,出身比較顯赫,一臉桀骜自負,一看就很麻煩的,墨畫爲了省事,也都離他們遠遠的。

  太虛門中也有不少女弟子。

  而且大都出身好,膚白貌美,盡管穿着統一的太虛道袍,也都花團錦簇,各有風姿,追求者很多很多。

  不過墨畫看過幾眼,在心裏默默比較過,最終覺得,還是自己的小師姐最好看!

  想起小師姐,墨畫愣了下神。

  通仙城和雲遊時的點點滴滴,又浮在心頭。

  “也不知小師姐現在在哪……”

  墨畫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将小師姐默默放在心底,而後繼續努力修行,努力學陣法……

  ……

  太虛門景色古樸幽麗。

  數千弟子,于此修行。

  除了太乙居外,還有衆多天之驕子,墨畫都不太熟,甚至素未謀面。

  這其中既有出身顯赫的天驕,有令人矚目的天才,也有姿容絕豔的女弟子……

  這些天驕弟子,齊聚一堂,互相争鋒。

  偶爾也會争風吃醋,弄得風波起伏。

  但這些,都與墨畫無關。

  努力提升修爲,增強神識,學會更高深的陣法!

  這才是他要做的事!

  其餘的事,他不怎麽關心。

  墨畫就這樣,每日默默修煉,默默學陣法。

  而他的神識,也終于在不知不覺間,悄然突破了十四紋的桎梏,達到了十五紋……

  十五紋,這是築基中期,修爲小成的修士,才能有的神識。

  而十六紋神識,就可以學二品中階的陣法了。

  十五紋距十六紋,隻差一紋了!

  墨畫有些興奮,他想了想,還是跑到荀老先生面前,試探問道:

  “老先生,我能學……十五紋陣法麽?”

  荀老先生有一瞬間的呆滞。

  他之前預料,十四紋陣法,會夠墨畫學一段時間,但沒想到,真的隻是“一段”時間。

  這一段時間,也太短了……

  甚至他感覺,不久前自己才教了墨畫十四紋的陣法。

  一眨眼,墨畫已經要學十五紋了……

  荀老先生沉默許久,緩緩點頭,“行,不過先不急,你先穩固穩固。”

  “嗯!”墨畫點頭。

  墨畫告辭後,荀老先生的臉色,便沉了下來,目光十分凝重。

  他覺得墨畫這孩子……已經有點可怕了……

  這已經不是,陣法學不學得快,學不學得好的問題了。

  這種超階的神識,增長還這麽迅速,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放縱他這樣學下去,怕是真的會在陣道上,養出一個前無古人的“小妖孽”來……

  “但是……”

  荀老先生皺眉。

  學得這麽快,絕不是好事。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但墨畫現在,恐怕不是“木秀于林”了,再這樣讓他瘋狂長下去,他的樹枝,都快能越過山頭,伸到天上了。

  太顯眼了。

  這樣下去,這孩子必遭世家忌憚,遭同門妒忌,遭魔門觊觎。

  一旦他真入了魔,那些喪心病狂的老魔頭,有一萬種方法,拔苗助長,将他養成一個徹頭徹尾,心性癫狂的“小魔枭”……

  這種事有前車之鑒……

  神識強大的陣師,一旦入了魔,真的是太可怕了……

  而一旦入魔,也必然會毀了他的道基。

  看似實力是強大了,但卻斷絕了大道,終身淪爲了魔道的血肉傀儡。

  至于世家……

  墨畫本身,沒有任何世家的血脈。

  他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淪爲世家的走狗,變成爲世家牟利的鷹犬。

  要麽,就必定受世家排擠。

  若是他心性正直,胸懷廣大,做了與世家利益違背之事,甚至會被乾州世家,聯手鎮殺。

  宗門……

  宗門可以是他的依仗。

  但宗門的根基也是人。

  墨畫的問題是,他現在入門尚短,根基尚淺,就算有一些同門之誼,但終究太過淺薄。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相處時間長了,共過患難,才會有情義。

  憑現在這種交情,到了生死危機,不可能真有同門弟子,冒着大風險,去幫他的……

  這樣下去,墨畫這孩子,很容易無依無靠,淪爲魔門,甚至世家争鬥的棋子……

  荀老先生的眉頭,越州越緊。

  “要想個辦法……”

  但他一時,也沒什麽好主意。

  次日上陣法課時,荀老先生看着天真爛漫,乖巧又認真的墨畫,便有些失神。

  既有惋惜,又有心疼,更有不忍。

  “這孩子,要怎麽辦才好……”

  荀老先生神情複雜。

  墨畫卻懵懵的,被荀老先生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一直到上課,荀老先生才将目光,從墨畫身上移開,攤開講義,收起思慮,準備講解陣法。

  忽而有個内門長老,在外面敲門。

  見荀老先生皺眉看着他,那長老頓覺壓力極大,他知道,荀老先生最讨厭授課的時候,被人打擾。

  但他又不得不說。

  “荀老先生,後山……說有要事商量。”

  “後山?”

  荀老先生微怔,随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長老如釋重負,拱手告辭離去了。

  荀老先生便想暫停課程,布置一些課業,讓弟子們自己自習,但話到嘴邊,他忽而一愣,目光微亮,點了墨畫道:

  “墨畫,你來教他們!”

  墨畫愣住了。

  在座的其他弟子也都張大了嘴,一臉見了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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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 21:40:55
 第597章 小師兄

  傳道室一片安靜,随後滿座嘩然。

  “墨畫教?”

  “怎麽會讓他教?”

  “……”

  荀老先生臉色一沉,目光一掃。

  弟子們懾于荀老先生的威嚴,立馬都安分下來,不敢再竊竊私語。

  墨畫則小聲道:“老先生,我教……不合适吧……”

  荀老先生淡淡道:“很合适。”

  一個根基牢固,能畫準二品中階陣法的陣師,教幾副一品陣法,有什麽不合适的?

  “可是……”

  墨畫有些躊躇。

  荀老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墨一眼,“好好教。”

  墨畫一愣。

  他覺得荀老先生這句話,似乎别有深意,但一時間,他也想不出有什麽緣故……

  見荀老先生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墨畫隻能拱手道:

  “好的,先生。”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将幾份講義,遞給墨畫,吩咐道:

  “你就教這兩副,大膽教就是,不用擔心。”

  荀老先生說完,便起身離開,腳步亦虛亦實,向後山去了。

  傳道室内,便留下了墨畫還有一衆弟子面面相觑。

  墨畫有點尴尬,但想起荀老先生的吩咐,還是硬着頭皮,打開了講義,可沒等他說什麽,便有一個大個子站了起來。

  這大個子姓程名默,是個體修,個子較高,雖然叫程默,但平日卻是個話痨。

  程默見荀老先生走遠了,這才壯起膽子,有些不服道:
  “墨畫,雖然我們關系不錯,但就事論事,你來教我陣法,我不太服!”

  我程默也是要面子的!
  他心裏默默補充道。

  其他弟子也都點了點頭。

  他們在各自家族,都是“天之驕子”,到了太虛門,天驕雲集,有所收斂,但心底都是有傲氣的。

  長老、教習可以傳道授業。

  但一般的弟子,是沒資格教他們的。

  即便墨畫平日人緣不錯,他們對墨畫也無惡感,但涉及這種,類似“師徒”傳道的事,他們不可能心無芥蒂,也必須要有個說法。

  墨畫歎了口氣。

  他倒是想低調一點,默默修煉,學習陣法。

  可荀老先生不知爲何,在這種時候,讓他出這個風頭。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事到臨頭了,墨畫也不會怕。

  在陣法上,他還沒怕過誰!
  尤其是這些同齡的小修士!
  墨畫的眉眼,也不由帶了一絲,和莊先生一般的睥睨。

  “那你說,怎麽才有資格?”

  程默目光一凝,“咱們來比一下!”

  墨畫默默地看着他,“伱麽?”

  程默被墨畫澄澈略帶鋒芒的目光一看,瞬間就有點心虛了。

  “我……我……”

  他跟墨畫還算熟,大概知道墨畫的陣法實力,雖說不知道具體有多高,但肯定是比他好上很多的。

  他是一時不忿,腦袋一熱,便站了出來。

  但真要跟墨畫比陣法,就有點不自量力了。

  在宗門裏,他的陣法,不說墊底,也是最末流的那幾個。

  他跟墨畫比陣法,就像墨畫跟他比煉體一樣……

  這時另一個弟子站了出來,“你既然要教我們,自然是要跟我們所有人比!”

  說完他也有些心虛。

  以衆敵寡,就算赢了,也勝之不武。

  可墨畫卻随意道:“好啊,你們一起來。”

  傳道室中,瞬間安靜了。

  一衆弟子都神色錯愕,他們沒想到,平日裏一向溫和的墨畫,竟能說出如此“嚣張”的話!
  群情瞬間激憤了。

  “好!”

  “我們一起來比,陣法上論真章!”

  “小小墨畫,我讓你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

  “輸了以後,你要喊我們一聲‘哥’!”

  “什麽‘哥’,要喊大師兄!”

  “對了,你要喊我們大!師!兄!”

  ……

  墨畫撇了撇嘴,誰喊誰“師兄”,還不一定。

  陣法論道,一般自有章程。

  這種正兒八經的陣法比試,墨畫參與的不多,隻是在五行宗的時候,小試了一下身手。

  雖形式複雜,花樣很多。

  但歸結起來,無非就是比誰畫得快,比誰畫得好,比誰畫得難。

  此時的比試也差不多。

  而且因爲是在傳道室裏,還要上課,時間有限,隻能大概比比,所以還要再簡單一些,論個勝負就行。

  先比誰畫得快。

  可這第一步,弟子們就僵住了。

  他們之前都見過,墨畫畫陣法,到底有多快。

  行雲流水,目不暇接,那雙小手,畫紋點墨,快得都快有重影了……

  但是,輸人不輸陣!

  即便最後輸,也不能弱了氣勢!

  不比試一下,勝負仍未可知。

  幾個自認陣法手速還算可以的弟子,一臉“慷慨”地走了上來,在講座前巨大的陣盤上,和墨畫比誰畫得快……

  然後就全軍覆沒了。

  他們剛畫了一半不到,墨畫已經全畫完了,甚至還留有餘力,似乎是爲了照顧他們的面子,所以刻意放慢了點速度……

  幾個弟子面如死灰,慚愧下場。

  之後比誰畫得好。

  同一副陣法,誰畫得更準确,筆迹更優美,功底更深厚,誰就赢。

  在座弟子都學過陣法,畫過陣紋,有過功底,優劣一眼就能看出來。

  另有幾個弟子,自信滿滿地走了上來。

  他們也是得了家族的陣法真傳,在陣盤上畫的陣法,無一不工整優美,畫完之後,都有些沾沾自喜。

  隻是轉頭看了眼墨畫畫的陣法,就不免有些失神。

  陣紋工整,分毫不差,像是直接從陣書上拓印下來的一樣。

  不但如此,而且筆迹如銀鈎鐵畫,遒勁有力。

  這是一副土系陣法。

  墨畫順便還溝通了一絲絲大地道蘊,所以整副陣法,還沉澱着一股寬和深厚的神韻。

  形神兼備。

  “形”的工整,努力努力,還能做到,但“神”的韻味,就不是簡簡單單能畫出來的了。

  不用說,他們便知道,自己輸了。

  最後是比誰畫得難。

  一個世家弟子走了上來,一身白衣,容貌英俊,墨畫記得,這弟子是乾州文家的嫡系,名叫文軒。

  文軒神情沉穩,蘸墨起筆,畫的是一副二品十一紋的陣法。

  墨畫有些意外,同時心中感慨。

  世家子弟,的确非同小可,築基前期,竟能有畫出二品十一紋陣法的天才了。

  真的是很難能可貴了……

  墨畫點了點頭。

  既然是天才,就要好好“呵護”,好好鼓勵。

  要讓他們看到一點差距,有追趕的動力。

  但又不能讓他們看到太大差距,從而感到絕望,失去了追求陣法大道的信心。

  墨畫“用心良苦”地考慮着。

  而後他想了想,便隻随便挑了一副二品十二紋的陣法,放慢速度,神情凝重,“竭盡全力”地畫了出來。

  文軒臉色見後煞白,失聲道:

  “十二紋……”

  他看了眼陣法,又看了眼墨畫,拱手道:“我認輸。”

  但是看向墨畫的目光,炯炯有神。

  眼中燃起了熊熊的鬥志,似乎将墨畫,視爲了一生的“對手”。

  墨畫“欣慰”地點了點頭。

  至此,比試大抵結束了。

  所有弟子都沉默了。

  不比不知道,真比過才知道,在陣法上,他們竟真的赢不了墨畫……

  不專精陣法,對陣法理解不深的,隻覺得比試很快。

  一群弟子,上去畫一副陣法,然後就下來了,有的甚至都沒畫完,便知道自己輸了。

  上去得快,下來得也快,意味着輸得也快。

  而真正精通陣法的,才知道這裏面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他們隐隐覺得,自己和墨畫之間,隔着一條深深的,由陣法構築的鴻溝。

  這條鴻溝,看着就在眼前,但又似乎怎麽都跨不過。

  甚至一個不注意,就掉進溝裏淹死了……

  向來随和的墨畫,也第一次在他們眼中,顯得“深不可測”起來……

  而墨畫隻覺意猶未盡。

  他還沒怎麽出手呢。

  見無人說話,墨畫便環視四周,好奇問道:

  “還有麽?”

  一衆弟子一窒,随後既羞且愧,神情略帶“屈辱”地看着墨畫。

  仿佛墨畫是一個,十分可惡,但又無可戰勝的“小魔王”。

  這時又有一個一臉方正,神情嚴肅,似乎看不慣墨畫“惡行”的弟子站了起來。

  “我來!”

  墨畫見他有些面熟,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弟子道:“我姓鄭,名方,乃震州地界,鄭家子弟。”

  “鄭方?”

  墨畫記住了,便問道:“你要比什麽?”

  鄭方搖頭,“陣法這塊,我自認不如你,但要你教我,我心有不服,所以,我想考你一下。”

  “考我?”

  “不錯。”鄭方點頭,“我鄭家,有一套秘傳的陣法,我畫給你看一遍,你必須在一個時辰内畫出來。”

  “你若畫出來,我便承認,你陣法悟性過人,理解深刻,也有資格來教我們!”

  “考的,是你的悟性!”

  墨畫愣了一下,神情錯愕,還有些難以置信。

  這樣考我?

  還有這種好事?!
  你這傻孩子,到底是在考我,還是在送我家傳的陣法啊?

  墨畫眼睛亮晶晶,但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開心,闆着小臉,嚴肅道:

  “是的,是要考考我!”

  “好!”

  鄭方一臉嚴肅道,而後走到陣盤前,語氣不善道:
  “這個陣法,雖隻是一品,也是入門陣法,但卻是我鄭家獨傳的陣法,名字我不告訴你,我也隻畫一次,你若學不會,就老老實實認輸!”

  “嗯嗯!”

  墨畫滿懷期待,連連點頭。

  鄭方開始落筆。   
  隻落第一筆,墨畫便是目光一震。

  雷紋!

  “這是……雷紋?”

  八卦陣法中的……雷紋?!

  鄭家獨傳的陣法,竟然是……罕見的八卦雷系陣法?!
  墨畫吃了一驚。

  其他有見多識廣的弟子,也驚訝道:
  “這是雷系陣法?”

  “很難學的……”

  “墨畫他悟性再好,一個時辰,也不可能學會吧……”

  “就是就是。”

  “不過,這樣是不是有點賴皮……”

  “好像,是有點勝之不武……”

  “怎麽會?是他大言不慚,要教我們陣法的!”

  “可是……說起來,是荀老先生讓他教的,他總不能,忤逆老先生吧……”

  “你這麽一說……”

  “好像是這個道理……”

  “是不怪墨畫……”

  “服了,你們到底是哪邊的?有沒有一點原則?有沒有一點立場?!”

  ……

  弟子們議論紛紛。

  墨畫則專心緻志,神識飛速運轉,在識海中,衍算着鄭方畫出的陣法軌迹。

  鄭方每畫一筆陣紋,都被墨畫以神識進行拆解,衍算,從而顯化成更本質的靈力軌迹。

  這副陣法,一筆一畫,也在他的識海中,漸漸重構,逐漸清晰起來……

  并一點點,構成了陣法的全貌。

  墨畫皺了皺眉。

  這是一副很特别的雷陣……

  靈力軌迹溫和,似乎并不是殺伐用的……

  而且陣紋形制,有些另類,與墨畫之前學過的雷紋,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

  陣樞結構……

  墨畫覺得似曾相識,但細細琢磨,又覺得自己并未見過……

  這真的隻是一副,一品九紋的基礎陣法,但陣法邏輯陌生。

  僅從陣圖,墨畫還判斷不出,這陣法到底有何用途,其他關聯的陣法原理,就更看不出來了。

  不知陣名,不知用途……

  一種無名雷陣……

  墨畫微微點頭。

  難怪鄭方會拿出來讓自己學,即便自己學會了,也不知這陣法的奧妙和具體功用。

  學了也白學。

  墨畫又記得,鄭方說過,這是鄭家“入門”的陣法。

  那就意味着,這門陣法,隻是基礎?

  真正核心的,是在此雷陣基礎上,衍生的其他陣法?
  墨畫默默看了眼鄭方,心裏偷偷給他加了個“送寶童子”的标簽。

  而這幅一品的無名雷陣,雖然陌生,不知内情。

  但憑墨畫自身的陣法經驗和悟性,學起來其實不難。

  更何況,他還會天機衍算。

  所以當鄭方畫完陣法,轉過頭,胸有成竹地看着墨畫時,墨畫便拿起筆,蘸着墨,在陣盤上,蜻蜓點水一般,從容有餘地将他這隻看過一遍,但早已衍算透徹的陣法畫了出來。

  鄭方自信的神情,僵在了臉上,看着墨畫,就像在看一個小怪物。

  “你……之前學過?”

  墨畫實話實說道:
  “剛學的……”

  鄭方張了張嘴,最後神情無奈而頹唐地走了下去。

  墨畫卻打開了新的思路,看着滿座弟子,滿臉期待地問道:

  “還有誰想考我麽?”

  最好是用難一點的,稀有一點的,我沒學過的陣法來考我!

  墨畫心裏期待道。

  可是沒人答話。

  墨畫又問了一遍,還是沒人說話。

  墨畫有些後悔了。

  早知道,他應該再裝裝樣子。

  假裝自己“費盡心思”,“竭盡全力”,苦思冥想,才勉勉強強,将這幅雷系陣法畫出來……

  這樣才好“釣魚”,學到更多陣法。

  失算了……

  草率了……

  自己的修道經驗到底還是淺了啊,以後一定要多多注意……

  墨畫自我告誡,随後抱着萬一的念頭,又問道:
  “還有麽……”

  仍舊無人答話。

  墨畫歎了口氣,随後隻能道:

  “那我教你們了哦……”

  在場的弟子一怔,随後皆心有不忿,臉色微微漲紅。

  可事已至此,又無可奈何,最後都隻能默默低下了頭,老老實實接受墨畫的“教導”。

  “好,那我們開始上課!”

  墨畫聲音清脆道。

  之後,墨畫開始上課。

  一品陣法不難。

  墨畫教得也很輕松。

  他一品陣法造詣極深,教起來遊刃有餘。

  偶爾有些陣法知識,他自己雖明白,但不知道怎麽教的,就回憶着荀老先生,有樣學樣,深入淺出地爲他人講解。

  其他弟子,嘴上不服,臉上不服,但心裏其實是服的。

  他們也知道,墨畫的陣法水準,的确高出他們太多。

  所以縱使他們一個兩個,都繃着臉,一臉傲嬌,但墨畫教的東西,他們還是都聽了進去。

  而且荀老先生,雖然陣法造詣深,但恰是因爲造詣太深,一些基礎的東西,反而不會說太詳細。

  墨畫就不一樣了。

  他本就是隻學了一二品的陣法,根基紮實,所以總結的一些心得,這些築基前期的弟子,更容易理解。

  再加上,荀老先生嚴厲固執。

  墨畫卻親切可愛。

  所以不知不覺,整個傳道室的弟子,隻要是一心向學,想提升陣法水準的,都開始認認真真,聽墨畫講課了。

  墨畫站在講座前,從容不迫,娓娓而談。

  舉止氣度,宛若一個“小教習”……

  不知過了多久,荀老先生回來,見了傳道室裏的情景,神色微微錯愕。

  讓墨畫教這些弟子,肯定會有很多人不服,這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些問題,肯定要墨畫自己解決。

  能不能“服衆”,就看墨畫自己的本事了,他不好插手。

  隻是讓荀老先生沒想到的是,墨畫解決得這麽快,這些天之驕子,這麽快就這麽“聽話”了……

  荀老先若有所思,随後欣慰地點了點頭。

  他沒打擾墨畫,而是徑自離開了。

  …

  此後隻要一有事,荀老先生就讓墨畫“代課”。

  有的時候,即便沒事,荀老先生也會偷懶“托假”,讓墨畫代他,教這一室的弟子。

  “弟子”教弟子陣法。

  這件事,很快被太虛門的長老們知道了。

  一些弟子背後的乾州世家,也知道了這件事,多數因此心生不滿,便施加壓力,讓太虛門的一些實權長老,找到荀老先生,要個說法。

  一些真傳長老,隻能硬着頭皮,找到荀老先生,盡管不願意,但又不得不開口,委婉道:
  “老先生,此事是不是……不合規矩?”

  荀老先生低頭喝茶,眼皮都不擡,“什麽規矩?”

  “這……”

  長老們遲疑。

  他們能怎麽說……

  太虛門很多規矩,還是這位老祖宗參與制定的。

  他們怎麽敢在他面前,提什麽規矩……

  隻不過,荀老先生與其他閉關修煉,或是隐居幕後的老祖宗不同。

  荀老先生一心恪守“傳道授業”的本分,這麽大年紀,還在親身教授陣法,雖然脾氣古怪執拗,但也沒什麽架子,他們這才敢多說這麽幾句。

  有個長老沉思片刻,低聲道:
  “讓弟子教弟子……這多少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名不正,言不順……”荀老先生微怔,皺眉思索後,點了點頭,“确實,是名不正言不順。”

  那長老眼睛一亮,“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荀老先生道,“就正式給他個‘小教習’的職位,這樣一來,就‘名正言順’了!”

  小教習?!

  那長老腸子都悔青了,慌忙道:
  “老先生這……初入門的外門弟子,擔任‘小教習’,這種事,太虛門并無先例……”

  “現在不就有了麽……”荀老先生颔首道,“先例麽,總歸要有人做第一個。”

  “這,不行啊……”

  其他長老也都道,“老先生,此舉不妥啊……”

  “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恕晚輩不敬……但這麽做确實有一些……兒戲了……”

  “小教習什麽的,不行不行……”

  一衆真傳長老,議論紛紛。

  荀老先生喝了口茶,歎了口氣,“我也不是不講情理,既然你們都反對,那就退一步吧,不做‘小教習’了,給他升一點點輩分,讓他做個‘小師兄’算了……”

  其他真傳長老一愣,心中咯噔一跳。

  不好,中套了。

  荀老先生是在以退爲進,他原本的打算,可能也不是什麽“小教習”……

  有真傳長老硬着頭皮,還想反對。

  “這恐怕,還是……”

  荀老先生便臉色一沉,微怒道:

  “什麽意思?”

  “老夫我已經夠讓步了,不做‘小教習’便罷了,一個‘小師兄’,口頭上加一點點輩分,又沒實在的職位,你們還有意見?”

  “你們是覺得我老了,說話沒份量了?”

  一衆真傳長老們心苦,額頭冒了冷汗,最後隻能讨好道:

  “老先生說得是,一個‘師兄’的名頭罷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們無可奈何,隻能咬牙切齒道:

  “……給就給了!”

  荀老先生這才滿意,點了點頭,揮了揮手,開始趕人:
  “散了吧,散了吧,多大點事,興師動衆的……”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一衆真傳長老苦笑,可也隻能默認了。

  下堂陣法課,荀老先生便将墨畫喊到講台上,對下面的弟子道:

  “在外面,你們各論各的,我不過問……”

  “但是,從今往後,在這間教授陣法的傳道室裏……”

  荀老先生指了下墨畫,聲音蒼老,但斬釘截鐵道:“你們所有弟子,都要喊他一聲……”

  “小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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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2 21:41:35
 第598章 功勳
  墨畫被一群,有的差不多大,有的比自己大一兩歲,還有的至少看着比自己年紀大的同門,喊“小師兄”,還是有些不适應的。

  這些弟子喊得,也扭扭捏捏的。

  似是覺得羞愧,蚊子一樣,生怕被人聽到。

  但這是荀老先生的意思。

  荀老先生德高望重,他說的話,即便内門一些真傳長老,都不敢輕易違背。

  更何況,他們這些新入門的外門弟子。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

  喊着喊着,就習慣了。

  多喊幾次,他們也就熟練了。

  隻是有些人,到底心裏不服。

  偶爾會有些“刺頭”,找個借口,“挑釁”墨畫。

  墨畫倒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不用怎麽出手,隻需搬出荀老先生的名頭,拿出“小師兄”的權柄,多給他們布置一些陣法課業。

  這些“刺頭”弟子,立馬就老老實實了。

  築基前期修士的神識,在十紋到十三紋之間。

  這些弟子,初入築基,大多隻有十紋,或是十一紋的神識,畫一兩副陣法還好,畫得多了,真的“痛不欲生”。

  墨畫天天畫陣法,因此對神識量,把握得極爲精準。

  布置的課業,剛好是他們能畫出來,但很勉強,會很痛苦,然而又不至于傷了識海的地步。

  算是一點小教訓。

  懾于荀老先生威嚴,他們不敢不畫。

  墨畫這麽收拾過幾次之後,也就沒什麽弟子,再敢當衆挑釁他的“威嚴”了。

  時間長了,墨畫“小師兄”的身份,也就被弟子們漸漸接受了。

  雖然是“小師兄”,但墨畫也沒有什麽架子,待人做事,還和之前一般無二。

  也開始有不少弟子,課間或是課後,偷偷找墨畫請教陣法。

  有些陣法上的困惑,上課聽不明白,但又不敢問荀老先生的,便會跑來問墨畫。

  墨畫可比荀老先生可愛多了。

  而别人請教陣法,墨畫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至今還記得嚴教習曾經的囑咐:

  “陣道如水,傳承下去,才會源遠流長……”

  敝帚自珍,隻會使蘊含大道的陣法朽腐,成爲一潭死水。

  因此,隻要是真心願意學陣法的,墨畫都會真誠相授,悉心講解。

  弟子們受了墨畫傳道的恩惠,“小師兄”這三個字,喊得就更順口了一些。

  此後荀老先生愈發得“偷懶”,墨畫教的課也就越多,與這些同門弟子的關系,也就更密切了。

  “半師半友”的同門情誼,也就更深。

  荀老先生默默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生寬慰。

  有了這份情誼,時間一長,墨畫在太虛門内,便算有了一分根基。

  時間越久,情誼越深,根基越牢。

  隻是,人數還是少了些……

  太乙居隻有近百弟子,這近百弟子,一同上陣法課,才會喊墨畫一聲“小師兄”。

  而這一屆的天驕,足有近千人。

  不在一個傳道室上課,自然而言,也不會被墨畫教……

  荀老先生心中默默道:

  “以後得找個機會,讓這屆所有弟子,都上墨畫的‘課’,都喊上一聲‘小師兄’……”

  一個都不能少!
  荀老先生思慮深遠。

  宗門的根基,是人,是這些秉承宗門傳承的弟子。

  與宗門的弟子的情誼,便是與宗門的情誼。

  太虛門是八大門之一,門人弟子,雖比不上“四大宗”,但也算是修界各州的翹楚。

  與同門關系好了,将來墨畫出了宗門,遊曆天下之時,自然就會有人脈。

  九州皆同門,四海有故交。

  到哪裏都有人喊他一聲“小師兄”,這樣做起事來,才會方便些。

  有了同門維系,他也不會忘了宗門的這份情誼。

  而有了宗門依靠,有了同門幫扶,将來就算他孤身一人,也不會太怕世家排擠,或是魔宗蠱惑。

  他才能有底氣,秉持初心,不入邪途,去尋求真正的大道……

  荀老先生目光深邃,點了點頭。

  忽而他又想起什麽,皺了皺眉,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雖說宗門的根基是人,但宗門本身,也是有着一套傳承的體制在的……”

  “宗門的規矩,也還是要有的,宗門弟子的傳承邏輯,還是要讓他接觸到的。”

  “得來太容易,往往不會珍惜……”

  “也不能對這孩子,太過偏心,這樣反而沒了鍛煉的效果……”

  “該吃的苦頭,也還是要吃的……”

  荀老先生微微挑了挑眉頭。

  ……

  荀老先生的良苦用心,墨畫還不知道。

  他天天忙忙碌碌的,修煉,上課,然後還要負責“講課”,省下來的時間,還要學陣法。

  墨畫現在學的,是一副《雨澤陣》。

  這是一門,八卦澤系陣法,二品十五紋,也是墨畫目前爲止,極限的神識下,學到的最難的陣法了。

  這副陣法,也是荀老先生給他的。

  荀老先生,似乎是想使墨畫,心性良善,陣道溫和,所以之後給墨畫學的,都是一些水木,或是土石類的,滋養萬物、促進修道産業的陣法。

  并沒有一副殺陣。

  墨畫也既來之,則安之,有的學就好。

  太虛門氣氛平和,沒罪修,沒魔修,沒人販子,也沒什麽邪祟之類的,他暫時也用不上殺陣。

  他的主要目的,是通過學陣法,增強神識。

  然後增強神識後,再學更難的陣法……

  這樣神識與陣法,相得益彰,齊頭并進。

  而他的修爲突破,也與神識和陣法息息相關。

  他修天衍訣,瓶頸在神識,需要解謎陣,尤其是大境界的突破,所要解的,是謎天大陣。

  這次再突破,就沒師伯“幫”自己了。

  估計就要靠自己了,所以神識一定要強,陣法一定要精。

  他一身的法術,也都依賴神識的強大。

  神識證道,神識才是根基。

  修爲的事,一向講究日積月累,水到渠成,暫時急不來。

  墨畫目前的打算,就是學十五紋陣法,将自己的神識,磨煉到十六紋,乃至更高,這樣修爲晉升之時,瓶頸也好突破些。

  先是十五紋陣法,然後是十六紋,再是十七紋,這樣一直學下去……

  可過了半個月,荀老先生卻告訴墨畫,沒陣法給他學了。

  墨畫呆住了。

  荀老先生歎了口氣,“我之前忘了告訴你,太虛門裏,也是有規矩的。”

  “規矩?”

  墨畫眨了眨眼。

  “規矩!”荀老先生強調道,而後又耐心爲墨畫解釋。

  “這個規矩,是老祖宗定的,我也改不了……”

  墨畫點了點頭,覺得很合理,根本沒意識到,荀老先生他自己,就是他口中的“老祖宗”之一。

  荀老先生接着道:
  “課上教的陣法,是宗門規定的,是白給你們學的……”

  “但課外的陣法,按理來說,是要付費的。”

  “尤其是,你剛入門,隻是築基前期,學的陣法,理論來說,最高不應該超過十一紋。”

  “十二三紋的陣法,就算再快,也是明年或是後年的學年,才會教伱們。”

  “而且,這也不是強制性的。”

  “一般築基前期陣師,哪怕是築基前期巅峰,學十二紋的陣法,還是很吃力的,更别說十三紋了……”

  荀老先生看了眼墨畫,“所以,你學的這些,十四十五紋陣法,都是嚴重超綱了的,是我破例,教給你的。”

  墨畫心生感動,感激道:“謝謝荀老先生!”

  随後他又有些擔心,“您……不會是秋後算賬,讓我付靈石吧……”

  雖說他不知道,二品十四紋和十五紋陣法,到底要付多少靈石。

  但這種宗門收錄的,正經的八卦系的陣法,想來也不會便宜……

  主要是他學的多啊。

  不知不覺,荀老先生已經給了他好多副陣圖了。

  十五紋的,隻有一副雨澤陣,但十三紋和十四紋,墨畫學了一大堆了。

  這要追付起靈石來,他那薄薄的小家底,瞬間就“破産”了。

  墨畫蹙着眉頭,有些犯愁。

  荀老先生默默看了墨畫一眼,讓他愁了片刻,這才道:

  “這倒不必,既然是我給你的,你便放心學,不用付什麽靈石,而且太虛門内,宗門的傳承,也不是用靈石買的。”

  “不用靈石?”墨畫微怔,“那用什麽?”

  荀老先生道:“功勳。”

  “功勳?”

  墨畫皺眉,他進門的時候,也沒人跟他說過啊……

  荀老先生解釋道:

  “功勳,指弟子對宗門的貢獻,或是功績……”

  “不唯太虛門,整個乾學州界,四大宗、八大門、十二流、乾學百門,以及百門之下的數千宗門,也都施行‘功勳制’……”

  “這是乾學州界的先人們,爲了改革宗門,提升宗門凝聚力,平抑弟子貧富差距,讓每個弟子,都能有一個獲取修道資源,提升宗門地位的機會,從而定下的規矩。”

  “弟子入門,若貧富差距太大,身份權力懸殊,必然會造成拉攏攀附,虛榮攀比。”

  “貧者爲富者的牛馬,弱權向強權攀附。”

  “如此一來,宗門自然會烏煙瘴氣,道心爲名利腐蝕,無人再一心求道。”

  墨畫恍然,“所以入門之時,宗門才會對弟子帶入宗的靈石,進行限額,其他的丹藥、靈器、天材地寶,也會有管制……”   
  荀老先生颔首,“不錯,既然入宗,自然要靠自己的努力。”

  “出身好的世家子弟,也需憑自己的本事,去掙功勳,換取修道資源,從而體會到修道的不易;”

  “出身不好的普通子弟,更可以通過努力,自力更生,以宗門功勳,換取他在外面得不到的天材地寶,從而突破境界,問鼎大道……”

  隻不過……

  現在這八大門中,這種“出身不好”的弟子,已經越來越少了……

  荀老先生心中微微歎息。

  “功勳……”

  墨畫眼眸一亮,“那這個功勳,能換好東西麽?”

  荀老先生颔首,“比你想得還要好……”

  墨畫心中一跳,突然想起了那個名字:
  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自己功勳夠高,是不是就能換到,這門可能就藏在太虛門的,極其強大的神念劍訣?

  墨畫考慮了下,還是沒問荀老先生。

  這種事,要偷偷的……

  萬一告訴了荀老先生,他問自己怎麽知道的,自己答不上,或是答不好,就容易漏了“天機衍算”的底。

  而且,除了這門神念劍訣,是不是還能換……

  二品絕陣?

  墨畫眼睛微亮,滿心期待。

  荀老先生不知墨畫的小心思,繼續爲墨畫講解:
  “……因此,功勳對宗門弟子,是極其重要的。”

  “宗門的功勳制,也能提升弟子的向心力,和對宗門的歸屬感。”

  你爲宗門做貢獻,宗門給了你獎勵,助你修行,一來一回,這個關系就深厚了……

  這個世上,沒有利益的情分,大多都是鏡花水月,經不起波折。

  荀老先生活了這麽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墨畫又想起一件事,問道:
  “老先生,您說功勳還和宗門地位有關,這是指外門和内門的晉升麽?”

  荀老先生有些意外,點頭道:“是。”

  他略作沉思,反問墨畫:

  “墨畫,你覺得,宗門收徒,是才能重要,還是心性重要?”

  墨畫想了想,道:“才能和心性都重要,但心性其實比才能重要。”

  荀老先生颔首,“不錯,隻可惜現在宗門收徒,都隻重天賦,而不看心性了……”

  “雖然人心隔面,多端善變,心性不好的,未必不會改邪歸正,心性好的,也可能受影響,變得心術不正。”

  “而資質,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簡單明了……”

  “但即便如此,修道不論心,徒有一身修爲,到頭也是一場空,甚至容易,淪爲他人神念的傀儡……”

  墨畫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他見過太多,被道心種魔,死在師伯手裏的修士了。

  心智堅定的,往往還能撐一會。

  心性淺薄的,隻被師伯看一眼,立馬就會發癫了……

  可是……

  荀老先生怎麽突然說起這件事來了?
  墨畫有些疑惑,便問:
  “老先生,這件事和功勳,有什麽關系麽?”

  荀老先生深深歎息,回憶起往事:
  “最開始的時候,乾學州界的宗門,是沒有這種功勳制的,那個時候,規矩也少,收徒極重天賦。”

  “一個上上品,或是上中品的天驕,往往會遭到衆多宗門瘋搶。”

  “功法、道法、靈氣、靈丹、天材地寶,予取予求,有什麽都給什麽。”

  “可是……”

  “這也使這些天驕,太過驕縱,覺得一切,都是憑自己本事得來的,忘卻了宗門的付出和恩惠。”

  “數典忘祖,叛門,甚至入魔的‘天之驕子’,比比皆是。”

  “宗門付出巨大代價,養出了一群白眼狼。”

  “此後先輩們痛定思痛,便定了‘功勳’的規矩,無論天賦再好,若想獲得真正的傳承,都必須對宗門,有足夠大的貢獻。”

  “外門弟子,晉升内門,除了看資質外,也要看他的功勳。”

  “内門的弟子,無論普通弟子,還是真傳弟子,也都要爲宗門,做過一定貢獻,才有資格晉升長老。”

  “換言之,隻要你對宗門貢獻夠大,便能進入内門,成爲真傳弟子,乃至真傳長老,甚至……”

  “晉升掌門!”

  荀老先生語氣慷慨。

  說完他看了眼墨畫,見墨畫隻是點頭,但卻并無期待的神色,便心中了然,知道墨畫無意加入内門。

  加入内門,要拜師。

  墨畫這孩子不想加入内門,也就意味着,他不想放棄原本的師承。

  即便有可能做太虛門掌門,對他而言,似乎吸引力也不大。

  這也就說明,這孩子的确有師承。

  而且他重情重義,隻認自己的第一個師父。

  荀老先生有些惋惜,但也心生贊許。

  荀老先生此後又補充了幾句,爲墨畫講完了功勳制的來曆和目的,而後道:
  “所以此後,你要學陣法,就得爲宗門做點貢獻,賺了功勳,才能去換那些十五紋、十六紋,乃至更高級别的陣圖了。”

  墨畫想了想,覺得合情合理。

  天下沒有白吃的雞腿。

  宗門也不可能讓自己白薅羊毛。

  萬一像自己這樣的弟子多了,把宗門薅秃了,薅倒閉了,那就不好了……

  墨畫點了點頭,又問道:

  “老先生,那這功勳,我該怎麽賺呢?”

  荀老先生見墨畫沒有不滿,微微颔首,解釋道:
  “各門功課考核得‘甲’,能得到一些功勳……”

  “爲宗門煉器、煉丹、煉符、畫陣法,也可以折算成功勳……”

  “乾學盛事,譬如論道大會,論劍大會,獲得排名,會有功勳獎勵……”

  “此外,宗門也會有一些任務,譬如和道廷司聯手,去抓捕一些罪修、邪修、魔修等等,也會算作宗門功勳……”

  “當然,這種事太血腥危險了,不是你現在能做的……”

  ……

  荀老先生說了一堆。

  墨畫默默記在心裏,随後疑惑道:“老先生,您說的這些,我之前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荀老先生挑了挑眉,“那是你沒權限知道。”

  “權限?”

  荀老先生指了指墨畫的腰間。

  墨畫恍然,“太虛令?”

  “不錯。”荀老先生道,“你入門的時候,應該有人告訴你,太虛門→虛令至關重要,讓你不要遺失……”

  “不光是修行上課,出入宗門這些事,要用到太虛令,更重要的是……”

  “太虛令,決定了你宗門的權限!”

  “你剛入門,這太虛令,隻是初始的,除了修道上課,出入弟子居外,基本一點權限沒有。”

  “等你在宗門,修道滿一年,宗門也大概對你‘知根知底’了,才會爲你,開啓真正的太虛權限……”

  “這也就是‘功勳’權限。”

  “有了權限,你就能按照太虛令上的名目,爲宗門做事,賺功勳,換取一系列,太虛門珍藏的功法、道法、陣法傳承,以及靈石,丹藥,靈物等修道資源……”

  墨畫有些震驚,随後又爲難道:
  “可是,我入宗也才四五個月,也開不了太虛令的權限吧……”

  “沒事,”荀老先生道,“我提前幫你開一下。”

  “啊?”墨畫一愣,“這能提前開的麽?”

  荀老先生點頭道,“你跟我學陣法,這麽長時間,自然算‘知根知底’,提前開個權限而已,不算什麽大事。”

  “你把太虛令給我。”荀老先生吩咐道。

  墨畫恭敬地把自己那枚,初始的,有些簡樸的,隻有一道劍紋的太虛令,遞給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接過,神識微動,太虛令上微光一閃。

  而後荀老先生,便将太虛令還給了墨畫,“好了。”

  墨畫有些意外,“這就好了?”

  開權限這麽簡單……

  他心中揣摩,隐隐有了些猜測,荀老先生似乎是以神識,觸動了太虛令中的陣法,改變了權限……

  但具體做了什麽,隻有築基前期的墨畫,還看不明白。

  墨畫接過太虛令,神識一掃,果然覺得,自己的太虛令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裏面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墨畫還沒細看,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老先生,您說宗門的規矩不能改……”

  墨畫目光狐疑地看着荀老先生,“可您這,是不是也是在改規矩?”

  荀老先生一滞。

  這小娃子,這小腦袋,怎麽轉得這麽快……

  荀老先生神情嚴肅,“不算!”

  “真不算麽……”

  荀老先生點頭,“我說不算,那就不算!”

  “……”

  墨畫不知說什麽好。

  不過荀老先生給自己開太虛令的權限,也是好事,他也就沒有再糾結下去……

  規矩不規矩的,他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哪裏知道。

  墨畫握着太虛令,一臉期待,想着待會仔細看看,裏面有什麽任務,能換哪些好東西……

  荀老先生看着墨畫,最後又叮囑道:
  “修士修行,穩妥爲上,不要好高骛遠……”

  “我雖給你開了權限,但你畢竟剛入門,修爲還淺,也沒什麽經驗……”

  “一開始,就接一些低級的,入門的差事,畫畫陣法,掃掃道場,看個大門之類的……”

  “那些什麽,追罪修,殺邪修,蕩平大小魔宗……”

  “這種危險的任務,你千萬别接啊……”

  “嗯嗯!”

  墨畫一臉乖巧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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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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