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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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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7 22:03:06
  第629章 禁術
  “易?”

  墨畫一怔,想起了水牢術秘籍上“……此術經易真人整理成冊,收錄于太虛門……”的記載。

  “功勳箓裏的水牢術,是您收錄的?”

  易長老愣了愣,“你還學了水牢術?”

  “嗯!”墨畫點頭。

  易長老有些驚訝。

  水牢術易學難精通,也很難用的啊……

  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不是我,那是我們易家的一位前輩收錄的……”

  “前輩?”

  “嗯。”易長老點頭,“我們易家,是法術世家,長老弟子大多都是精通法術的靈修,也喜好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術……”

  “哦……”

  墨畫點了點頭。

  易長老看了眼天色,道:“行了,我走了,你若有法術的問題,可以再問我。”

  “謝謝易長老!”

  墨畫乖巧道。

  聽了這聲“易長老”,易長老這才舒服點,轉身欲走,但又臨時想起什麽,有些不好意思道:

  “墨畫啊……”

  “你受傷這件事,的确是我有些疏忽,但是吧,咳……荀老先生那……”

  墨畫立馬明白了。

  “易長老,您放心,我會跟老先生說明白的,這次是我失手,不怪您的!”

  這件事,本來就不是易長老的錯。

  何況易長老還告訴了自己,這麽重要的法術原理,就更不能連累他了。

  易長老見墨畫如此聰慧,又通情達理,大感寬慰,也不計較墨畫跟他學了這麽久的法術,還不知他姓甚名誰的事了。

  “行,你好好養傷。”

  易長老一臉輕松地走了。

  “長老慢走。”

  易長老走後,墨畫左手纏着繃帶,躺在床上,心中琢磨道:
  雙胞胎火球術……神識牽引碰撞……術式結構崩潰……靈力聚變的威能……

  這種類似“崩解”的法術手法,威力大,但不穩定,容易失控。

  自己琢磨嘗試的話,一旦失控,就容易受傷,風險很大。

  這次是運氣好,法術雖然失控,但自己還是憑借神識,強行控住了失控的靈力,沒有被正面波及……

  再加上在太虛門内,有很多高明的丹師長老,悉心治療,才沒有受太重的傷,休養之後,也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但若是有下次,就不好說了。

  自己是個“小脆皮”……

  火球強壓對撞,術式結構崩潰,靈力内在聚變的威力,和陣法崩解一樣,秉承了一定大道法則的變化,殺傷力驚人。

  一旦失手,真的有可能,小命立馬就沒有了……

  但是不研究的話……

  墨畫又不太甘心。

  作爲一個靈修,法術出手快,鎖定準,是極大的優勢。

  但若法術本身威力有限,打中别人跟撓癢癢一樣,那這個優勢,就大打折扣了。

  威力再大,打不中别人,就沒什麽用了。

  反過來說,打得再準,沒什麽威力,也好不到哪裏去……

  之前在二品州界混迹,遇到的對手,大多都是散修,或是一些傳承微薄的小家族子弟。

  憑借強大神識,施展的特殊火球術,威力還算可觀。

  但到了乾學州界,世家宗門林立,上品靈根的天驕弟子,不知凡幾。

  哪怕是一些自甘堕落,被道廷司通緝的罪修,都有不俗的根底,靈根也比自己好很多。

  其中一些弟子,更是身負上乘道法的傳承。

  火球術的威力,就不大夠看了。

  這種火球術聚合,還是要繼續研究下去……

  墨畫想了想,結合易長老的“指點”,将這種法術傷害的原理,大緻梳理明白了:

  尋常法術定理,靈力由内向外,構成術式,結成法術。

  法術威力,由靈力強弱決定。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靈力消耗大,術式結構強,威力驚人的上乘法術。

  但自己靈力弱,修不了上乘法術,那就隻能反其道而行之。

  靠法術變化,逆轉術式結構,引起内在靈力變化,從而爆發強大的靈能。

  法術隻是個引子。

  是導火索。

  靠法術,引起類似陣法逆解一般的,靈力本質異變。

  這樣消耗少量靈力,便可造成強大的殺傷力。

  這一過程,需要天機詭算,分化神念,雙術并施。

  還需要強大神識,瞬時高速地操控法術,神識消耗也大。

  但墨畫神識強,靈力弱。

  這種逆向法術思路,正好完美地揚長避短,發揮了他神識強的長處,規避了靈力弱的短闆……

  墨畫點了點頭,下定決心,要将這種聚變的火球術,徹底地研究出來。

  法術原理他已經明白了。

  目前這種火球術,唯一的問題……

  是不穩定。

  術式結構崩潰,靈力聚變,很容易失控。有可能沒傷到别人,先傷到自己。

  “需要想一個穩定的,可控的方式,來進行術式崩解,火球聚變……”

  墨畫心裏默默道。

  ……

  次日,墨畫便去上課了。

  他的傷勢,經荀老先生“欽點”的數位丹師長老醫治,已經基本痊愈了,隻是需要休養一下。

  課是可以上的。

  但除此之外,靈力不能用,陣法不能畫。

  墨畫剛好趁着這段時間,去研究“火球聚變”。

  修行課餘隻要有時間,他便琢磨,究竟如何才能穩定地進行火球對撞,術式崩潰,靈力聚變。

  隻要術式可控,傷害低一點也行。

  但研究了數日,進展極慢。

  墨畫想不到任何方法,能使術式結構,穩定崩潰,并且定向操控,聚變的靈力。

  墨畫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自大了。

  這種另類的,逆思維的法術術式,絕非自己靈光一閃,就能創造出來的,更别說将這個術式穩定和完善了。

  一個固定的法術,哪怕再不起眼,也都要經曆代修士,修行實踐鑽研歸納,并最終完善的。

  自己一個人,法術造詣,又沒多深。

  時間也有限,想自創術式,的确有些癡心妄想。

  墨畫歎了口氣,但也并不氣餒。

  既然一個人,閉門研究沒用,那就要想辦法,多研究研究其他火系法術,從其法術術式結構中,找一些能借鑒的地方……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完善自己的法術。

  墨畫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想法很可行。

  墨畫并不覺得,這種“火球聚變”的思路,隻有自己才能發現。

  修界天才那麽多,有些問題,他們肯定早就替自己想好,并總結出來了。

  道廷兩萬餘年,法術大能不知有多少,他們肯定有更成熟的研究,說不定,還有既成的術式,給自己“抄”一下。

  隻不過,這種異變法術,顯然又難又危險。

  所以學的修士很少,流傳下來的術式,估計也不多。

  “抄一下……”

  墨畫最先想到的,是易長老。

  這裏面的原理,還是易長老告訴自己的。

  易家是法術世家,不說會這類法術,但至少肯定研究過。

  于是墨畫小胳膊纏着繃帶,就去找易長老了。

  易長老一聽,連忙搖頭,“不行不行不行……”

  墨畫自己瞎鼓搗,把雙手炸傷了,他都因此受了荀老先生好幾天的白眼。

  若是自己真教了什麽給墨畫……墨畫照着練着練着,再炸到小胳膊小腿的。

  那荀老先生,估計會把自己的宗門俸祿,都給扣光了。

  一念及此,易長老又補了兩句,“不行不行……”

  這也在墨畫意料之内,墨畫好奇道:
  “因爲太危險了麽?”

  “那不是一般的危險……”

  墨畫眨了眨眼,“有多危險?”

  “那……”易長老剛開口,忽而一怔,警覺地看了眼墨畫,“你小子,不會是想套我話吧……”

  墨畫腼腆地笑了笑,“長老,您說哪裏話,我這麽點年紀,又沒多少心眼,怎麽會套您的話呢?”

  易長老默默看着墨畫,明顯一個字都不信。

  “我就是有一點點好奇……”墨畫道。   

  “好奇也不行。”

  “行吧……”

  墨畫歎了口氣,有些失望。

  易長老見狀,見墨畫小臉頹唐,反而有些過意不去。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咬牙道:

  “我隻跟你說一點點,你聽聽就好,别自己瞎捉摸,更别自己瞎練,千萬别傷到自己……”

  “嗯嗯。”墨畫點頭,“我不會‘瞎’練的。”

  易長老這才松了口氣,點頭道:
  “這種法術,涉及‘靈變’,自然是極危險的……”

  “威力強,易失控,傷人傷己,而且修煉後,還極易對自身經脈,或是氣海,造成難以逆轉的損傷。”

  “所以,這類法術,一般都被封爲‘禁術’,傳承要麽斷絕,要麽塵封,要麽銷毀。”

  “禁術?!”墨畫一驚,“禁止修煉麽?”

  “嗯。”易長老點頭。

  墨畫有點心虛,小聲道:“我若練了,道廷司會上門,把我抓住铐起來,關進道獄麽?”

  易長老歎道:“那倒,也不至于……”

  “雖說是‘禁術’,但也是分好多種的……”

  “采補、邪術、屍術、鬼術……這些魔宗修行的道法,被列爲禁術,是因爲草菅人命,危害極大。”

  “而‘靈變’類法術,是因爲威力大,不可控,才被封爲‘禁術’。”

  “隻要不拿來大肆屠戮,濫殺無辜,隻是自己偷偷修煉,最多法術失控,傷到自己——就像你把自己炸傷一樣,道廷司也懶得管……”

  易長老說完,立馬警覺道:
  “我不是讓伱偷偷練啊!”

  “你别練啊!”

  “嗯嗯。”墨畫點頭道,“您繼續說……”

  易長老微微颔首,接着道:“但雖說如此,既然被列爲‘禁術’,那這類法術,多多少少,都有着嚴重的後患的。”

  “像是經脈受焚,靈力逆流,陰陽失調等等……”

  “甚至有些修士,就是爲了克服‘禁術’的弊端,才走上了邪修,或是魔修的道路……”

  “所以道廷不得不‘一刀切’,對所有‘禁術’,施行封禁。”

  “不穩定的法術,是不宜推而廣之的,否則便是大隐患……”

  易長老神情凝重道。

  墨畫小聲道:“道廷是不是會偷偷收錄‘禁術’……”

  易長老一怔,随後也沒瞞着墨畫,“道廷是有收錄,畢竟……”

  易長老沒說,但墨畫也明白。

  道廷一統,這修界都是道廷的。

  道廷地位自然尊崇,想做什麽,也沒人能管。

  墨畫又問:“那宗門……也會收錄麽?”

  易長老立馬搖頭,“沒有。”

  墨畫目光狐疑,同樣一點不信。

  易長老被墨畫盯着,歎了口氣。

  他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咳嗽了一聲,這才低聲道:“宗門也……咳,也會收錄一些……”

  “當然,不是魔功邪術這類的‘禁術’。”

  “妖、魔、屍、鬼類邪術,有傷天和,這種是必然是被封禁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宗門收錄的,一般那種,涉及到大道規則,威力極強,但基本無法修行,極難無法掌控,或是修行後,後患極其嚴重的法術……”

  “這些禁術,會由掌門,長老,或是老祖宗他們斟酌裁定。”

  “有些法術,過去能修,但可能修行代價太大,不宜傳承下去,老祖宗們便會決定将其列爲‘禁術’,進行封存……”

  易長老說完,又肅然地看了墨畫一眼,“你千萬别打這類‘禁術’的主意。”

  “這類法術,雖收錄在宗門,但嚴禁弟子修行。”

  “我太虛門,門規森嚴。但凡弟子罔顧規矩,偷偷修‘禁術’,無論什麽原因,都是會被直接逐出宗門的!”

  墨畫心中一凜,目光也凝重起來。

  易長老拍了拍墨畫的肩膀,歎道:
  “荀老先生如此看重你,爲了你自己,也爲了荀老先生這份心意,你可千萬别打歪主意,讓荀老先生心寒……”

  墨畫鄭重地點頭,“易長老,您放心吧。”

  易長老看着墨畫的眼睛,見他目光一片澄澈,神情誠摯,便放下心來。

  易長老走後,墨畫便回到了弟子居。

  和易長老的交談,墨畫總結了一下:
  蘊含“火球聚變”原理的法術,一定是有的,而這類法術,肯定都是“禁術”。

  修這類“禁術”,會有後遺症。

  後遺症有大有小,有的甚至會讓人入魔。

  太虛門内,肯定藏有“禁術”。

  但藏在哪裏,肯定不會讓弟子知道,至少正常修行課程,以及功勳箓裏,是不可能有“禁術”的。

  而自己也不能偷學太虛門的禁術。

  門規是森嚴的。

  自己若偷學了,觸犯了門規,荀老先生就算再偏袒自己,恐怕也不得不狠心把自己逐出宗門。

  荀老先生對自己這麽好,不能辜負他的好意。

  但是!

  墨畫轉念一想。

  隻要不偷學太虛門的禁術,就沒有問題!
  隻要不是學妖、魔、屍、鬼類邪魔“禁術”,道廷司也不會管。

  有後遺症,也不怕。

  自己并非,真的要“學”禁術。

  而是通過禁術,研究一下“法術聚變”的術理。

  “抄”一下他們的術式結構,從而想辦法,不斷優化,改良術式,完善出真正的穩定可控的“聚變火球術”。

  而據易長老所言,宗門弟子,偷學“禁術”,就會被強行逐出宗門。

  換而言之,就是“叛門弟子”!
  墨畫眼睛一亮。

  這麽一來,蔣老大的那份名單裏,那些形形色色的罪修中,很有可能,就有那麽一兩個,是修習了“禁術”,才會叛離宗門,在外爲非作歹,淪爲罪修的。

  蔣老大可真是自己的“福星”!
  他這名單,就跟傳承的“藏寶圖”一樣。

  墨畫笑眯眯地想着,而後又将蔣老大的那份名單,翻了出來。

  裏面一些,名号帶“火”字的罪修,被他标注了出來。

  這是墨畫原本想學火系法術,而特意“篩選”出來的。

  墨畫将這些罪修的“名号”,一一排查。

  “火工頭、火狼頭、烈火掌、火屠夫……”

  墨畫皺起了眉頭。

  他左看右看,都不覺得,這些罪修像是學過“禁術”的樣子。

  他們的法術,也不像是能涉及到術式崩潰,靈力聚變,對自己的“禁術”研究,有參考意義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墨畫沒有那種,天機警示,因果預兆後,“怦然心跳”的感覺。

  “沒有麽……”

  墨畫大感失望。

  墨畫将玉簡,收回納子戒,但想了想,又不甘心,重新取出了玉簡,放在桌上,以詭衍融合後的天機算法,仔細看去。

  這時候,他發現玉簡上,似乎有一條淡淡的,紅色的因果鎖鏈。

  墨畫一怔,心中一驚。

  有!
  天機紋理,因果預兆中,這份名單裏,是有類似“火球聚變”的“禁術”傳承的!

  墨畫連忙又打開看去。

  可玉簡中,所有罪修的名号,都“平平無奇”,沒有異常。

  仿佛适才的“因果預兆”,隻是錯覺。

  墨畫衍算了下,還是沒什麽發現。

  “怎麽回事……”

  墨畫趴在桌上,托着下巴,蹙眉沉思。

  “是有什麽東西……我沒發現?”

  “蔣老大的這份名單裏,還有藏在深處,沒解過密的東西?”

  墨畫重又将蔣老大的日記,讀了一遍,一邊讀,一邊放開神識,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甄别。

  讀了一遍,沒什麽發現。

  墨畫又接着讀了一遍……

  一直讀到第三遍,墨畫終于發覺了一絲端倪。

  一些行文斷句,有空白的地方,被加了“密”,而且手法更加隐晦,墨畫看的時候,下意識跳了過去,所以不曾發現。

  墨畫有些感慨。

  “這個蔣老大,心眼好多啊……”

  差點被他騙過去了!

  墨畫眼睛一亮,開始試着解密,但這些空白地方的密紋,又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沒辦法,墨畫隻能故技重施,耐着性子,用“次雷紋庫”裏的次雷紋,一道一道去對比解密。

  三日之後,墨畫終于在玉簡空白處,解密出了一個新的名号。

  這個名号,藏得極深,用墨濃重。

  似有血色纏繞,火海之中,深沉的殺孽湧動,讓人隐隐覺得心悸。

  墨畫目光微凝,緩緩念道:
  “火佛陀。”

  (本章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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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8 12:08:36
  第630章 花郎君

  這個名号,兇殘内斂,仿佛浸着火光與血光,給墨畫的感覺,與名單之中其他所有罪修名号,都截然不同。

  仿佛比其他罪修,都“壞”了一個檔次。

  墨畫皺眉。

  “蔣老大究竟是什麽人……”

  “他這份名單,又到底是從何而來?”

  “這些形形色色的罪修,完全不像是他一個築基前期的‘人販子’,所能接觸到的人物……”

  “更别說,這個一看就非同尋常的‘火佛陀’了……”

  這樣一份名單,竟會藏在蔣老大的日記裏。

  墨畫總覺得有些違和……

  “莫非,這名單,不是蔣老大的?”

  “可不是蔣老大的,又能是誰的?又怎麽會藏在蔣老大的日記裏?”

  墨畫想了想,沒有頭緒,便隻能将這個疑惑暫時放下,繼續琢磨“火佛陀”的事……

  火佛陀……

  目前自己知道的,隻有一個名号。

  火佛陀什麽出身,什麽境界,多大年紀,修什麽功法。

  他身負的,對“火球聚變”的術式,具有借鑒意義的‘禁術’,究竟是什麽。

  還有,他在“名單”中的地位,顯然很特殊。

  如果名單中的罪修,是一個組織的話。

  那這火佛陀,至少是個“頭目”。

  而且不是非同一般的頭目。

  那他說不定,還有不少“小弟”……

  他現在會在哪呢?
  墨畫疑惑重重,可他現在一點線索沒有,便想着找人打聽打聽。

  可門内的慕容師姐,旭師兄,太阿門的楓師兄,百花谷的淺淺師姐,他都抽空問了。

  甚至一些,偶爾臨時做任務的師兄師姐,他也問了,但都沒人聽說過“火佛陀”這個名号。

  這個火佛陀,就像不存在一樣。

  又有可能,是道廷司從未發布過,相關的任務。

  既然如此,那唯一的辦法,隻有去向道廷司打聽了。

  整個乾學州界道廷司裏,墨畫唯一的“熟人”,就是顧長懷顧叔叔了……

  墨畫主意已定,之後旬休,就拜托慕容師姐,多接了一些道廷司的任務。

  慕容彩雲不明所以,但因爲是墨畫的請求,還是答應了。

  她去道廷司問詢、申請看卷宗的時候,墨畫也跟着去道廷司溜達,看能不能“偶遇”一下顧叔叔。

  隻是顧長懷是典司,是大忙人,墨畫足足去了三次,他都不在,第四次才碰到他。

  顧長懷似乎是剛從外面進來,俊美的面容上,帶着倦色,但還是微微昂着頭,目光傲氣,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但很快他這份“傲氣”,就變成了“驚愕”。

  因爲他看到了一臉喜悅,目光炯炯有神的墨畫。

  就好像被不懷好意的小狐狸盯上一樣……

  顧長懷心裏“咯噔”一下,覺得有些不妙。

  墨畫笑眯眯地,聲音清脆地,一臉熱情地揮手打招呼道:

  “顧叔叔,好巧啊!”

  顧長懷額頭跳了跳。

  他并不覺得,這真的是“巧”。

  說不定是墨畫這一肚子壞水的小鬼,是守株待兔,在這裏等着自己。

  顧長懷面無表情,“你又來做任務了?”

  “嗯。”墨畫道,“主要是靠慕容師姐他們出手,我就是幫幫忙,跟着混混……”

  墨畫說得很謙虛。

  顧長懷哼了一聲。

  你就扯吧。

  那是你師姐,又不是你親姐姐,無緣無故地,能帶着你混?

  宗門功勳是很重要的,宗門任務,也是很嚴肅的。

  你一點用沒有,就算是真的親兄弟,也未必能帶着你……

  更别說還是慕容家,歐陽家這種,表面就算溫和有禮,但内心多少都有些自負的大世家子弟。

  你沒點本事,别人會跟伱一起玩?

  就算你長得再可愛也不行!
  隻是……

  顧長懷又盯着墨畫看了幾眼,心中疑惑。

  這小東西,能有什麽用呢?
  靈根肉身都不行,靈力又弱,還隻是築基前期,看着就完全是一個“小拖油瓶”……

  他跟着做任務,能幫到什麽忙?

  顧長懷不解,搖了搖頭,淡淡問道:“你這次,跟着‘混’的是什麽任務?”

  墨畫道:“抓采花賊!”

  “什麽境界?”

  “隻有築基中期。”

  顧長懷無語。

  還隻有築基中期……

  你自己不也才築基前期麽,口氣這麽大,抓一個采花賊,築基中期,你說得跟抓小雞一樣……

  顧長懷想到了表姐的囑咐,無奈道:

  “不用我幫忙吧……”

  墨畫有些意外。

  顧叔叔竟然這麽熱心?
  他之前還以爲,顧叔叔對自己有些顧忌,所以會有些小心眼,輕易不會幫自己的忙。

  沒想到,小心眼的是自己。

  顧叔叔竟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

  墨畫有些感動,便道:“抓采花賊是小事,不用您幫忙,但是……”

  墨畫腼腆地笑了笑,“我有其他事,想跟您打聽一下……”

  顧長懷眼皮一跳。

  這孩子一笑,準沒什麽好事……

  “說吧,什麽事……”顧長懷不鹹不淡道。

  “顧叔叔,”墨畫小聲道,“您知道,‘火佛陀’麽……”

  墨畫說完,擡頭看了眼顧長懷,就見顧長懷身子微僵,身上散發出寒氣,眉眼之中,甚至帶着幾分戾氣。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墨畫。

  “你從哪裏……”

  顧長懷頓了下,聲音低沉,帶着幾分沙啞,“……聽到這個名号的……”

  墨畫一怔。

  他沒想到,顧叔叔的反應竟然這麽大。

  這個火佛陀,莫非跟顧叔叔,有什麽宿怨?
  蔣老大的名單,肯定不能透露……

  墨畫想了想,便半真半假道:

  “我從一個罪修口裏聽來的,他說火佛陀會一門很厲害的火系法術,方圓數百裏内,沒人是他對手……”

  顧長懷目光銳利,直視墨畫。

  墨畫目光如水,深不見底,神色如常,一片坦然。

  顧長懷皺眉,問道:“哪個罪修?”

  墨畫搖頭,“我不認識,偶爾碰到的,我偷聽了幾句話,他們就離開了,我一個小修士,又不敢去追……”

  顧長懷明顯不信,神色凝重,沉默不語。

  墨畫察言觀色,小聲問道:“顧叔叔,這個火佛陀,很厲害?跟你有過節麽?”

  顧長懷一愣,見墨畫一臉好奇,神态語氣,的确不像是知道當年的往事,也不像是與火佛陀有過交集的樣子,這才緩緩松了口氣,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這件事,不是你該過問的。”

  顧長懷似是想起什麽往事,心情很差,語氣也有些生硬。

  墨畫便知道,這裏面肯定有故事。

  但看這樣子,顧叔叔心有芥蒂,必然不會說。

  墨畫也不勉強,他心中默默琢磨着,再找别人問問看。

  顧長懷雖看不穿墨畫的心思,但看他這一臉好奇的樣子,便知道就算自己不告訴他,他也會繼續打聽下去。

  顧長懷歎了口氣。

  火佛陀這個人,殺孽太重,是個禁忌。

  墨畫這孩子,若真的身份貓膩,對上官家和瑜兒圖謀不軌,那倒還好。

  窺測火佛陀的秘密,運氣不好,撞到火佛陀手上,死了便死了。

  但如果他真正隻是恰好路過,救下了瑜兒,那便是瑜兒的恩人。

  自己不說清楚,害死了他,那就是罪過了。

  更何況,他這麽大點小修士,隻活了十來年,若枉送了性命,也實在太可惜了。

  顧長懷猶豫許久,這才歎道:
  “這些事,本不應該跟你說的……”

  “但我怕你不知天高地厚,貿然打聽,牽扯其中,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平白送了性命……”

  墨畫十分意外,“這個火佛陀,究竟是什麽人?”

  顧長懷目光微凝,“他是個窮兇極惡的邪修。”

  墨畫心中微凜,“金丹?”

  “築基後期。”

  墨畫皺眉,“築基後期……抓不到麽?”

  顧長懷歎道:“火佛陀生性謹慎,從來隻在二品州界厮混,修爲深厚,法術極強……”

  “道廷多次圍剿……”

  “可此獠心性狡詐,手段狠辣,再仗着法術之威,大殺四方,築基之下,幾乎沒有修士,是他的對手。”

  “即便調動金丹修士,在天道限制,無法動用金丹本命法寶的情況下,能赢他,卻殺不了他……”

  “一旦讓他跑了,他便銷聲匿迹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再重新出來殺人……”

  ……

  墨畫大緻明白了。

  道廷司三品金丹典司,沒空去抓他,即便去抓,有天道限制,也很難殺他。

  二品的執司,去抓又會被殺……

  墨畫道:“火佛陀那門極強的法術,是‘禁術’麽?”

  顧長懷目光一凝,但想到墨畫是太虛門弟子,“禁術”的事,多多少少,應該知道一點。

  “不錯。”顧長懷點頭道,“是禁術……”

  “但他所修的法術,是有殘缺的‘禁術’。”

  “修行此‘禁術’之後,血氣因火氣而躁動,心性暴虐嗜殺。”   

  “這種殺意,抑制不住……”

  “故而此孽畜……常因肝火邪生,濫施‘禁術’,大開殺戒,屠戮無辜,以洩‘殺欲’……”

  “迄今爲止,被他以法術焚燒,痛苦而死的修士,誰也不知究竟有多少……”

  顧長懷目中流露出濃重的殺意,右手指節攥得發白。

  “這種孽畜,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墨畫有些怔忡。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顧叔叔這種恨意入骨,殺意外露的模樣。

  墨畫便安慰道:“顧叔叔,你放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種惡人,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顧長懷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神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他情緒到了,還想說什麽,忽而神情一變,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跟墨畫這小鬼說的太多了……

  有些東西,根本不該告訴他的!
  “好了,不說了。”顧長懷拂袖,又告誡道:
  “我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火佛陀這人,十分危險,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修士,别瞎打聽了。”

  墨畫不悅,“我不小了,我十五了!”

  顧長懷哼了一聲,“我一百多了。”

  墨畫大驚,“顧叔叔,您這麽老了?”

  顧長懷氣得牙疼,恨不得揪墨畫的耳朵,“一百多,怎麽就老了?我堂堂金丹,一百多歲,年輕得很!”

  “好的,好的。”

  墨畫安撫道,心裏默默嘀咕,“你一百多歲,還算年輕,那我豈不還是小孩子了……”

  墨畫想了想,又悄悄問起火佛陀的事。

  機會難得,現在不多問點,以後萬一顧叔叔心情不好,估計就不好問了。

  “顧叔叔,你知道火佛陀,現在的行蹤麽?”

  顧長懷不想說。

  墨畫就明白了。

  “沒有麽……”

  “那道廷司會向宗門,發火佛陀的懸賞麽?”

  顧長懷仍舊沒說話。

  但墨畫從他難看的臉色上,看出了答案:
  “不會。”

  “火佛陀的懸賞,是不是會很貴?”

  “看樣子會很貴……”

  “火佛陀有幫兇吧……”

  “估計有,不然不可能從道廷司的圍捕下逃走……”

  “火佛陀是不是銷聲匿迹了很久了?”

  “好像是……”

  ……

  墨畫盯着顧長懷的臉色,一邊察言觀色,一邊自問自答。

  顧長懷終于忍不住了,拎起墨畫,就往外走,“你趕緊回宗門,好好修行去,别問這些有的沒的……”

  墨畫兩腿離地,空蹬了幾下,掙脫不了,然後就老老實實被顧長懷拎着,但嘴上卻道:

  “我要等師姐!”

  “我還有任務呢!”

  “抓完采花賊,才能回去!”

  顧長懷沒辦法,就把墨畫丢在前廳,囑咐道:

  “你在這裏等,别煩我了。”

  “哦……”

  顧長懷轉頭就要走。

  墨畫卻突然喊住了他,“顧叔叔!”

  顧長懷轉身,墨畫笑眯眯道:“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呗……”

  顧長懷剛想拒絕,但想到表姐的叮囑,歎道:

  “你問吧。”

  “火佛陀,長什麽模樣?”墨畫問道。

  顧長懷一皺眉,“不是說了,不讓你打聽麽?”

  墨畫道:“我是怕萬一遇見了他,知道他長什麽模樣,我好提前逃跑。”

  “哪裏就那麽巧,讓你碰到了?”

  “我是說萬一!”

  墨畫強調道,“萬一我碰到他,認不出他,還傻乎乎地,跟他套近乎,被他殺了怎麽辦?”

  你這思路,可真清奇……

  顧長懷默默腹诽道。

  可他一時間,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規避危險,當然要提前知道危險,不然身在險境而不知,又如何規避?
  顧長懷有些頭疼,最後隻能歎道:
  “身材高大,面容慈善,身穿血色袈裟,頭頂有火紅香疤,膚色微紅……”

  墨畫默默記在心裏。

  顧長懷轉身又要走,墨畫想起什麽,又把他喊住。

  “顧叔叔……”

  “又怎麽了?”

  “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顧長懷眉頭一擰,“你剛剛不說是最後一個麽?”

  “這次是真最後一個了!”

  墨畫笃定道。

  顧長懷歎了口氣,沒好氣道:“說!”

  墨畫眼睛微眨,壓低聲音問道:“顧叔叔,火佛陀修的法術,叫什麽名字?”

  顧長懷警覺道:“這不能告訴你。”

  “真的,我就問這最後一個!”

  顧長懷面露懷疑。

  墨畫道:“你告訴我,我就不煩你了!”

  顧長懷挑了挑眉,“真的?”

  “嗯!”

  墨畫信誓旦旦點頭。

  顧長懷搖了搖頭。

  他雖然不信,但想了想,知道個法術的名字,應該也沒什麽。

  那是禁術。

  這小鬼,總不能自己去修吧。

  他要是真修了,自己就把他逮住,丢道獄裏關禁閉!

  顧長懷心裏默默道。

  見墨畫一臉期待,顧長懷又歎了口氣,緩緩道:“火佛陀修的禁術,名爲……”

  “隕火術!”

  墨畫一怔,随後兩眼放光,炯炯有神。

  “隕”火術?!

  顧長懷看得一愣,心裏頓時有些不安。

  這小子……

  不會真的不知分寸,膽大妄爲,想去學“禁術”吧……

  可他再膽大妄爲,也應該不可能,把主意打到“火佛陀”的頭上吧……

  顧長懷很不放心,皺眉叮囑道:

  “這是禁術,你可别學啊……”

  墨畫點頭,“放心吧,顧叔叔,我不會學的。”

  我就是拿來借鑒借鑒,參考參考,“抄襲”一下術式,不會“學”的……

  顧長懷不知墨畫的小心思,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墨畫心滿意足。

  這幾趟總算沒白跑,顧叔叔果然知道火佛陀的事。

  禁術!

  隕火術!
  這門法術,一聽就很強,而且“隕火”……與火球術,似乎還有一些淵源。

  隻可惜,不知道火佛陀究竟在哪。

  道廷司這邊,也沒消息。

  看來隻能從長計議了……

  ……

  墨畫就在原地,等慕容師姐,而後又與遲來的楓師兄幾人,在道廷司外彙合,一同乘車,前往二品巒山城,抓捕采花賊——花郎君。

  巒山城在二品璧山城以北。

  城内有幾個小家族,族中有幾個女弟子,近日來臉白消瘦,氣息微弱。

  家族一查才發現,她們被采補了。

  采補的人,正是道廷司通緝的采花賊,花郎君。

  這幾個女弟子,被花郎君的花言巧語哄騙,自願當了爐鼎,被采補後,元氣大傷,但卻貪戀男色,執意維護花郎君,說什麽:
  “他是愛我的……”

  “即便被采補,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你情我願的事,你們管不着……”

  之類的話。

  這些話,是慕容彩雲去打聽後,回來說給墨畫聽的。

  墨畫大開眼界。

  這年頭有些修士,隻看容貌美醜,卻連正魔好壞都不分了。

  别人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采補你的元氣,竟也心甘情願,甚至樂在其中……

  好在道律還是鐵面無情的。

  采補是有罪的。

  花郎君在巒山城幾個女弟子之間,左右逢源,缱绻流連,時間管理得很好。

  但因爲管理得太好了,時間排得太緊湊了,所以事發之後,他也沒來得及逃走,而是不知躲在了哪個煙花柳巷,或是深宅大院。

  雨過留痕,雁過留聲。

  既然留了痕迹,就别想逃,尤其是在墨畫面前。

  墨畫神識掃視,細心觀察,衍算因果,很快就發現了花郎君的痕迹。

  衆人跟着痕迹,一路找去,就找到了……巒山城最大的二品家族,王家家主結發道侶的閨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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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9 20:34:02
   第631章 茶館
  神識虛白的視界中,王家家主夫人的閨房裏,有兩道身影,不知在做什麽。

  墨畫想進去,把花郎君揪出來,但慕容彩雲不讓他進去。

  “你還小,别髒了眼。”

  墨畫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但也聽話地沒有進去。

  于是歐陽楓和上官旭在外守着。

  慕容彩雲和花淺淺進入閨房。

  短時間後,房内便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而後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被法術和靈針打得吐血,狼狽破窗而出。

  墨畫還是有點好奇,便順着破窗,偷偷往閨房裏面瞄了一眼。

  閨閣之内,一片狼藉,衣袍和裙擺散落一地。

  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用被子遮着身子,氣急敗壞叫嚷着:

  “大膽!”

  “你們是什麽人?”

  “王家内室,豈是你們能亂闖的?”

  外面花郎君已經被歐陽楓和上官旭攔住了。

  慕容彩雲則對那婦人冷笑道:“你是家主夫人,引采花賊入室,竟還恬不知恥!”

  那婦人倨傲地瞪了慕容彩雲一眼:
  “什麽采花賊?”

  “你個小丫頭,知道什麽?郎君他是愛我的,他說過了,他去采補那些女子,隻是爲了煉功,并不曾動真心……”

  “而他待我不同,所以隻肯與我歡好,不曾采我元氣……”

  婦人說到這裏,忽而心中酸妒,“那些賤人,能被郎君采補,真是便宜她們了……”

  慕容彩雲隻覺怒氣上湧,氣得牙癢,一時說不出話來。

  墨畫在外面偷聽到了,就“善意”提醒道:

  “他不采補你,有可能是把你當‘豬’養,等你修爲高點,然後再一次性采補完……”

  墨畫言語誅心,卻一臉同情。

  畢竟事實擺在那裏,狗改不了吃屎,采花賊也不可能不采補。

  “豬,都是要養肥了才殺的……”

  婦人聞言一怔,瞬間破了大防。

  她一口血氣上湧,臉色漲紅,手指顫顫巍巍指着墨畫,“伱,你這……”

  她剛欲破口大罵,就被花淺淺以靈針,刺入穴位,暈了過去。

  這婦人雖有築基修爲,但養尊處優,隻知道背着丈夫養情人,實力弱得令人發指。

  至于這婦人怎麽處置,就要看王家,還有道廷司那邊的意思了。

  當務之急,還是要抓住那采花賊。

  那采花賊破窗而出,奪路而逃,被守在外面的歐陽楓和上官旭,出手攔住了。

  歐陽楓長劍如風,上官旭重劍如山。

  兩人将采花賊圍住,并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墨畫出來一看,便見這男子容貌英俊,膚色卻白得陰沉,一臉放蕩,看樣子就是那“花郎君”了。

  和多數采花賊一樣,花郎君身法很好,但道法稀松。

  與歐陽楓兩人交手,他盡落下風,但周身粉色纏繞,身法翩如落花,一時之間也能周旋,也沒有性命之憂。

  而很快,王家的修士也聚集了過來,一個兩個神色震驚,但态度卻是各異。

  有人冷笑着,在看笑話;有人掩面,覺得丢臉;有人義憤填膺,怒不可遏……

  不少王家修士,便一齊上來圍攻,想抓住花郎君。

  但他們身手不行,礙手礙腳的,反倒給了花郎君喘息的機會。

  墨畫一開始還有些生氣,但見王家修士,目光閃躲,似乎心懷鬼胎,想了一下才恍然。

  抓住花郎君,這件事就坐實了,王家的顔面,就不保了。

  家主夫人養采花賊,這可是樁天大的醜聞。

  王家會淪爲整個巒山城的笑柄,數百年遭人奚落,擡不起頭來。

  最好的情況,是王家抓住花郎君,然後直接打死,毀屍滅迹,對外聲稱沒這回事。

  其次,就是放跑花郎君,抓奸不成雙,這事就可以隻是“謠言”。

  最壞的情況,是花郎君落到自己和師兄師姐他們手裏,還被押到了道廷司,定了罪,入了案。

  那這件事,就是鐵的事實。王家全族,都要跟着丢人。

  所以他們出手,優先是想抓住花郎君。

  在抓不住花郎君的情況下,也不能讓花郎君,落在自己這幾個宗門弟子的手裏……

  墨畫明白了,微微一笑,并沒有出手,而是坐在一邊看戲。

  而王家修士的作爲,也沒出乎墨畫的預料。

  在知道他們王家,抓不住花郎君的時候,便開始故意使絆子,阻攔歐陽楓和上官旭。

  歐陽楓和上官旭也想明白了這點,頓時有些生氣,下手便不分輕重。

  既然王家修士,假裝幫忙,來礙他們的事,他們就假裝“失手”,砍王家修士幾劍。

  王家修士心虛,也不敢聲張。

  但這樣一來,反倒便宜了花郎君,越亂他越容易脫身,而幾次身法閃轉後,他距離歐陽楓兩人,已經有數丈的距離了。

  這個距離,足以脫身。

  歐陽楓微怒,靈力激蕩,劍氣凜冽,便想強行動手,将這些攔路的王家修士,一并砍了。

  耳邊卻忽而聽到一聲細微的喊聲,“楓師兄……”

  歐陽楓一怔,轉頭看去,卻見墨畫在一旁袖手旁觀,神情從容,還沖他使了個眼色。

  歐陽楓便明白了,他收手了,上官旭也收起了重劍。

  衆人眼看着花郎君自後院翻牆,破了陣法,向王家外面的圍牆逃去。

  一路上惹得人聲喧沸,雞飛狗跳。

  整個王家,人影噪雜,亂成了一鍋粥。

  花郎君這便逃走了。

  墨畫看夠了熱鬧,點了點頭,便起身和慕容彩雲幾人,一起向王家外追去。

  花郎君身法很好,但在墨畫眼裏,隻是班門弄斧。

  在花郎君施展身法,與衆人周旋的時候,墨畫早就以神識,死死地鎖住了他。

  他根本逃不出墨畫的掌心。

  即便逃出去了,墨畫還有天機衍算,總歸能找到他的因果蹤迹。

  可以說,從他在墨畫眼前露面開始,他就已經是個“煮熟的鴨子”了,飛不了的。

  慕容彩雲幾人離開王家,擺脫了王家修士,而後在墨畫的指路下,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在巒山城的荒郊,遇到了拼盡全力,逃了半天,本以爲已經逃出生天,正在一處隐秘的洞穴裏,打坐休息的花郎君。

  花郎君一臉震驚,“你們怎麽找來的?”

  這處洞穴,是他藏身的地方,除了他自己,基本沒人知道。

  歐陽楓懶得答他的話,隻以黃楓長劍指着他,冷聲道:
  “你受死吧。”

  花郎君冷笑,神情還有點嚣張,并不太将歐陽楓等人放在眼裏。

  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憑借他的身法,在這二品仙城裏,采花行盜,來去自如,誰也奈何不了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之前能逃掉,是因爲有個躲在暗處的小修士沒出手……

  可現在不一樣了。

  墨畫不打算放過他了。

  花郎君桀骜一笑,身法翩然,起身欲逃。

  遠處的墨畫手指一點,水氣瞬間凝結,鎖牢降臨,将乘風踏步,躍在半空的花郎君,捆了個結實。

  花郎君被突如其來的水牢術鎖死,臉上桀骜之色消退,目光一片驚悸。

  而後他便像還沒起飛,就斷了線的風筝,直直栽倒在地。

  早憋了一肚子火的歐陽楓,提劍上前,将撲棱着想掙脫水牢術的花郎君,重又砍翻在地。

  上官旭也上前補了幾劍。

  慕容彩雲對這類人渣,深惡痛絕,所以下手不留餘地,以五色靈光,狠狠地灼穿了他的四肢。

  旁邊的花淺淺,也闆着俏臉,不停用靈針紮他……

  花郎君隻能倒地抽搐,拼命求饒了,全沒有一開始嚣張的樣子。

  抓捕至此就結束了。

  花郎君被斷了腿,拷上了靈鎖。

  墨畫掏出“鐵闆”,給他走了一遍流程。

  共得到了玉簡若幹,采補功法一門,邪術身法一卷,春宮圖兩幅,靈石若幹,迷魂丹藥若幹,還有一些女子的私身的香囊衣物等等。

  這些東西剛“拷打”出來,就都被慕容師姐“沒收”了。

  慕容彩雲怕墨畫學壞了。

  “回頭我多給你點功勳,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你就别要了,之後上交給道廷司,或是物歸原主……”

  “哦……”

  墨畫點了點頭。

  邪修邪術,他用不上。

  但他倒是想看看花郎君的身法秘籍,研究研究,邪修修煉的身法,是什麽原理,有沒有什麽破綻。

  還有玉簡裏,有沒有什麽罪修的情報或是線索。

  不過慕容師姐不給他看,他也沒什麽辦法。

  既然是采花賊,估計随身帶的,都是些少兒不宜,看了髒眼睛的東西。

  不看就不看了吧……

  墨畫自我安慰道。

  之後的事,就是簡單地收尾了。

  花郎君被抓到了,要押到道廷司,入獄候審。

  這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反倒是王家那邊,炸開了鍋。

  一個家族,背地裏怎麽樣,沒人在乎。

  但一旦擺到明面上,這種家風不嚴,穢亂後院的事,就極爲緻命了。   

  後來打聽了一下,墨畫才得知,王家家主和道侶,早就貌合神離,各玩各的了。

  他自己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隻是王家家主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夫人背着他,竟玩得這麽過分。

  對一個采花賊,“用情至深”,還将其養在深閨……

  墨畫搖了搖頭。

  這一對夫妻,渣男渣女,倒還是挺般配的。

  不過這些風流韻事,墨畫還小,不太感興趣。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抓住花郎君,換功勳,去學陣法。

  其他的事,他就懶得管了。

  花郎君落網,這次任務便了結了。

  歐陽楓和上官旭,押送花郎君去了巒山城的道廷司,同時還要錄些口供,辦些手續。

  慕容彩雲和花淺淺,則将花郎君偷竊,或是搶奪的一些,女修的私物,像是簪子,香囊,貼身的衣物等等,一一物歸原主。

  這些女子,有的是被花郎君哄騙,心甘情願被采補的。

  但還有些女子,則是被強迫的。

  她們身上的貼身物件,是被花郎君事後偷走,或是搶走,用以勒索和威脅的。

  這些東西,不太方便交給道廷司。

  慕容彩雲貼心地爲這些女子着想,便和花淺淺一同,将這些私物,私下還給了那些受迫害的,可憐的女子。

  無論是押送,還是歸還私物,都要花一點時間。

  衆人分頭行事,之後再一起在巒山城外彙合,返回宗門。

  這些事,都用不上墨畫。

  墨畫沒事,便在巒山城外看着風景,等着他的師兄師姐。

  等着等着,墨畫便餓了,放開神識一掃,便見不遠處,青山碧水間,有一處茶館。

  墨畫眼睛一亮,傳書給慕容彩雲:
  “師姐,我在城外的茶館等你們!”

  而後他便施展逝水步,自山道間,輕盈跳躍,開開心心地來到了茶館前。

  茶館不大,但搭了個篷子,在外面擺了不少桌案。

  有零散幾個修士,吃着幹果,喝着涼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店家是個老人家,佝偻着背,滿臉笑容地問道:
  “這位小公子,可要喝茶?”

  墨畫主要是肚子餓了,便問:

  “老人家,有吃的麽?”

  老人家面帶歉意,“隻有些佐茶的幹果,面食也有,但點的人少,不常做,怕不合小公子胃口……”

  “沒事,我要一大碗面!”

  “好,”老人家笑着答應着,“小公子稍等。”

  墨畫便挑了個有風有水,風景還好,看着也整潔的桌子坐了。

  不一會兒,面端上來了。

  看着倒還不錯,墨畫嘗了嘗,味道的确不算好,但也不差,他也不怎麽挑食,便專心“呼噜呼噜”地吃起面條來。

  吃着吃着,墨畫又想起了這次任務的事。

  花郎君……

  沒記錯的話,“花郎君”這個名号,也是蔣老大那個“名單”裏的。

  那麽這花郎君,也是乾學州界,哪個宗門的叛門弟子?
  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巒山城?
  之前在道廷司,墨畫翻閱過“花郎君”的卷宗。

  這個花郎君,行事十分謹慎,出沒的地方,大多都是乾學州界以外,比較偏遠的仙城。

  那裏的仙城,受道廷司管束不嚴,風氣糜壞,煙花柳巷比較多。

  他們這些采花賊也好藏身。

  可他爲什麽,會突然到巒山城這種地方,采補幾個小家族的女修呢?
  修煉邪功走火?

  瘾犯了?
  他不會真的以爲,在二品州界,就沒人能抓得到他吧……

  墨畫捧着大碗,嘴裏吸溜着面條,腦海裏默默尋思着。

  忽然人聲響起,墨畫擡頭看去,就見外面又來了一隊修士。

  爲首的人,身材高大,面容和善,後面跟着兩個大漢,一個瘦子。

  “兩壺茶,兩碟肉幹,四碟果脯……”

  他們點了茶水和吃食,便找了個空曠的角落坐下,低聲閑聊着。

  墨畫本也不在意,自顧自吃着自己的面條,但他神識強,聽力好,若有若無間,似乎聽到了“花六郎”三個字。

  “花六郎?”

  墨畫一愣,還以爲聽錯了,便放慢了吃面的速度,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着。

  過了一會,那邊又道:

  “花六郎……”

  “……怎麽還不來?”

  “說好的……”

  墨畫心中有些錯愕。

  這個花六郎……

  不會就是花郎君吧?

  他們是一夥的?

  墨畫沒有露出聲色,還是低頭吃着面,但神識已經外放到極緻,偷聽着他們的一言一語。

  “……誤了時辰……擔當得起麽?”

  “壞事的玩意……”

  “懶驢上磨屎尿多……”

  “修這種鳥功法,管不住下半身,真是個廢物……”

  “不知……又賴在哪個賤人的床上……”

  “不會死在……肚皮上吧……”

  “那也是他活該……”

  ……

  墨畫皺眉聽着,越聽越覺得像。

  總覺得他們口中的“花六郎”,就是自己跟師兄師姐,剛剛抓的那個采花賊——花郎君。

  怎麽辦?
  想辦法将他們拿下?

  布地火陣一鍋端了?
  ……

  墨畫搖了搖頭。

  沒問清楚,不知根底,貿然就動手,如果鬧出誤會就不好了。

  還有,自己倉促之間,沒看清他們的修爲。

  若這幾人,都是築基前期還好,若是築基中期,那就比較棘手了。

  地火陣,隻是十三紋陣法。

  能傷築基中期,但未必能殺他們。

  十三紋之上的陣法,自己秉承荀老先生的指點,學的大多都是生産類的陣法,或是困陣,學的殺陣不多。

  而且十三紋之上的殺陣,以自己如今的神識,還做不到轉瞬成陣的地步。

  十幾息的時間,出手有點太慢了。

  這又是大白天,陣紋太顯眼了,也容易被人發覺。

  還是要穩妥點。

  墨畫心裏默默道。

  “先吃完面條,等一會……”

  “等師兄師姐來了,有了幫手,再想辦法拿下這些修士,問個清楚……”

  不然自己一人動手,太過魯莽,風險也有些大。

  墨畫打定主意,就繼續安心吃面。

  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墨畫還是抽空,以眼角的餘光,打量着這幾人的一舉一動,看能不能看出他們的修爲,還有道法底細。

  這群修士,一共四人。

  兩個大漢,走的似乎是煉體的路子,血氣很強,但又很收斂。

  墨畫離得太近,不知底細的情況下,不太敢用神識窺探太深,以防引起他們的察覺。

  此外,還有一個瘦子,陰沉沉的。

  看樣子是個靈修,就是不知道,修的是什麽路數的法術。

  而四人之中,爲首的,便是那個身材高大,一臉和善的修士。

  同坐的幾個修士,聊着天,咒罵着“花六郎”,他卻一言不發,隻喝着茶,吃着果脯。

  桌上的肉幹,他也一塊沒動。

  墨畫覺得很奇怪,便微微側目,多看了這修士一眼。

  可知看一眼,墨畫便覺得心中一震,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傳來,仿佛此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墨畫皺眉,又看了這帶頭修士一眼,瞳孔微縮。

  身材高大,慈眉善目……

  他的衣袍,是尋常修士的衣着,但衣袖口下面,卻露出了一小截紅色的,鑲着金紋的衣物。

  他的頭上有濃密的頭發,紮着發髻,但發髻之中,又有幾點火紅色的點狀物,深深地藏着……

  紅色袈裟,火點戒疤……

  他是……

  墨畫瞳孔一震。

  火佛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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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0 08:52:14
第632章 火佛陀
  築基後期,被道廷司通緝,修火系“禁術”的,殺人如麻的火佛陀!

  墨畫心中凜然。

  他略作思索,便知道打不過!
  自己築基前期,火佛陀築基後期,兩人都是築基,但一頭一尾,修爲懸殊太大了。

  陣法也不行。

  這種殺孽深重的惡人,必然心思狡詐,警惕性高。

  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布陣殺他,恐怕就跟掩耳盜鈴一般,根本瞞不過他的感知。

  更何況,他還有三個幫手。

  兩個大漢,一個手掌粗糙,一個滿臉橫肉,一個瘦高個修士。

  他們能跟在火佛陀身邊,修爲至少是築基中期,甚至有可能,是築基後期。

  而且必然都是罪修,爲非作歹,手段狠辣。

  墨畫瞬間就判斷出來了,這幾個壞蛋,不是目前的自己能解決掉的。

  尤其還是在這種,沒有準備,偶然邂逅的情況下……

  “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墨畫默默收回視線,神色如常,繼續低着頭,吸溜着面條。

  隻是悄悄加快了吃面的速度,腮幫子圓圓的,“呼哧呼哧”,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面給吃完了,湯也喝幹淨了。

  墨畫掏出兩枚靈石,放在桌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顯出異樣,脆聲道:

  “老闆,結賬!”

  店家笑着道:“小公子慢走。”

  墨畫點了點頭,起身便走。

  可剛邁出一步,耳邊就聽一個低沉和藹的聲音道:
  “小公子……”

  墨畫心中一緊,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一股強大的神識鎖住了。

  十八紋巅峰神識!
  墨畫無奈,裝出一臉懵懂的樣子,轉過頭看去。

  便見另一桌,那個身材高大,面容慈祥,之前一直一言不發的男子,正死死看着自己。

  那男子神色平靜,聲音平緩,但目光卻透着幾分深邃道:
  “你……認得我?”

  墨畫不動聲色,一臉疑惑:
  “叔叔,你是誰啊?”

  男子目光微沉,面露不悅,心中也有些不解……

  按理來說,他不可能被人認出……

  凡是見過他面容的,無論男女老幼,該殺的他都殺了,然後燒成灰,沒留活口。

  殺不掉的,那也是道廷司的高層,或是經驗豐富的典司。

  修爲至少都是金丹以上。

  這個一臉稚氣的小鬼,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認識自己的樣子。

  更沒理由,能認出自己。

  男子眉頭微皺。

  但他剛剛,的确是察覺到了一絲神識窺測的迹象。

  盡管很淡薄,很輕微,而且神識窺測的手法老到,蜻蜓點水一般,一掠而過。

  但瞞不過常年死戰,生死一線的自己。

  蹊跷的是,這絲神識,一閃即逝。

  自己再去查探時,杳無痕迹,唯一一個有些異常的,就是附近這個吃面的小孩。

  他似乎用餘光,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就埋頭吃面了。

  男子目光微沉。

  這絲窺測的神識,十分深厚,按理來說,不可能是這麽小的修士所能修出來的。

  這種經驗老到的神識窺探,也不可能是這個小修士所能會的。

  但常年的直覺,告訴自己……

  這個小孩有些違和。

  尤其是,他在瞥了自己一眼之後,吃面的速度,明顯加快了,然後起身就要走。

  這點很不正常。

  就像是……

  他認出了自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爲了規避風險,想溜掉一樣……

  男子神情溫和,目光卻漸漸深沉。

  那一瞬間,墨畫也心中微緊。

  這個有可能是“火佛陀”的男子,在懷疑自己!
  警覺性太高了,疑心病也太重了……

  要想個辦法,糊弄過去……

  墨畫神色不變,心思急轉。

  另外一個大漢,看了眼墨畫,不解道:
  “大哥,這小鬼有問題?”

  其他兩人也低聲議論道,“不會吧……”

  “看不出來……”

  “太小了……”

  “宗門弟子?”

  “一個人在這裏吃面?”

  墨畫沒穿太虛門的道袍,穿的是自己平常的衣物,所以他們不知底細。

  爲首的男子,目露思索,沉默不語。

  一個大漢便沖着墨畫道:
  “小鬼,你是哪家的,姓甚名誰,什麽宗門,一個人到這裏做什麽?”

  說完他冷笑道,“别跟我說,你到這山裏,就是爲了吃碗面……”

  墨畫的臉上有點緊張,有點“害怕”,做出一副“逞能”的樣子:

  “我又不知道你是誰,爲什麽要告訴你?”

  大漢嗤笑,“小鬼,别不知好歹。”

  其他幾人也都緩緩站起身來,面露不善地盯着墨畫。

  墨畫“害怕”地退後兩步。

  旁邊便有修士站出來,上前指責道:
  “你一個大人,沒事爲難個孩子,算什麽本事?”

  見有人敢管他閑事,大漢臉上戾氣一閃,一個閃身,欺近那人身前,拳頭纏着灰土色的靈力,猛然轟出。

  這一拳勢大力沉,氣勢驚人。

  “築基後期!”

  那修士猛然瞪大雙眼,勉強交疊雙臂,擋住了這一拳,但還是被轟出了一丈之遠,口吐鮮血。

  大漢向前踏了一大步,順勢摸向腰間的儲物袋,似乎就想抽刀,将這愛管閑事的砍死。

  爲首男子的目光厲然。

  大漢覺得後背生出冷汗,這才想起,不能節外生枝,讪笑着收回手,對那管閑事的修士啐罵道:
  “滾!”

  那修士自知不敵,憤恨離去。

  周圍的茶客,見勢不妙,也都各自散了。

  店家擔憂地看了眼墨畫,歎了口氣,也無可奈何地躲到了遠處。

  在二品州界這種小地方,築基後期的修士,根本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茶館裏,就隻剩下墨畫,還有那身份不明的四人。

  墨畫一臉緊張,怯生生道:

  “你們……是壞人?”

  大漢舔了舔嘴唇,陰恻恻笑道:
  “伱說呢?”

  另一個大漢和那個陰沉的瘦子,也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你還别說,這小子細皮嫩肉,唇紅齒白,模樣倒是不錯……”

  便在這時,爲首男子目光一凝,淡淡道:
  “小修士,别演了,你不怕我們。”

  此言一出,大漢三人都愣住了,神色有幾分錯愕。

  墨畫收斂起“害怕”的神情,一臉好奇道:

  “我演得不好麽?”

  爲首男子眉頭一皺。

  那兩個大漢覺得受到了戲耍,怒不可遏。

  那個瘦子的神色就更陰沉了。

  當前那大漢冷笑道:“好啊,陰溝難走,小鬼難纏。沒想到,老子在道上混了這麽久,今日竟看走眼了……”

  “你這小鬼,膽子大得很。”

  “說吧,你是不是認出我們來了?”

  墨畫搖頭,實話實說道:“我不認識你。”

  他隻是猜測,爲首的男子,有可能就是惡貫滿盈的火佛陀,但另外這三人是誰,他還真的不知道。

  爲首的男子目光一凝,看着墨畫,默默沉思。

  墨畫的神情并不作僞,似乎并不認識他們。

  便在這時,那個陰沉的瘦子冷笑道:
  “樵老五,廢什麽話,直接将這小子抓了,該殺就殺,該賣就賣,要麽留着,做個玩物也行……”

  大漢呸道:“你個陰損貨,要抓你自己動手。”

  樵老五?

  陰損貨?
  一個“樵”字,一個“陰”字。

  墨畫核對名單,很快就認了出來。

  帶“樵”字的,在名單中的名号,叫“血樵夫”。

  帶“陰”字的,名号叫“陰雷子”。

  還有另一個大漢……

  墨畫餘光一瞥,見他滿臉橫肉,發怒之時,神情猙獰如惡鬼,瞬間便想起來了:
  “鬼面煞”!
  火佛陀,血樵夫,陰雷子,鬼面煞!

  這四個人,的的确确,都是蔣老大那份名單上的人物。

  而且都是滿手血腥的罪修!

  墨畫的神情,有一瞬間的了然,目光也明悟了些。

  而墨畫這刹那間,了然的細微表情,瞬間就被火佛陀捕捉到了。

  火佛陀目光陡然銳利,心中有一絲難以置信。   

  被這小鬼認出來了……

  全都被認出來了?!

  這個小鬼,他到底是怎麽認出來的?!
  自己這些人,身份隐蔽,而且互相不常聯系。

  即便是道廷司的典司在這裏,也未必能把自己這幾個人認全。

  這個小鬼……

  就憑這短暫的照面中,隻言片語的聊天,就能将自己四個人的身份,全都确認出來?!
  他到底是什麽來路?
  火佛陀溫和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

  有些關系,是見不得光的。

  事已至此,這個小鬼,決不能留!

  “樵老五,”火佛陀以不容置疑的聲音,冰冷道,“殺了這小鬼!”

  樵老五一怔。

  而墨畫在聽到“殺”字的時候,神情機敏,腳底抹油,瞬間就溜了,隻在原地留下了淡淡的水影。

  樵老五見狀大怒,“好你個小鬼!”

  他反手從儲物袋中,抽出一把長長的帶倒鈎的,血迹斑駁的柴刀,揮出一道血光,攔腰向墨畫追砍而去。

  可墨畫身法如水,形如鬼魅,輕飄飄地躲了過去。

  樵老五再砍。

  墨畫再躲。

  如抽刀斷水,但水流不斷。

  無論怎麽砍,都未能傷到墨畫分毫。

  火佛陀端坐着,目露沉思,并未出手。

  另外兩人也坐着看戲,見樵老五與墨畫你來我往,相持不下,十來個回合還沒将墨畫抓住,不由嘲笑道:

  “老五,你到底行不行?”

  “一個小鬼,你都抓不住?”

  “你這些年修道,修的是個狗屎?”

  ……

  樵老五大怒,出刀更急。

  墨畫“冷汗”直冒,左右支绌,狼狽不堪,但每次總能恰到好處,躲過樵老五的刀光。

  火佛陀有些詫異。

  “鬼面煞”和“陰雷子”也沉下了臉。

  “這小子的身法,有點東西……”

  樵老五雖然突破不久,但也有築基後期修爲,短時間内,竟拿不下這小鬼。

  固然是因爲樵老五,本身隻重殺伐,身法不行。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這小鬼的身法,過于精湛了。

  火佛陀使了個眼色。

  鬼面煞二人點了點頭,身形如風,惡狼一般撲上前來,與樵老五成掎角之勢,一同将墨畫圍住。

  三人圍抓,墨畫神色慌張,閃轉騰挪之時,顯得更加吃力了。

  陰雷子三人冷笑,志得意滿,覺得十回合之内,必然能将這小鬼逮住。

  可三回合之後,就見墨畫狡黠一笑,尋了個契機,手指頻點,三枚火球依次飛向三人的面門。

  這次出手,電光火石一般。

  三人始料未及,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火球術糊臉。

  傷勢不大,但面容焦黑狼狽,圍攻之勢也斷了,心中不由大怒。

  而這刹那的功夫,墨畫的身法,眼睜睜地竟又快了一籌。

  他身如流水,自三人的圍堵中,逃了出去,徑自向旁邊的小樹林逃去。

  陰雷子三人這才恍然,心中暗罵道:
  “好陰險的小子!”

  好快的火球術!

  更快的身法!
  這個小鬼,在自己三人的圍抓之下,竟還能遊刃有餘,留了一手。

  爲的就是等到破綻,出其不意,謀求逃生的契機。

  而且,還真的就讓他逃了出去!

  簡直是奇恥大辱!
  樵老五三人不顧臉上的黑灰,繼續追去。

  墨畫繼續逃,眼看山林就在面前,就要逃出生天之時,前面卻突然多出了一尊高大的人影。

  火佛陀!

  墨畫目光一凝,不得不停下腳步。

  後面樵老五三人,卻也追了上來,緩緩站定,和前面的火佛陀,一同将墨畫堵住了。

  餘怒未消的三人,戲谑地看着墨畫。

  “小鬼,你再跑啊?”

  墨畫沒理他們,而是看着前面不動如山的火佛陀,尋思片刻,手指頻點,發出三枚火球術,徑直攻向火佛陀。

  他想試探一下,看看火佛陀的實力。

  隻是讓墨畫沒想到的是,火佛陀不躲不避,站着不動,硬生生地吃下了墨畫的這三枚火球。

  而這三枚火球,命中火佛陀,就像泥沉大海,直接被煉化了,一點波動沒傳出。

  墨畫神色震驚。

  這是……

  怎麽回事?

  而火佛陀神色不變,輕描淡寫道:

  “你這火球術,不過爾爾,不如,我教教你……”

  火佛陀張開雙臂,周身火氣蕩漾,眸色血紅,如同火海。

  好強的氣勢!
  墨畫眉頭一皺,放開神識,感知火佛陀的氣息,這才發現,火佛陀的胸口,仿佛燃燒着兩團火焰。

  這兩團火焰,十分熾烈,像是兩枚心髒,同本同源,寄宿于火佛陀體内,其中蘊含極澎湃的火系靈力。

  這便是……隕火禁術的特征?

  觸犯禁忌,在體内“種”下兩枚火球,當做心髒,用以催發法術?

  這便是,真正高端的火系法術?
  陰雷子三人兀自冷笑,似乎也在笑話墨畫不自量力,“班門弄斧”,竟敢在火佛陀面前,施展火球術。

  墨畫有些不服,看着火佛陀,神情嚴肅道:

  “我的火球術,可不止如此!”

  火佛陀微覺詫異,随後露出饒有趣味笑容,“那,讓我見識見識……”

  他很感興趣。

  “大哥,不如先……”樵老五憋着一肚子火,想先抓住墨畫,省得麻煩。

  火佛陀目光凜冽,如刀一般看過去,樵老五心生畏懼,隻能将話咽下去,不敢多言。

  火佛陀重又看向墨畫,面容慈祥道:

  “來吧,讓我看看……”

  “好!”

  墨畫目光凜然,充滿戰意,還有一絲視死如歸的無畏。

  “這個法術,我此生隻施展一次……”墨畫沉聲道。

  這話讓火佛陀的神色,都凝重了幾分。

  而後他便見墨畫,開始以手掐訣,做出各種匪夷所思,複雜晦澀乃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手訣……

  墨畫一本正經,掐了半天訣,假裝自己要放大招,塑造出了一種,這招很強很強,需要蓄力很久很久的氣氛。

  這個法術,他此生的确隻能用一次。

  因爲這些手訣,都是他臨時瞎編的……

  他不保證,下次還能不能原模原樣地“編”出來……

  但火佛陀不知道。

  他摸不透墨畫的深淺,不知墨畫在做什麽,隻秉承着修士的直覺,越是未知的東西,越是危險……

  而等墨畫,掐完了手訣,猛然一喝,左手右手,同時浮現了一枚火球。

  這一招,是真的把火佛陀震住了。

  “雙術并施?!”

  陰雷子三人不明白,但火佛陀對法術鑽研至深,明白這招看似簡單,但術理極其複雜,難度難以估量。

  這個小鬼……他來真的?!

  火佛陀天性謹慎,本能地催動靈力,在身前凝成一層火氣屏障。

  墨畫将神識催到極緻,壓迫着兩個火球,扭曲變形,而後雙手一合,使兩個火球急速對撞。

  這一招,讓火佛陀莫名心悸。

  他雙手一揮,凝成火盾,架在身前,想接下墨畫這一招。

  可他預想的,洶湧的靈力,猛烈的爆炸,詭異的法術,一概沒有。

  墨畫的兩個火球,并沒有對撞在一起,而是各自偏離了軌道,向前飛出,炸在了地面上,濺起了碎石和灰塵。

  火佛陀幾人,有一瞬間的怔忡。

  他們分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等幾息時間後,煙塵消散,他們回過神來,發現墨畫……

  又溜了。

  火佛陀這下臉色極爲難看。

  被耍了!

  什麽厲害的火球術?
  全他媽在鬼扯!

  自己在乾州這麽多年,犯了這麽多罪,殺了這麽多人,還從沒有誰敢如此戲弄自己!

  黃口小兒,乳臭未幹,當真膽大包天!

  火佛陀的眼中,露出一絲殺意,冷冷道:
  “想跑,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跑?”

  四人身形如風,惡狠狠地向墨畫追去,一直追到一處山林,環顧四周,卻見林木蕭蕭,根本沒了墨畫的蹤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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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3章 禍起
  山林寂靜,樹木繁茂,陽光照射進來,被折成斑駁的碎影,碎影層層疊疊之下,卻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樵老五皺眉,“那小鬼人呢?”

  陰雷子的臉色也很難看,“躲樹林裏了?”

  “躲哪裏去了?”

  “遁地?”

  “地面一點痕迹沒有,怎麽遁地?”

  “那就是……”

  四人互相對視一眼,瞳孔微縮。

  隐匿?!
  這個小鬼,竟還修了隐匿法術?
  樵老五破口大罵,“他娘的,跟個泥鳅一樣,滑不溜手便罷了,竟還能隐匿,見鬼了。”

  “這他媽怎麽抓他?”

  這事火佛陀等人都始料未及。

  他們見這小鬼年紀輕輕,身法了得,顯然下過不少苦功,哪裏能想到,他竟還學了隐匿。

  正經法術不修,盡修這種讓人惡心的旁門冷僻之術。

  果真是個陰險的小東西!

  “不對勁……”

  陰雷子想到什麽,皺眉道,“這小鬼是築基前期修爲,即便學了隐匿術,又怎麽可能瞞得過,我等築基後期的神識?”

  “他這隐匿術,很蹊跷……”

  “神識太強了?遮蔽了感知……”樵老五疑惑道。

  陰雷子冷笑,“說什麽屁話?築基前期,一個小鬼,神識能強到哪去?”

  “撐死了十二三紋,難不成還能強上天去……”

  樵老五反罵道:“那你他媽說是什麽原因?”

  陰雷子目光一凝,“必然是隐匿術太精湛了。”

  “放你娘的狗屁!”樵老五罵道:

  “隐老二活了兩百多歲,才将隐匿術修得爐火純青,這小鬼多大的歲數?走過多少夜路?能把隐匿術學得如此精湛?”

  陰雷子臉皮漲紅,卻回不了口。

  一直沉默的鬼面煞,忽然皺眉,“他這隐匿術,我總覺得有些眼熟,莫非是……”

  鬼面煞臉上橫肉一沉,“隐老二的……小五行匿蹤術?”

  三人皆是一怔。

  火佛陀也目光微沉。

  “不可能……”陰雷子搖頭,“那是隐老二看家的老本,他其他不行,就靠這匿蹤術混飯吃,這門法術,他攥得很死,誰也沒敢告訴……”

  “隐老二進去了吧……”

  “牢門深似海,估計出不來了,命也要留在裏面。”

  “入了道獄,死到臨頭的隐老二,更是不會說出來的,畢竟橫豎是一死……”

  “被抓進去之前呢?”

  “被抓之前……跟這小鬼有什麽關系?隐老二難不成,是這小鬼抓進去的?”

  “再者說,隐老二是塊賴皮肉……”

  “之前他被人抓住,受嚴刑拷打,牙被打碎了,咽進肚子裏,他也一聲不吭,沒将這匿蹤術的法訣交出來……”

  “想撬開他的嘴,可沒那麽容易……”

  “更何況……”

  陰雷子又看了眼四周的山林,目露忌憚。

  “這種無聲無息,無影無蹤,既消弭痕迹,也隐蔽神識,一點痕迹沒有的隐匿……”

  “隐老二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樵老五煩悶道:“那怎麽辦?四處去搜?”

  “山林這麽大,怎麽好搜……”

  “縱火燒山?”

  “你想死?現在就把道廷司的走狗引來,我們還怎麽做事?”

  樵老五大怒,“那怎麽辦?”

  陰雷子皺眉,看向爲首的火佛陀。

  火佛陀目露戾色,但轉眼又平和下來,面色慈悲,聲音和緩道:

  “罷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饒他一命吧。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樵老五不滿。

  他受墨畫戲弄,恨不得現在就将墨畫宰了。

  但他又不敢忤逆火佛陀,隻将這恨意,埋在心底,想着下次見面,必以血柴刀,将這小鬼碎屍萬段。

  衆人轉身離開。

  行了數十步,火佛陀卻突然止步。

  樵老五三人微怔,看向火佛陀,卻見他似是想起了什麽,神色困惑。

  “大哥,出什麽事了?”

  火佛陀斟酌片刻,不解道:“那位小修士,究竟是怎麽認出我等的?”

  一人還好,但他怎麽可能瞬間,将四個人,全都認出來了?

  陰雷子三人,也紛紛皺眉。

  “這個小鬼,莫非是道廷司的小走狗?”

  “道廷司那群蠢貨,養不出這麽狡猾的走狗……”

  “莫非……”

  陰雷子神色凝重,“那份……歃血名冊,落在了他的手裏?”

  火佛陀目露殺意,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應該沒這麽巧……”

  那份東西,極其機密,怎麽會好巧不巧,偏偏就落在了這個素未謀面的小鬼手裏?
  更何況,還加了封紋和密紋。

  其中的秘密,更不是一個小修士,所能窺測到的……

  “那這……”

  陰雷子等人,更是不明白了。

  火佛陀收斂起一切情緒,換上慈悲的面容,轉身看了眼,墨畫消失的山林,聲音空洞且平緩道:

  “正事要緊,至于這位小修士……”

  “會再見面的……”

  火佛陀目光灼灼,如業火燃燒,透着冰冷的殺意。

  “下次見面,我便教教你,火系法術究竟,該怎麽用……”

  而後他便肅然回身,向西而去。

  樵老五幾人,也兇神惡煞般,盯着山林看了一眼,而後各自憤恨,轉身随火佛陀去了。

  ……

  而山林中,早已沒了墨畫的影子。

  墨畫早早就借着山林之中,五行木氣的遮掩,施展小五行匿蹤術,偷偷溜走了。

  火佛陀兇險。

  其他三人,也不是善茬。

  既然不能力敵,自然要趁早跑路,免得橫生枝節。

  墨畫施展隐匿術,進了山林深處,又在山道迂回,确定擺脫了火佛陀四人,而後繞了一個大圈,回到了巒山城門口,等自己的師兄師姐。

  爲了保險起見,他甚至還施展着隐匿術。

  大概一炷香後,人來人往的城門口,便出現了兩道倩影。

  正是一身彩衣,容貌昳麗的慕容彩雲,還有身穿百花衣裙,俏麗的花淺淺。

  而歐陽楓和上官旭,就跟在她們身後。

  墨畫松了口氣,便撤了隐匿,揮手打招呼,“師兄師姐!”

  慕容彩雲見到墨畫,有些詫異,走上前來,問道:
  “師弟,你怎麽在這裏?不是在茶館喝茶麽?”

  “我遇到壞人了!”墨畫一臉嚴肅道。

  壞人?

  慕容彩雲四人面面相觑,随後擔憂地看着墨畫,“你沒事吧。”

  “嗯。”墨畫點頭,“他們想殺我,我跑掉了。”

  想殺墨師弟?
  歐陽楓目光一冷,慕容彩雲幾人也面帶怒意,“那些人在哪?”

  墨畫心生暖意,但還是搖頭道:
  “那夥人,一共四個,至少兩個築基後期,而且帶頭的學了禁術,非常危險……”

  築基後期?禁術?!

  慕容彩雲神色微變,又仔細打量了一圈墨畫,見他衣服上雖有些髒兮兮的,但人的确完好無損,這才松了口氣。

  但她同時,也有些驚訝道:
  “這你也能跑掉?”

  墨畫便道:“我運氣好,僥幸跑掉了……”

  “行吧……”

  慕容彩雲也不深究。

  他這個小師弟别的不說,稀奇古怪的保命的手段還是挺多的。

  隻是能孤身從築基後期的圍堵下跑掉,還是有一點離譜了……

  歐陽楓的面容,也有些嚴峻,思索道:
  “四人,至少兩個築基後期,那便隻能上報道廷司了,巒山城的道廷司,恐怕還不大行……”

  “穩妥起見,上報給乾學州界的道廷司才好。”

  其他人都微微颔首。

  墨畫也連連點頭。

  他也是這麽想的。

  如果顧叔叔說的沒錯,那這個火佛陀,法術極強,二品之下難有敵手。

  那二品巒山城道廷司,即便派人去追,怕是也要在隕火術下,死得幹幹淨淨。

  最好是回乾學州界,上報五品的道廷司。

  事不宜遲,幾人便雇了馬車,立馬啓程,半日之後,回到了乾學州界,進了道廷司的大門,找到主事的執司,說要報案。

  隻是“報案”的手續,也比較繁瑣,流程也慢。

  墨畫簡單将前因後果說了,還報了一長串罪修的名字:
  “血樵夫、陰雷子、鬼面煞、火佛陀。”   

  執司還以爲墨畫在說笑,愣了半晌,不解道:
  “你怎麽知道,那四人叫這些名号?”

  一個五品州界,偌大的地界,魚龍混雜,罪修邪修不少,這幾個名号,有些他聽着都比較陌生。

  一個小修士,怎麽認出來的?

  “他們聊天,我聽到的。”墨畫随便找了個借口。

  執司半信半疑。

  不是他不信,而是他很難相信,一時間便有些舉棋不定,不好抉擇。

  墨畫嫌他墨迹,便道:“伱們顧典司呢?我跟他說。”

  “你認識顧典司?”

  “是的。”墨畫點頭,“我跟顧叔叔,關系可好了!”

  執司一臉不信。

  那個跟“冷面判官”一樣,見誰都闆着個臉,不屑一顧的顧長懷,能跟你一個小修士關系好?
  “顧典司公務繁忙……”

  “這是大事。”墨畫認真道,然後看着執司,壓低了聲音,“顧叔叔小心眼,這事你回禀得晚了,當心他給你小鞋穿……”

  執司聞言,神情一震。

  這幾個罪修的事,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但有一件事,這小修士倒沒說錯。

  顧典司的确小心眼!

  而敢說小心眼的顧典司是小心眼的修士,别的不說,至少膽識,異于常人!

  “行,我帶你去找顧典司。”

  那執司爽快道,而後回頭又叮囑了一句,“但是……别說是我帶你去的。”

  “嗯!”

  于是慕容彩雲在大廳等着,執司則帶着墨畫,在堂皇威嚴,閣樓林立的道廷司裏,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廷司室。

  這裏似乎便是顧長懷在道廷司内辦公的地方。

  墨畫之前沒來過,便在心裏,默默記住了這條線路,下次有事,他便能直接來敲顧叔叔的門了。

  執司隻敢把墨畫帶到門口,然後就溜了。

  墨畫搖了搖頭,看來顧叔叔在道廷司,人緣不行啊。

  别人都怕他。

  不像自己,這麽讨人喜歡。

  廷司室外有門鈴,樣式古樸,墨畫搖了搖,便有清脆的聲音傳出。

  而後室内,也傳出了一道冷淡且倨傲的聲音,“進來。”

  大門打開,墨畫走了進去。

  室内簡潔整齊,陳設精緻典雅,顧長懷坐在書桌前,專心緻志,不知提筆寫着什麽。

  墨畫進門後,顧長懷擡頭一看,怔忡片刻,便皺起了眉頭。

  “怎麽又是你?”

  他往四周看了眼,見隻有墨畫一人,問道: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道廷司内部的廷司室,是典司辦公的地方,雖說也不是什麽重地禁地,但也是禁止外人走動的。

  墨畫道:“是一個路過的,好心的執司帶我來的。”

  他很講義氣,沒把執司的外貌,洩露給顧長懷。

  顧長懷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繼續低頭寫着東西,淡淡道:“說吧,這次又是什麽事?”

  “我碰到火佛陀了!”

  顧長懷手一抖,卷宗上就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墨痕。他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

  “火……佛陀?”

  “嗯!”

  “你怎麽碰到的?”

  “我在茶館喝茶,就碰到了。”

  顧長懷怔忡無語。

  火佛陀又不是趕着跟你做生意的小販,你在茶館喝口茶,也能碰到……

  還是說,你這小子當真“言出法随”,說碰上火佛陀,出門就能碰上……

  墨畫見顧長懷不信,便認真道:“是真的!”

  顧長懷也不是不信,隻是覺得過于離譜。

  道廷司追查那麽久,依舊沒有下落的罪修,你一個宗門小弟子,去喝個茶,說碰到就能碰到了?

  你是小神棍不成?
  更何況……

  他們道廷司,也要講證據的,就算墨畫是八大門之一太虛門的弟子,也不可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道廷司也沒那麽多人手浪費。

  顧長懷歎道:“你怎麽知道,你碰到的,就是火佛陀?”

  墨畫凝聲道:
  “他身材高大,面容和藹,不太說話,尋常的衣物下,套着一身袈裟,頭上束了發,是假的,裏面遮着數個火光戒疤……”

  “同行的還有三人,一個大漢,擅使一把血色柴刀,叫‘樵老五’,有可能是外号‘血樵夫’的罪修……”

  “還有一個瘦子,面色陰沉,應該是‘陰雷子’,另一個大漢,滿臉橫肉,神色猙獰,估計是‘鬼面煞’……”

  顧長懷收起漫不經心的面容,越聽神情越凝重。

  墨畫說的,根本不像是假的。

  這些人,的的确确都是二品州界裏,惡貫滿盈的罪修名号。

  隻是……

  顧長懷目光嚴肅地看着墨畫,“你從哪知道,這麽多罪修的?”

  什麽“血樵夫”、“陰雷子”、“鬼面煞”,張口就來,“如數家珍”一般。

  仿佛這些罪修,都是他菜單上的“菜”一樣……

  墨畫一本正經,義憤填膺道:
  “我雖然修爲不高,但牢記宗門教誨,匡扶正道,斬妖除魔,嫉惡如仇,痛恨罪修,早就想将他們一網打盡!”

  “所以平時就喜歡收集罪修的情報,知道的就多了那麽一點點……”

  顧長懷聽着頭疼。

  你這小鬼,在鬼扯什麽?
  什麽匡扶正道,嫉惡如仇……

  你說的那是你麽?
  謊話也打個草稿。

  不過他心裏,也隐隐覺得,火佛陀的事,很可能是真的。

  但是證據還是少了些……

  身材相貌,袈裟,戒疤……

  隻能證明,此人跟火佛陀有些像,這世間也不是沒有其他信佛的,燙了戒疤,身穿袈裟的修士。

  顧長懷皺眉道:“還有别的線索,證明他是火佛陀麽?”

  墨畫想了想道:“他精通火系法術,施展法術時,體内燃起兩團烈火,像是兩顆心髒……”

  顧長懷心中一顫,驚道:“他動手了?”

  “動手了。”

  顧長懷目光一凝,看向墨畫,“你跑掉了?”

  “嗯。”墨畫點頭,“他一動手,我就跑了。”

  “怎麽跑的?”

  墨畫覺得他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多此一舉,“當然是用腿跑的……”

  顧長懷有些氣結。

  “我是問你……”

  顧長懷平複下心情,說到一半,忽而一怔,目光一沉,不再問了。

  有些話,的确不宜多問。

  尤其是修士保命的手段……

  隻是墨畫在他眼裏,也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你知道,火佛陀去了哪麽?”顧長懷沉聲道。

  墨畫搖頭,“我能跑掉就不錯了,哪裏敢跟蹤他們……”

  “你在什麽地方碰到他們的?”

  “巒山城外……”

  墨畫想了下,又說得具體了些,“巒山城和璧山城外,山道交接的地方,有片山林,還有座小茶館……”

  “巒山城和璧山城山道交接……”

  顧長懷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親自帶人去看看,若是情況屬實……”

  顧長懷看了墨畫一眼,“會給你折算成功勳。”

  墨畫心中一喜,“謝謝顧叔叔。”

  顧長懷點了點頭,皺眉沉思着什麽。

  “顧叔叔,你說……”墨畫小聲問道,“火佛陀突然現身,究竟要做什麽?”

  顧長懷搖頭,“不知道,你别管,也别插手了。”

  顧長懷說完這句,整理好手裏的卷宗,便急匆匆地出門了。

  他還喚來了幾隊執司,分頭行動,似乎要去追查火佛陀的行蹤。

  墨畫很想跟着一起去,但不用想也知道,顧叔叔肯定不同意,他便隻能跟着師兄師姐們,一起回了宗門。

  回到宗門後,墨畫心裏還惦記着這件事。

  怎麽才能抓到火佛陀?

  怎麽才能從火佛陀身上,弄到“隕火術”這門禁術的修煉法訣?

  還有面懷悲憫,殺人如麻的火佛陀……

  他突然現身,究竟想要做什麽?
  相關的線索太少了,墨畫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墨畫便拜托慕容師姐,幫忙打聽一些消息。

  他隐隐覺得,火佛陀既然現身,肯定要做什麽……

  數日後,慕容彩雲便找到了墨畫,頓了片刻,她才神情凝重道:
  “璧山城謝家,被火佛陀滅門了。”

  “謝家淪爲一片火海,男女老少,都被燒成了焦炭,沒留活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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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4章 滅門
  墨畫瞳孔一縮。

  滅門?!
  謝家?

  “璧山城的謝家,不就是……”

  慕容彩雲點了點頭,“便是那日,我們去抓斷金門的叛徒,接觸到的那個二品謝家。”

  墨畫記起來了。

  那日他和慕容師姐,還有楓師兄接了任務,去璧山城,抓捕一個斷金門的叛徒。

  那個叛徒,據說偷了謝家的東西,銷聲匿迹,謝家抓不到,便将任務發到宗門裏。

  謝家爲了抓人,封城搜街,大費周折。

  但不知爲何,功勳卻給的很少。

  而那個叛徒,也的确不好抓。

  他修的是斷金門的“遁金訣”身法,還精通“易容”,男扮女裝,藏在一個挂羊頭賣狗肉,名爲酒樓,實爲青樓的窯子裏。

  抓捕他也花了不少功夫。

  這件事蹊跷的是……

  那個叛徒的易容術,十分精妙,一會男,一會女,一會老妪,一會侏儒,抓到他的時候,他的模樣是個大漢。

  根本不知,他原本的相貌是什麽。

  神識窺測的,隻是靈力存在,而非血肉表象。

  所以墨畫神識雖強,能辨認出他的靈力,卻無法還原,那叛徒靈力之外的血肉相貌。

  而且,那叛徒到底偷了謝家什麽,墨畫也不知道。

  離開璧山城的時候,墨畫隻隐隐感覺到,這件事還沒完。

  但沒想到,竟是以謝家的“滅門”爲開端……

  墨畫小聲問道:

  “師姐,謝家爲什麽,會被火佛陀滅門?”

  慕容彩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道廷司還在查,外面風言風語,也不大可信。”

  “什麽樣的風言風語?”墨畫好奇道。

  “什麽樣的都有……”

  慕容彩雲豎起白皙的手指,一一數給墨畫聽……

  “有說謝家當年得罪過火佛陀,結了怨仇,火佛陀此行,是來複仇的……”

  “有說火佛陀與謝家勾結,分贓不均,所以才下殺手,屠戮謝家滿門的……”

  “有說火佛陀是爲了煉邪功,所以拿謝家滿門當祭品的……”

  “還有說謝家家主,當年奪了火佛陀心儀的女子,火佛陀因此心灰意冷,出家入魔,如今法術大成,便以謝家滿門的命,祭奠心愛的女子……”

  “更離譜些的,是有些人是非不分,說謝家被滅門,必然是多行不義,火佛陀殺人,是替天行道的……”

  ……

  “謠言随風起,誰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慕容彩雲搖頭道。

  墨畫皺眉,而後心有不忍,問道:
  “真的……一個活口都沒留麽?”

  慕容彩雲低聲歎息,“沒有……”

  墨畫同情之餘,又有些疑惑:

  “謝家沒有反抗麽?”

  “謝家好歹是個二品家族,族内修士也有不少,就算不敵,也能支撐一會,怎麽也能逃出一兩個吧……”

  慕容彩雲目光微凝,“我也是這麽想的……”

  “這件事很蹊跷……”

  “謝家再弱,也是璧山城數一數二的修道家族……”

  “火佛陀再強,也隻是一個二品罪修。”

  “按理來說,火佛陀怎麽也不可能,将一個家族的修士,全部殺光……”

  “但事實就是……”

  慕容彩雲深深歎了口氣,神情凝重無比。

  “謝家全死了……”

  “據璧山城的修士說,那一夜,整個謝家府邸,籠罩在火海之中,血光染紅了半邊天,謝家所有修士,宛如煉獄中的惡鬼,被殺死,分屍,而後在業火中,化爲焦灰……”

  “無邊的業火中,罪魁禍首火佛陀身穿袈裟,雙目火紅,口念佛号,面容透着冷漠的慈悲……”

  似是想到那副場景,墨畫一時心中凜然。

  火佛陀,似乎比自己想得,要危險得多……

  還有那門隕火術的威力,或許也比自己想象得,要可怕很多……

  墨畫想起了“樵老五”,“陰雷子”三人,又疑惑問道:“火佛陀……有幫兇麽?”

  滅門這種事,他一個人,未必能做到。

  “這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彩雲搖了搖頭,“滅門絕戶之事,手段兇殘,影響也極其惡劣。道廷司那邊會封鎖消息,一切線索不對外透露。”

  “之前有過滅門的事麽?”墨畫問道。

  慕容彩雲想了想,才開口道,“很少……上一次,好像還是在一百多年前,有個小家族,被邪修滅門了……”

  “具體的不清楚,我也是聽我小姑說起,才知道這件事。”

  “那次滅門之事,因爲性質太過惡劣,一些小家族人心惶惶,道廷司上層震怒,派遣大量典司和執司,沒日沒夜,搜尋那夥邪修。”

  “最終那夥罪修,也被盡數抓獲,以陣法淩遲而死,懸榜示衆,以儆效尤……”

  “此後滅門之事,就沒怎麽聽說了。”

  “然後就是現在,謝家被火佛陀滅門的事了……”

  “這種事,同樣會動搖人心,所以在罪修落網,真相澄清之前,道廷司是不會透露任何消息的。”

  “那……”墨畫小聲道,“道廷司會向宗門,發布懸賞,追緝火佛陀麽?”

  “不會。”慕容彩雲肯定道。

  “不會麽?”墨畫有點失望。

  “嗯。”

  慕容彩雲點頭,解釋道:

  “這種事,太兇險了……”

  “道廷司發布的懸賞,所追緝的,一般都是築基前中期罪修,雖然實力不弱,但憑宗門弟子的配合,也是能對付的。”

  “而火佛陀不同,這種殺人如麻,極度危險的罪修,道廷司不敢将任務,發給宗門。”

  “宗門弟子,大多出身世家,一旦有了閃失,道廷司那邊也要被問責。”

  “更何況,涉及滅門之事,道廷司爲了保密,更不會将消息洩露。”

  “頂多也就是,火佛陀被抓,事情塵埃落定之後,發些任務,讓宗門弟子幫忙抓些漏網之魚……”

  “哦……”

  墨畫點了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慕容彩雲看了眼墨畫,叮囑道:
  “你别動歪點子啊……”

  墨畫一怔。

  慕容彩雲便道:“你是不是,對火佛陀感興趣?”

  “算是吧……”

  墨畫含糊道。

  他也不是對火佛陀感興趣,主要是對火佛陀的禁術感興趣。

  慕容彩雲見墨畫目光微亮,無奈道:
  “追緝火佛陀,是道廷司的事,沒有我們插手的餘地。”

  “而且此事兇險萬分,若是你落到火佛陀手裏,怕是會兇多吉少,你能從火佛陀手裏逃一次,未必能逃第二次……”

  慕容彩雲面露擔憂,“所以,千萬别冒險,蹚這趟渾水……”

  墨畫認真思考了下,鄭重道:
  “師姐,你放心!”

  ……

  慕容彩雲走後,墨畫就在琢磨火佛陀的事。

  師姐說的沒錯,這件事的确太危險了。

  但禁術可不好得,功勳也換不到。

  更何況,火佛陀的隕火術,還是火系禁術,體内兩顆火焰,燃燒澎湃,如同心髒。

  這很有可能,是自己研究火球對撞,術式崩潰,靈力聚變的關鍵。

  假如有機會的話,這門隕火術,一定要弄到手!
  一旦錯過,下次再碰上,就不知要到何時了。

  隻是一定要足夠謹慎。

  保住自己的小命。

  自己還要給爹娘養老呢!

  墨畫皺了皺眉,開始認真思索:

  “可怎麽才能得到隕火術法訣呢?”

  在道廷司之前,抓住火佛陀?

  一旦道廷司抓住火佛陀,哪怕火佛陀供出了《隕火術》的法訣,自己也不可能得到這門禁術。

  道廷司不可能把危險的禁術,交給自己一個小小的太虛門弟子。

  更何況,以火佛陀的行事風格,他大概率甯願“玉石俱焚”,也不可能交出禁術。

  隻要火佛陀被捕,這門火系禁術,就會和他一起陪葬。

  “在道廷司之前,抓住火佛陀?或者直接殺了火佛陀,搜他的屍?”

  怎麽殺呢?
  靠自己殺?

  墨畫尋思了下,無奈搖了搖頭。   

  “不太可能……”

  火佛陀爲人警覺,個人修爲,法術,手段都太強了。

  更何況,他還有陰雷子,血樵夫,鬼面煞之流的罪修,當狗腿子。

  他那幾個狗腿子,也不好對付。

  靠自己殺的話,估計要周密準備,提前設伏,崩解一整個一品大陣,才能将築基後期的火佛陀給宰了。

  可自己哪裏去找一座一品大陣來崩解?

  再者說,一品大陣,耗資如此巨大,崩解掉,殺個火佛陀,實在暴殄天物。

  而且火佛陀心機謹慎,即便布下陷阱,他也未必會往裏面跳。

  所以,隻能靠别人殺……

  自己從旁輔助,幫幫小忙。

  那麽,靠誰來殺?

  墨畫摸了摸下巴,心中尋思……

  慕容師姐和楓師兄他們,肯定不行。

  師兄師姐他們,隻有築基中期修爲,盡管是八大門的天驕弟子,但與築基後期,殺人滅門的火佛陀相比,還是遜色不少。

  能不能赢另說。

  一旦失手,怕是還要搭上性命。

  慕容師姐關心自己,不想讓自己犯險。

  自己同樣,也不想讓幫了自己很多忙的師兄師姐們,承受這種兇險。

  他們可沒自己這麽多的保命手段。

  那還有誰呢?
  墨畫想來想去,隻有一個人,能湊合着幫忙,殺了火佛陀。

  那就是顧長懷顧叔叔……

  金丹境修爲,道廷司典司。

  身份也合适,修爲也足夠。

  而且顧叔叔似乎也一直想着,将火佛陀繩之以法。

  但問題也就在這裏,他是道廷司的人,即便抓了火佛陀,拷問出《隕火術》秘籍,于公于私,他都不大可能交給自己。

  設身處地地想,假如自己是“顧叔叔”,也是不會把隕火術,交給不知底細的“墨畫”的。

  自己在他心裏,可是“危險”分子。

  他是不可能讓一個本就“危險”的小修士,去學一門更加“危險”的禁術的……

  可墨畫想來想去,實在沒有其他選項了。

  顧叔叔已經是唯一的人選了。

  墨畫微微歎氣。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想辦法通過顧叔叔,介入道廷司,打聽線索,追緝火佛陀……”

  “然後見機行事,能不能跟在顧叔叔後面渾水摸魚,把《隕火術》的法訣偷偷弄到手……”

  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此後墨畫還是一如既往上課,修行,陪瑜兒做功課,畫陣法,然後抽空打聽火佛陀的事。

  但慕容師姐說得沒錯。

  道廷司的确不會對宗門,派發火佛陀的任務。

  對大多數宗門弟子而言,“火佛陀”這三個字,幾乎隻能是傳聞,是課後的談資。

  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

  墨畫無奈,隻能抽空,去道廷司找顧叔叔。

  但道廷司森嚴,廷司室也不是随便能逛的。

  墨畫憑着記憶中的路線,還有自己的機智,瞞過了一路上的執司,到了顧長懷的廷司室,卻發現撲了個空。

  顧長懷外出,緝拿罪修去了。

  墨畫不知道,顧長懷緝拿的,是不是火佛陀,他也找不到人問,最後隻能無功而返。

  “道廷司裏沒人,做事真不方便……”

  墨畫感歎道。

  他隻能另想辦法了。

  旬休的時候,墨畫有了空閑,就陪瑜兒,回了一趟顧家。

  這是瑜兒進入太虛門後,第一次回顧家。

  顧家門口,聞人琬早早就在等着,一臉期待。

  将瑜兒送進太虛門,雖然是她的主意,但母子連心,她無日無夜,不在擔心着瑜兒……

  擔心瑜兒修行怎麽樣,能不能吃好,過得開不開心,更重要的是……

  能不能不受夢魇困擾,安安穩穩,睡個好覺。

  很快,馬車停在了顧家門口。

  瑜兒跳下了馬車,脆生生喊了聲“娘”,就撒着小腿,奔到了聞人琬的懷裏。

  聞人琬擁着瑜兒,見瑜兒皮膚白皙,面色紅潤,精神頭很好,而且入手沉甸甸的,似乎恢複了元氣,還胖了一點,喜不自勝。

  這便說明,瑜兒在太虛門,開開心心,無病無災。

  也無可怖的夢魇侵擾。

  聞人琬看了眼墨畫,心生感激。

  晚上聞人琬便張羅着一桌子珍馐海味,都是墨畫沒吃過的。

  墨畫吃得大快朵頤。

  瑜兒也坐在他身邊,抱着小碗,學着墨畫的樣子,小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聞人琬坐在一邊,托着臉頰,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目光中透露着溫和的笑意。

  過了一會,顧長懷就來了。

  他似乎是剛從道廷司回來,一臉風塵,但聽說瑜兒回來了,還是來看了看。

  隻是一進門,就看到了瑜兒身旁的墨畫,神色就複雜了起來,頭皮也微微發麻。

  他感覺,麻煩似乎來了……

  “長懷,你剛回來,正好也吃點吧……”聞人琬語氣溫和。

  瑜兒則有些拘謹,一闆一眼道:“舅舅好……”

  顧長懷聽着這一聲稚嫩的“舅舅”,心都化了,但他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地生硬,有一種想表達善意,卻表達不出的笨拙。

  墨畫看着直搖頭。

  聞人琬看了眼墨畫,又看了眼顧長懷,心領神會,便笑着道:
  “我帶瑜兒去外面走走,消消食……”

  “長懷……”聞人琬看了顧長懷一眼,給了一個銳利的眼神,“你招待下墨畫。”

  顧長懷嘴裏發苦。

  聞人琬便牽着瑜兒離開了。

  顧長懷歎了口氣,坐在墨畫對面,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而後無奈道:
  “你不會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墨畫實話實說道:“也不全是……”

  他送瑜兒回來,一是想把瑜兒,送回琬姨身邊,讓瑜兒見見娘親,也不讓琬姨憂心。

  二是免得,瑜兒一人回來,半夜又遭妖魔滋擾,睡不着覺。

  而自己也漏掉了一頓神識的“口糧”。

  最後一個目的,自然就是顧長懷了。

  “說吧,什麽事?”

  顧長懷歎道。

  這小麻煩來了,躲也躲不掉的。

  墨畫眨了眨眼,小聲道:“顧叔叔,道廷司追緝火佛陀,能帶我一個麽?”

  顧長懷就知道他要這麽說,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不行!”

  “爲什麽不行呢?”墨畫追問道。

  顧長懷看了眼墨畫,歎道:“年紀太小,修爲太低,剛剛入門,最重要的是,伱不是道廷司的人……”

  墨畫好奇道:“我要是道廷司的人,就可以了麽?”

  顧長懷心中冷哼了一聲。

  道廷司的人……

  道廷司哪裏是那麽好進的。

  從下面的執司、典司到上面的副掌司和掌司,都是要經考核,才能錄用的。

  考核很嚴,門類繁多,靈根、功法、武學或法術、家世背景,有無案底,三代之内有無嫡系血親入獄入魔等等……

  道廷司審核極嚴,要求極高。

  更何況,你還是個散修,沒身份沒背景的,怎麽可能入得了道廷司……

  顧長懷敷衍道:“嗯,你如果是道廷司的人,我勉強能考慮考慮……”

  墨畫默默掏出了一個青銅腰牌。

  形制古樸,很低端,但很眼熟……

  顧長懷愣了一下,眉頭狂跳。

  墨畫目光狡黠,但一臉嚴肅道:

  “顧叔叔,其實……我也有一個道廷司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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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2 19:59:36
   第635章 内鬼
  顧長懷的腦袋,像是麻花一樣,絞在一起,半天沒理清楚。

  這腰牌的确是道廷司的腰牌。

  墨畫這孩子,就算再膽大,也不可能冒着大不違,仿造道廷司腰牌。

  青銅,意味着就是編外。

  可編外的腰牌,也是腰牌,隸屬于道廷司,也不是一般修士能弄到手的。

  “你這腰牌,從哪偷來的?”

  顧長懷一臉狐疑道。

  墨畫不悅道:“什麽偷來的?這是我們通仙城道廷司的掌司,親自發給我的!”

  “通仙城?”

  顧長懷想起來了,是墨畫出身的,那個離州偏僻的二品小仙城。

  顧長懷皺眉,“你們掌司,是你親戚?”

  墨畫搖頭,“不是。”

  “你入贅他們家了?”

  “沒有!”

  顧長懷不解,“那他憑什麽,送你青銅腰牌?”

  墨畫看着顧長懷,一臉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神情,自信道:
  “當然是掌司看我年少有爲,所以才給我腰牌,讓我混……”

  墨畫差點又把“混功勳”三個字說出口了……

  不能說“混功勳”。

  不然顧叔叔,就知道自己雖挂着名,但卻是個道廷司小混子的事了。

  以後顧叔叔,還有可能是自己的“領導”。

  在領導面前,要表現出一副“積極上進”的樣子!

  墨畫便順勢改口道:

  “……讓我爲道廷司效力,造福通仙城修士,爲修界的安甯做貢獻!”

  “造福?”顧長懷搖頭,“你小小年紀,能造什麽福?”

  “我造了大福了!”

  墨畫理直氣壯道。

  大妖是自己殺的。

  通仙城外的鎮妖碑上,還刻着自己的名字呢。

  刻在最上面一行,字最大,還鍍了金的!
  墨畫!

  這兩個大字,墨畫每次路過,都要瞅上好幾遍。

  顧長懷一臉不信。

  你就吹牛吧……

  墨畫也懶得解釋,反正他說了,别人也不信,他都習慣了。

  “不管怎麽說,腰牌是我的!我也算半個道廷司的人……”

  墨畫看着顧長懷,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充滿誠摯的信任,“顧叔叔,伱是一百多歲的大人,說話不能不算話!”

  顧長懷眉頭直皺。

  大意了。

  一時草率,掉這小子的圈套裏了,被他的話給套住了。

  關鍵自己哪裏能想到,他一個十來歲的散修,剛入太虛門,手裏還偷偷藏着一枚道廷司的青銅腰牌……

  這孩子鬼靈精一樣,心眼多得很,下次跟他說話,得再謹慎些,不能一時大意,留下話柄……

  顧長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想了想,還是推脫道:“我隻說考慮,沒說答應……”

  “那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顧長懷咳嗽了一聲,移開目光,拿起酒壺,自斟自飲,喝了一杯,随意道:“現在忙,還沒考慮好,過幾天再說……”

  這就是大人的“耍賴”方式麽……

  墨畫學到了。

  以後自己耍賴,拖延,就用這招。

  墨畫點了點頭,“行吧。”

  顧長懷一怔,他沒想到,墨畫突然這麽好說話,竟這麽輕而易舉,就善罷甘休了?

  不太可能……

  顧長懷心中一緊,目光一凝,“你不會到我表姐,還有瑜兒面前,說我的壞話吧……”

  墨畫看着顧長懷,沉思半晌,誠實道:
  “顧叔叔,你也沒什麽‘好話’,能讓我說的吧……”

  脾氣又不好。

  人又有點騷包。

  請他幫忙,他也不幫。

  還出爾反爾,對自己“耍賴”……

  自己就是想在琬姨和瑜兒面前,說他點“好話”,也無從說起吧……

  顧長懷一愣,随後沉默了,神情有點複雜。

  墨畫說的,好像是沒錯……

  “是吧,”墨畫看了顧長懷一眼,歎道,“你不對我好點,我怎麽和琬姨,還有瑜兒,說你的好話呢?”

  “我若隻知你的壞處,那說出來的,可不都是壞話麽?”

  “這也不能怪我吧……”

  墨畫一臉自己情有可原,無可奈何的樣子。

  顧長懷眼皮直跳,但想到表姐還有瑜兒,最終隻能歎氣,“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麽?”

  墨畫眼睛一亮,“我想抓火佛陀!”

  顧長懷還是不明白,“你一個入門弟子,跟火佛陀較什麽勁?”

  墨畫一本正經道:“我小心眼,比較記仇,火佛陀想殺我,我也不想放過他。”

  顧長懷愣住了。

  小心眼,記仇……

  這也太“坦誠”了。

  不過小心眼,應該不是假話……

  顧長懷一雙俊逸的眸子,看着墨畫,微微眯起,“還有呢?”

  “還有什麽?”

  “你抓火佛陀的理由,肯定沒這麽簡單……”

  顧長懷笃定道。

  不愧是道廷司的典司,真不好糊弄……

  墨畫想了想,便道:“假如我幫你們,不,是‘我們’道廷司……抓到了火佛陀,能分點功勳給我麽?”

  “你這麽缺功勳?”顧長懷疑惑。

  “功勳還有嫌多的麽?”墨畫反問道。

  顧長懷微怔,不由點了點頭。

  确實。

  宗門弟子,修煉資源,修煉法門,一切用度,還有宗門體系的進階,都依賴功勳。

  功勳自然是越多越好。

  哪怕道廷司,也是如此。

  “火佛陀這件事,沒有功勳。”顧長懷道,“這是道廷司的事,不會給宗門發任務。”

  畢竟火佛陀是滅人滿門,雙手血腥的兇徒。

  萬一宗門弟子,接了任務,魯莽出手,死在了火佛陀手裏,那就麻煩大了。

  “不算宗門功勳,那能算道廷司功勳麽?”

  “給功勳就行……”

  墨畫一副“我不挑食”的模樣。

  顧長懷歎了口氣。

  “行吧……”

  道廷司的功勳,他總不能克扣着不給。

  隻是看着墨畫一臉開心的模樣,顧長懷總覺得有些違和。

  墨畫這孩子,一顆心裏,藏七八個心眼,這事肯定還有其他理由。

  顧長懷将有關墨畫的事,從頭到尾,快速回想了一遍,心中一顫,驚道:

  “你不會,想偷學火佛陀的隕火術吧?!”

  墨畫不動聲色,默默看了顧長懷一眼:
  “顧叔叔,你覺得,我學得會麽?”

  顧長懷仔細打量了一下墨畫,松了口氣,漸漸放下心來:
  “也對,你也學不會……”

  隕火術是禁術,靈威極強,這便意味着,需要上品靈根,以及渾厚的靈力支撐,才能修行并施展。

  墨畫這孩子,雖然聰明,但自身的靈根和靈力,不及悟性的十分之一。

  學禁術,即便他有這個腦子,也沒這塊料。

  顧長懷沉思片刻,便同意了。

  “你可以跟着道廷司混,一起去抓火佛陀,但是要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

  “嗯。”顧長懷一一列舉道:
  “第一,不能耽誤你宗門的修行,更不允許請假。隻能旬休的時候,來幫幫忙,平日裏你别離開宗門;”

  “第二,你不能動手。火佛陀,乃至火佛陀的一衆幫兇,至少都是築基中期修爲,不是你能應付的。你或許僥幸能逃一兩次,但隻要有一次逃不掉,可能性命就交代在那了……”

  “萬一你有個三才兩短,我也不好和表姐交代,瑜兒肯定也會傷心……”

  “第三,若是外出,追捕火佛陀,你就跟着我,寸步不離,不要擅自行動,肆意妄爲……”   

  ……

  “嗯嗯嗯。”墨畫連連點頭。

  他要求也不高,打入道廷司,能跟着混就行了。

  以後的事,再見機行事吧……

  既然已經“暴露”了自己道廷司的身份,而且與顧叔叔,達成了“互相合作”的“約法三章”,墨畫也就不客氣了,連忙問道:。

  “顧叔叔,璧山城謝家滅門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火佛陀怎麽進璧山城的?”

  “謝家爲什麽一個人都沒逃出來?”

  “謝家因爲什麽被滅門啊?”

  “謝家被滅門之後,火佛陀又去了哪裏?沒找到嗎?有線索嗎?”

  ……

  墨畫“好奇寶寶”一樣,小嘴哒哒哒哒,一連串問了很多問題……

  顧長懷聽得頭疼不已。

  他就知道,這孩子是個大麻煩。

  不過已經上了“賊”船,後悔也晚了。

  顧長懷放開神識,确定四周無人,這才喝了口酒,潤了潤嗓子,皺眉沉聲道:

  “那日你報了案,我便親自帶人,去搜尋火佛陀……”

  “可巒山城與璧山城的交界,隻有些許火焰痕迹,卻沒有火佛陀幾人的身影。”

  “我又派人四處查了,隻是火佛陀幾人,卻仿佛銷聲匿迹了一般,似乎有人,替他們遮掩了痕迹……”

  “而數日後,謝家滅門案,就發生了……”

  “具體的案情,還在查,不太好确定,我隻能和你說些大概的東西……”

  “謝家的陣法,被人動了手腳。”

  “原本是對外的防禦陣法,被人改成了對内的困陣。”

  “那日深夜,火佛陀突然出現在謝家之中,驟施法術,隕火天降,當即便殺了不少人,點燃了房屋,火勢很快蔓延,逐漸擴大……”

  “而後數十個狠辣的罪修,趁着火勢掩殺,屠戮謝家修士……”

  “謝家遭到襲擊,匆忙之間,開啓陣法,想借陣法禦敵,但卻反被陣法困死,逃生無門,葬身于火海之中……”

  “火佛陀的手段,也極爲殘忍。”

  “似乎真如傳言那般,火佛陀與謝家,有着深仇大恨,隻殺人還不行,還要将謝家之人,剖腹分屍,挫骨揚灰……”

  “因爲陣法隔絕,外面的人,包括道廷司的一衆典司和執司,想進進不去,裏面的人,想出卻出不來……”

  “就這樣,火佛陀當着道廷司,以及整個璧山城修士的面,将謝家滿門,盡數屠戮……”

  顧長懷說到這裏,難掩面容的憤怒。

  墨畫也心有不忍,默默歎了口氣。

  “之後呢?”墨畫又有些不解,“陣法封閉,成了困陣,困住了謝家滿門,那應該也困住了火佛陀,謝家逃生無門,火佛陀同樣也逃不掉啊……”

  顧長懷面容肅然,“問題就在這裏……”

  “火佛陀滅了謝家,仿佛‘人間蒸發’一般,便消失在了困陣裏,璧山城中,根本沒有火佛陀的蹤影。”

  “不僅火佛陀,與他一同行兇的數十罪修,同樣消失了。”

  “這些時日來,道廷司搜遍了璧山城,以及璧山城附近的所有仙城,一點蛛絲馬迹沒有……”

  “迄今爲止,線索也少得可憐……”

  顧長懷面容冷峻,有些煩悶。

  墨畫想了想,問道:“顧叔叔,道廷司請人,推算過因果麽?”

  顧長懷詫異地看了墨畫一眼,“你還懂因果?”

  墨畫矜持道:“懂一點。”

  顧長懷沒在意,隻搖了搖頭,“請過,算過,但算不到,說是痕迹被遮掩了……”

  随即顧長懷有些不悅,“依我看,他們就是學藝不精,找了個借口推脫罷了……”

  “更何況這年頭,還講什麽天機推演,因果預判?不過是故弄玄虛,糊弄人的的東西罷了……”

  墨畫聞言,便知道了,顧家應該是沒有“天機算法”的傳承。

  他們家,是“天機因果”中的“笨蛋”。

  墨畫也懶得解釋。

  天機莫測,因果晦澀,解釋起來很麻煩的。

  墨畫隻順着他道:“是的,是的。”

  顧長懷雖然不懂天機衍算,但直覺敏銳。

  他總感覺,墨畫看自己的目光,帶着點同情,像是在看一個“笨蛋”……

  墨畫見顧長懷有些面容不善,連忙轉移話題:
  “顧叔叔,還有其他線索麽?”

  顧長懷被他打岔,果然分了心,忽略了自己在墨畫眼裏,是個天機“笨蛋”的事……

  “沒了,就這麽多線索了。”顧長懷道,“所以你也别纏着我了,回宗門好好修行去吧……”

  顧長懷想把墨畫這個“小拖油瓶”給甩了。

  墨畫見狀,便道:“我有個線索!”

  顧長懷不信,哼了一聲,“你能有什麽線索?”

  “你不信,那我就不說了。”

  墨畫低頭,開始對付自己碗裏的雞腿。

  這隻雞腿,似乎是什麽錦雞上的,又大又嫩,味道也很好。

  顧長懷被墨畫一晾,心情有些複雜。

  問吧,顯得自己沒面子。

  不問吧,萬一真的是重要的線索呢?
  這孩子雖然會“吹牛”,但這種關鍵的事上,似乎也不會說假話。

  顧長懷沉思片刻,隻能無奈歎氣。

  還是火佛陀的案子要緊。

  “我信,你說吧……”顧長懷歎道。

  墨畫也不賣關子,直接道:
  “花郎君!”

  “花郎君?”顧長懷皺眉。

  “就是那個采花賊,”墨畫解釋道,“我碰火佛陀之前抓的……”

  “我聽火佛陀他們,喊花郎君‘花六郎’,想必他們是認識的,而花郎君之所以在巒山城出沒,估計就是爲了,跟火佛陀去滅門……”

  “但去之前,因爲修采補功法,邪瘾犯了,欲火焚身,又不能在璧山城下手,這樣會打草驚蛇,所以才會在璧山城附近的巒山城,挑女子下手……”

  顧長懷皺眉道:“你怎麽不早說?”

  墨畫理直氣壯:“你早也沒問我啊……”

  更何況,報案的時候,花郎君已經落網了,被押入了道獄,等于已經“伏首”了。

  墨畫下意識,就把他給忽略掉了。

  現在沒線索了,墨畫想了許久,這才又把“花郎君”從記憶裏,給拎了出來……

  顧長懷點頭,“事不宜遲,我這便去一趟巒山城。”

  “不是在乾學州界的道獄裏麽?”

  顧長懷搖頭,“當地的案子,手續沒結清,一般是不會轉交的……”

  墨畫想了想,便道:“我也去!”

  “不行。”

  顧長懷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行吧,”墨畫也不強求,隻淡淡道:“那你問他的時候,有不明白的,再跑回來問我吧……”

  顧長懷皺眉,“跟你又有什麽關系?”

  “因爲花郎君,是‘我’抓的!”

  墨畫又強調了一遍。

  顧長懷一窒,無奈道:“行吧,你也跟着。”

  墨畫兩眼一亮,“嗯嗯。”

  于是顧長懷和聞人琬說了下,要帶墨畫,出去一趟。

  聞人琬有些奇怪,不知道顧長懷帶墨畫外出,能有什麽事。

  但見顧長懷一臉不願,墨畫卻神情雀躍,想必對墨畫而言,不是什麽壞事,便點了點頭,叮囑道:
  “路上小心些。”

  “照顧好墨畫……”

  聞人琬又囑咐了一遍。

  “是。”

  顧長懷歎氣。

  之後墨畫跟顧長懷一起,乘着顧家的馬車,一路風馳電掣,連夜趕到了巒山城。

  進了巒山城,入了道廷司。

  顧長懷出示了典司腰牌,一路暢通無阻,進入了巒山城地下的道獄。

  隻是找到花郎君的時候,顧長懷面色一寒,墨畫也目光一凝。

  花郎君……

  待在牢裏,氣息寂然。

  已經是個死人了。

  死得無聲無息。

  墨畫擡頭,看了眼森嚴潮濕,暗無天日的道獄,壓低聲音,悄悄對顧長懷道:
  “顧叔叔,你們道……不是,咱們道廷司,是不是也有‘内鬼’啊?”

  顧長懷面寒如冰,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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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3 15:27:33
  第636章 葬土艮山
  花郎君死得自然而然,沒有任何人爲幹預的痕迹。

  他被抓進道廷司,受了刑,一番審問之後,就被丢進了道獄。

  此後就仿佛沒這個人了。

  鎖鏈加身,沒吃沒喝,傷勢漸重,沒人再看他一眼,沒人再跟他說過一句話,他就這樣“自生自滅”了。

  即便死了,似乎也沒人知道。

  甚至,都沒人收屍。

  但這明顯,不符合道廷司的規矩。

  所以墨畫才覺得,道廷司裏,是不是出了内鬼,這樣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覺,在森嚴封閉而暗無天日的道獄裏,殺了花郎君滅口。

  而花郎君身上,顯然就有火佛陀的線索。

  顧長懷的臉色很難看。

  他喚來道獄中幾個主事的執司,厲聲問責。

  那幾個執司,滿臉惶恐,作揖俯首:
  “典司恕罪,這我們實在不知……”

  “提審之後,便沒人管他。”

  “不知爲何,他突然就死了。”

  “下官一時疏忽大意,沒注意到這罪修的死活,請典司恕罪!”

  言語之間,說是“恕罪”,但卻全是推脫。

  花郎君若是論罪,必是死罪。

  疏忽大意,沒注意,緻使一個“必死”的死囚,提前一些時日死了。

  這本就不算什麽大過。

  就算報上去,也頂多是斥責幾句,罰些俸祿。

  顧長懷雖生氣,但也很難拿他們怎麽樣。

  況且,這兩個道獄執司,還真就未必知道什麽内情。

  他們口中的“疏忽大意”,很有可能,真的隻是疏忽大意。

  隻不過是在他人控制下的“疏忽大意”。

  但有一點,墨畫可能說的沒錯。

  道廷司裏,有些人,怕是真的不太幹淨……

  甚至包括上次,瑜兒那件事……

  顧長懷皺眉思索,忽而心中一顫,猛然轉身,看向旁邊的墨畫。

  他感覺,墨畫剛剛的氣息突然變了,變得十分詭異,而且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奧的意蘊。

  像是被什麽附身了……

  又像是,他的神識,在發生什麽異變。

  這是……怎麽回事?

  顧長懷心中驚疑不定。

  便在這時,墨畫轉過身來,眼中漆黑的詭色一閃而逝,重又變得清澈而通明。

  “顧叔叔,怎麽了?”

  顧長懷眼皮微跳。

  墨畫還是之前的那個墨畫,眼神清澈,又如潭水一般,光澤内斂,看不見底。

  但他明明感覺到了,那一絲危險的詭道的氣息……

  “錯覺麽……”

  “還是我疑心太重了……”

  顧長懷眉頭緊皺。

  墨畫眨了眨眼。

  他剛剛的确趁着顧長懷走神,不知在思考什麽的時候,偷偷以詭衍算法融合,窺視了一下花郎君的因果。

  這一瞬間的功夫,神識異變,竟被察覺到了。

  不愧是道廷司的典司。

  墨畫心中引以爲戒。

  看來在金丹境以上的大修士,尤其是大州界道廷司的典司面前,這種天機融合,窺視因果的手段,還是要謹慎點用。

  免得被有心人,看出底細……

  師父的天機衍算,倒還好些,隻是沾的因果大了些,表面上還是正道的手法。

  但師伯的天機詭算,就不同了。

  這世間,修詭道神念的,除了師伯,估計也沒旁人了。

  萬一自己被當成“小詭道人”,那就不得了了。

  見顧長懷仍舊一臉狐疑地看着自己,似是疑心未消,墨畫便“先下手爲強”,搶先問道:

  “顧叔叔,你看出什麽來了麽?”

  “這花郎君,是怎麽死的?”

  “誰殺了他?”

  “會不會是……”

  墨畫挑了挑眉,看了眼旁邊的兩個,道獄主事的執司。

  兩個執司,立馬冷汗直冒,紛紛對顧長懷道:
  “顧典司!”

  “我們雖有疏忽,但這罪修之死,真的跟我們沒關系……”

  “我們怎麽敢知法犯法,在道獄殺人……”

  “顧典司,您千萬明鑒!”

  “顧典司……”

  顧長懷被兩人一吵,思緒一斷,便忘了糾結墨畫的事。

  “好了。”顧長懷目光一冷,掃視兩人,“此事按規矩辦,該罰則罰,你們下去吧。”

  兩人不敢忤逆顧長懷,紛紛行禮道:“是。”

  而後兩人便退下了。

  顧長懷想跟墨畫說什麽,可擡了擡頭,看了眼道獄陰沉封閉的屋頂,搖了搖頭,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先出去吧……”顧長懷道。

  “哦。”

  墨畫便跟顧長懷,離開了道獄。

  隻是離開之時,墨畫又悄悄回頭,看了眼死去的花郎君。

  這個花郎君,生前粉面如花,英俊倜傥,流連溫柔鄉,不知采補了多少女子。

  死後卻無人知曉,徒留褴褛的衣衫,和一身肮髒腐爛的皮囊。

  果然世間萬象,皮肉歡愉,皆是虛妄。

  還有……

  花郎君死得太自然了。

  沒有一點人爲幹預的迹象。

  适才自己瞳孔漆黑,詭衍融合,都沒能看出一點因果痕迹。

  這個殺人的手段,極其高明。

  “遮掩因果的最好方式,就是順其自然,不沾因果……”

  墨畫心底默默記下了。

  “要好好學學……”

  ……

  離開道獄後,顧長懷面沉如水。

  他想了想,便命人将花郎君的一些遺物,證物,還有儲物袋,全部送來。

  而後他一個人,選了一個安靜的廷司室,自己翻看着。

  墨畫在他旁邊,湊着腦袋,也想瞅瞅。

  顧長懷見狀,卻連忙将東西蓋了起來,搖頭道:“你不能看。”

  “爲什麽?”墨畫問道。

  “你年紀還小……”

  墨畫不明白。

  顧長懷見墨畫是真沒明白,歎了口氣,提醒道:
  “花郎君是采花賊……”

  他這儲物袋裏,什麽房中術,春宮圖,采補功,鑒花錄……一堆低俗下流,少兒不宜的東西……

  肯定不能給墨畫看。

  不然他要學壞。

  墨畫恍然,也想起來了,自己當時抓到花郎君的時候,儲物袋裏的這些東西,慕容師姐也沒讓自己看。

  “行吧,不看就不看……”

  墨畫就趴在一邊,盯着顧長懷。

  顧長懷被墨畫看得不自在,便有些不悅道:
  “你看着我做什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在查案呢……”

  墨畫豎起了三根手指:
  “約法三章!”

  “第三條,若是外出,就跟着你,寸步不離,不要擅自行動,肆意妄爲……”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墨畫理直氣壯。

  顧長懷頭一疼。

  大意了,自己一時不慎,又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孩子,心眼轉得也太快了……

  一丁點的空子都能鑽。

  “行吧……”

  顧長懷無奈,索性不管墨畫,自顧自翻看花郎君的儲物袋,在裏面找着線索。

  這儲物袋,是道廷司封存的。

  外面的修士,接觸不到。

  道廷司内部的修士,若要動手腳,也必然會留下痕迹。

  目前來看,裏面的東西,還沒人動過。

  顧長懷憑借多年道廷司辦案的經驗,一件件仔細地翻看,留意着蛛絲馬迹,尋找着可用的線索。

  可這裏面,大多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東西。

  顧長懷越看越煩。

  終于,當他看到一枚玉簡時,神情一震,目光之中有一絲了然。

  不能看儲物袋,但是能一直盯着顧長懷看的墨畫,也瞬間捕捉到了,顧長懷臉上的這絲情緒的變化。

  墨畫眼睛一亮,“顧叔叔,有線索了麽!”

  顧長懷剛想點頭,忽而又搖了搖頭,将那枚玉簡,收在了身上,淡淡道:“沒有。”

  “我看到了!”墨畫笃定道。

  “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伱目光變了,”墨畫道,“一定是發現了什麽!”   

  顧長懷頭皮發麻,心裏不由腹诽:
  墨畫這個小鬼,肯定是被哪個老妖怪奪舍的。

  小小年紀,精明得跟鬼一樣。

  但顧長懷還是嘴硬道:“我說沒有就沒有。”

  “行吧。”墨畫歎道。

  他堂堂一個金丹境的道廷司典司,不顧顔面,耍起無賴,自己一個小小修士,又能怎麽辦呢?

  墨畫隻能退而求其次,問道:
  “顧叔叔,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顧長懷不假思索道:“花郎君死了,線索‘斷’了……”

  随後見墨畫一臉質疑地看着自己,顧長懷咳嗽了一聲,移開了目光,嘴裏輕松道:
  “我們可以打道回府了。”

  墨畫點了點頭,“那顧叔叔,你先回去吧。”

  “嗯。”顧長懷颔首,忽而一怔,“你不回去?”

  “我還有事。”

  “什麽事?”

  墨畫也不隐瞞,“我想去璧山城,看看被滅門的謝家。”

  顧長懷皺眉,“謝家淪爲焦土,被道廷司封了,你進不去。而且現在的璧山城,有些危險,你不能去。”

  墨畫小聲道:“那要不,您帶我去?”

  “不行。”顧長懷拒絕。

  “那我自己去,”墨畫道,“你回去,跟琬姨說一聲,就說我不回顧家了,去了璧山城之後,我自己就回宗門了。”

  墨畫一臉淡定,但目光狡黠。

  顧長懷愣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了。

  墨畫這小子,是在威脅自己。

  自己把墨畫這小子帶出門,要是沒把他帶回去,必然會被表姐責備,還會惹得表姐擔心。

  自己是一定要把他,完好無損地,帶到表姐面前的。

  而且,他若不願回去,自己也不好用強。

  不然對話,強行把他擄回去,他一告狀,表姐那裏,自己更沒法交代了。

  畢竟明顯上,他是上官家的“小恩人”,不能不尊重。

  所以這趟,隻能由着他,他去哪裏,自己跟着去哪裏……

  顧長懷恨得牙癢。

  墨畫一臉從容,等着顧長懷答複。

  顧長懷沉思良久,終于妥協了,“行吧,我帶你去,但是說好了,去了璧山城,你就跟我回顧家,别再動其他小心思。”

  “嗯嗯!”墨畫笑眯眯道,“一言爲定!”

  ……

  天色已晚,不宜動身,兩人便在巒山城的客棧,休息了一晚。

  次日天明,簡單吃了些東西,便啓程出發,離開了巒山城,前往附近的璧山城。

  這是墨畫第二次進璧山城。

  懸崖橫斷,壁立千仞,山嶺交錯。

  多數洞府建築,依陡峭的懸崖而建,看着奇絕而壯闊。

  但城内的氛圍,卻有些壓抑。

  路上行人來往,皆緘口不言,神色也都忐忑凝重。

  火佛陀當着道廷司,以及全城修士的面,屠戮了謝家滿門修士。

  讓謝家淪爲一片火海,滿門斷絕,數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璧山城多少有些人人自危。

  顧長懷的神情,就更難看了,一路上鐵青着臉,恨不得立馬就将火佛陀一衆罪修斬首示衆。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謝家府邸的遺址。

  入目一片廢墟,滿目焦土。

  謝家以外的地面上,嵌入了一道道地磚。

  這些地磚,上面畫着陣法,首尾銜接,撐起一層淡淡的,無形的屏障,将淪爲一片焦土的謝家,封閉隔絕了起來,不允許外人進入。

  這是道廷司的警戒陣法。

  “你就在外面看。”顧長懷道。

  墨畫不同意,可是沒辦法,便隻能隔着警戒的陣法,往裏面瞅了瞅。

  這一看,便見了一些端倪。

  雖然已經一片焦黑,但謝家的外圍,還是殘留着陣法的痕迹。

  “二品金土艮山複陣……”

  墨畫喃喃道。

  顧長懷聽了這陣法的名字,不由一怔。

  墨畫繼續看,同時放出神識,沒再用詭算,而隻是動用了衍算,推衍着陣法殘留的靈迹,嘴裏低聲嘀咕着:

  “謝家外圍……”

  “原本是……二品金土艮山複陣,五行金土和八卦艮山複合的防禦陣法……”

  “但是,陣紋被人改了……”

  “隻改了金系陣紋,其他的沒改……”

  “不是……是通過金系陣紋的改動,使土系陣紋,陣式變更,效果更叠……”

  “二品金土艮山複陣,就變成了……”

  “二品‘葬’土艮山複陣……”

  “這門困陣,将謝家滿門,埋葬在了自己的家中……”

  ……

  顧長懷越聽越心驚,語氣肅然道:
  “你是聽誰說的?”

  “什麽?”墨畫微怔。

  “謝家陣法的事……”顧長懷一臉凝重。

  墨畫疑惑道:“這種東西,還用聽說麽?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麽……”

  一眼就能看出來……

  顧長懷轉過頭,看了眼面前黑黢黢的焦土。

  一眼看出你個大頭鬼?

  這怎麽看出來?
  烏漆抹黑的,全是殘渣,什麽都被燒了,這能看出來什麽?
  顧長懷心中有些難以置信。

  墨畫說的,跟道廷司勘驗出來的内容,基本一分不差……

  區别就是,道廷司這邊,是請了好幾位二品陣師,從早到晚,勘驗了足足三日,又仔細比對,這才從一堆廢墟中,還原了這些陣法的變化。

  也因此,知道了謝家的陣法,究竟被動了什麽手腳。

  但是墨畫……

  他就走過來,看了那麽一眼……

  甚至隔着警戒陣法,都沒走進去看,就全都看出來了?
  顧長懷心情複雜。

  事實雖擺在眼前,但常識又使他拒絕相信這種離譜的事。

  “你……真的是看出來的?”

  顧長懷皺眉問道。

  “那是當然!”墨畫一臉自豪,”我可是太虛門的弟子!”

  更何況,自己還跟着荀老先生學陣法。

  這些時日,一有功勳,就去功勳閣換陣法學,二品陣法不知學了多少。

  有了荀老先生教導,以及太虛門曆代前輩收錄的,深厚的陣法傳承支撐,墨畫現在的陣法根基,比以前更牢固了。

  他現在已經算是,有着真正大宗門底蘊的二品陣師了!
  不過有實無名,還沒定品罷了。

  顧長懷眉頭皺得更緊。

  這跟太虛門,有半根毛的關系嗎?

  太虛門又不是以陣法立宗的宗門,門下的弟子,哪裏來的這種離譜的陣法造詣?

  就算是陣法立宗的宗門,也不可能!
  更何況,你這入門,還沒滿一年呢……

  你能學到多少東西?

  顧長懷盯着墨畫看了幾眼,忽而心思微動,問道:

  “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墨畫吃了一驚,“真的?”

  顧長懷點頭。

  墨畫有些狐疑。

  顧叔叔……有點反常……

  本來自己想進謝家看看,他不讓。

  現在自己沒說,他倒主動讓自己進去看了。

  不過這種好事,他也來者不拒。

  “好!”墨畫點頭道。

  顧長懷取出一枚的金色腰牌。

  這枚腰牌,純金制成,典雅華貴,比墨畫自己那枚寒酸的青銅腰牌,一看就要貴重不少。

  墨畫看着有些眼饞。

  不過現在也隻能看看。

  顧長懷手執金制腰牌,在警戒陣法上,輕輕劃了一下。

  一層無形的,淡淡的屏障,便被打開。

  “走吧。”

  顧長懷率先走了進去。

  墨畫猶豫了下,也邁開腳步,随着顧長懷,越過警戒陣法,走進了滿門被殺的謝家。

  他的腳步,剛一踏下,踩在鮮血被焚幹的焦黑地面上。

  忽而耳邊慘叫聲響起。

  這道聲音,十分凄厲,含着無邊的痛苦。

  青天白日之下,墨畫目前一片朦胧。

  黑夜中的火海乍現。

  火海之中,有着密密麻麻的身影,他們奔跑,掙紮,痛苦嘶吼,宛如在地獄受苦的冤魂。

  一個個神色猙獰的劊子手,舉起屠刀,在屠殺,在肢解,在狂歡。

  一柄柄刀刃,刺進血肉,劃開胸膛,剖開腹部,取出一顆顆血淋淋的内髒……

  火海沸騰,血與火交融。

  人面猙獰,如妖魔亂舞。

  而那些慘死之人,宛如被屠宰的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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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9
匿名  發表於 2024-2-13 23:46:58
   第637章 孽變
  墨畫瞳孔一縮。

  這是……謝家滅門之日的景象?

  是謝家修士,被屠戮焚殺,苦痛慘死之後,于此地殘留下的魂魄記憶?
  是殘魂的神念?

  光天化日之下,眼前一片火海。

  墨畫強忍着不适,凝神看去,想将這場殘忍的“屠宰”,看到最後……

  他想知道,謝家究竟發生了什麽……

  血火交融的屠戮,仍在繼續。

  妖魔般的罪修,獰笑着舉起屠刀,宰殺豬牛一般,将謝家修士,一一砍死分屍。

  謝家修士被殺後,屍首被聚集在一起……

  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運轉了起來。

  之後的場景,忽然變得模糊。

  血色突然濃烈,火海蔓延,将眼前的一切,都遮住了。

  耳邊的慘叫和哀嚎聲,也如同被撕裂一般,斷斷續續。

  似乎接下去的事,是禁忌。

  是有某種存在,掩蓋了因果,不讓墨畫看到,屠殺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墨畫皺眉,瞳孔漆黑,詭念附身,施展天機衍算,繼續窺視。

  似乎是感知到了墨畫的窺視,火海驟然暴漲,火光猩紅如血,迎風升騰,将屠殺之人和慘死之人,全部包攏,隔住了墨畫的視線。

  墨畫不管,繼續看去。

  火海驟然沸騰。

  火苗蔓延如蛇,對着墨畫張牙舞爪,似乎在示威。

  但它們沒有擅自冒犯墨畫。

  而墨畫也沒有能力,“看破”這片火海。

  墨畫歎了口氣,知道這是遮掩因果的力量,太過強大,而自己衍算的火候,又根本不夠。

  所以視線根本無法穿透火海表象,窺視到真正的因果。

  自己的“天機衍算”之法,是基于師父的教導,自己嘗試着,瞎摸索出來的。

  衍算陣法還好,衍算天機,就捉襟見肘,遜色了不少。

  畢竟真正的天機衍算,師父沒正式教過自己。

  或者說,還沒來得及正式教自己……

  一副溫和而寵溺的面容,又浮現在腦海……

  墨畫心中微痛。

  而很快,火海消退。

  墨畫的視線清晰了些。

  他看到火佛陀等猙獰的罪修,已然消失。

  謝家的修士,也全都不見了,仿佛從血肉到神識,都被徹底“蒸發”了。

  墨畫皺眉不解。

  便在這時,墨畫心中一悸。

  因果仿佛有一瞬間的錯亂。

  一絲孽變驟生,景象忽變。

  地面上,詭異的虛影交疊,重又出現了,被“分屍”慘死後的謝家修士,密密麻麻,堆疊在一起,足有數百具。

  它們像是被焚燒後,隻餘灰燼的薪柴。

  像是被宰殺過,血液流盡的牲畜。

  它們似乎,被榨幹了一切。

  随意丢棄,無人在意。

  很快,孽變的氣息加重,一股扭曲的氣息,蕩漾開來……

  這些謝家殘屍,有了動靜,它們似是飽含不甘,掙紮着,猙獰着,怪異地,又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它們的肢體,開始變形。

  原本是人的“手腳”,漸漸變成了牛的前肢,馬的蹄子,恍如非人的“牲畜”……

  而它們,也成爲了一種妖異的罪惡的“孽”物。

  它們已經“死”了,卻以“孽”的形式活着。

  它們不再是人,而像是“吃”人的……

  “妖魔?!”

  墨畫心中驚悸。

  那些垂涎瑜兒,使瑜兒遭夢魇纏繞的,畸形怪狀的妖魔,又浮現在腦海……

  墨畫仔細看去,心中默默對比了一下,又目光一凝。

  “不是……”

  兩者似乎很像,但并不是一個東西。

  瑜兒夢魇中的那些妖魔,是妖祟的爪牙,是邪念的化身。

  其存在本身,是一種“念體”。

  而眼前這些謝家修士的“畜”化,更近似天機的異變,因果的孽化。

  更像是……

  道孽?!
  墨畫心中一寒,目光沉重。

  他能感覺到……

  盡管孽變的迹象,十分微弱,規模也很微小,但眼前的一切,的的确确,是“大道孽變”的征兆。

  就在墨畫皺眉沉思之時,這些孽變後的,半人半畜的“妖魔”,忽而雙目血紅,看向了墨畫。

  它們含恨而死,想擇人而噬。

  而墨畫,便是處在此因果層面中的,唯一一個“人”。

  這些“妖魔”扭曲着,掙紮着,站起身來,而後一個接一個,目露兇殘地看向墨畫。

  墨畫伫立原地,神色平靜。

  刹那之間,殺機洶湧。

  這些“妖魔”嘶吼着,咆哮着,手腳四蹄并用,張開血盆大口,向墨畫沖來。

  墨畫默默看着它們,神情帶着一絲悲憫。

  與此同時,墨畫的身後,血海升騰。

  一座屍山,驟然浮現。

  漫山遍野,盡是猙獰的行屍鐵屍。

  一尊高大威嚴的孽變的屍王,雙目猩紅,氣息可怖,君臨于無數群屍之上。

  孽化的非人的,想吞噬墨畫的妖魔,紛紛驚懼止步。

  屍王目光冷漠。

  這些僅有一絲孽變征兆,數量也隻有幾百的妖魔,在它眼中,不過一群蝼蟻。

  片刻之後,屍王仰天震吼。

  無數群屍沸騰,數百妖魔驚恐。

  而後血染天空,漫山遍嶺的行屍,直接沖殺而下,如同洶湧洪流,隻一個照面,便将這些“孽化”的妖魔,徹底席卷撕碎,鎮殺殆盡。

  謝家這一絲孽變的征兆,也被徹底抹殺。

  可殺了孽變“妖魔”之後,屍群激發了兇性,紛紛仰天嘶吼,殺意漫天。

  屍山上的血海,越發猩紅。

  道孽的氣息,也越發深重。

  遮天血海之下,屍王的氣息越來越暴虐。

  它猙獰的雙目越來越紅,隐隐有掙脫束縛,進一步孽化的迹象。

  便在這時,一聲清脆,但不容置疑的命令聲響起。

  “退下!”

  原本躁動不安的屍山,瞬間安靜下來。

  屍群紛紛俯首,不敢出聲。

  屍王猩紅的雙目,浸透着徹骨的殺意,湧動着暴虐的兇性,死死盯着墨畫,盯着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小主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墨畫目光漠然,與屍王對視。

  這道目光,澄澈剔透,又蘊含了“上位者”,不可抗拒的威嚴。

  目光中的意思似乎是,“别讓我說第二遍”。

  屍王觸及墨畫的目光,瞬間勃然大怒。

  它剛想反抗,可烙印在身體深處的印記,又猛然作痛,它的身上,淡藍色的靈樞陣紋,宛如大道法則,因果鎖鏈,将它死死纏住。

  屍王心中驚懼,隻好作罷。

  它的雙目,仍舊透着兇殘與桀骜,但身體又誠實地“臣服”了。

  血海收攏,僵屍回巢,屍山漸隐。

  唯有屍王,消失之前,仍以可怖且淩厲的眼眸,看了墨畫一眼……

  仿佛在說:“我還會回來的……”

  此後屍山血海徹底退去,因果罪孽消散。

  謝家的一絲孽變,也被抹殺消失。

  肆虐的火海也漸漸熄滅……

  墨畫隻覺得眼前又是一片朦胧,火與血的紅色褪去後,取而代之的,是白日刺目的日光,讓人恍惚,睜不開眼……

  ……

  “墨畫?”

  “墨畫!”

  一陣急促的聲音響起。

  墨畫愣了下,緩緩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顧長懷旁邊。

  顧長懷皺着眉頭,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見墨畫醒了,他這才松了口氣。

  這孩子要真出個三長兩短,他回去真沒辦法,跟表姐還有瑜兒交代。

  可随即他又疑慮重重。

  适才的景象,還曆曆在目。

  墨畫剛進了被滅門的謝家,神色便是一震,臉色一陣蒼白,而後雙目失去焦距,兩眼一閉,就暈過去了。

  似乎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而且更詭異的是,墨畫暈倒後,整個謝家的氣息,忽然變得陰森壓抑起來。

  似乎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漸漸異變……

  邪祟在滋長。

  青天白日之下,卻有着透骨的寒意。

  即便是金丹境的顧長懷,都覺得胸悶氣短,心中一陣驚悸。

  而當墨畫睜開眼,一切又都消失了……

  顧長懷看着墨畫,目光凝重地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   

  墨畫揉了揉眼,緩緩坐起身來,同時在腦海中,将此事的因果,快速地回想了一遍。

  火海……謝家……屠殺……

  被火海籠罩的,看不清的謎團……

  大道孽變的迹象……

  這些好像都不能說。

  一旦說了,會給自己惹大麻煩。

  尤其是“道孽”的事,這可是道廷的禁忌……

  墨畫想了想,便道:

  “我陣法學得太刻苦了,畫得太多了,神識消耗過度了,所以偶爾會暈倒,過一陣就好了……”

  顧長懷一聽,就知道墨畫在胡扯。

  之前還精神奕奕,一雙眼睛活靈活現,忽閃忽閃的,怎麽可能突然間,神識就消耗過度暈倒了?

  這小子肯定是有些話,不想說出來……

  顧長懷深深地看了墨畫一眼,問道:

  “那這謝家,你還看麽?”

  墨畫點頭,“要看。”

  顧長懷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而是帶着墨畫,花了一個時辰,将一片破壞,遍地焦黑的謝家,逛了一圈。

  整個謝家,都被付之一炬。

  所有東西,都成了焦灰。

  逛了一整圈,墨畫也沒有再發現什麽異常。

  偶爾發現一點線索,但這些東西,顧長懷早就知道了。

  顧長懷修爲深厚,經驗豐富,觀察敏銳,還有作爲典司的直覺。

  除了一些“匪夷所思”的,無法捉摸的,天機因果之事以外,墨畫能發現的,顧長懷肯定早就察覺了。

  一些墨畫發現不了的,顧長懷同樣能看出來。

  在搜查辦案這塊,顧長懷還是極爲專業的。

  墨畫随顧長懷,将謝家大緻走了一遍,到處看了看。

  火佛陀他們,手腳很“幹淨”。

  謝家從人到屋,燒成了一片焦土,也因此沒有留下多餘的痕迹。

  除了他見到的那片火海中的景象外,的确沒有其他的線索了。

  墨畫有些遺憾。

  顧長懷見墨畫失望的神情,并不意外。

  道廷司将謝家,裏裏外外搜查了好多遍,真有什麽東西,也早就被發現了。

  不可能等着墨畫來看出什麽。

  “回去吧……”

  顧長懷淡淡道。

  他想把墨畫帶回顧家,安然無恙交給表姐,這樣他也省事些。

  免得帶着這小鬼亂跑的時候,橫生枝節,再發生什麽意外。

  就像剛才那樣……

  “嗯。”墨畫點頭。

  他沒發現什麽,也隻好先回去了。

  隻是轉身離開時,墨畫忽而一怔,轉頭又看了眼謝家的廢墟,眉頭漸漸皺起。

  顧長懷有些錯愕,問道:“怎麽了?”

  墨畫斟酌片刻,緩緩道:“顧叔叔,你有謝家的修道建築圖麽?”

  顧長懷颔首道:“有。”

  “能給我看下麽?”墨畫道。

  顧長懷目光微沉,“你要做什麽?”

  墨畫道:“我找個地方……”

  “找個地方?”

  顧長懷皺眉,略作沉思後,沒有多問,而是點了點頭:

  “行。”

  顧長懷找了一處稍微幹淨點的地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副圖來,鋪在地面,對墨畫道:
  “這便是謝家府邸的建築圖……”

  圖上标注着謝家府邸的地形,建築,以及建築上所用的陣法等等……

  這種圖,墨畫很熟。

  他一點點,專心在建築圖上翻找起來……

  在适才浮現的火海景象中,火佛陀殺人後,将謝家修士的屍首,集中放在了一起。

  之後關鍵的場面,被火海籠罩,遮掩了因果,墨畫看不到。

  但他雖看不到大火遮掩下的秘密,不知道大火之中,火佛陀殺人之後,究竟做了什麽。

  但他隐隐約約,還記得附近的場景。

  這些場景,明明就在謝家之内。

  可是他剛剛逛了一圈,都沒發現記憶中類似的景物。

  “應該是有個地方,自己忽略掉了……”

  墨畫在腦海中,将火海中的景象,一遍遍回想,而後對照謝家的地圖,找類似的地方。

  終于,墨畫眼睛一亮。

  建築圖之上,謝家後院的一角,有個隐蔽的閣樓,閣樓前有片空地,比較空曠,周圍有廂房,有栽花的盆鼎。

  整個格局和陳設,都和自己記憶中的場景,十分吻合。

  墨畫伸手,指着地圖上的那個閣樓庭院,“顧叔叔,我們去這裏看看。”

  顧長懷詫異地看了墨畫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而後兩人便按照圖示,沿着面目全非的道路,踩着一路灰燼,來到了那處閣樓所在。

  閣樓四周坍塌,焚毀的木梁牆壁,傾頹而下,将路堵住了。

  所以墨畫之前沒發現。

  顧長懷取出一把紙扇,随手一揮,一股靈力激蕩開來,掃清了道路。

  墨畫繼續往裏走,便走到了閣樓前的庭院裏。

  此地偏居一角,僻靜而隐蔽。

  閣樓同樣被燒毀了,而且似乎此處火勢更大,殘留的建築殘骸也更少。

  庭院一片荒蕪,入目仍是焦黑一片,和其他地方也沒什麽兩樣。

  兩人搜查一番,沒找到什麽線索。

  顧長懷回頭看了眼墨畫。

  墨畫皺眉,沉思許久。

  “什麽痕迹都沒有……”

  “不應該啊……”

  墨畫放開神識,虛白之中,同樣一片虛無,隻有廢墟殘留的火系靈力,此外沒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沒有麽?”

  墨畫眉頭皺得更緊,忽然他一愣,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顧叔叔,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味道?”顧長懷也輕輕嗅了嗅,皺眉道,“焦味?”

  “不是……”

  墨畫說道,随後他又嗅了嗅,目光微凝。

  “很淡……”

  “清冽,但有點異味,似乎帶點粘稠,很潤……”

  一旁的顧長懷有些無語,皺眉道:

  “你确定你說的是鼻子聞到的氣味,不是嘗在嘴裏的味道?”

  “藏在嘴裏的……味道?”

  墨畫一愣,猛然一驚。

  他想起來了!
  這是……

  金色骨髓的味道?!

  羊角奉行……神念之髓!
  這是……邪神的氣息?!
  墨畫精神一振,翹起鼻子,又嗅了嗅,然後循着這絲神念的“氣味”,找到了庭院的一處角落。

  墨畫又嗅了嗅,然後翻了翻,便從角落裏,翻出了一堆焦黑的殘渣。

  顧長懷上前看了看,也聞了聞,甚至用神識看了看,最後神色有些失望:
  “普通的殘渣,沒什麽特别的。”

  “就是不知,是什麽東西燒焦的……”

  墨畫搖頭,一臉凝重,“這個不普通!”

  他在上面,聞到了“邪神”的味道。

  不過他也不知道,這團黑漆漆的殘渣,究竟是什麽東西。

  他也分辨不出。

  但這些東西,肯定非同一般。

  這是大火遮掩下的真相,是某些未知的存在,遮掩因果後,餘留下的殘骸。

  裏面很有可能,便藏着驚人的秘密。

  顧長懷見一向天真,目光狡黠的墨畫,十分罕見地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也不由重視了起來。

  他取出一個儲物袋,将這些殘渣,分成兩份,小心封存了起來。

  “我帶回去,找道廷司負責勘驗的查查看,這些殘渣,究竟是什麽的殘留……”

  是靈器,靈物,丹藥,還是……

  人的血肉。

  墨畫點了點頭,又問:“如果查出來了……”

  顧長懷歎了口氣,“查出來了,我告訴你。”

  “嗯。”

  墨畫擡頭看了看被焚化滅門的謝家。

  屠滅滿門,毀屍滅迹。

  因果遮蔽。

  孽變的痕迹。

  還有……

  漆黑殘渣上邪神的氣息……

  墨畫皺緊眉頭。

  他原以爲,這隻是以火佛陀爲首的,一衆罪修的一次,慘無人道的惡行。

  但現在看來,這裏面的水,或許很深很深……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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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2-15 11:20:15
第638章 傳書
  謝家的府邸,該看的看了,該找的也找了。

  此間事了,謝家也非久留之地。

  墨畫便跟着顧長懷離開了。

  走到門口之時,墨畫忽而又想起什麽,從儲物袋裏,翻出一壺酒。

  隻是他這酒是果酒,不太合适。

  墨畫便擡起頭,問顧長懷道:“顧叔叔,你有烈酒麽?”

  顧長懷一怔,點頭道:“有。”

  而後他也沒多問,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精緻的翡翠酒壺,遞給墨畫。

  一股濃烈的酒香,彌漫開來。

  墨畫将一壺烈酒,灑在謝家門口。

  謝家那些被當成“牲畜”一樣屠殺,慘死之後,又畸形孽變的身影,一一在腦海中浮現……

  墨畫心中默然道:
  “好好安息吧……”

  “我會讓火佛陀,下去給你們陪葬的……”

  ……

  回去的路上,墨畫坐在馬車裏一言不發,皺眉沉思:
  火佛陀爲什麽要殺了謝家滿門?
  殺了謝家滿門之後,他又做了什麽?
  黑色殘渣是什麽?
  上面爲何會有大荒邪神的氣息?
  這件事,又跟号稱“大荒之主”的邪神,有什麽關系?
  獻祭?

  謝家的修士,是被當成了祭品?
  火佛陀那些罪修,是大荒之主的仆人?
  可獻祭的儀式又是什麽?
  還有他曾經見過的,那“昙花一現”的,罂粟花一般,黑紫色的,無比醜陋,但又糜爛的,浸透着堕落的欲望的天機因果……

  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系?
  最奇怪的,還是道孽……

  墨畫原以爲,隻有在貧苦之地,底層修士受到迫害,絕望與罪孽孵化,才會滋生“道孽”。

  但沒想到,修道求學盛地,繁華昌盛,錦繡升平的乾學州界附近,竟然也有道孽的征兆。

  而且似乎……

  根本沒人意識到。

  是乾學之地,天機算法沒落,沒修士能算到。

  還是利欲熏心,汲汲于名利,沒修士能看見?
  抑或者,天機被蒙蔽了?

  就像那片火海,掩蓋了火佛陀的一些行迹,道孽的事,也被人蓋住了?
  墨畫眉頭緊鎖,越想越覺得蹊跷,腦海中的謎團越來越多,思緒也一團亂麻……

  想久了,他頭便有些疼了。

  這回是神識真的有些消耗過度了……

  墨畫便放空思緒,躺在軟軟的毯子上,看着馬車外的風景,什麽都不去想。

  謎底總會一步步揭開的。

  先從抓住“火佛陀”開始……

  他答應了謝家那些慘死的修士,要讓火佛陀下去給他們陪葬。

  雖然謝家的修士都已死了,從肉身到殘魂都消亡了,什麽都不會知道。

  但自己說了,就要做到。

  墨畫點了點頭,目光堅定。

  另一邊,顧長懷也在默默看着墨畫。

  他帶着墨畫,本是無奈之舉,但沒想到,墨畫竟真的出人意料,找出了一些,自己這個道廷司典司,都沒能看出的線索來。

  這個孩子……

  是因爲他年紀小,孩童心性未泯,所以思維異于常人?

  還是他本人聰穎,心思細膩,神識敏銳?

  又或者……

  是其他緣故……

  顧長懷心中疑慮重重。

  他發覺,自己不能再将墨畫,當成一個單純的,十來歲的孩子來看了。

  瑜兒那件事也是。

  雖然不願承認,但這孩子,很有可能,真的能看到一些,尋常修士看不到的,未知的隐秘……

  既然這樣的話……

  顧長懷修長的手指,輕輕點着桌案,沉思片刻後,心中漸漸有了打算……

  ……

  天色漸晚,日頭西沉。

  暮色降臨之時,夕陽如同打翻了墨水,潑了漫天的晚霞。

  墨畫兩人,也終于回到了顧家。

  聞人琬在門口等着,見到墨畫雖有倦色,但手腳俱全,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随後她又責備顧長懷道:
  “怎麽這麽晚?”

  “墨畫的旬休就兩天,明日就要上課修行,耽誤了功課怎麽好?”

  “你這麽大人了,怎麽做事還沒分寸……”

  顧長懷一臉無奈,歎了口氣。

  打小他寄宿在表姐家,就常被表姐這麽訓斥着。

  如今都一百多歲了,成了金丹大修士,道廷司典司,還是免不了……

  墨畫就替他開脫道:“琬姨,是我不好,我貪玩了,所以耽誤了時辰……”

  墨畫一臉歉意。

  聞人琬拍了拍墨畫的肩膀,“這不怪你……”

  說完她又瞪了顧長懷一眼,“你看,墨畫一個孩子,都比你懂事……”

  顧長懷臉色一苦。

  墨畫無奈,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琬姨隻逮着顧叔叔責備,自己也幫不了忙。

  而後幾人一起吃了晚飯。

  聞人琬做了很多好吃的,墨畫和瑜兒吃得很開心,顧長懷在一旁悶悶不樂。

  吃完飯後,天色有些晚了,聞人琬便打算親自将兩個孩子,送回太虛門。

  顧長懷道:“姐,我送吧。”

  聞人琬看了顧長懷一眼,語氣放緩道:“你去休息吧,道廷司事務繁忙,别太累了。”

  顧長懷一怔,心生暖意,隻是臉上看不大出來。

  聞人琬便不再管他,抱着瑜兒,先行上了馬車。

  吃飽喝足的墨畫,心滿意足跟在後面,也往馬車上走。

  “墨畫。”

  顧長懷忽然道。

  墨畫有些疑惑,轉身看向顧長懷。

  顧長懷猶豫了片刻,取出了一枚令牌,遞給了墨畫。

  令牌是白玉制成,通體瑩潤,但沒刻字,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墨畫狐疑地接過令牌,略一打量,心中一跳,“顧叔叔,這是……”

  “傳書令。”

  顧長懷神情有些不情願,淡淡道:
  “以後有什麽事,用這玉令傳書給我……”

  “但這令牌有限制,不能太遠,若不在同一州界,你發的消息,我收不到……”

  “執行公務的時候,有時我不能帶傳書令,伱發的東西,我也收不到……”

  “用的時候也小心些,别弄丢了,也别弄壞了……”

  “雖說隻是二品傳書令,但也沒那麽好弄到手,尤其是這種道廷司特制的,保密性好的,有靈石也沒地方買……”

  顧長懷雖闆着個臉,但還是事無巨細,“貼心”地爲墨畫說明了注意事項。

  “嗯嗯!”

  墨畫接過玉令,開心不已。

  傳書令!
  這是全須全尾,完完整整的,功能齊全的傳書令!
  墨畫兩眼炯炯有神。

  顧長懷看着墨畫的眼神,忽而有一點不安。

  他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把這個傳書令給墨畫。

  而且這個感覺,十分強烈。

  就像……

  不應該拿小白兔,去喂大灰狼一樣……

  這是他作爲道廷司典司的直覺。

  可已經送出去了,總不能再要回來吧。

  這似乎……有失體面?
  顧長懷皺眉。

  而這一瞬間,墨畫似乎察覺到了顧長懷的想法,小手刷得一下,拉出一道殘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将傳書令收了起來。

  根本沒給顧長懷反應,以及反悔的時間,傳書令就已經進入了墨畫的儲物袋!

  “謝謝顧叔叔!”

  墨畫一臉開心道。

  顧長懷愣了下,也隻能硬着頭皮,“将錯就錯”,神色僵硬道:“不用客氣……”

  馬車内的聞人琬看到這一幕,有些詫異。

  她這個表弟,自己從小看着長大,脾氣有些孤僻,性子也有些孤傲,和人說話,向來說不了兩句。

  但沒想到,他現在竟和墨畫關系這麽“好”。

  還主動送了墨畫禮物。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看來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聞人琬心裏寬慰。

  墨畫揣着傳書令,和顧長懷告别後,便登上了顧家的馬車,由聞人琬送着,和瑜兒一起返回太虛門了。

  天色已晚,夜色漸深。

  馬車沿道路行駛,兩旁是長長的漆黑色的夜幕,夜幕之上,綴着點點昏黃的燈火。

  靜谧而安詳。

  馬車伴着“滴答滴答”的馬蹄聲,一路前行。

  墨畫這一日一夜,從巒山城的道獄,到謝家的廢墟,來回周轉奔波,沒怎麽休息。

  此時心情一放松,又有琬姨在身邊,困頓的倦意便襲來。

  墨畫上下眼皮打架,不一會兒,便緩緩閉上雙眼,安安靜靜地睡着了。

  他呼吸勻稱,漆黑的睫毛,映在白嫩的臉頰上,顯得純真而可愛,在燈火映照下,又有幾分如畫般的驚豔。

  聞人琬看了一眼,心中驚歎。

  墨畫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氣息清正,眉眼柔美,兩種氣質渾然天成,有一種清澈如玉的美感。

  此時還小,臉上還帶着幾分稚氣,顯得可愛。

  若是長大了,模樣必然極爲俊美。

  就是不知将來,到底會便宜了哪家的小姑娘……

  聞人琬嘴角含笑,心中促狹地想着,而後輕輕爲墨畫,蓋上了毯子。

  墨畫醒來時,已經到了太虛門。

  他和聞人琬告别,便牽着瑜兒的手,走進了太虛門的山門。

  瑜兒有些舍不得娘親,三步兩回頭,眼睛濕潤。

  聞人琬也很不舍,但她還是輕輕揮了揮手。

  太虛山下,凄冷夜風漸起。

  聞人琬孤身一人,站在山腳的夜色中,目送瑜兒由墨畫牽着,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太虛門。

  ……

  回到宗門後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

  墨畫每日修行,他的修爲,在慢慢增長。

  他的陣法造詣,也在一點點加深。

  而有空的時候,他就開始琢磨起,顧叔叔送他的那枚傳書令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傳書令。   

  太虛令也能傳書,但功能太多,内在的陣法構成太複雜了,他看不懂。

  不像手裏的這枚傳書令,功能簡單,結構單一。

  傳書的時候,墨畫甚至能感知到,磁墨的顯現,不定磁紋的變化,還有微弱的次雷紋的感應。

  傳書令的陣法邏輯,基于一般的烽火元磁陣,但要更複雜一些。

  爲了弄明白這種陣法應用,也爲了打聽火佛陀的消息,墨畫有空,就試着給顧長懷發訊息:
  “顧叔叔。”

  顧長懷沒回。

  過了一會,墨畫又發了一條,“顧叔叔……”

  顧長懷還是沒回。

  “傳書令壞了?”

  “沒收到?”

  墨畫心裏嘀咕道,他想了想,繼續發:
  “顧叔叔?”

  “顧叔叔?”

  “在嗎?”

  或許是不堪其擾,對面終于回複了:
  “不在。”

  墨畫:“你不在,是誰回我的?”

  顧長懷似乎被氣得夠嗆,過了一陣,他才緩過來,問道:

  “什麽事?”

  墨畫:“那個黑色殘渣,查出來了麽?”

  “還沒,沒那麽快……”

  “花郎君的那枚傳書令呢?上面有信息麽?”

  “沒……”

  顧長懷發到一半,忽而一愣,“你怎麽知道,那個是傳書令?”

  墨畫:“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日花郎君死在道獄後,顧叔叔搜了花郎君的儲物袋。

  墨畫一直盯着他看,見他翻到一枚玉簡時,神色有異,便猜測那個玉簡,一定有問題。

  墨畫懷疑是傳書令。

  原本他還不太确定,但看現在顧叔叔的語氣,肯定就是了。

  顧長懷有些郁悶:

  “你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借口?”

  天天一眼就看出來……

  你長了三隻眼不成?

  墨畫傳書道:“這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而後墨畫迅速轉移話題:“顧叔叔,傳書令裏有線索麽?”

  “這個不能告訴你。”

  “沒有麽……”

  顧長懷無奈:“你怎麽又确定沒有了?”

  “我猜的,但肯定沒有,上面的消息,一定被抹掉了……”

  這個墨畫有經驗。

  不是花郎君自己抹的,就可能是道廷司的“内鬼”抹掉的。

  但肯定被抹掉了。

  他手裏就有一枚,被抹掉訊息的傳書令。

  是從那個明明是個秃頭,但帶着假發,頭上紋着四象鷹爪陣的“秃鷹”手裏得來的。

  墨畫一直想将這傳書令上,被抹消的文字還原。

  但他現在,接觸的元磁陣不多,水平有限,隻能碰運氣式的“解封”,或是“解密”。

  還無法“還原”磁紋,複原文字。

  “還原”的原理,會複雜很多。

  墨畫現在還沒琢磨明白。

  正在道廷司辦公的顧長懷,歎了口氣。

  他四周看了看,恍惚間總覺得,墨畫似乎是在自己身邊,安裝了什麽監視陣法,自己一舉一動,都被他盯着……

  要麽就是這小子能掐會算,料事如神……

  顧長懷搖了搖頭,歎道:
  “是的,被抹掉了……”

  墨畫立馬問:“能還原麽?”

  “不好說。”

  不好說,而非不好還原……

  意思就是,道廷司那邊,是可以“還原”傳書令的?
  至少有還原傳書令的方法?
  “這個要怎麽還原?”墨畫虛心問道。

  顧長懷警覺:“你問這個做什麽?”

  墨畫用磁墨,顯化了一張“笑臉”:“我好奇……”

  顧長懷:“我不是陣師。”

  意思是具體怎麽“還原”,他不知道。

  墨畫有些可惜,又問:“那你們把傳書令給誰‘還原’呢?”

  顧長懷還沒回答,墨畫突然就想起來了:

  “天樞閣?”

  顧長懷一怔。

  墨畫:“是吧?”

  顧長懷:“你怎麽知道的?”

  墨畫想了想,回複道:“我在宗門了解過,元磁陣是機密陣法,一般陣師,是不會學的。”

  “道廷司外聘的陣師,就算會基礎元磁陣,但也大概率不會還原磁紋。”

  “因爲‘還原’傳書令,涉及複雜的陣理……”

  自己都還沒學會……

  墨畫心裏嘀咕,而後繼續發訊息:
  “天樞閣外聘的陣師‘還原’不了,那就隻能找到道廷中樞的天樞閣了。”

  “天樞閣隸屬中央道廷,是負責陣師定品的,陣學廣博,大陣師無數,肯定有能‘還原’傳書令……”

  墨畫有理有據,娓娓道來。

  顧長懷面無表情。

  他不想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爲,都被墨畫“猜”到了。

  但事實就是,墨畫一猜一個準,說得都沒錯。

  真的跟個“小神棍”一樣……

  顧長懷:“算是吧……”

  墨畫好奇道:“真能‘還原’出來麽?”

  顧長懷:“不好說。”

  墨畫畫了個“無語的小臉”。

  顧長懷無奈,歎了口氣,解釋道:
  “‘還原’傳書令是很麻煩的,的确必須要交給天樞閣……”

  “中央道廷的天樞閣裏,有我的故交,所以我才将傳書令,托付……”

  墨畫驚道:“顧叔叔,你還有故交?”

  脾氣這麽差,人緣也不好,竟然還有故交……

  顧長懷氣結,發了個:“你還想不想知道?”

  “哦哦。”

  墨畫連忙老實下來。

  顧長懷整理了下思緒,接着道:“我将花郎君傳書令,交給天樞閣,請人‘還原’一下……”

  “但這個流程,時間長,代價大,申請手續繁瑣……”

  “元磁類陣法,又比較偏門,不是所有陣師,都能精通的。”

  “而真能‘還原’傳書令的陣師,無一不是顯赫的大陣師,身份都很尊貴,時間更是有限,未必有空,替道廷司一個二品的案子,來‘還原’這麽一枚小小的傳書令……”

  “更何況,道廷司是道廷下屬,論地位,論職權,即便是五品的道廷司,也遠不及七星閣之一的天樞閣尊貴……”

  “願不願意幫忙,既看他們時間,更要看他們心情,還要看他們臉色……”

  顧長懷不悅道:“陣師架子真是大……”

  墨畫道:“我也是陣師,我架子不大!”

  顧長懷有些鄙夷:“你連二品陣師都不是吧?”

  “我有二品的實力了,隻不過沒定品罷了。”

  “哦。”顧長懷敷衍道:“每個定不了品的陣師,都是這麽說的。”

  墨畫冷哼一聲,決定不跟顧叔叔這個“陣法文盲”解釋。

  墨畫道:“假如……天樞閣那邊,不願意‘還原’這枚傳書令,你給我試試看呗……”

  顧長懷那邊愣了半天,沒有回複。

  過了不知許久,才回了一個字:

  “你?”

  墨畫感受到了濃濃的質疑。

  他有些不服氣。

  莫欺少年窮。

  他雖然現在還不會,但他已經會了解封,會了解密,進一步“還原”磁紋,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隻不過要等自己,再研究研究。

  墨畫冷哼了一聲。

  等自己真學會了“還原”磁紋,顧叔叔怕是要看自己的“臉色”了。

  他是典司,天天辦案,早晚會遇到還原傳書令的情況,到時候他肯定要來求自己……

  想到顧叔叔求自己的樣子,墨畫有些小得意。

  不過現在自己還不會,所以還是要低調些。

  墨畫:“我在學了……”

  顧長懷不知說什麽好,便又敷衍地回複道:
  “好,等你學會再說……”

  “我還有事,你别打擾我了。”

  顧長懷說完,又補充了兩句:
  “有要緊事再聯系我!”

  “這枚傳書令,不是給你用來聊天的!”

  之後顧長懷那邊,便沒了消息。

  墨畫疑惑。

  自己聊的,是正經事啊……

  頂多就是,話多了一點點罷了……

  還有比抓捕火佛陀的線索,更正經的事麽?

  不聊這個,還能聊什麽?
  墨畫搖了搖頭。

  顧叔叔這人,真不會說話,怪不得人緣這麽差,别人都不想跟他玩。

  也就自己心地好,不計較他這壞脾氣了……

  不過雖然不計較,但也不能被小看了。

  墨畫決定,把其他事先推在一邊,先把傳書令“還原”的本事給學會了。

  不蒸饅頭争口氣。

  到時候給顧叔叔點“顔色”看看。

  而且顧叔叔還說了,這種磁紋“還原”,隻有天樞閣的“大陣師”才能會。

  大陣師才會!
  那自己也一定要學會!将來好成爲“大陣師”!
  墨畫點了點頭,而後便翻找功勳箓,以及一些元磁類陣書,開始從中琢磨傳書令中,磁紋“還原”的原理。

  他要在“解封”,“解密”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加深自己對元磁類陣法的理解,掌握更深層次的陣法應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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