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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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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3 11:33:32
  第747章 少年
  神識禦劍,以神識爲操控,以靈劍爲媒介,以劍陣爲形制,以靈力逆變和靈力聚變的法則,造成恐怖的殺傷力……

  墨畫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過可惜了……

  他到現在,還沒正統學過陣流。

  而有關劍陣,他也僅僅隻學會了一個“斷金劍陣”,更别說化繁爲簡,化衆爲一,涉及劍道本源的“劍道陣流”了。

  這個目标還太遠。

  不過得益于此,墨畫也漸漸有了思路和方向。

  神識禦劍和陣法殺伐相結合。

  此後多學陣法,領悟萬物法則;
  多練禦劍,提升劍道認知。

  将來終有一日,會神悟大道,與劍陣合一,創造出一種以“神識禦劍”爲法門,以劍爲形式,以陣爲核心,承載大道法則之力的劍道“大殺器”!
  墨畫心中期待不已。

  他拍了拍歐陽木的肩膀,滿含期許道:

  “一定要好好學鑄劍!”

  以後鑄劍的事,都要靠小木頭了。

  歐陽木有些不明所以,不過被墨畫認可,他還是有些開心。

  之後他還是努力鑽研鑄劍。

  靈劍的品質,目前到了極限。

  禦劍的威力,也達到了瓶頸。

  歐陽木隻能從其他角度,思考改良的方法,首先就是壓縮成本。

  墨畫這種“不正經”的禦劍術,每施展一次,就會“獻祭”一把靈劍。

  靈劍成了消耗品。

  長時間用,将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歐陽木想着,既然威力提不上去了,那就降些成本,爲墨師兄省點功勳。

  功勳可是很難賺的。

  這點他深有體會。

  雖然現在替墨師兄鑄劍,他也跟着吃肉喝湯,賺了一筆可觀的功勳,但“勤儉節約”的習慣,還是刻在了骨子裏。

  歐陽木和墨畫聊了聊,便開始嘗試如何在不減損威力的情況下,合理地“偷工減料”,用一些“廉價”素材,來煉制靈劍。

  一般靈劍,因爲要長期使用,兼顧威力和耐用,因此鑄劍工序繁瑣,煉器材料昂貴,一分材料一分貨,沒有偷工減料的餘地。

  但墨畫這種禦劍,劍陣一炸,靈劍用一次,就壞一把。

  所以爲了讓靈劍“結實耐用”,“劍形穩固”,“美觀典雅”……等諸多的傳統鑄劍思路,都可以摒棄。

  甚至,劍器本身,都可以采取“炸裂”的結構。

  不要結實耐用穩固,而要易燃易炸易爆裂。

  這是墨畫偶然間說的。

  歐陽木也第一次知道,劍器還能有這種古怪的“煉法”。

  煉器也不都是“照本宣科”,一絲不苟按照規範來的。

  “物的規範都是人定的,而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根據活着的人,靈活地改變死闆的‘物’……”

  墨畫如是道。

  歐陽木宛若醍醐灌頂,敬佩道:
  “墨師兄,你懂得好多!”

  雖然墨師兄的煉器水準不咋樣,但講的話,真的很有道理!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人爲本,不拘形制……”

  歐陽木認真點頭。

  就這樣,歐陽木這個原本有些木讷拘謹老實本分,“小木頭”一樣的孩子,在煉器上也漸漸被墨畫帶“歪”了……

  此後歐陽木開始嘗試更多的煉器思路。

  以修士需求,實際功用爲指導,進行煉器,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墨畫也省心了不少。

  基本上,他隻需要說自己需要什麽靈器,要達到效果,要用到什麽陣法,小木頭自己回去琢磨琢磨,次日就能給墨畫設計出一幅煉器圖。

  而太阿門和太虛門離得也比較近,交流也方便。

  ……

  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數月。

  在墨畫的帶頭下,太虛門獵妖的“隊伍”不斷壯大。

  獵妖的“攻略”越來越多。

  獵妖的流程越來越清晰,配套的靈器越來越完善,狩獵的體系也越來越成熟。

  獵殺的妖獸越來越多,剝取的素材,種類也更是多樣。

  但凡跟着墨畫,在獵妖山混的太虛門弟子,都有大筆功勳進賬。

  而有如此豐富的妖獸素材,歐陽木的煉器水準,也飛快提升着。

  與此同時,因爲常跟在墨畫身後,也常替太虛門弟子修補靈器,歐陽木跟許多太虛門弟子也熟悉了起來。

  在太阿門裏,歐陽木比較自閉。

  因爲他出身特殊,是歐陽家嫡系,本應像他大哥一樣,成爲宗門翹楚。

  但與兄長相比,他卻平平無奇,爲人木讷,不善交際。

  太阿門的弟子,看他的眼光便比較古怪。

  嫉妒,鄙夷,疏離,同情,兼而有之。

  歐陽木很不自在。

  但跟墨畫,以及太虛門的弟子混在一起,歐陽木就輕松多了。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煉器和鑄劍。

  别人都喊他“小木頭”,沒人在乎他姓不姓“歐陽”,更沒人把他和他那卓爾不群的兄長作比。

  大家隻把他當成師弟,當成一個可靠的煉器師,他也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

  歐陽木雖然性情還是有些木讷,但眉眼之間,卻開朗了許多,瘦削的臉上,也常挂上了樸實的笑容。

  就是有時候,他也有點弄不明白。

  他一個太阿門的弟子,跟自己同門的關系都不好,怎麽莫名其妙地,就跟太虛門的弟子打成一片了……

  ……

  又過了月餘,眼看着再有兩個多月,就要過年了。

  墨畫在太虛門的第四年,在忙忙碌碌中,也快要結束了。

  這日也是旬休,墨畫和往常一般進山,沿路一堆太虛門弟子向他問好。

  “小師兄好!”

  墨畫也笑眯眯地,一一揮手打招呼。

  如此在山間走着,一直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墨畫挑了塊大石頭,盤腿而坐,面前擺上靈劍。

  這是一把,看着樸素,甚至略顯得“廉價”的靈劍。

  同時,這也是小木頭按照墨畫的意思鍛造出的,最新一款“粉碎式”的靈劍。

  既然所禦之劍必然損壞,那不如就讓其徹底粉碎。

  劍陣爆開的瞬間,靈劍也會“炸裂”。

  這樣有兩個好處。

  一是靈劍炸裂,細碎的劍片,會随着劍氣四散爆開,宛如暴雨梨花般的暗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禦劍的威力。

  二是可以“毀屍滅迹”。

  禦劍之後,靈劍直接粉碎式“銷毀”,沒有留下成形的劍器,就不容易被人看出這種禦劍術的底細。

  而且,這款靈劍,造價也便宜。

  小木頭也研究了很久,嘗試了許多次,才将這種粉碎式靈劍給煉制了出來。

  墨畫便又來試劍了。

  “二品初階的飛禽類妖獸不行,有點弱了……”

  墨畫心裏默默道。

  飛禽妖獸本就比走獸的血氣薄弱,皮肉防禦也差些,隻是仗着能翺翔九天,速度飛快,這才顯得棘手。

  但這些優勢,無一不被墨畫的“禦劍”克制。

  之前小木頭改良過靈劍之後,墨畫就已經能一次“禦劍”,單殺一隻鷹妖了。

  如今這把靈劍幾經叠代,又增強了不少,墨畫想拿更強點妖獸來試手。

  “二品中階的妖木鷹。”

  這是墨畫特意選的目标。

  妖木鷹在二品中階妖獸中,算是比較弱的,但肯定比二品初階的要強不少。

  墨畫靜下心來,放開神識,坐在原地“守株待兔”。

  等着有沒有這妖獸從天空飛過,讓自己刺上一劍。

  可等了半天,飛過去的都是二品初階的鳥妖。

  墨畫微微歎氣。

  想在外山,碰到一隻二品中階的妖獸,的确要看點運氣。

  當然,也主要是太虛門這幾個山頭,殺得有點狠了。

  雖說煉妖山妖獸太多,他們這些弟子也殺不完,但妖獸也知道哪個山頭險惡,哪裏修士兇險,也是會看情況遷徙的。

  二品初階妖獸少了,中階的自然也更少了。

  墨畫無奈。

  “換個地方看看?”

  出了太虛門的這幾個山頭,說不定能碰到。

  反正都在外山,自己也都踩過點,不會有太大危險。

  墨畫收起劍,站起身眺望遠方,而後挑了個感覺可能遇到妖獸的方向,徑直邁步走了過去。

  出了太虛門的山頭,果然周圍的山勢,看着就陌生了一點。

  又走了一會,便見到了幾個其他宗門的弟子。

  他們身上,有的穿着宗門道袍,有的沒穿。

  穿宗門道袍的,是因爲同門弟子比較多,要互相照應。

  沒穿道袍的,是三五一群的小隊,爲了低調行事,不暴露底細。

  墨畫想了下,默默脫了自己身上的太虛門道袍,換上了一款淡灰色的便服。

  自己一個人,還是低調點好。

  如此走了一段時間,墨畫終于發現了一隻二品中階妖木鷹的蹤迹。

  他放開神識,沿着蹤迹,一直追到一處山林,果然見到那隻鷹妖,正在山林之上盤旋,目光兇戾,不時發出刺耳的嘶鳴。

  鷹妖身軀龐大,隐隐透露出的氣勢,有些驚人。

  無論是血氣,還是妖力,都比尋常二品初階妖獸,要高上一個檔次。

  墨畫往後看了看,先給自己選定了一個逃命的路線。

  萬一這一劍飛出去,沒重創這隻鷹妖,那自己必須當機立斷,溜之大吉。

  否則被這鷹妖盯上,就有些麻煩了。

  墨畫選定好路線,确保萬無一失之後,開始盤地而坐,取出靈劍,以神識鎖敵,以神念控劍。

  神念一動,靈劍共鳴。

  一道璀璨的金光乍現,從天空中劃出一道銳利的金線,伴随輕微的劍鳴之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命中了那隻盤旋在空中的妖木鷹。

  靈劍命中的瞬間,金色劍氣綻開。

  劍陣化作的劍氣,宛如小型飓風,絞殺着妖木鷹的神軀。

  而靈劍本身,也被劍氣摧毀,支離破碎。

  劍身粉碎,裂成道道細碎的劍片,與劍氣混合,宛若白日金色煙火一般爆開。

  碎劍與劍氣,一同絞殺。

  即便是二品中階的妖木鷹,猝然之間,也難以抵擋。

  它的羽毛,被劍氣絞碎,與此同時,碎裂的靈劍,也切割着它的皮肉。

  這種粉碎式禦劍,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劍氣與劍器合一。

  随着一聲凄厲的嘶吼,妖木鷹自空中墜落。

  一劍祭出,早就做好了随時逃跑的準備的墨畫,見狀神色一喜。

  這種粉碎式禦劍的威力,比他預期的還要強上一些。

  按照他的經驗,飛禽妖獸,但凡直接從空中墜落,傷勢都不會輕。

  墨畫決定上前看看。

  若是這妖獸傷勢太重,有機會殺了,那就補下刀。

  一隻二品中階妖獸,即便被劍氣所傷,肉身不完整,也是一筆不菲的功勳。

  若是這妖木鷹,妖力渾厚,傷勢并不重。   
  那就算它命大。

  自己就不招惹它了。

  墨畫循着妖木鷹墜落的方位找去,可到了地方,卻有些錯愕。

  沒有妖木鷹的身影……

  他的面前,是一小段懸崖。

  妖木鷹墜落在地上時,似乎撲棱了幾下,好巧不巧地,從懸崖又摔了下去。

  墨畫探頭看了看,懸崖并不高,雖然有點雲霧,但隐隐約約,能看到懸崖下面的山林。

  看樣子并不危險。

  墨畫想了想,便将靈力附着在手腳上,貼着懸崖,一點點往下落。

  可懸崖陡峭,山勢也比他想得要高。

  足足花了将近大半個時辰,墨畫才落到崖底。

  到了崖底,是一片草木茂盛的山林,仍舊沒有妖木鷹的蹤迹。

  墨畫放開神識,感知氣息,并通過天機衍算,窺測因果,終于在地面上,發現了滲入土壤的血迹,以及一縷淡淡的因果氣機。

  墨畫循着氣機往前走。

  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他忽然停下腳步,擡頭看去,目光微凝。

  他找到了妖木鷹。

  但是他的妖獸,被人搶了!
  此時的妖木鷹已經死了,躺在地上,鮮血流盡,徹底沒了氣息。

  而它遍體鱗傷的軀體上,除了細碎的金色的劍痕,又多了一道明顯的劍傷,似乎是被極其淩冽而強大的劍氣所傷,這才因此斃命。

  而妖木鷹的旁邊,站着一個少年。

  少年穿着淡青色的衣袍,看樣子年齡不大,面容英俊,膚色白皙,眉眼之間帶着傲氣,目光鋒利如劍。

  不隻目光,甚至他整個人,站在那裏,都像是一柄鋒芒畢露的靈劍。

  墨畫目光微沉,想了想,還是沒有刻意隐匿氣息,徑直走了出來,一直走到那少年十丈之外。

  那少年察覺到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冷漠的目光觸及到墨畫,有一瞬間錯愕。

  墨畫開門見山,指着妖木鷹道:

  “這隻妖獸,是我的。”

  青衣少年聞言,神色又冰冷起來,甚至帶着明顯的敵意。

  “你的?”

  他的聲音,既有少年的清脆,又如劍鋒一般帶着寒意。

  “是的,”墨畫點頭,往上指了指,“我用劍殺的,從懸崖上掉了下來,掉到這裏了。”

  用劍殺的……

  少年看了眼妖木鷹身上的劍痕,眼中的敵意忽而更重,冷笑道:
  “現在它是我的了。”

  墨畫一怔,目光微微凝起,神色漠然道:

  “你……想搶我的東西?”

  青衣少年心中微微一怔,冷笑道:
  “我搶了,又能如何?”

  少年語氣之中,帶着桀骜。

  墨畫微微挑眉。

  他看出來了,這個一身淡青色衣袍的少年,也是築基中期修爲,修的是劍法,劍氣精湛,不知是哪一門的弟子。

  但不管他是哪一門弟子,至今還沒有同境界的修士,敢搶他的東西。

  即便搶了,也要連骨頭帶血吐出來。

  況且,這少年一臉桀骜,對自己也有明顯的敵意,顯然并不會輕易罷手。

  墨畫目光微微深邃,緩緩道:

  “敢搶我的東西,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山林寂靜,氣氛忽然有些壓抑。

  對面的青衣少年,神色冷峻,但心中卻忍不住一沉。

  這個小鬼,不太對勁……

  明明血氣微弱,靈力微薄,但其周身的氣息,卻纏繞着一種淡淡的壓迫感。

  那一瞬間,他便察覺出,眼前的小鬼,絕不是一般的角色。

  這種壓迫感,說不清道不明,但卻無比清晰。

  這種從“劍心通明”得來的直覺告訴他,面前的小少年,必然是個不可小觑的“大敵”。

  但這也激起了他心中的傲氣。

  修劍之人,劍心自當無畏無懼,一往無前。

  青衣少年有些緊張,同時又有些興奮。

  隻有擊敗強敵,他的劍道,才能更強!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小修士,到底強在何處,但直覺不會騙人,劍心的預感,也不會有假。

  青衣少年,緩緩抽出了手中的長劍。

  他的長劍,是一把古樸空靈,又帶着莫名意蘊的古劍。

  劍身瑩潤,翻着淡淡藍光,宛如澄澈的月色,又隐藏着優雅的殺機。

  他神情專注,目光冰冷,周身劍氣流轉,有種淩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墨畫微微挑眉。

  好鋒利的劍氣。

  同屆之中,他還沒見過這麽強的劍修。

  即便是司徒劍,也不曾有這般劍道氣勢。

  山林之中,劍光一閃,兇機驟現。

  沒有一句廢話,青衣少年長劍一指,一道淡藍色劍光,便如一弧弦月,破空而至。

  墨畫身形如水,從容避開。

  劍氣從墨畫身邊劈過,削斷了樹幹,沒入地面,留下一道清晰的劍痕。

  這道劍痕,與那妖木鷹身上的劍痕,幾乎一模一樣。

  墨畫反手丢了一個火球術。

  這火球術威力不及青衣少年的劍光,但又快又準。

  青衣少年身化劍光,幾個閃身,便拉開了距離,可這火球術宛若鎖定了他一般,微微一繞,改變了距離,又向他飛去。

  青衣少年神色微沉,長劍一劈,一道劍光便将火球術劈開,兩相抵消。

  但火球術的威力,明顯比不上劍氣。

  而眨眼的功夫,第二枚火球術又至。

  青衣少年瞳孔微縮。

  這個法術,也太快了。

  他反手劈出一道劍光,又将這火球抵消了。

  “還好威力不行……”

  青衣少年默默道。

  之後兩人,就你放火球,我劈劍光,同時借助身法,輾轉騰挪,在山林中不停交手着。

  雙方都在試探。

  墨畫想試試,這青衣少年的劍法,到底有多厲害。

  青衣少年則想試出,墨畫到底還有哪些手段。

  片刻之後,墨畫覺得差不多了。

  劍氣很強,但也就是築基中期頂尖的水準,或許還有大殺招,但在自己面前,他肯定用不出來。

  少年的身法,似乎也是劍遁類的身法。

  快是快,但沒自己快,而且跟劍光一般,直來直往,缺乏變化。

  墨畫開始考慮,該用什麽手段,将這個青衣少年拿下了。

  是近身用小隕石禁術,還是拉遠距離,用神識禦劍。

  又或者是偷偷畫陣法,埋伏一手,然後再用法術轟炸……

  墨畫有點糾結。

  糾結的是,有些威力太大的手段不好用。

  雖說這少年搶了自己的妖獸,脾氣也差,但也不能因此就真把他打死,不然就惹下麻煩來了。

  勝而不殺,就有點難了……

  而另一邊,青衣少年卻有些煩躁。

  翻來覆去,就是火球術。

  兩人來來回回,交手了數十回合,可這小鬼,全是用的火球術。

  “莫非是在羞辱自己?!”

  青衣少年微怒,而後冷聲道:“你就隻會火球術?你斷金門的劍法呢?爲什麽不用?”

  墨畫又丢了兩枚火球術,莫名其妙道:“我又不是斷金門的,用什麽斷金門劍法?”

  青衣少年聞言一愣,又劈出兩道劍氣,抵消了火球術,而後皺眉問道:

  “你不是斷金門的?”

  墨畫反問道:“我哪裏像是斷金門的了?”

  青衣少年指了指妖木鷹,“你說這鷹是伱殺的,上面這些劍痕,不是斷金劍氣麽?”

  墨畫一愣,心道原來如此。

  他神識禦劍,用的是斷金門的劍陣,催發出來的,自然就是斷金門的劍氣了。

  當然,斷金劍氣什麽的,肯定是不能承認的。

  墨畫道:“這是我家傳的劍氣,怎麽就是斷金劍氣了?”

  青衣少年皺眉,“這劍氣是金系……”

  “金是五行之一,這世上修金系劍氣的劍修那麽多,與他斷金門有何關系?”

  墨畫理直氣壯道。

  青衣少年一滞,頓時沒話說了。

  這話似乎……的确沒毛病。

  斷金門以金系劍氣見長,但并非所有金劍傳承,都是斷金門的……

  是自己看到這些金色劍痕,便斷定這鷹妖,是斷金門那些雜碎以劍氣所傷,因此才武斷了……

  青衣少年默默收起長劍。

  墨畫有些意外,“你不打了?”

  青衣少年拱了拱手,坦誠道:

  “是我唐突了,抱歉……”

  他雖是道歉,但臉色僵硬,明顯心裏有些别扭。

  見他如此直接地道歉了,墨畫反倒有些意外,他指了指妖木鷹,“那這妖獸……”

  青衣少年有些猶豫,但也隻躊躇了片刻,便幹脆道:

  “是你的。”

  墨畫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搶自己妖獸的孩子,那就是好孩子。

  一些誤會而已,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計較了。

  墨畫背着手,攏起袖子,目光從深邃轉爲清澈,收斂起了殺意。

  那青衣少年打量了一下墨畫,發覺墨畫身上,那股詭異的壓迫感,以及令人心悸的威脅感,轉瞬間全都消失無蹤了,心中微微震動。

  他深深地看了墨畫一眼,鄭重問道:

  “你是什麽宗門的?”

  墨畫微微皺眉。

  這少年說話有些耿直,臉色有點冷,而且還帶着傲氣,不太講禮貌。

  墨畫便對他道:“問人來曆之前,要先自報家門。”

  青衣少年一怔,意識到是自己疏忽了,便拱手道:

  “沖虛門外門弟子……”

  “令狐笑。”

  墨畫一怔。

  令狐笑?
  他看了看這少年冰冷的臉,心裏腹诽道:
  這令狐笑,也沒見他笑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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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4 21:41:32
  第748章 令狐笑

    不會笑的令狐笑自報完家門,就目光如劍,盯著墨畫。

    墨畫也拱手道:

    “太虛門,墨畫。”

    令狐笑一怔,而後想起,衝虛門和太虛門,祖上同歸一脈,也算是有淵源的宗門,神色緩和了不少,眼中的敵意也漸漸消散了。

    墨畫目光微動,想起之前的事,問道:

    “你跟斷金門有仇?”

    令狐笑猶豫片刻,微微頷首道:“算是……”

    “什仇?”墨畫十分好奇。

    令狐笑不常與人交談,但墨畫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他總感覺不說不太好。

    而且此前二人的衝突,是自己的誤判造成的。

    他心性雖孤傲,但事理總要說清楚。

    令狐笑便開口道:

    “斷金門的弟子,卑賤無恥,在這山頭,三番兩次搶我的獵物。”

    “我與他們屢次交手,結了不少仇。”

    “今日我見這頭鷹跌落懸崖,身上有金色劍痕,便以為是斷金門在獵妖,這是斷金門的獵物,理所當然,就出手搶了……”

    令狐笑說到這,又看了一眼墨畫,“而且,你也沒穿宗門道袍,我也不知你的身份……”

    ……

    “哦……”

    墨畫恍然,心大概明白了。

    令狐笑見了鷹妖,見上麵有金色劍痕,懷疑是斷金門的斷金劍氣所致。

    他其實猜得沒錯,這的確是斷金門的斷金劍氣所致。

    隻不過是自己用斷金劍陣,模擬出的劍氣。

    而這鷹妖,是自己禦劍擊傷的。

    自己進這片山頭之前,為了低調行事,學著別人換下了太虛門的道袍,隻穿了淡灰色的常服。

    令狐笑認不出自己的身份,理所當然就會以為,自己是斷金門的弟子。

    斷金門搶他的妖獸,他自然也要搶回來,所以才會有那明顯的敵意。

    而現在,誤會弄清楚了,他也沒有死要麵子嘴硬,而是坦然認錯道歉了。

    這隻二品中階妖木鷹,雖然值不少功勳,但他也很大方地還給自己了。

    墨畫微微頷首。

    雖然看著孤傲,不好相處,但這衝虛門的弟子,倒挺有原則,行事也還是挺講究的。

    墨畫笑眯眯地擺了擺手,“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

    隨即他盯著令狐笑看了一眼,又環顧四周,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一個人進山獵妖?”

    令狐笑下巴微微揚起,頗有點自負道:

    “我一個人就夠了。”

    墨畫目光微驚。

    看令狐笑的樣子,雖有些臭屁,但也不像是說在謊。

    但是一個人……縱使再強,在這妖獸叢聚的煉妖山,也不太容易狩獵。

    墨畫看了眼妖木鷹身上的劍氣傷痕,回想了一下交戰之時令狐笑的劍法,又根據自己常年的獵妖經驗,大概琢磨了一下。

    這個令狐笑,應該是“撿漏式”獵妖……

    有些妖獸被修士所傷,逃遁在山林中;

    又或者妖獸之間,因爭奪地盤互相廝殺,而身受重傷。

    這些受傷的妖獸,實力會弱一些。

    而令狐笑的劍法,足夠精湛,配合傳承靈劍,可以凝聚極強大的劍氣,短時間內速戰速決,誅殺一些負傷的妖獸。

    這樣一來,一人一劍,殺一隻妖獸,功勳也都是他一個人的。

    哪怕效率低一點,但隻要開張,就能賺上不少。

    但這種事,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卻困難重重。

    除了劍法要精深,殺伐要猛烈外,如何感知妖氣,尋覓妖獸,規避風險,逃生自保,都要兼顧。

    而且,還很靠運氣。

    畢竟負傷的妖獸,不是那容易碰到的。

    若是出了一些意外的凶險,自身落入險境,也沒人能拉一把。

    所以,狩獵妖獸,最好是跟同門一起結成小隊,互相能有個幫襯。

    “你不跟同門一起?”墨畫又好奇問道。

    令狐笑臉色有些難看,冷冷道:

    “我說過了,一個人就夠了!”

    墨畫明白了。

    同門不帶他玩。

    不知是他天賦太高,遭人妒忌,受人排擠。

    還是他脾氣太冷,人緣不好,所以沒有朋友,隻能一個人到山林獵妖了。

    墨畫又問:“那斷金門呢?你一個人,打得過他們?”

    令狐笑冷冷道:“三五個人,不是我的對手,若是人多了,我靠劍遁脫身,他們也追不上我,隻是……”

    令狐笑微怒,又有些鄙夷,“這群斷金門的雜碎會聲東擊西,兩三人拖著我,剩下的人搶我的妖獸。”

    “搶了他們就跑,當真……卑鄙無恥!”

    墨畫看出來了,這個令狐笑應該不太擅長罵人。

    即便心中氣憤,但嘴翻來覆去,都是“卑鄙無恥”這幾個字。

    不過……

    墨畫微微沉吟。

    能正麵憑借劍法,以一當五。

    這個叫令狐笑的少年,在衝虛門中,絕非無名之輩。即便不是數一數二的天才,估計也是劍道之中的佼佼者。

    墨畫正思索著,忽然見令狐笑目光銳利地看向自己,聲音鄭重道:

    “墨畫,我要跟你再打一場。”

    墨畫一愣,“為什?”

    令狐笑目光微沉,“你雖然看著不強,但我隱隱感覺,的實力深不可測,應該是個高手,我想與你一決勝負。”

    墨畫大概明白,這人為什沒朋友了。

    天賦雖好,但心性孤傲,好鬥。

    腦子也有點怪怪的……

    “不打。”墨畫搖頭。

    “為什?”令狐笑有些不解。

    墨畫理直氣壯道:“沒好處的事,我為什要打?”

    他可是很忙的。

    這種“過家家”一樣的切磋,純屬浪費時間。

    有這個時間,他去修行,學陣法,練禦劍,殺妖獸,賺功勳不好……

    令狐笑一怔,生氣道:

    “劍修問劍,自當無畏無懼,一往無前,戰勝強敵,才能錘煉極致的劍法,塑強大的劍心……”

    墨畫無所謂道:“我又不是劍修,極致的劍法,強大的劍心這東西,跟我有什關係……”

    “你不是也學劍了?”

    “我就隨便學學,又不靠這個吃飯……”

    令狐笑一滯。

    他發現墨畫這個人油鹽不進,現實得很,一點也理解不了劍修孤高的追求,有些恨其不爭,氣了半天,冷冷地憋出了幾個字:

    “道不同,不相為謀!”

    “哦。”墨畫敷衍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時無話。

    墨畫見時辰不早了,看了眼令狐笑,又看了眼那隻妖木鷹,略作思索,便道:

    “這隻鷹你要?我分你一半。”

    令狐笑一怔,搖了搖頭,“說了給你了,我不要!”

    墨畫道:“這隻鷹雖然是我傷的,但最後是你補的一劍,所以算起來,是我們兩個合力殺的,所以也有你的份。”

    “我雖不喜歡吃虧,但也不想占別人便宜。”

    “一人一半,我不吃虧,你不上當。”

    令狐笑沉默了。

    墨畫想了想,又道:“你真不要?這可是二品中階妖獸,還是飛禽類的,折算成功勳,大概有兩三千點,平分下來,大概一人一千多點功勳……”

    “一千多點功勳哦。”

    一千多點功勳?!

    令狐笑心中一跳,當即又有些動搖了。

    他對飛禽妖獸,知之甚少,不清楚品階。

    但適才他以衝虛劍氣,強殺這隻妖獸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料想這隻妖獸,必然品階不低,大概介於初階到中階之間。

    但沒想到,這竟然真的是一隻二品中階的飛禽!

    而這個叫“墨畫”的太虛門小弟子,隻是孤身一人,也隻有築基中期修為,到底用了什家傳的劍法,才能將這隻飛在天上的鷹妖,擊成重傷,墜落倒地的……

    令狐笑此時細細想來,越想越心驚。

    同時心中那種,麵對強敵的熱血感油然而生。

    他開口又是:“你與我打一場。”

    “有空再說吧……”

    墨畫懶得理他,隨口敷衍道。

    而後他又問了一遍:“這一千多點功勳,你還要不要?”

    令狐笑又沉默了。

    墨畫看他的樣子,明顯是想要。

   

    就他這孤身一人,狩獵妖獸的效率,功勳賺得肯定也沒那容易。

    一千多點功勳,也必然是筆巨款。

    隻是他這人心性高傲,未必開得了口。

    墨畫歎了口氣,“你把這鷹的皮毛扒了,骨頭剔了,隨後我們一起去山門那,換了功勳,我們一人一半。”

    令狐笑沒有說話,如此沉默了片刻,便默默開始動手,給妖木鷹扒皮剔骨了……

    一千多點功勳,實在太多了,他的確拒絕不了。

    令狐笑把妖獸素材處理好,裝進儲物袋,遞給了墨畫。

    墨畫接過後,揣進了懷,對令狐笑道:

    “走吧,一起下山。”

    說完他不待令狐笑回應,就一個人邁著步子,大搖大擺地,徑直往山下走了。

    令狐笑看著墨畫的背影,遲疑了片刻,默默跟了上去……

    ……

    兩人走後,附近的山林,一個修士緩緩露出了身影。

    他看了眼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忽而一怔,往右手邊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右手邊也出現了一個人。

    突然出現的兩人,察覺到彼此,都是猛然一驚。

    而後互相對視,神情都微妙起來。

    “子悠?”

    “玄見?”

    “你在這做什?”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而後同時又都心中了然。

    荀子悠道:“你們衝虛門的老祖,讓你暗中關照一下,你們這個衝虛門的劍道天才?”

    名為“玄見”的衝虛門長老歎道:“劍心通明,五百年難得一遇,老祖可不得當寶貝?”

    “關鍵是,他性子孤僻,獨來獨往的。我若不盯著,他便是死在這山,被妖獸連骨頭帶肉給吃了,怕是都沒人知道……”

    “也是……”荀子悠點頭道。

    五百年一見的劍道天才,太虛門要是有,也得當寶貝供著。

    煉妖山雖是一種試煉,明麵上生死自負,以培養弟子麵對危機的能力。

    但這種可遇不可得的天才,總歸是例外,若真死在了山,就真的是宗門莫大的損失了。

    衝虛門長老問荀子悠,“你呢?做什來了?”

    荀子悠目光微微漂移,“我就是……偶爾閑逛,恰好路過了這。”

    衝虛門長老不悅,“我跟你說實話,你卻消遣我?你閑逛能逛到這,還隱著身形,匿著氣息,做賊一樣?”

    荀子悠沒答話。

    衝虛門長老哼了一聲,看了眼遠去的墨畫,若有所思,“談吐氣質,的確不一樣,但是資質,看著倒也一般啊……”

    衝虛門長老轉過頭,問荀子悠:

    “這孩子,到底什背景?什來曆?有何特殊?竟要你親自盯著?”

    荀子悠知道瞞不過,想了想,開口歎道:

    “陣法天賦不錯……”

    “陣法?”衝虛門長老愣了下,“你們太虛門,什時候主修陣法了?”

    “劍法呢?”

    衝虛門長老有些恨鐵不成鋼,“連以鑄劍為本的太阿門,都主修劍法了。我衝虛門其他不行,但論劍氣,仍舊是乾學州界翹楚,你們太虛門呢?你們的劍法呢?”

    荀子悠白了他一眼,“神念化劍,給你你敢學?”

    衝虛門長老一滯,想了想,點頭道:

    “這倒是,我不敢學,我不配……”

    那種“自殘”的東西,變態才會去學。

    荀子悠長長歎了口氣,“三家分流,我太虛門真正拿得出手的,根本沒法傳,還能怎辦?隻能混混日子了……”

    衝虛門長老不說話了。

    的確,從太虛門的角度來看,的確是挺難的。

    “不過,”衝虛門長老又疑惑道,“那孩子,叫‘墨畫’是吧?陣法能有多好?值得你親自關照?”

    荀子悠心中暗道:

    說出來嚇死你。

    但是我偏不說。

    “也就一般般吧,矮個子拔將軍,比同輩弟子,好了那‘一’點點……”荀子悠意味深長道。

    衝虛門長老不信。

    能讓老祖授意,讓金丹長老暗中照看,這樣的弟子,陣法水準絕對不可能“一般般”。

    荀子悠這個厚臉皮的,肯定說了假話。

    衝虛門長老心中默默道。

    但是,要說真有多強,他也不信……

    太虛門又不是陣法宗門,也不以陣法見長。

    這孩子陣法再強,難道還能比十二流的萬陣門,以及四大宗,尤其是有陣流淵源的乾道宗還強?

    不過情況如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太虛門盡力了,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衝虛門長老很是體諒。

    “有空一起喝酒。”衝虛門長老道。

    “有空再說吧……”

    荀子悠神色複雜。

    墨畫這孩子,一點不讓他省心。

    衝虛門長老也就隨口說說,他也很忙,盯著這個心性孤傲,劍心通明的劍道天才,也不是什容易的事。

    隻是臨行前,他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

    “宗門改製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我就不多嘴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荀子悠皺眉,“太阿門想進四大宗,你們衝虛門,莫非也是這個想法?”

    衝虛門長老失笑,“我衝虛門差得遠了,隻是……”

    他微微歎了口氣,“一旦改製,格局變動,宗門便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我們衝虛門,隻是以進維穩罷了,能留在‘八大門’就行。四大門的事,至少最近不考慮……”

    荀子悠點了點頭。

    衝虛門長老淡淡笑了笑,但心中卻微微沉思。

    “最近”不考慮罷了……

    假如令狐笑那個孩子,能將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也能將衝虛劍氣,修到極致……

    衝虛門未必不能更進一步。

    太阿門和衝虛門,表麵上看,必然是太阿門最強,但究竟誰能更先一步,邁進四大宗。

    事情塵埃落定之前,還真不好說。

    令狐笑那孩子的劍道天賦,可比外人想得,還要可怕得多……

    甚至此事在衝虛門內,也隻有老祖在內的,寥寥幾個嫡係長老知道。

    世人隻知衝虛門,出了一個五百年難遇的劍道天才,但根本不知,這個劍道天才,究竟“天才”到了何種地步……

    衝虛門長老心底微顫。

    荀子悠自然也不知他心所想。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便互相告辭了。

    ……

    而此時,衝虛門的這個劍道天才,已經默默跟在墨畫身後,翻山越嶺,來到了煉妖山的山門處。

    “二品中階妖木鷹的素材,換成功勳,謝謝。”

    墨畫遞出儲物袋,很有禮貌地說道。

    “二品中階?”山門處收售材料的弟子聞言一愣,“你不是殺二品初階,中階也能殺了?”

    之前墨畫經常找他,用二品初階的鷹隼妖類兌換功勳,他跟墨畫也比較熟。

    墨畫笑了笑,“運氣好,撿了個漏。”

    那弟子搖了搖頭。

    哪有那多運氣好……

    不過這種事,他也不方便多問。

    無論用什手段,能殺了妖獸,那就是本事。

    他將妖木鷹的羽毛,骨骼,爪牙,頭顱之類的材料清點了下,心中微算,便道:

    “合計兩千六百七十二點功勳,你看看。”

    墨畫翻了下清單,確認了下沒問題,點了點頭。

    功勳匯到了他的太虛令中,墨畫又分了一半,給了令狐笑。

    令狐笑愣了下。

    他沒想到,墨畫竟真的這大方,眼皮子眨都不眨,就將這一大筆功勳,分給了自己。

    迄今為止,他還沒見過這“闊氣”且大方的宗門弟子。

    而且,對自己這大方的弟子,不是衝虛本門的,而是一個隻有一麵之緣,還因為誤會,有了點過節的太虛門弟子……

    令狐笑一時心情複雜。

    墨畫卻盯著令狐笑,心思微動。

    這個劍道天才少年,劍法的確很厲害。

    從劍氣來看,他修的劍法,應該就是衝虛門的鎮派絕學,衝虛劍氣訣。

    這種劍訣,自己肯定學不來。

    這種劍氣,也不是自己能修來的。

    但是,這強一個劍修,可以拉攏拉攏,拉來當“打手”也是好的……

    墨畫眼睛眨了眨,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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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4 21:41:55
第749章 籌碼(為盟主齜牙不咧嘴加更~)

    回去的路上,墨畫又剛好和令狐笑一路。

    太阿門所在的太阿山,衝虛門所在的衝虛山,和太阿門所在的太虛山,三山一脈,位置毗鄰。

    兩人回宗的方向是一樣的。

    令狐笑仍舊冷冰冰的,不會笑也不會說話,但偶爾會看墨畫一眼。

    墨畫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疑惑道:

    “怎了?”

    令狐笑認真道:“你答應了,要跟我打一場的。”

    墨畫一怔,“什時候的事?”

    令狐笑有些生氣,“就是剛剛在山!”他皺著眉頭,“你想言而無信?”

    墨畫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我是說,‘有空再說’……”

    “你什時候有空?”令狐笑問道。

    墨畫歎了口氣。

    自己就隨口那一說。

    誰會閑得無聊,真跟他打架……

    “對了,”墨畫怕他糾纏,轉移話題道,“斷金門一直搶你的妖獸,你不想搶回來?”

    “這是我自己的事。”令狐笑道。

    “那你一直被他們搶,豈不是賺不到功勳了?”墨畫又問。

    令狐笑沉默了,而後他神色微冷,目光之中透露出銳利的劍意,整個人鋒芒畢露:

    “等我劍道有成,他們都不是我的一劍之敵,我再好好算這筆賬。”

    墨畫微微頷首。

    天才說話,就是硬氣。

    “那你現在,劍道不是還沒成?”

    令狐笑又是一滯。

    他劍道的確還沒修成,現在還無法“大殺四方”,所以反駁不了。

    墨畫尋思了一下,開始“循循善誘”道:

    “你修劍道,無論需要靈劍也好,需要天材地寶也罷,還是需要什宗門絕密的功法或劍法傳承……總歸是要功勳的吧。”

    “依我看,功勳應該不算富裕……”

    令狐笑本想說,自己劍法強,斬殺妖獸,賺的功勳並不少。

    但想了想,墨畫一千多點功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這分給自己了。

    他的“家底”估計和他的實力一樣,深不可測。

    令狐笑這話就沒底氣說出來。

    墨畫接著一板一眼道:

    “你被斷金門搶妖獸,賺不到功勳,你的劍心也好,劍道也好,修得就慢,離你劍道有成的那天,也就越遠……”

    “你就沒辦法找回場子。”

    “越是賺不到功勳,劍道修行越慢,越會一直被斷金門他們挑釁,騎在頭上……”

    “這就惡性循環了……”

    “有可能,等你劍道有成,想一雪前恥,教訓斷金門那幫弟子的時候。”

    “他們說不定,都已經畢業,不知到哪逍遙去了。”

    “若是今後都遇不到……”

    墨畫歎了口氣,“這輩子,你都未必能報這這個‘仇’,未必能咽得下這口氣了……”

    令狐笑被墨畫一說,忽然一怔,覺得很有道理。

    按照現在這個情況,墨畫所說的,大概率就是事實。

    這口氣,現在不出,很可能要咽一輩子。

    墨畫察言觀色,又道:

    “所以,君子不報隔夜仇,若是能報,就要趁早,不然黃花菜都涼了。”

    令狐笑被墨畫說得沉默了,片刻後,他忽而皺眉道:

    “你為什跟我說這些?”

    墨畫歎道:“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緣。更何況,我們三門一脈,祖上都是一家人,理應互相幫助,不分彼此。”

    令狐笑有些狐疑,但他直覺上,也沒感到墨畫在騙他,或是在坑他。

    他說這些話,似乎的確是為了他好。

    “你要怎幫我?”令狐笑遲疑道。

    墨畫燦然一笑,一臉陽光:

    “你到我們太虛門的山頭獵妖,斷金門被我們打怕了,不敢越界,更不敢搶你的妖獸。”

    令狐笑一怔,微微皺眉。

    斷金門被打怕了……

    他入山晚,又比較孤僻,除了自己的劍法,別的事不太過問,所以並不清楚太虛門和斷金門之間的糾紛。

    隻是,在他印象中,太虛門並不比斷金門強多少。

    而斷金門又向來無賴,不擇手段,到底是怎會被太虛門打怕了的?

    令狐笑有些不解。

    “而且……”墨畫趁著令狐笑神思不屬時,又道,“你還能跟我們太虛門弟子,一起組隊獵妖,這樣賺功勳更快。”

    墨畫估算過了,以令狐笑劍氣的威力,隻要給他配個人,偵查妖獸,埋下陷阱,布置陣法。

    陣法爆炸後,負傷的妖獸,他怕是一劍就能解決了。

    一劍不行,頂多再來一劍。

    令狐笑卻有些排斥。

    “我不與人組隊。”

    “為什?”墨畫問道。

    令狐笑微微仰頭,聲音冷酷道:

    “我要將劍法,修到極致,而劍修的路,必是孤獨的路……”

    墨畫無語了,半晌後深深吸了口氣,沒好氣道:

    “你糾結這破玩意做什?”

    “極致的劍法,跟你孤不孤獨,有什關係?”

    “你劍法若是強了,想孤獨就孤獨;劍法若是不行,孤獨了有個屁用?被人一劍劈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

    “關鍵是修劍法!”

    “修劍法,就要花功勳。”

    “當務之急,肯定是多賺功勳,賺得越多越快越好,然後集中資源,快速提升劍道造詣……”

    “有人能幫著賺功勳,你不賺,你是笨蛋?”

    ……

    墨畫口齒清晰,語速又快,劈啪啦一頓說。

    令狐笑被墨畫給說懵了。

    他也並非真的生人勿近,隻是資質太好,遭人妒忌,被人疏離慣了。

    所以久而久之,就孤僻了起來。

    也不願與人交流。

    若是一直這樣,直到結丹乃至羽化,他很可能會就此成為一個實力超絕,但孤僻怪異,不通人情的絕頂劍修。

    但現在,卻有些不一樣了。

    墨畫的話,回響在令狐笑的耳邊,他沉思許久,默默點了點頭:

    “好……”

    原本以為還要再費一番口舌的墨畫,有些詫異。

    不過令狐笑既然同意,那就是好事。

    墨畫習慣性地拍了拍令狐笑的肩膀,神態親切,動作自然。

    令狐笑身體一僵,但也沒有拒絕。

    “下個旬休,你去煉妖山入口那幾個山頭,找太虛門的弟子,報我的名字就行。”

    “你劍法這厲害,一劍一隻妖獸,一天能賺好多功勳。”

    墨畫給他畫“大餅”。

    當然,這也是實話。

    令狐笑點了點頭。

    到了路口,兩人分開,各自回宗。

    回到宗門後,連續幾日,令狐笑都有些心事重重。

    墨畫的話,做的事,總是會浮現在他腦海。

    初見之時,那種隱晦的殺意,詭譎莫測的壓迫感,還有從容如流水般的法術和身法;

    死去的妖木鷹身上,那淩厲異常的金色劍氣,以及滲入骨肉的,細碎的劍刃碎片;

    後來斂去殺意時,如沐春風的笑容。

    以及話語之間流露出的,陽光般的真摯和從容……

    種種矛盾,且有些違和的形象交織在一起。

    令狐笑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

    “墨畫……”

    ……

    至於墨畫,回到宗門後,他就把令狐笑給忘了。

    因為太忙了,又要修行,又要上課,又要練陣法,還要考慮煉器和鑄劍的事,基本無暇他顧。

    偶爾他研究劍陣的時候,才會想起令狐笑。

    令狐笑的劍氣,的確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築基境界最強的劍氣。

    比斷金門的斷金禦劍訣,明顯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當然,他現在修為還低,劍氣雖強,但未必能真正操控得遊刃有餘。

    而且有靈力限製,也未必能全力放出幾劍。

    真正實戰起來,還是比較容易被針對的。

    但盡管如此,也非常強了。

    若是運用得當,在築基境界,尤其是築基中期的修士間,足以大殺四方。

    還有就是衝虛劍氣……

    墨畫很好奇,衝虛門以衝虛劍氣聞名,但這種劍氣強大的根源,究竟在哪。

    這種劍氣,是不是也能通過“劍陣”增幅,或是模擬。

    若是能通過劍陣,衍化出衝虛劍氣,那自己禦劍的威力,是不是會更上一層樓?

    “以後有機會,要好好研究研究。”

    “衝虛劍氣不好意思偷學,但我不學,就研究研究,應該沒什問題……”

    墨畫心中默默道。

    ……

    而此時,太虛門長老居。

    幾日未歸的荀老先生,剛剛返回宗門,便喚來一個麵容古樸的內門長老,緩緩道:

    “我想用一下太虛天機鎖,鎖一些因果,這件事,要你們慕容老祖首肯。”

   

    “但他時不時閉關,我不便貿然打擾。”

    “你回族說一下,若是你們老祖出關,就告訴他一聲,或是有明確時辰,我提前過去。”

    那長老聞言微怔。

    需要動用太虛天機鎖,那必然是頭等的大事了。

    這種事,他也不方便問,隻是拱手道:“是,晚輩遵命。”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

    這長老離開後,沒過多久,荀子悠又來了。

    他要例行匯報一些墨畫的動向,以免讓老祖以為,自己在摸魚。

    荀子悠向荀老先生行了禮,而後將近日墨畫在煉妖山的所作所為,都告訴了荀老先生。

    包括練習禦劍,獵殺妖獸,以及結交太阿門歐陽家,那個叫歐陽木的小子,包括遇到衝虛門那個劍道天才的事。

    荀老先生心中微微詫異。

    墨畫這孩子做的事,總是讓他始料不及……

    “我知道了,你繼續留心照看著。”荀老先生叮囑道。

    “是。”荀子悠拱手答應道。

    荀老先生低頭,不知沉思著什。

    荀子悠幾次欲言又止。

    荀老先生微微抬眸,淡淡道:

    “有話就說。”

    荀子悠沉思片刻,皺眉道:“老祖,我有一事不解……宗門改製這件事,究竟是誰在背後推動?”

    荀老先生目光微凝,看向荀子悠,不答反問道:

    “你覺得呢?”

    “明麵上看,應該是四大宗,”荀子悠緩緩道,神色凝重,“可是,細細想來,此事又十分奇怪……”

    荀老先生挑眉,目光淡然地看著荀子悠,問道:

    “哪奇怪?”

    荀子悠皺眉道:

    “宗門改製的目的,是改變當前宗門格局,先破而後立,改舊而換新……”

    “可四大宗,他們已經是四大宗了,是乾學州界頂尖的宗門了,他們要改什格局?”

    “一旦宗門改製,最好的情況,他們依舊是四大宗。”

    “可萬一出了什意外,橫生變故,他們地位不保,跌出了四大宗,豈不就成了笑話?”

    “如此重要的事,他們絕不會如此欠考慮,更不會如此兒戲。”

    “所以,此間必然還有什深意……”

    荀子悠沉聲道。

    荀老先生有些訝異,默默看著荀子悠,片刻用蒼老的聲音問道:

    “你怎想?”

    荀子悠苦笑,“我就是拿不準,才會問您的……”

    “你想什,就說什,”荀老先生語氣溫和了些,“不必有顧慮。”

    荀子悠略作思索,這才緩緩道:

    “依我的看法,四大宗似乎是想……將所有宗門‘洗牌’?”

    荀老先生眉頭微挑。

    荀子悠見老祖並未責怪,便順著繼續道:

    “這些時日,我也抽空,找各世家和宗門內部的幾個故交道友,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

    “根據得到的消息推斷……”

    “他們四大宗,似乎是想將整個乾學州界,從上到下所有宗門,包括八大門,十二流,乾學百門,以及百門之下的中小宗門,全部洗一次牌……”

    “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聽從他們號令的宗門,就從顯要的位置踢下去,讓聽話的頂替上來……”

    “這樣從上到下洗一遍,從而在乾學州界,奠定真正的,以‘四大宗’為首的宗門勢力格局。”

    “四大宗,會成為宗門巨頭,一方巨擘。”

    “而餘下的八大門,十二流,乃至全部乾學宗門,都會成為其附庸,受其耳提麵命,不得稍有違抗。”

    荀子悠歎道:“世間大多勢力,強則壟斷,形成寡頭,獨斷專行,這是必然的。”

    “但這樣一來,又有兩個問題……”

    荀子悠神色費解,“一是四大宗如何斷定,在這次宗門改製,或者說論道大會之中,他們不會落敗,不會從四大門跌落?”

    “二是,假如他們真的要洗牌,那首當其衝的,便是我們太虛門,以及……”

    荀子悠一頓,沉聲道,“與我們同出一脈的……太阿門和衝虛門!”

    “可太阿門和衝虛門,仿佛對此一無所知,不但不反對改製,還盡力推行。”

    “他們似乎還都在想著,借這次宗門改製更進一步,從而躋身四大宗……”

    荀子悠一臉憂慮。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看著荀子悠的目光,也帶了一絲讚許。

    能學會動腦子,也算是好事,自己也能省點心。

    “你猜得對,但也不對。”

    荀老先生道,“四大宗必然想成為宗門巨頭,成為真正的‘四大宗’,獨尊一方,號令千門,莫敢不從。”

    “但這背後,應該還有更深層,更可怕的隱秘,有著更深暗的邪念……”

    荀老先生目光深邃,隨即歎道:“但這些,就不方便跟你說了。”

    “至於太阿門和衝虛門,他們即便不知背後的隱秘,不知這因果到底有多可怕,但至少對四大宗的圖謀,他們應該是心知肚明的……”

    荀子悠皺眉,“那他們……”

    荀老先生搖頭,“人釣魚,魚吃餌,都是心甘情願的。”

    “不到最後,你怎知道,是人釣起了魚,還是魚吞了餌,扯斷了線,把人拖進了水?”

    “對四大宗來說,這是一個局。”

    “成了,他們一言九鼎,統領一個州界,上千宗門聽其號令。”

    “但對太阿門還有衝虛門來說,這同樣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抓住機會,他們激流勇進,便可一躍登頂,成為真正‘頂尖’的宗門。”

    “大家都在賭。”

    “可是……”荀子悠皺著眉頭道,“拿宗門前途去賭,是不是太冒失了?我總覺得,此舉有些……”

    荀子悠沉默了下,還是將那兩個字說了出來:

    “愚蠢……”

    荀老先生微微一笑,“不要從局外去看,所謂旁觀者清,旁觀者的‘清醒’,都是假的。”

    “大多自視清醒的旁觀者,一旦入了局,反而會比當局者更愚蠢。”

    “太阿門在賭,衝虛門在賭,你以為我太虛門,就不想賭?”

    “我太虛門是沒籌碼,要是有籌碼,早就布局開賭了。”

    “況且,按世人的習慣,功過往往都是事後來評判的。”

    “太阿門和衝虛門,若是賭贏了,那就是運籌帷幄,高瞻遠矚;”

    “若是賭輸了,那就是貪心作祟,不自量力。”

    “但此時塵埃未落,乾坤未定,你如何來判斷,他們此舉究竟是‘高瞻遠矚’,還是‘不自量力’?”

    “你又怎知道,他們一定會輸?”

    “萬一,他們贏了呢?”

    荀老先生目光如炬,灼灼逼人。

    荀子悠一滯,被荀老先生問住了。

    他此時才意識到,事不關己地考慮問題,會自以為清醒。

    而一旦設身處地去解決問題,眼前迷霧重重,因果叵測,著實難以決斷。

    荀子悠深深歎了口氣,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荀子悠小聲問道:“那老祖,我們太虛門……”

    荀老先生道:“我們太虛門底子薄,安分一些,靜觀其變,順勢而為吧……”

    荀子悠心中感慨。

    不愧是老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但細細琢磨,又跟沒說一個樣。

    荀老先生沉默片刻,又歎道:

    “太阿門想激流勇進,衝虛門想以進維穩,表麵上看,他們兩家比我們太虛門要強很多。”

    “但實際上,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不比誰好多少。”

    “此次宗門改製,明麵上波濤起伏,暗地才是血潮湧動……”

    “我太虛門自身難保,他們也隻能自求多福了,怎賭,能不能賭贏,就看他們自身的氣運了……”

    ……

    荀子悠眉頭緊鎖,心中沉甸甸的。

    老祖這個層次要考慮的東西,比他們這些宗門長老,實在是多太多了……

    荀老先生麵容平靜,但心多少也有些沉重。

    雖說彼此自求多福,但太虛、太阿、衝虛三門,畢竟同出一脈,在他們這等壽命悠長的老祖眼,算是血肉相連的一家。

    如今風雨欲來,他也不想見到三門之中,真的有誰翻了船,遭逢不測。

    隻是茲事體大,就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了……

    荀老先生心事重重,抬起頭,見荀子悠也愁眉不展,微微搖頭,道:

    “你別管那多,記住我叮囑你的事,照顧好墨畫就行,其他的事,不需要你管。”

    荀子悠無奈,拱手道:“是。”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忽而想起什,問道:“你說,墨畫那孩子,與太阿門和衝虛門的弟子,有了交集?”

    “嗯。”荀子悠點頭,“關係還不錯。”

    “衝虛門的那個劍道天才,和墨畫算是‘不打不相識’,兩人雖第一次碰麵,但話聊得倒不少。”

    “至於太阿門,歐陽家那個小子,跟墨畫關係就更好了,天天幫墨畫鑄劍,一見麵就喊墨畫‘師兄’……”

    “師兄?”荀老先生微怔。

    “師兄。”荀子悠確定道。

    荀老先生點了點頭。

    墨畫這孩子,人緣倒是不錯,就連太阿門歐陽家的弟子,都喊他“師兄”了……

    荀老先生沉吟片刻,忽而一愣。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浮現在荀老先生心中。

    這個想法,大膽到連荀老先生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靜下心來,沉思片刻,心緒宛如波濤一般洶湧起伏,心中喃喃道:

    “我太虛門,好像也不是沒“籌碼”……”

    “我們要不……賭個更大的?!”

    荀老先生目光驚顫,而後慢慢變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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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5 21:50:16
第750章 機靈
  荀老先生心裏在醞釀一件大事。

  至于墨畫,仍舊心無旁骛地上課修行。

  很快又到了旬休。

  煉妖山裏,墨畫坐在一棵大樹上,面前擺着一把靈劍,百無聊賴地殺着天上的鷹隼。

  二品初階鷹隼,他現在殺着已經沒什麽壓力了。

  基本上一劍一隻。

  所以殺得久了,未免覺得枯燥。

  與此同時,他也在耐心等着。

  等着令狐笑找上門。

  這樣一來,他就有一個“劍道天才”,給自己當“打手”了。

  而且這個劍道天才,還是可成長的,将來說不定越來越厲害。

  墨畫在樹上等啊等,一直等到午時已過,接近傍晚,夕陽已經歪着身子,開始往西方沉了。

  還是沒有令狐笑的身影。

  “不來了?”

  墨畫歎了口氣。

  沒釣到魚……

  那就下次再說吧。

  墨畫準備收拾收拾,先回去了,但想了想,還是再等一會。

  萬一這少年在做思想鬥争呢?
  這種性情孤僻的少年,看着冷漠,但一般内心戲都比較多。

  墨畫坐在大樹上,取出一壺果酒,一邊看夕陽,一邊慢慢等着。

  果然,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遠處密林掩映的山道中,出現了一道少年的身影。

  正是一身淡青色衣袍的令狐笑。

  “來了!
  墨畫精神一振,站在樹上,遠遠地就揮手招呼道:

  “令狐笑!”

  令狐笑一怔,擡頭發現遠處密密的山林間,一棵大樹上,正有個小少年在對自己招手。

  看身形氣質,正是墨畫。

  令狐笑微微皺眉。

  這麽遠的距離,這個叫“墨畫”的小修士,到底是怎麽發現自己的?
  大家都是築基修士,他的神識有這麽強麽?

  令狐笑不解,但還是邁着步子,向墨畫走去。

  兩人碰面後,墨畫既沒多嘴,問他爲什麽這麽晚才來,也不說跟他說些寒暄的廢話,而是直奔主題道:
  “天色不早了,我帶你去殺妖獸。”

  令狐笑神色還是冷冷的,問道:
  “殺什麽妖獸?”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墨畫道。

  說完,他便帶頭走在前面。

  令狐笑遲疑了片刻,雖有些不情願,但也緩緩地跟在了墨畫身後。

  “我告訴你,我們太虛門是怎麽殺妖獸的。”

  墨畫一邊走一邊說道。

  原本他是想找人帶着令狐笑走一遍流程的。

  但令狐笑畢竟是沖虛門的劍道天才,墨畫考慮了下,決定還是自己親自出手比較好,這樣才顯得重視。

  反正他現在,日子雖然充實,但也比較無聊。

  剛好趁這段時間,結交結交朋友,帶着令狐笑玩玩。

  太虛門獵妖的流程,經墨畫研究,同門弟子實踐,再根據實際情況不斷優化,已經十分穩定且成熟了。

  這次要殺的,是一隻奎木狼。

  墨畫找蹤迹,埋陷阱,布陣法,然後拉着令狐笑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

  奎木狼觸發陣法,陣法爆炸,殺機湧現。

  火光四溢,煙塵四起。

  奎木狼也被炸成了重傷。

  “砍它!”墨畫道。

  令狐笑便拔劍,一道璀璨而淩厲,瑩潤如月色的強大劍光,破空而出,直接劈在了負傷的奎木狼身上。

  奎木狼當場斃命。

  獵妖結束了。

  令狐笑愣住了。

  前後總用時,不超過一個時辰。

  大部分時間,是用來找妖獸,跟蹤妖獸,埋陷阱,布陣法的。

  真正戰鬥爆發,從陣法激發,到自己出劍,再到妖獸斃命倒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就這樣,簡簡單單,一隻二品初階妖獸,就被獵殺了。

  甚至簡單到讓他覺得,就是個“傻瓜”,按部就班地操作,也能這樣殺了妖獸……

  太虛門……一直都是這樣殺妖獸的?
  哪個妖獸經得住這樣殺?

  令狐笑覺得,自己的認知都被颠覆了。

  墨畫擡頭看了看天色,“還有點時間,還能再殺一隻,殺完就可以回去了。”

  而後他故技重施。

  在成熟而缜密的獵妖安排下,以及令狐笑強大的劍氣殺伐下,又一隻妖獸,平平無奇地倒下了。

  兩人剝了素材,到了山門處賣了。

  “兩隻妖獸,扣掉陣法的成本,其餘平分,一人是八百點功勳。”

  墨畫說道,而後将八百點功勳,劃給了令狐笑。

  令狐笑有些怔忡。

  就這……

  小半天的時間,在山林裏逛逛,劈了兩三劍,八百點功勳就到手了?
  這讓他覺得,之前孤身一人,躲在深山老林,全神戒備,将劍心催發到極緻,與妖獸厮殺,又與斷金門勾心鬥角,花了數日,甚至有時要兩三旬的時間,才能殺一隻妖獸,賺個一千多點功勳的自己,像是個“傻子”……

  回去的路上,令狐笑沉思許久,最終還是漠然道:

  “這樣獵妖不好,我下次不參與了。”

  墨畫疑惑道:“哪裏不好?不是很快麽?”

  令狐笑搖頭,“太過取巧了,不利于磨煉劍道,也會讓劍心麻木大意,生出惰性。”

  “而且,事先埋伏,依賴陣法,多少有些勝之不武。”

  “這與我的劍道相違背,會讓我失去直面強敵的勇氣……”

  墨畫微怔,随後歎了口氣,無語道:

  “早晚有一天,你會蠢死的。”

  令狐笑一愣,随即有些愠怒,冷冷道:“你才蠢!你懂什麽?你又不修劍法,沒有劍心通明的天賦,怎麽知道劍道的追求!”

  “劍心通明是什麽?”墨畫好奇道。

  令狐笑臉色一冷,仰頭道:“說了你也不懂。”

  “哦。”墨畫看了眼令狐笑,沉思片刻,問道,“伱打算在宗門裏待一輩子麽?”

  令狐笑不明白墨畫爲什麽問這個,但還是搖頭道:
  “怎麽可能……”

  墨畫沉聲道:“那你知道,宗門外的修士,是怎麽殺人的麽?那些罪修,邪修,魔修,爲了采補,吸靈,吸血,修行邪功,都會用哪些手段麽?”

  令狐笑被墨畫一問,有些沉默。

  他雖然也做過幾個懸賞,但外出的次數,并不算多,接觸到的真正的罪大惡極的邪魔修士,也寥寥無幾。

  墨畫撇了撇嘴,“那些邪魔修士,若想殺你,自然有什麽手段就用什麽,卑鄙也好,無恥也罷,他們會在乎麽?”

  “你被他們殺了,被他們分屍了,血用來畫陣法,肉用來喂妖魔,你那個什麽‘劍心’,也被挖了出來,當成藥引,煉成邪丹了……”

  “甚至神魂都被吃了……”

  “這個時候,你要跟他們講道理麽?要控訴他們‘勝之不武’麽?”

  “誰會理你呢?”

  墨畫的話冰冷而現實。

  令狐笑臉色有些發白。

  片刻後,他看向年齡比自己還小一點,一副單純少年模樣,隻有目光有些深邃的墨畫,皺眉問道:

  “這些事……你怎麽知道?”

  魔修分屍,血畫陣法,肉喂妖魔,心脈煉丹,神魂生吃……

  這些血淋淋的東西,墨畫一個正經宗門的小修士,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當然是我親眼看到的……”墨畫心裏默默道。

  不過這些事,倒不好明說。

  一旦傳出去,就會破壞自己在同門弟子之間,天真單純的友好形象。

  “這是我一個在道廷司任職的,常年緝捕罪修,與邪魔打交道的,姓顧的叔叔告訴我的。”

  墨畫又把“顧叔叔”的名号來出來唬人了。

  令狐笑見他說得煞有介事,有鼻子有眼的,自然也就信了。

  “所以,”墨畫神情嚴肅道,“世人常說,修道險惡,但我們這些宗門弟子,其實并沒有意識到,什麽是真正的‘險惡’。”

  “這些真正的險惡,可能更加無恥,卑鄙,狠毒,陰險……讓人防不勝防。”

  “你若抱有‘勝之不武’這種幼稚的想法,将來真的步入修界,肯定會吃大虧的。”

  “甚至有可能,靈劍被折斷,劍心被污染,劍道根基毀于一旦,你自己也小命嗚呼了……”

  劍道根基,毀于一旦……

  涉及劍道的事,令狐笑果然神情無比凝重。

  墨畫繼續道:“因此,若想活得長遠,問道長生,攀登真正的劍道巅峰,就要抛棄你那些不知所謂的堅持。”

  “要不擇手段,提升劍法修爲,哪怕借助外物,也在所不惜。”

  “一直活下去,一直變強,最終才能走到劍道的盡頭!”

  墨畫對劍道一竅不通,便根據自己對陣法的理解,胡亂扯了一通。

  不過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應該大差不差。

  令狐笑果然神情變幻,若有所思。

  墨畫見令狐笑動搖了,最後便溫聲勸道:

  “你先簡簡單單,殺這些低級的妖獸,賺些功勳,提升下實力。”

  “以後有空,我們再找人組隊,一起去殺二品中階,甚至是高階的妖獸。”

  “與這些強大的妖獸交手,在生死邊緣,承受巨大壓力,才能真正地錘煉你的劍心,磨煉你的劍法。”

  令狐笑果然一個激靈。

  獵殺二品中階,乃至高階妖獸?!

  令狐笑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身上迸發出強烈的戰意,當即點頭答應道:
  “好!我跟着你們獵妖!”

  墨畫心中歎了口氣。

  一根筋的劍修,就是好騙。

  一聽到要狩獵中高階的妖獸,立馬打了雞血一樣。

  隻是二品中階妖獸,比初階強了一個檔次,血氣妖力也渾厚,殺起來有點麻煩。

  高階的更不用說了,不僅麻煩,危險也大。

  但是“畫餅”麽,總要畫得稍微大一點點。

  而且等程默他們,修爲再高深一點,也是要嘗試着,殺更強一些的妖獸了。

  所以,也不算畫餅。

  至于什麽時候去殺,那就看情況了。

  反正自己跟令狐笑說的是“以後有空”。

  可能一兩個月後就有空,也可能要個一兩年,兩三年的,也說不準……

  令狐笑顯然沒有墨畫這麽多花花腸子。

  他覺得墨畫說得也有道理。

  簡單高效地獵殺低級妖獸,快速賺取功勳,提升劍道實力。

  然後再去挑戰更兇猛強大的妖獸,磨煉自己的劍心和劍法!
  自己之前誤會他了。

  墨畫這個人,也不是沒有求勝之心,而是步步爲營,穩紮穩打,尋求更長遠的大道。   
  令狐笑微微點了點頭。

  就這樣,令狐笑也算是“入夥”了。

  次日,墨畫就讓郝玄,帶着令狐笑去獵妖。

  郝玄負責偵查,布陣法,令狐笑負責殺。

  到了傍晚,兩人回來了,郝玄震驚道:“好強的劍氣!嗖地一下,那妖獸就死了。”

  “這一天,殺了五隻妖獸。”

  “令狐師兄果然厲害!”

  令狐笑神情淡淡的,不過被郝玄這麽一誇,也微微抿了抿嘴。

  他畢竟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被人誇幾句,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很開心的。

  平日在沖虛門,是沒弟子誇他的。

  因爲大家都知道,他是五百年難得一遇的劍道天才。

  既然如此,他劍法再高超,别人也覺得理所當然。

  反而因此會被别人疏遠。

  但在太虛門,就不大一樣了。

  大家組隊獵妖,通力合作,他劍氣越強,妖獸殺得越快,功勳賺得越多。

  而且,這個功勳大家都有份。

  所以令狐笑,不知不覺就成了獵妖的“大腿”。

  太虛門對他的稱贊,也是誠心的。

  令狐笑跟太虛門的弟子混在一起,沒了那麽多算計,反而覺得自在許多。

  除此以外,還有一位專門的鑄劍師——歐陽木,替他修補和保養靈劍。

  傳承靈劍,十分名貴,不僅鑄造困難,平日保養,以及受損後修複,也都是很有講究的。

  三門之中,太阿門精通鑄劍。

  歐陽木是太阿門的傳人,因此太虛門弟子,但凡有劍器或是靈器有問題,都會付功勳,讓歐陽木幫忙修。

  令狐笑也不例外。

  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不少。

  歐陽木一心鑄劍,令狐笑一心修劍,而且性情一個木讷,一個孤僻,反倒容易相處。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令狐笑也漸漸融入了太虛門的弟子中。

  他現在每次進山,就到太虛門的山頭混。

  然後碰到太虛門弟子,立馬就有人熱情地拉着他組隊。

  别人找妖獸,埋陣法,他負責出劍。

  殺了妖獸,得了功勳,按勞分配了之後,各自心滿意足地下山。

  這個過程,輕松自然。

  甚至有時候,令狐笑會有些恍惚。

  他會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其實并非沖虛門的修士,而是太虛門的弟子……

  而令狐笑和太虛門混在一起的事,也被暗中關照他的沖虛門長老都看在眼裏。

  沖虛門長老回去禀報了沖虛門老祖。

  沖虛門老祖捋着胡子,沉吟片刻,道:
  “無妨,這是好事。”

  長老不解,“這怎麽就是好事了……”

  沖虛老祖道:“我沖虛門,強于太虛門;笑兒的實力,也強于太虛門的弟子。”

  “他跟太虛門混在一起,便如獅子混入狼群,獅子爲首,狼群次之。”

  “以笑兒的劍道天賦,将來不可限量。”

  “但修士畢竟是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他能與太虛門一衆弟子結交,也算是打通了人脈,奠定了威望,将來行事也方便。”

  “甚至太虛門一旦沒落,他們還必須要攀着笑兒這份人情。”

  沖虛門長老聞言,微微颔首:
  “還是老祖考慮得周到。”

  “不過,”沖虛門長老又有些擔憂,“他跟太虛門,那個叫墨畫的弟子,走得比較近。”

  “墨畫這個孩子,古靈精怪,而且巧舌如簧。”

  “他說的話,笑兒表面上雖是冷冷的,但心裏似乎還就真信了,而且都照做了……”

  沖虛門長老有些無奈。

  沖虛老祖有些皺眉,“這個孩子,什麽來曆?”

  “我打聽了一下……似乎很受太虛門荀老祖的賞識,資質不好,但陣法學得不錯……”沖虛門長老道。

  “陣法學得不錯?”

  沖虛老祖微微沉吟,而後颔首道:“這也無妨……”

  “陣法好,剛好可以輔佐笑兒。”

  “笑兒雖心性孤僻,但劍心通明的天賦在那裏,不是蠢笨的人,不可能受人擺布。”

  “而且,陣法再好,終究是幫别人的。不如劍法,一切偉力歸于自身。”

  “所以,将來必然還是笑兒做主。”

  “而太虛門這屆弟子,剛好可以作爲笑兒的助力!”

  沖虛門長老點頭贊道:“老祖英明!”

  但話雖如此,他心中還是隐隐有些顧慮。

  老祖的想法,固然很好,但似乎跟實際情況,有那麽一點點微妙的出入。

  尤其是,老祖沒親眼見過那個叫“墨畫”的弟子,根本不知道,那個孩子“機靈”到了什麽地步。

  但真讓他說,他也說不清楚。

  再機靈,又能怎麽樣呢?

  況且老祖事務繁忙。

  尤其是宗門改制在即,各大宗門暗流湧動,憂心的事也多,不值得爲一個太虛門的小弟子,耽擱老祖太多的時間。

  因此沖虛門長老沒再多說什麽,行了一禮,便告辭了。

  沖虛老祖心思在其他事上,一時也沒有多想。

  ……

  而在太虛門裏,墨畫卻有些犯愁。

  令狐笑的事,他已經安排妥當了。

  但他自己的實力,卻有些僵住了。

  眼看着第四年就要結束了,可他修爲、神識、禦劍、陣法都卡住了。

  修煉需要水滴石穿的堅持,築基中期的修爲,短時間内,也突破不了。

  神識卡在了十七紋。

  十八紋就在眼前,但受天道法則限制,面前隔着一層壁障,就是突破不了。

  禦劍威力極強,但漸漸也達到了瓶頸。

  要等自己學了新的劍陣,或是小木頭學了新的鑄劍術,才能繼續提升。

  陣法他更是天天練。

  尤其是五行八卦陣法,已經學膩了,暫時也沒什麽新鮮的東西了。

  而除了五行八卦陣,也很久沒有新的陣法來學了。

  修爲這個沒辦法,要一點點磨。

  神識可能也需要一點點契機。

  眼下能做的,就是找點新的陣法學了。

  墨畫想了想,決定去找荀老先生問問。

  “新的陣法?”荀老先生微怔。

  “嗯。”墨畫點頭,“老先生,除了五行八卦陣法,還有其他陣法學麽?”

  “元磁陣法也行……”墨畫弱弱補充道。

  他手裏僅有的幾副十七紋元磁陣,已經被他畫爛了。

  荀老先生歎了口氣。

  學得太快,也不是什麽好事,現在壓力全來到他這個老先生身上了。

  但有些陣法,墨畫現在學,還太早了。

  而另外一些陣法,雖歸屬于正規陣法門類,但亦正亦邪,很容易學出岔子。

  “我考慮考慮……”荀老先生道。

  “好的。”墨畫乖巧道。

  他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被荀老先生叫住。

  “墨畫。”

  荀老先生微微皺眉,沉思片刻,這才開口問道:“你的神識,還能再增強麽?”

  荀老先生問得很謹慎。

  剛入築基中期,便有十七紋神識,這個已然超出同境界修士一大截了。

  但荀老先生總覺得,墨畫應該不止如此。

  身爲那人的弟子,一切離譜,都有可能……

  墨畫撓了撓頭,“不好說,可能要看點機緣……”

  比如,有沒有人給自己“送餐”。

  又或者是,再找個祭壇之類的。

  這個的确要看“機緣”。

  但這種事,墨畫肯定不能明說。

  荀老先生目光微沉,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此後荀老先生不再說什麽。

  墨畫也不便打擾,因爲他發現,荀老先生最近似乎總是憂心忡忡,似乎在考慮什麽大事。

  但這些宗門層面的大事,自己也插不上手,估計幫不了老先生什麽忙。

  能不給老先生添麻煩就行了。

  墨畫行了一禮,便起身告辭了。

  可他剛到門口,一轉身,迎面便碰到了一個,身穿太虛門内門道袍,容貌俊朗,身形挺拔,神色間帶着幾分閑适的男子。

  看樣子,似乎是内門的某位長老。

  這長老突然撞見墨畫,明顯一愣,臉上閃過一丢丢心虛的神情。

  就像是做賊被人發現了一樣。

  但不過一瞬間,他的神色便恢複如常。

  若不是墨畫神識敏銳,根本察覺不到。

  而且,這位長老身上的氣息,莫名有些熟悉……

  墨畫心裏有些疑惑,但還是恭敬地行弟子禮,道:
  “長老好。”

  那長老看向墨畫的目光十分平靜,仿佛從沒見過墨畫一樣,隻當墨畫是一個尋常的弟子,淡淡點了點頭:
  “嗯。”

  而後他便越過墨畫,進了荀老先生的居室。

  墨畫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困惑,便喚來一旁的小道童,問道:

  “适才那位長老是誰啊?”

  小道童天天迎來送往,消息靈通。

  而且他跟墨畫玩得很好,便一五一十道:

  “是荀子悠荀長老,荀老先生的後輩,如今在内門做長老,平日負責看管煉妖山,偶爾會來拜訪老先生……”

  墨畫一怔,想着那陌生,但卻有些熟悉的身影,神色若有所思。

  片刻後,墨畫眼眸微亮,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哦……荀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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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6 08:55:25
第七百五十一章 怪物

    荀子悠進了長老居室,默默鬆了口氣。

    他沒想到自己臨時起意,來找老祖商議事情,竟突然在門口碰到了墨畫。

    老祖的居室,不容神識窺視。

    因此他根本沒想到,墨畫會突然從屋出來。

    就這樣,他這個“偷窺者"和正主撞了個正著。

    荀子悠心還是有點虛的。

    但好在他是金丹後期修士,活了兩三百年了,城府和閱曆擺在這,隻一瞬間,就收斂起了臉上的異樣,裝作不認識墨畫,這才蒙混過關了。

    “應該沒事吧......"

    荀子悠心中默默道。

    碰了次麵罷了,這孩子即便再機靈,也不可能發覺什吧.

    而且剛才,他也恭恭敬敬地對自己行禮,喊自己長老了,一副本本分分的模樣。

    荀子悠微微點了點頭。

    他走進了內室,將一枚玉簡,呈給荀老先生。

    “改製的事,基本已經定下了......"

    “道廷那邊,已經在走流程了。"

    “具體的章程,還在商榷,但大致上,也不外乎就是通過論道大會的名次,決定宗門序位。"

    “借此洗牌,重新議定四大宗、八大門、十二流的名額。"

    "與此同時,借這次改製,改變乾學州界的宗門體係,提高‘四大宗'的地位,及其在乾龍山靈礦中切分的份額。

    “換句話說,宗門改製之後,四大宗這個名頭,比以往都更重要!"

    “誰能從現有四大宗的手中,搶到四大宗的名額,誰就能同時擁有新任‘四大宗'的權柄,以及乾龍靈礦巨額的靈石利益。IT

    “當然,若搶不到,那這些都還是現有‘四大宗'的。

    荀老先生目光微微凝重。

    荀子悠歎了口氣:

    “這是明謀啊......"

    “是四大宗為了給自己鋪路,一步步成為不遜於道州道宗那般,真正的宗門巨頭,而設下的局。

    “如此大一塊肥肉擺在眼前,其他宗門,哪怕知道風險很大,贏麵很小,也都會想著賭一賭。"

    “沒真正輸之前,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贏。"

    荀子悠有些感慨。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

    是的,沒輸之前,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贏

    但他現在也想賭了。

    不賭不行了。

    荀老先生皺眉。

    他近日來心緒不寧,有空就算一下,發現看似平和的局麵,凶機莫測,無論怎算,都是一團迷霧。

    這很蹊蹺。

    平常來說,是吉是凶,總歸能算出一點東西來。

    盡管荀老先生自知,自己天機算學不算精通,因果羅盤不算上乘,算得未必準確,但也不至於,完全算不出來。

    一丁點痕跡沒有。

    這就說明,天機因果被什鎖死了。

    這是有“人”,不想他算出什來.

    抑或者,不想所有人都能算出來。

    能在他這個洞虛修士麵前,蒙蔽天機因果,此事的背後,恐怕隱藏著一個“可怕"的存在。

    荀老先生心隱隱有些猜想,但還不敢確定。

    畢竟有些事,太過久遠了。

    有些恐怖的存在,也早就被人給淡忘了。

    現在的修士,承平太久,早已失去了敬畏之心。

    不知憂患,死於安樂,也對世間真正的大恐怖,缺乏畏懼。

    現在明麵局勢複雜,暗地凶機湧動。

    還想著明哲保身,怕是不太行了。

    那就隻能賭了。

    荀老先生目光微凜,而後問道:“宗門改製,為期多久?"

    這種重大的改製,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涉及的世家、宗門太多,牽扯的利益太大,影響的格局太深,必然要有一個較長的時間,來一點點推動和落實。

    荀子悠道:“據說,是十年,為期三屆論道大會,一步步推行改製,直至最終塵埃落定。"

    荀子悠猶豫了下,又道:

    “但話雖如此,恐怕從下一屆論道大會開始,就開始動刀子了。"

    “再下一屆,便決了生死。"

    “甚至不用到最後一屆,局勢便已經定了,十年之期,最後一屆論道會,隻是勝者的‘加晃'罷了

    荀子悠語氣凝重。

    “十年,三屆......”荀老先生目光凝重,而後喃喃道,“希望這孩子......來得及......"

    .....

    墨畫回到弟子居後,照常修行。

    有空的時候,他將自己學的陣法,都梳理了一遍。

    從一品的絕陣,到二品的五行八卦陣,元磁陣,還有從小漁村得來的神道陣法,都溫習了一下。

    並且開始整體思考陣法的體係,和陣類之間的差異

    這算是對陣法的一種進階的領悟

    尋常陣師,在他這個年紀,以及在他這個境界,根本接觸不到,更不可能學會這多陣法。

    墨畫學握的陣法數量,是一般陣師的十多倍,乃至數十倍之多。

    所領悟的陣法難度,更是高了不止一籌。

    學得多了,就要總結歸納,嚐試著將陣道歸而為一,至少是互相映照,觸類旁通。

    不然隻學習,不歸納,學得再多,也不過是一盤散沙。

    但這種歸納領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陣法門類繁多,浩如煙海。

    真要全部歸納,融會貫通,化而為一,光是想想也知道,這必然是一件極浩大,極艱巨的事

    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與此同時,還要學太多太多的陣法。

    墨畫估摸了一下,自己花一輩子,都未必能做到。

    可但凡是艱巨偉大的事,沒有一件是簡單的。

    大道就在眼前,縱使路途漫長,遙不可期,看不到終點,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修士一心求道

    哪怕直至性命終了,最後也走不到終點,但也要倒在尋求大道的路上

    而不能因大道艱難,便心生畏懼,一直彷徨在起點,直至光陰蹉跑,身死道消

    一念及此,墨畫的道心,又堅定了一點。

    他開始沉下心梳理陣法

    其他陣法倒還好,墨畫學得多,練得熟。

    可唯獨“神道陣法",墨畫雖也能畫出來,沒事也經常練,但隱約之間,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領悟這類陣法的真諦

    從小漁村得到的神道陣法,雖然相對完整,但實在太過粗淺了。

    墨畫隻知道,這類陣法一定程度上,有“隔絕”,“封閉”神識的作用。

    能封住識海,防止弱一點的邪祟入侵

    一定程度上,也能克製邪祟

    但效果其實並不算強。

    對付一般邪祟還行,但強一些的就不成了。

    邪神,乃至是邪神神骸之類的存在,更是想都不用想。

    所以有用,但又有些雞肋,完全達不到墨畫預期的效果

    而且墨畫總覺得,自己對神道陣法的理解,還隔著一層壁障

    隔行如隔山。

    陣法的知識,也是如此

    這層壁障,就是這道“山”。

    所以這些神道陣紋,墨畫雖能畫出來,但心卻一直是朦朦朧朧,半知半解。

    遠沒有畫其他陣法時,那種明晰透徹的感覺。

    墨畫隱隱有種猜測

    這類“神道陣法””,似乎與絕陣一樣,涉及某些複雜的陣法原理和大道法則.

    墨畫覺得很有可能。

    隻是他現在手上神道陣法的傳承太少了,沒辦法更多地去學,去參悟,去印證自己的猜想。

    墨畫歎了口氣,心中歎道:

    “快沒東西學了......"

    “過了今年再說吧

    “過完年,看能不能和荀老先生說說情,解了自己的“禁足'',這樣也好去外麵找找邪神,吃吃妖魔,打打‘牙祭'。"

    “即便找不到神道陣法,也能改善下、‘夥食’,喂飽識海中的‘天道法則,,解了自己識海增長的限製......"

    .....

    之後的日子,墨畫放平心態,過得倒也安穩。

    隻是這日旬休,墨畫進煉妖山練劍。

    練了大半天,殺了兩隻鷹妖,接近傍晚時分,剛想回宗,就發現遠處傳來了一陣騷動。

    墨畫有些奇怪,走近一看,就發現一堆同門弟子圍在一起。

    有人拿丹藥,有人調藥汁,有人取金針。

    而地上正躺著一個人,正是程默。

    他臉色蒼白,口唇幹枯,額頭冷汗如豆,胸前有一條血淋淋的傷口,鮮血直流。

    墨畫臉色一沉,問道:

    “怎回事?"

    旁邊一臉焦急的歐陽木,聞言神色愧疚,喃喃道:

    “都怪我......"

    司徒劍搖頭道:“這不關你的事......”

    司徒劍臉色微白,氣息有些微弱,顯然靈力消耗過大,道袍上也有些劃痕,但好在沒什明顯的傷勢。

    司徒劍歎了口氣,便對墨畫道明原委:

    “歐陽師弟煉劍,需要一些狐妖的毛發、夾爪和骨骼,程默有空,便就自告奮勇去抓妖,我也跟著去了......

    “一開始還好,一切順利。"

    “我們找到了一隻稀有的血媚狐。"

    “這種狐妖,即便在這妖獸叢生煉妖山,也十分稀少,沒有現成的攻略。不過大家妖獸殺得多了,也都有了經驗,按照流程,照葫蘆畫就好。"

    “郝玄埋了陷阱,布了陣法,我們就埋伏起來。"

    “等到血媚狐入了陷阱,觸動了陣法,受了重傷,我和程默便衝了出來,想將這隻妖狐殺了。"

    “眼看即將得手,可沒想到,這隻妖狐,竟然會魅惑之術。"

    “魅惑之術?"墨畫一怔。

    “嗯,"司徒劍點了點頭,“就是有些妖獸天生的,可以魅惑修士神識的天賦。"

    “可以使修士產生幻覺,神識迷茫,或是生出種種欲念......”

    饒是墨畫,獵妖師出身,獵妖經驗豐富,也隻是聽過,但還從未見過這類妖獸。

    “然後你們中魅惑了?"

    “中了一點,"司徒劍道,“這隻血媚狐,還未成年,隻有二品初階,魅惑不強,雖然讓我和程默的神識有了些恍惚,但它還沒來得及下殺手,我們就反應過來了。"

    “我的道袍被撕了幾道口子,沒什大礙。"

    “程默受了點傷,但也隻傷到皮肉。"

    墨畫皺眉,看了眼倒在地上,麵白如紙,血流不止的程默,忍不住問道:

    “那他這是怎回事?"

    司徒劍神色凝重,“我們被血媚狐魅惑,神識恍惚了片刻,便回過神來,立馬聯手殺了這隻狐妖,可就在此時,叢林突然竄出來一隻‘怪物

    墨畫目光一凝,“怪物?"

    司徒劍皺眉道:“是怪物,看著不像是妖獸,但也不像是人,又或者說,看著既像是妖獸,也像是人。"

    “既可兩足而立,也可四肢爬行,身軀龐大,裹著黑布,全身黑默酸的,看不清模樣,唯有兩隻眼睛,血一般紅

    “這怪物猛然鑽出來,爪子鋒利,挾著一股腥風殺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程默率先擋在眾人麵前,與那怪物過了一招。"

    “可那怪物太強,隻一個照麵,程默胸前就被開了一道大口子。"

    “我們趕忙上前支援,那怪物見人多,嘶吼一聲,竟也不戀戰,抓著血媚狐的屍體,便向深山跑去了........”

    “程默傷勢很重,要及時治療。而且那怪物實力太強,神出鬼沒,我們也不敢深追,隻能先把程默帶回來了

    司徒劍深深歎了口氣。

    墨畫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看了眼氣息奄奄的程默,問道:“程默傷勢怎樣?"

    有個精通煉丹的弟子道:

    “失血過多,但救得及時,敷了止血的藥粉,又喂了固本回血的丹藥,他本身又是體修,身體底子好,應當問題不大。"

    “待會送回宗門,再請慕容長老幫忙看看,以免留下後患。"

    “就是......"

    這弟子有些困惑,“他的傷口,殘留著很詭異的妖力,這些妖力怕是不好清除......”

    “妖力?”有弟子驚訝道,“那怪物半人半妖,莫非是......妖修?”

    “可是這煉妖山,非宗門弟子不可進,而且進山之前,都會受長老檢查,怎可能會有妖修混進來?"也有弟子道。

    眾人疑惑不解。

    墨畫卻是若有所思。

    妖修......

    非宗門弟子不可進......

    躲避檢查......

    他沉思片刻,對司徒劍道:“你們在哪受那鬱'怪物'偷襲的,帶我去看看。

    司徒劍點了點頭,“我帶你去。"

    歐陽木道:“我也去。"

    他有些愧疚,“要不是我需要狐妖的素材煉劍,程默大哥就不會受傷了。"

    墨畫安慰他道:“這跟你沒關係。"

    可歐陽木有點死腦筋,還是一臉自責,想做點什。

    這時,一旁的令狐笑便道:

    “我去看看吧。"

    令狐笑跟小木頭關係不錯。

    他是劍修,而小木頭是鑄劍師

    令狐笑的靈劍,也都是小木頭在替他保養和修補。

    兩個人都跟劍打交道,脾氣也合得來。

    小木頭修為實力比較一般,真要麵對一個照麵,就能將程默擊成重傷的“怪物",他肯定凶多吉少

    令狐笑雖然沒明說,但顯然是想幫小木頭的忙。

    而且,這個非人非妖的怪物,一看就是強敵

    令狐笑修行劍法,也想會會它。

    “好。”墨畫點頭道,“令狐跟著一起去,至於小木頭......"

    墨畫看向歐陽木,“你跟大家一起把程默送回太虛門吧,其他的事,不用操心,也別放在心上。"

    “程默皮糙肉厚,沒事的......"

    歐陽木猶豫片刻,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出發。”墨畫道,“郝玄、楊大哥,你們也跟著一起吧。

    “好。"

    於是司徒劍在前麵帶路,墨畫、郝玄、楊千軍以及令狐笑緊隨其後,一行五人,便沿著山道,穿過叢林,來到了遇襲的地點。

    地麵上有一大灘血跡。

    一部分呈淡粉色,帶著淡淡的妖力,是血媚狐的血;

    另一部分,是絳紅的,大半凝固了,這是程默的血

    情況清晰明了,也確如司徒劍所說。

    除此之外,地麵還有一條血跡和拖痕,一直向山林延伸。

    顯然那個“怪物",拖著血媚狐的屍體,進了山林,並消失在了深處

    墨畫目光微凝,沉聲道:

    “進山林看看。"

    司徒劍幾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山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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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7 08:53:08
第752章 想跑?


    第七百五十二章 想跑?

    陽光明媚,從天上照進山林,被層層疊疊的林木枝葉切割成細碎的光點,滲進林中,落在地麵上,斑駁一片。

    地麵落葉積得很厚。

    這是一片茂密,廣袤且人跡罕至的山林。

    墨畫心中對照輿圖,大概判斷了下方位。

    此處山林,位於外山與內山部分險山的交界,十分偏僻,甚至出沒的妖獸也不多,距離山門處也遠。

    一來一回,路程太遠,耗時太久。

    所以一般弟子,根本不會到此處獵妖。

    林間浮著淡淡的霧氣,混雜著刺鼻的瘴氣,氣氛死寂,也有些壓抑。

    墨畫幾人,循著地麵的粉色血跡,以及妖獸被拖曳的痕跡,一步步,往山林深處走去。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血跡便消失了。

    地麵山石草木雜亂,也看不出痕跡。

    司徒劍幾人,都默默看向墨畫。

    令狐笑不明所以,也看了看墨畫。

    墨畫低著頭,眼眸突然變得漆黑深邃,眼底天機紋路浮現,麵前的因果線漸漸糾纏。

    一條猩紅色氣機,緩緩浮現,向遠方飄去。

    墨畫順著一指,道:

    “這邊。"

    說完墨畫便帶頭,沿著因果氣機順延的方向,向山林深處走去。

    司徒劍幾人一臉理所當然地跟在他身後。

    唯有令狐笑有點發懵。

    “這......怎看出來的?”

    眼看墨畫幾人快走遠了,令狐笑也不好追問,隻能默默跟上去。

    又如此走了一段時間,墨畫突然停下腳步,神情微微凝重道:

    “小心點,就在前麵。"

    司徒劍幾人神色一凜,都點了點頭。

    令狐笑一怔,心中還是不明白。

    這又是怎看出來的?

    他劍心通明,感知本身就很強,神識也不算弱,可如今他神識範圍內,一點痕跡都沒有。

    墨畫卻已經發現了敵人?

    他的神識,到底有多強?

    令狐笑暗自心驚,可這種情況下,也隻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在墨畫的引領下,幾人收斂氣息,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如此又走了一陣,令狐笑才瞳孔微縮。

    他感知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

    這股氣息,摻雜著血腥的妖氣,讓他的劍心,都隱隱有些震顫。

    又走了幾步,司徒劍等人也都察覺到了那道凶戾的氣息,神情紛紛凝重起來。

    墨畫反倒神色如常,一直走到百丈之外,他便停住了,回頭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眾人躲下。

    幾人找了個灌木叢生的大樹,躲在樹後,隔著密林,往前看去。

    便見遠處幾個合抱的古老樹木前,一隻血色毛發,粉色妖血,修長魅惑的狐妖倒在地上,已然氣絕。

    正是那隻血媚狐。

    而血媚狐的身旁,有一個身材高大,裹著黑色長袍,看不清麵容和身軀的“怪物”。

    這怪物正趴在血媚狐旁邊,吃著妖血,吞著妖血,嘴傳出著咯吱咯吱的咀嚼聲,呼吸之間,宛如野獸。

    生吃妖獸?

    墨畫等人,神情都有些凜然。

    郝玄剛想說話,墨畫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揮了揮手,帶著眾人,又離遠了點,這才點了點頭,示意大家可以說話了。

    郝玄壓低聲音道:

    “這是什東西?”

    “人嗎?還是妖獸?"

    “又或者......是妖修?”

    “有可能是妖修......”司徒劍也低聲道。

    “你們知道,怎分辨妖修?"郝玄又問,“或者說,妖修跟魔修有什不同?"

    司徒劍等人有些怔然

    平日,妖修魔修都會被混為一談,他們也分不清,這些具體有什區別。

    反正按照道律,無論妖修還是魔修,都是要斬殺的。

    墨畫見他們不明白,思索片刻,便道

    “按道廷司的劃分,魔修其實指的是‘魔道修士',是修行邪魔外道功法的修士的統稱,包括但不限於,妖修,屍修,邪修,鬼修,魔修等等......

    “而按照修行方式細分,不同門類的魔修,又各有不同。

    “妖修吃人肉,屍修煉人屍,邪修采元氣,鬼修煉魂魄,魔修主要是吸食,榨取他人的靈力。

    “因為魔修勢力最大,其他邪魔修士大多依附於魔修宗門,所以一般妖屍邪鬼類的修士,也都被稱為魔修......

    這些都是墨畫之前做懸賞的時候,為了更專業地“斬妖除魔",特意從顧長懷顧叔叔那打聽來的

    郝玄點了點頭,讚道:

    “小師兄,你懂得真多。"

    而後他又疑惑道:“那這個‘怪物,吃妖不吃人,算什東西?"

    司徒劍搖頭,“誰說他沒吃過人的?妖獸都能生吃了,更別說是人了。"

    “而且看樣子,它似乎神識有點問題,妖性蓋過了人性?"

    墨畫微微頷首,“是的。

    他能感覺到,這隻“怪物”,雖有神智,但神念的波動異常紊亂,似乎是妖力逆行,心智紊亂,一時間淪為野獸了。

    司徒劍問道:“我們現在怎辦?"

    他又看了眼那隻正手撕妖獸,生吞血肉的怪物,眉頭緊皺,“看氣息,怕是有築基後期的實力,估計不好對付......"

    墨畫盯著怪物看了片刻,心中衡量了片刻,目光一冷:

    “殺了!"

    司徒劍問道:“不留活口?"

    墨畫搖了搖頭,“這怪物實力太強了,我們沒資格留活口,出手就要下死手,不能有一點猶豫。

    “而且,若它是妖修,留了活口,也未必能問出什來。”

    “它身上若真有秘密,即便死了,屍體也是會‘說話’的。”

    眾人麵麵相覷,點頭沉聲道:

    “好!”

    墨畫心中盤算片刻,之後言簡意賅地,將自己的計劃說了,而後又看了眼令狐笑,叮囑道

    “令狐,你劍法很強,但不要逞能,一定要按計劃行事,跟司徒他們一起配合。"

    令狐笑一臉自負,但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

    他雖好戰,但輕重緩急,還是能分得清的

    而後眾人開始依計行事。

    墨畫和郝玄,分頭在四周布上陣法。

    那怪物神智失常,貪血腥,隻顧著啃噬血肉,並沒有察覺出異常。

    布好陣法後,墨畫便對令狐笑使了個眼色

    令狐笑緩緩拔劍,周身氣息攀升,靈力自經脈流轉,催發劍氣,眼眸越來越亮,銳利如同劍光。

    壓抑的山林間,劍氣的殺機,漸漸彌漫。

    當他的劍氣,積蓄到一定程度時,正在吞食妖獸的“怪物”",似乎也有所覺。

    它進食的速度,慢了下來。

    怔忡片刻後,那怪物猛然轉頭,向令狐笑看來

    黑色長袍遮蔽下,怪物的麵容一片空洞,唯有兩隻長著豎瞳的眼睛,透露著血的光芒。

    令狐笑心中一寒,但與此同時,他的劍氣,也已經凝聚到極致。

    古樸的月色長劍,向前一指,一道澎湃璀璨的衝虛劍氣,便破空而出,宛若一弦月光,帶著凜冽的殺機,向那怪物殺去

    這一劍,威力極強

    劍光逼近,饒是這怪物實力強大,殘存的本能,也讓其不得不避其鋒芒。

    怪物四肢觸地,就想爬開。

    便在此時,墨畫手指一點,一道湛藍色水光浮現,驟然凝成一道道牢獄,鎖住了怪物的身軀

    水牢術!

    盡管隻幾息的時間,水牢術便被這怪物掙脫了,但還是拖延了片刻。

    而拖延了這點時間,令狐笑全力催發的衝虛劍光,已然降臨。

    宛若水月映入湖麵。

    劍光破開肉身。

    凜冽空靈的劍光,直接劈在這怪物的後背,劈開了它的黑袍,也劈開了它的皮肉。

    黑血向四周濺出。

    怪物嘶吼一聲,一股暴虐的氣息,挾著腥風,向外席卷。

    墨畫幾人瞳孔一縮。

    好強的妖力!

    而黑袍被劍氣劈開,這怪物也露出了身影。

    果不其然,是個妖修!

    它雖四肢趴在地上,但能明顯看出人形,黑袍之下,裸露的皮肉呈紅褐色,而且夾雜著長長的毛發。

    它的雙手,如妖獸一般,變成了利爪。

    頭部還裹在黑袍,但卻露出了犬類一般的口齒,眼眸凶殘,沒了神智,整個人宛如一隻,妖化後的“狼人”。

    墨畫沉聲喊道

    “楊大哥!"

    楊千軍應聲衝出,長槍破空,挾一點金光,直取這妖修的喉嚨。

    他身上穿著一套定製鎧甲。

    這套鎧甲,名為雲山甲,上有雲紋,不動如山,內部刻有風陣和土石陣,防禦堅固,且不影響身法速度。

    楊千軍雖然也是體修,但與程默套路不同。

    程默能扛能打,適合穿著重甲,獨當一麵。

    楊千軍道兵出身,則更擅長近身遊擊。

    此時程默受傷,正麵隻能靠楊千軍了。

    雖然雙方實力懸殊,但楊千軍也不需要與這妖修死戰,決出勝負。

    隻需以守為主,以攻為輔,近身周旋,拖住這妖修即可。

    這妖修被楊千軍拖住了。

    它揮舞著利爪,如同狼妖一般撲擊,但因神智紊亂,僅存本能,每每都被楊千軍仗著豐富的經驗躲開。

    實在躲不開,楊千軍便仗著雲山鎧甲,硬抗下來。

    雖然每抗一下,血氣都會一陣翻湧,肉身吃痛,但短時間內,也還支撐得住。

    而遠處,司徒劍和令狐笑,開始催動劍氣攻擊。

    離火劍氣和衝虛劍氣在空中劃過,彼此交錯,不斷絞殺著妖修的血肉。

    山林間的混戰,一時激烈起來。

    妖修的傷勢,一點點加重。

    但先撐不住的,必然是楊千軍。

    正麵與這強大的妖修抗衡,實在太過吃力了,而且必須全神貫注,神識緊繃,不能有一絲鬆懈。

    一旦失手露出破綻,後果不堪設想。

    妖修傷勢加重,狂性大發,攻勢越快越淩厲。

    楊千軍咬牙苦苦支撐,盡管有墨畫以法術從旁輔助,牽扯妖修的攻擊,但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

    墨畫見狀便喊道:

    “郝玄。"

    郝玄立馬取出一枚妖腥丹捏碎。

    這丹藥是用妖腥草煉製,帶著腐臭,和妖腥草一樣,可以吸引妖獸。

    妖腥丹被捏碎,腥臭的氣味傳開。

    那已經“妖化”的妖修,近乎本能地,受其牽引,動作也停了下來。

    它在空中嗅了嗅,混著妖血的口涎流出,而後一雙血紅的眼睛,瞬間鎖定郝玄。

    郝玄隻覺汗毛直豎,沒有絲毫猶豫,拔腿就跑。

    而不過片刻,妖修便嘶吼一聲,挾著腥風,向郝玄衝殺而去。

    楊千軍得到喘息的時間,立馬打坐服用丹藥,恢複靈力。

    而另一邊,妖修速度極快,郝玄也將身法催到極致,拚命地跑。

    但他不是漫無目的地逃。

    而是聽從墨畫的吩咐,將這妖修,往周邊早已布置好的陣法上引。

    不一會兒,周圍的陣法,一一被觸發。

    既有流沙陣、土牢陣、金鎖陣之類的困陣,亦有地火陣、地殺陣、金刃陣之類的殺陣

    深林之間,轟隆聲此起彼伏。

    林木震動,草石翻滾,五行八卦靈力的光芒不斷明滅。

    令狐笑看得失神。

    就連熟知墨畫的司徒劍幾人,都看得心驚。

    小師兄這到底......埋了多少副陣法......

    墨畫的確埋了很多陣法。

    而且其中,摻雜了大部分十七紋的二品高階入門陣法。

    墨畫為了低調,平時給同門用的,大多都是二品中階陣法。

    他自己用十七紋高階陣法時,也都是偷偷摻在二品中階陣法用的。

    這樣偶爾會有幾道陣法的威力,“看起來"很強。

    但其他弟子隻用眼睛“看”,也並不會知道,這其中是包含了高階陣法的。

    當然,陣法的使用,本身其實也是有限製的

    二品高階陣法,司徒他們暫時也沒法用

    妖修被郝玄用引著,在山林穿梭,曆經輪番陣法轟炸,傷痕累累,從一隻狼人,變成了一隻半焦的“野狗”。

    最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楊千軍當即想衝上去,將其徹底了結,卻被墨畫攔住了。

    “它在詐死。"

    楊千軍一怔。

    司徒劍目光微凝,“它若詐死,豈不是意味著

    墨畫點頭,“妖化退去,它的理智回來了。"

    司徒劍明白了,當即凝出一道熾熱的離火劍光,直奔躺倒在地上,看似奄奄一息的妖修的心脈

    令狐笑也不甘示弱,幾乎同時出手,一道衝虛劍光,直奔妖修的額頭。

    倒地的妖修驟然睜開雙眼

    那雙凶戾的,充滿獸性的眸子,已褪去了凶殘,多了些狡詐。

    一群狡猾的小鬼!

    它心中怒罵。

    但兩道淩厲的劍光襲來,它不得不躲。

    妖修四肢著地,猛然一撲,在地上一個翻滾,躲掉了兩道斃命的劍光,而後緩緩站起身來

    光線昏暗的山林中。

    妖修的身形,越來越矮,最終徹底退去了“妖化”,變成了一個高大的“修士”。

    他的身上,黑袍破損,遍體鱗傷。

    唯獨麵容,被淩亂嘈雜的長發遮住,僅能看到一雙貪婪的眼眸

    墨畫沉聲問道:“你是什人?為什會在煉妖山?"

    妖修冷冷一笑,目光陰險,並不作答。

    墨畫本也不指望他回答。

    他也就是順便問問。

    除非這妖修,真是個“弱智”,否則不可能將自己的來曆底細,這簡單就說出來。

    墨畫當即動手,一枚火球術疏忽飛出,直奔妖修而去

    與此同時,令狐笑,楊千軍,司徒劍還有郝玄一並出手。

    以五對一,雙方瞬間混戰在了一起。

    墨畫一方,都是同門,常年獵妖,配合默契

    令狐笑雖是衝虛門弟子,但在太虛門弟子間,也混了一段時間,對墨畫他們慣用的戰術,多少知道一點

    而且他本就是天賦異票的劍道天才,隻幾個回合,對攻守間的配合,就漸漸熟悉了起來。

    而那妖修,褪去了妖化,實力大打折扣。

    而且之前經過陣法的“洗禮”,傷勢頗重。

    此時與墨畫幾人再交手,長槍,劍氣,法術,輪番交替下來,應接不暇。

    不過十來個回合,就頹勢盡顯,處處被壓製,幾乎隻能被動挨打。

    妖修心中一寒。

    要輸!

    最多再過二十個回合,自己必然落敗!

    一念及此,妖修不再留手,咬破舌尖,吞下一點精血,而後手臂之上,陡然亮起妖異的紋路。

    墨畫一怔,而後瞳孔一震。

    這是......

    妖紋?!

    “小心!"墨畫立馬道。

    正槍勢如龍,想攻妖修心脈的楊千軍,聞言立馬警覺,轉攻為守,長槍一橫,架在胸前。

    妖修右手妖紋一亮,而後手臂驟然暴漲,宛如凶殘的狼爪,纏著強大的妖力,向楊千軍猛然一撕。

    這一爪,威力極強。

    楊千軍抵擋不住,長槍被擊飛,胸前的鎧甲,也被撕裂,身子倒飛而出,摔落在地麵。

    妖修邁步,欺身而上,想要補刀,取了楊千軍的性命。

    司徒劍等人立馬上前支援。

    可那妖修行至一半,突然一個閃身,趁著司徒劍等人想去支援的破綻,反而向司徒劍殺來。

    司徒劍抵擋不及。

    一旁的令狐笑,立馬催發一道衝虛劍氣,殺向妖修。

    妖修“嘖”了一聲,隻能丟下司徒劍,妖化的手臂橫舉,擋下了這道劍氣。

    劍氣破開了他手臂的皮肉。

    但激發了妖紋,妖化後的手臂,妖力澎湃,血肉堅硬,即便硬接了這記劍氣,也並沒有留下太重的傷勢。

    可妖修知道,到此為止了。

    再糾纏下去,即便殺了一兩個小鬼,自己也要栽在這。

    自己死了可以,但絕不能死在這。

    更不能留下屍體!

    妖修又惡狠狠地看了令狐笑幾人一眼,將這筆賬記在心,而後不再留戀,轉身就走。

    “休想逃!"

    司徒劍見狀,神色微怒,立馬催動離火劍氣,凝出一道火紅劍光,直奔妖修而去。

    這劍很快,妖修來不及躲,被一劍命中了後背。

    妖修踉蹌兩步,忍著傷勢,啐罵一聲,繼續向遠處逃去。

    而與此同時,令狐笑也已然凝聚了劍氣,而後並指一點。

    凜冽的衝虛劍氣,破空而出,直取妖修的雙腿,想借此廢了這孽畜的雙腿,將它留下。

    妖修目光微震,但卻兀自冷笑,而後身如狼犬,一個縱身,眼看著就要躲過這道衝虛劍氣。

    便在這時,墨畫憑空一點,施展了水牢術。

    這水牢術,無比精準地,將妖修定了片刻。

    妖修神色一變。

    又**是這惡心的法術!

    它奮力一掙,水牢術便被掙破了。

    可衝虛劍氣也轉瞬而至,妖修極力閃躲,還是沒完全躲開,劍光貼身而過,沒砍中它的大腿,但還是在小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妖修怒極。

    自己早晚,要將這些礙事的小鬼碎屍萬段!

    它不顧形象,忍著傷勢,四肢並用,宛如狼犬一般,發足狂奔,並且幾個閃身,便逃出了數十丈之地。

    令狐笑再想凝結衝虛劍氣,將這妖修留下,卻發現不過抬手的功夫,這妖修身如野獸一般,已然逃遁得很遠了。

    山林層層疊疊,妖修的身影漸行漸遠。

    這個距離,他的神識,也根本鎖不住了。

    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妖修,一點點消失在視野。

    令狐笑心有不甘,神色懊惱,片刻後卻忽然一愣。

    他發現身旁,多了一道金石劍氣的氣息。

    這道劍氣很熟悉。

    令狐笑轉頭一看,就發現不知何時,墨畫已然取出了一枚金色靈劍。

    這靈劍形製粗糙,模樣古怪,但透著一絲詭異的殺機。

    “想跑?"

    墨畫目光微冷,而後瞳孔瞬間漆黑,眼底深如潭水。

    強大的神念,宛如觸手,牢牢控製著麵前的靈劍。

    與此同時,他的神識,也將在一百五十丈外,東逃西竄的妖修的身影,牢牢鎖死。

    “去!"

    墨畫輕聲道。

    而後瞬間,深厚的神念波動傳開。

    靈劍嗡鳴一聲,騾然化作一道金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破空而出,在林間穿梭,劃出一道銳利而明滅的金線,直奔逃命的妖修而去。

    妖修越逃越遠,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剛想鬆一口氣。

    猛然之間,警兆頓生。

    仿佛有一道可怕的神識,死死地鎖定了自己。

    與此同時,一道鋒芒畢露,且冰冷詭譎的殺機,以極快的速度,直奔自己而來。

    “發生了什?!"

    妖修心中駭然。

    它轉過頭,想看看自己身後是不是有什,而後便見到了,那一縷奪命的金光。

    這是......劍光?

    禦劍?!

    妖修瞳孔劇震,生死一瞬之間,它將自己右臂的妖紋,催發到極致,以澎湃的妖力和妖化的血肉,擋在了自己的頭顱和胸前。

    而後,金劍命中,金光綻開

    劍氣肆虐,靈劍粉碎,兩相絞殺之下,一團血霧爆開。

    妖修隻覺睜不開眼,右臂宛如被“千刀萬剮”一般,疼得撕心裂肺。

    強烈的劍氣,衝擊著它的肉身。

    待它忍著劇痛,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被這道禦劍,擊飛了十丈有餘。

    而它的右臂,已經沒了。

    小半邊身子,血淋淋的,宛如被數百隻妖獸啃噬過一般。

    妖修目光驚恐,忍著劇痛,提著最後一口氣,爬行竄入了密林,身影消失不見

    不過十息時間,墨畫施展逝水步,也趕了過來

    劍氣炸開,一地的鮮血,妖修的身影卻不見了。

    墨畫放開神識,搜尋片刻,忽然輕“咦”一聲,繼而走到林間的角落,從土石中,翻出一小截血淋淋露骨的手臂。

    這是妖修的手臂。

    它大部分右臂,被劍氣絞碎,爆成了血霧,僅殘留了這一小部分。

    而這一截手臂上,模模糊糊,還留有妖紋

    墨畫盯著妖紋看了幾眼,眉毛一挑,目光漸漸明亮了起來。

    “果然是

    “四象陣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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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7 22:48:22
第753章 密林

    這怪物是妖修,而且不是一般的妖修。

    除了修了妖邪功法,身軀可“妖化”外,它身上還畫有神秘的四象妖紋!

    墨畫輕輕舔了舔嘴唇

    四象陣法

    這是有別於五行和八卦陣法體係的陣法門類

    太虛門是不傳的

    甚至一般宗門,都不會有四象陣法的傳承,是頗為罕見的陣法

    “得抓住這個怪物,扒了它的皮,將陣紋抄下來......"

    墨畫目光一亮,將逝水步催到極致,腳步如風,沿著地上的血跡,向那身負重傷的妖修追去。

    那妖修斷了一隻手臂,半身是血,爬過地麵,留下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但它畢竟是妖修,肉身恢複快。

    地上的血痕,初時如泉湧,漸漸地便如溪流,最後隻留下斷續的血印。

    但血跡再淡,也瞞不過墨畫的神識

    更何況,他還有衍算

    有因果線指引,這隻妖修,幾乎不可能跑得掉。

    如此追了一炷香,地上的血跡,幾乎淡不可察,空中僅留有淡淡的血腥氣。

    墨畫隻能根據淡紅色的血色因果線,來繼續追下去。

    可又追了片刻,因果線忽然斷了。

    墨畫皺眉,抬頭一看,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這片山林的深處

    眼前林木密密麻麻,霧氣遮蔽

    前後左右,一望無邊

    乍看之下,根本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更蹊蹺的是,神識放了出去,感知之下,看似一切正常,而唯有細細分辨,才能發現,神識什都“看”不到了

    就像是,有什東西,悄悄吸收了窺測的神識。

    又像是,整個山林,編織出了一層神念“迷霧”,阻隔了修士神識的感知。

    那隻身負重傷的妖獸,沒入林中,宛如魚遊入海,惡虎歸林,杳無蹤跡。

    “追丟了?"

    墨畫神情微怔,眉頭越皺越緊。

    以他的神識和天機衍算,跟人基本沒跟丟過,更何況還是這種身負重傷的修士

    這片密林......

    墨畫呆呆站著,盯著這密林,看了半晌,冥神苦思,忽而意識到了什,瞳孔一震。

    什東西,能隔絕神識?

    如此大範圍的神識隔絕,必然是陣法!

    但一般陣法,實際上是“隔絕"不了神識的

    大多數保密的陣法,兼顧隔音和神識隔絕。

    但這種所謂“隔絕”神識的陣法,從原理上來說,是利用陣法,製造混亂的靈力,形成“壁壘”,來“隔絕"神識感知的

    底層的原理,是靈力層麵的混淆,而非神念層麵的隔絕。

    以神識對其窺測時,是能感覺到明顯的,阻礙的“壁壘"的。

    可眼前的密林沒有。

    沒有明顯的“壁壘”,但卻能隔絕神識窺測,讓人難窺究竟。

    而這種能從神識層麵,真正“隔絕"感知的陣法,從原理上推斷,必然蘊含某類神念之力的運用。

    也就是說,這密林的陣法,是......

    神道陣法?!

    墨畫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竟然......

    買一送一?!

    他萬萬想不到,在這習以為常的煉妖山外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競悄無聲息地,同時藏有兩類稀有陣法。

    妖修身上的四象陣法。

    以及,與眼前這一片密林融為一體的......

    神道陣法!

    墨畫又放開神識看了看,可神識一入深林,便如同泥入大海,沒有一點聲息。

    甚至若非他神識強大且質變,感知敏銳,神念入微,根本都不會察覺到,自己的神識在窺測這片密林時,其實沒“看”到任何東西

    神識“視而不見"

    這片密林,在神識中,既存在,但又並不存在。

    墨畫心中驚歎。

    好高明的手段。

    好厲害的陣法!

    墨畫當即就想邁入走進林中,好好研究研究密林中的神道陣法,隻是剛抬腳,就猶豫住了。

    “這密林,有點危險......

    那妖修負傷,還要往這林中跑。

    說明這密林,很可能便是它的庇護之地。

    如此大一片密林,如此高明的神道陣法,必然不是一般修士能布下的。

    那這密林的深處,很大概率,就有妖修的同夥。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能與妖修為伍的人,即便不是妖修,也必是其他凶殘的魔修。

    修為境界,至少也是築基,金丹都有可能。

    現在自己孤身一人,區區築基中期修為,沒人保護的情況下,貿然進入密林,還是有些太危險了。

    墨畫歎了口氣。

    他又在密林前途巡許久,心中躊躇,權衡再三,還是隻能暫時放棄。

    “可惜了....

    明明神道陣法就在眼前了。

    但現在的情況下,他又不好貿然行險,還是先回去,然後再從長計議。

    反正山林就在這,也不會長腿跑了。

    墨畫又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山林,仿佛在看自己家的菜園。

    “等準備周全了,再回來摘菜!"

    墨畫點了點頭,之後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

    墨畫離開後,荀子悠看著他的背影,估摸著墨畫的行動軌跡,在確認他短時間內不會有危險後,這才邁步向山林走去。

    他在煉妖山,第一要務,是保證墨畫的安全。

    其他的事情,都是其次。

    現在墨畫安全了,他才會抽一點時間,去查查那個妖修。

    林間薄霧蒙蒙,樹木高聳,原始而荒涼。

    荀子悠在山林走了幾圈,又放開神識,掃視了幾遍,仍舊一無所獲,不由皺眉。

    自己一個金丹後期修士,追一個築基後期妖修,這也能追丟?

    自己這些年,的確是有些懈怠,但也絕不可能怠惰至此。

    肯定不是自己的問題。

    荀子悠有些不服,便轉過頭,向右手邊道:

    “你也追丟了吧。"

    右麵光影浮現,一個身穿衝虛道袍的男子浮現了出來,臉色也有些尷尬,但嘴上卻道:

    “我看著笑兒呢,其他事,沒怎留意。"

    “怎?"

    衝虛門長老看著荀子悠,裝作淡然道,“你跟丟了?"

    荀子悠懶得理他。

    兩人各自放開神識,在山林中搜索了一遍,而後都皺起了眉頭。

    “竟然真的不見了......”衝虛門長老也認真了起來,神色不解

    “那個妖修,究竟有什手段,能瞞得過我們兩個金丹修士的神識?"

    “隱匿術?隱匿靈器?"

    荀子悠搖了搖頭。

    修界浩大,功法道法靈器門類繁多,他一時也很難斷定。

    按理來說,境界懸殊,神識差距這大,即便有一些隱匿,或是遮掩氣息的手段,也是不可能瞞過他們的感知的。

    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荀子悠皺眉道:

    “煉妖山,怎會有妖修?"

    衝虛門長老也是目光凝重:

    “四周有陣法封山,山門處,有監測妖魔之氣的陣法,每個進山的弟子,都用辟邪鑒照過,我們這些長老,也會不間斷在山巡視......

    “這山隻會有宗門弟子,除了我們這些巡視的金丹長老,不可能還有其他修士。"

    “怎會有妖修?"

    "它又是如何進的山,如何在這山藏身的,又到底有什圖謀?"

    兩人神情都有些肅然。

    “要搜山?"

    “動靜太大了,反而會把事情鬧大,搞得人心惶惶,惹來麻煩,而且未必能搜到......

    畢竟那個妖修,是在兩個金丹修士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在這盯一會?"

    荀子悠搖頭:“沒那多時間。"

    他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墨畫和令狐笑。

    兩人都歎了口氣。

    衝虛門長老又看了眼麵前的山林,越看越迷惑,低聲喃喃道:

    “到底是用了什手段,蒙蔽了你我的神識

    荀子悠也盯著山林,皺眉不解。

    看了一會,荀子悠忽而一怔,目光凝重:

    “玄見,你在這煉妖山帶了這久,可曾見過這片山林?"

    衝虛門長老一愣,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山林,眉頭緩緩皺起。

    “似乎的確......有點陌生

    煉妖山很大,山林也多。

    但他作為長老,駐守煉妖山許久,大多地方也都去過。

    可眼前這片山林,雖說看起來也就是普通的林子,跟其他山林大差不差,頂多也就是廣袤了些,一眼看不到邊際,但相較而言,氣息的確陌生了太多......

    "你的意思是,不是那妖修隱匿手段高明,而是......這林子有貓膩?”

    衝虛門長老問道。

    荀子悠緩緩頷首

    衝虛門長老放開神識,掃視一圈。

    但他們雖是金丹,神識強大,但不曾質變,感知不夠明銳,也不曾精通陣法,沒有相關陣法的閱曆

    神識一掃,四周的山林還是空蕩蕩的。

    衝虛門長老不由問道:“有什貓膩?"

    荀子悠搖頭

    他也還沒想明白

    荀子悠皺眉沉思,忽然想起了墨畫

    他記得墨畫剛剛,就是盯著這山林,看了半天,眼睛越來越亮,就像是發現了什一樣。

    之後他邁步想進山林,但猶豫了片刻,又沒進去,離開前又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這片古怪的密林

    荀子悠細細琢磨,有些難以置信。

    墨畫那孩子......不會看出什了吧?

    “可怎可能呢?"

    他們兩個堂堂金丹修士都看不出來,他一個築基修士,怎看出來的?

    荀子悠皺眉。

    可假如是真的.......

    假如墨畫那孩子,真的看出了什。

    那就說明,這林子的秘密,涉及到墨畫十分精通,而自己並不擅長的東西。

    那就是.....陣法!

    這片密林被人布下了陣法,所以才能夠在不知不覺中,阻隔金丹修士的神識窺測,為妖修提供藏身之地?

    什樣的陣法?

    荀子悠看著麵前,一點陣法蹤跡也沒有,一點端倪也不顯,平平無奇的山林,神情有些茫然。

    這能有什陣法?

    墨畫那孩子,又是怎看出來的?

    再怎說,自己也是金丹。

    活了兩百多年的自己看不出來,而這孩子,年齡不到二十,他就能看出來

    荀子悠深深歎了口氣。

    天才就是討厭。

    尤其是陣法上的天才。

    陣法太晦澀,麵的水太深了。

    一些陣法天才,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厲害在哪,更不知道,你跟他比,差距究竟能有多少.....

    一旁的衝虛門長老,見荀子悠神色變幻,歎息不止,皺眉問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了?"

    荀子悠一怔,回過神來,想了想,覺得這些都隻是自己的猜測,還是先不說出去為好。

    “沒,隻是感歎,我們這些長老疏忽了,竟讓一隻妖修混了進來。"荀子悠歎道。

    衝虛門長老聞言,也點了點頭。

    荀子悠又道:“此事透著古怪,回宗門稟報後,再商量解決的辦法。你我先不申張,以免走漏風聲......

    “如此也好。"衝虛門長老點頭道。

    兩人商議完,便準備離開。

    隻是離開前,衝虛門長老忽然想起什,有些心悸,問道:

    “對了,那個‘禦劍'是怎回事?"

    荀子悠裝傻充楞,“什‘禦劍'?"

    衝虛門長老沒好氣,“別給我裝傻,我親眼看到的,那孩子隔著一百大幾十丈的距離,也不聚劍氣,神識一震,一把靈劍直接就飛了出去,金光燦燦的,炸出一團劍氣,絞碎了那妖修妖化的手臂,血染小半截身

    子......"

    那個叫墨畫的孩子,不過築基中期。

    這等境界的禦劍,就有如此淩厲的手法,如此遠的距離,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強大的威力......

    衝虛門長老現在想起來,還心驚不已

    荀子悠一臉“震驚”",搖頭道:

    “不會吧,怎可能?你肯定看錯了。"

    衝虛門長老無語,“我怎可能看錯?"

    “就是看錯了。"荀子悠一臉嚴肅,篤定道,“那不是禦劍,隻是一種畫了陣法的暗器,威力其實也一般,隻不過那妖修本就身負重傷,無力抵抗,這才被炸得如此淒慘。"

    衝虛門長老難以置信,“畫了陣法的暗器?你胡說八道也要靠點譜!”

    荀子悠反問道:“那你見過築基中期,禦劍一百六十丈,威力還如此大的劍修?"

    衝虛門長老一滯,“這......倒沒有......"

    這種事的確違背了他的常識。

    “而且,禦劍啊......”荀子悠又道,“就連你衝虛門那個劍心通明的天才弟子,也還沒學禦劍吧,墨畫這孩子,又不是劍修,怎用得出這厲害的禦劍?"

    “也對。"衝虛門長老忍不住點頭。

    別的不說,若論劍道天賦,他敢斷定,令狐笑絕對是衝虛門,甚至在整個乾學州界,都是名列前茅的翹楚。

    墨畫若真會禦劍,還會如此強大的“禦劍”,那豈不是比他衝虛門的劍道天才還要天才了?

    這絕無可能!

    衝虛門長老漸漸信了。

    他離得較遠,本身也沒看太清,隻“覺得”墨畫似乎是禦劍了,然後離得老遠,命中了那個妖修,劍氣四溢,炸出了一團血霧

    但現在想來,禦劍明顯不太合理。

    禦的是某類,畫有特殊陣法的,如同暗器形製一般的靈器,才是合理的。

    衝虛門長老微微頷首。

    旁邊的荀子悠見狀,默默鬆了口氣。

    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墨畫做這種“顯眼包"的事,自己還要胡扯淡,找理由給他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不過好在,這孩子做的事,一個比一個“離譜”

    說出去,別人也未必信。

    反倒是自己胡扯的借口,顯得“靠譜"許多。

    荀子悠心中默默歎氣。

    不僅要保他周全,還要替他編借口,圓謊話

    自己容易?

    “以後有機會,高低得讓這孩子請自己喝酒

    另一邊,墨畫與令狐笑幾人會合了。

    “跑了,找不到了。"墨畫歎道。

    幾人都有些遺憾,差一點,就能將那妖修殺了。

    “先回去吧,看看程默的傷勢如何了,至於那妖修,既然在山,早晚跑不掉。"

    敢對我太虛門的小師弟下手,早晚扒了它的皮

    墨畫心默默道

    眾人便往回走,隻是回去的路上,令狐笑明顯有些心事重重。

    他在背後,幾次三番,偷偷看向墨畫,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會禦劍?"

    墨畫有些意外,點頭道:“會一點點,但不算正統的禦劍,主要還是靠劍上的陣法。

    令狐笑“嗯"了一聲,便不再說什,隻是心更將墨畫當成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

    “早晚跟他打一架......"

    令狐笑心堅定道。

    到了太虛門的山腳下,眾人便分開了。

    令狐笑回了衝虛門。

    墨畫幾人,則回了太虛門。

    到了山門,司徒劍便問道:“小師兄,妖修的事,要告訴門內的長老?”

    墨畫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別人可以不說,但門內的長老,是要知會一下的。

    “嗯。”墨畫點頭

    而後他便找了宗門內,負責考勤等各類弟子事項的宋長老,將在煉妖山遇到妖修的事告訴了他。

    “妖修!"

    宋長老一聽,神色立馬凝重起來。

    “好,我會將這件事,通知在煉妖山值勤的宗門長老,讓他們留意一下,也保證弟子的安全。"

    “煉妖山的值勤長老?是荀子悠荀長老?"墨畫問道

    宋長老有些驚訝,“你認識他?"

    墨畫搖頭,“有過一麵之緣,聽過他的名字,但不算認識。

    宋長老頷首,“不錯,到時候有什事,荀長老會再去問你。"

    墨畫點頭,“嗯,好的。"

    跟宗門報備過後,墨畫就放心了,他又去看了眼程默。

    程默傷勢好了不少。

    “我們替你報仇了,砍掉了那怪物一隻手臂。"

    墨畫還將那一小截手臂,拿給程默看了一眼,然後又自己收了起來。

    程默氣息有點虛,苦笑道:“謝謝小師兄。”

    墨畫見他神情有些頹然,便道

    “那是隻妖修,實力很強,我們五人聯手,也隻斷了它一隻手臂,還讓它跑了。"

    “你好好養傷,傷好了,我們一起去找回場子,將那妖孽給剁了,皮也給扒了!"

    程默聞言,果然精神一振,笑著點頭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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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8 11:12:38
第754章 隐秘(爲盟主舒柿ouo加更~)

  墨畫又和程默聊了幾句,讓他安心養傷,之後便回到弟子居,偷偷又将妖修那一小截手臂拿了出來。

  這隻手臂上,帶了點妖氣,按宗門規矩,是不能帶進宗門的。

  但墨畫将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跟宋長老說了,算是在宋長老那裏過了“明路”。

  宋長老雖不知墨畫要這手臂有什麽用,但這東西,本身就算是墨畫他們戰勝妖修的“戰利品”。

  墨畫說留着有用,宋長老猶豫了片刻,也就還給墨畫了。

  這截妖修手臂上面,雖還殘留着妖氣,但已經微乎其微了。

  即便給了墨畫,危害也不會大。

  更何況,墨畫是荀老先生看重的弟子。

  有荀老先生“撐腰”,墨畫的要求,隻要不是特别特别過分,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墨畫向宋長老道謝,剛一回到弟子居,就開始研究了起來。

  他先找了靈藥,将手臂泡了泡,洗去了上面的血污,以及斷金劍陣爆炸後,殘留的細碎劍片和金系劍氣。

  這個靈藥,是他特意請一位精通煉丹的“小師弟”,爲他調配的。

  洗淨之後,手臂上的血色褪去,便露出了原本的肉色。

  皮膚之上,一道道陣紋也顯現了出來。

  這些陣紋,古樸之中,帶着妖異,似乎傳承頗爲久遠,但陣樞構成上,帶着一些原始的蠻荒氣息。

  是四象陣紋!
  而且細細分辨,能發現這些四象陣紋,宛如象形的文字,有了走獸的拟态。

  筆腹如妖背,筆鋒如爪牙,形似狼紋。

  看着像是四象狼紋陣。

  墨畫凝神端詳,目露沉思。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四象陣紋。

  之前他在秃鷹的秃頭上,就看到過類似的陣紋。

  同樣,荀老先生也教過他基礎的四象陣紋。

  但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

  荀老先生教自己的陣紋,端正大氣,是真正的“獸紋”。

  而秃鷹頭上的,以及這個妖修手臂上的陣紋,明顯是另一脈的傳承。

  形制另類,紋路似妖,更像是“妖紋”。

  四象陣法中,獸紋和妖紋,明顯有近似的本源。

  但具體是什麽本源,獸紋和妖紋,究竟哪個才是正統,墨畫也不好說。

  畢竟他對四象陣法,知之甚少,隻從荀老先生那裏聽過一些四象陣法的來曆。

  四象陣法,是九州以南的蠻荒之地中,那些荒族修士,世代承襲的祖傳陣法。

  蠻荒之地……

  墨畫心思微動,将進乾學州界後,所見所聞的所有事,快速回想了下……

  自己之前通過衍算,進行陣紋比對,推測出四象妖紋陣,應該出自“屠先生”的手筆。

  而屠先生所信奉的羊角邪神,名爲“大荒之主”,這個大荒,應該就是指三千蠻荒大山。

  四象陣法,源自蠻荒之地的荒族修士。

  羊角邪神,是大荒的邪神。

  那這麽說,這四象陣法,本就是邪神老家那裏的“傳承”?
  這些身負四象陣法的妖修,同樣是大荒邪神的爪牙?

  “若是如此,這些妖修藏在煉妖山裏做什麽?”

  墨畫心裏隐隐有些猜測,但想來想去,還是沒抓住頭緒。

  他又把煉妖山的一點一滴,全部回想了一遍,而後猛然一驚:
  “妖獸!”

  迄今爲止,他在煉妖山裏遇見的妖獸,雖說品類稀有,很多都是他第一次見,但莫名其妙地,總有一絲微妙的熟悉感。

  斷金門第一次搶他的豬頭妖。

  妖修搶的血媚狐。

  還有其他普通的狼妖,蛇妖,牛馬妖獸……

  這些,都是他一路走來,與邪神作對時,所斬所殺所“吃”的妖魔邪祟,有幾分相似。

  尤其是碩大的豬頭魔,還有一身粉色,半狐半女,會施展魅惑的狐類妖魔。

  他之前用祭壇“點餐”時,還點過并且“吃”過。

  妖魔者,半人半妖,血煉化魔。

  大荒邪神麾下的妖魔,由猙獰血腥的殘肢構成,一半是人,一半是妖。

  人的殘肢,來自被拐賣,被滅門,被屠殺肢解的修士。

  那這妖魔中的“妖”的殘肢,大部分便來自于……

  煉妖山?!

  墨畫心中一寒。

  那這麽說,這煉妖山,便是大荒邪神的陰謀中,祭煉妖魔大軍的“養殖山”?
  “不止如此……”

  墨畫皺眉。

  若血煉妖魔的妖獸材料,大多來自于煉妖山,那麽淪爲邪神爪牙的妖修,必然數量衆多。

  而且,光靠妖修肯定不行。

  妖修頂多隻能獵殺妖獸。

  這一套流程中,必然還要有人幫忙運輸,肢解,祭煉等等……

  而且最重要的,是要隐蔽。

  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墨畫又想到了,那片廣袤而死寂,與神道陣法融爲一體,神識分辨不出任何氣息的密林,心中湧起一股寒意。

  那片看似尋常的山林之中,或許隐藏着,比自己預想得還要可怕的隐秘……

  “除了妖修,還有誰在幫邪神?”

  墨畫隻沉思片刻,心中便有了猜測。

  斷金門……

  那隻肥碩的豬頭妖,就是斷金門在跟自己搶。

  那個時候,自己隻當斷金門秉性臭不要臉,行事向來如此,喜歡搶别人的東西。

  當然,斷金門的确臭不要臉,也的确喜歡搶别人東西。

  但現在細細想來,這裏面或許還藏了其他貓膩。

  而且,後面斷金門吃虧了,竟然真的老老實實偃旗息鼓,不再與太虛門起争端了。

  這的确不像是斷金門的作風。

  現在看來,他們偃旗息鼓,或許是爲了某些陰謀不被發現,所以不得不隐忍一時,低調行事。

  這個秘密或許就是……

  斷金門在幫邪神獵殺妖獸,祭煉妖魔!
  墨畫心中一震,随即更疑惑了。

  斷金門哪裏來這麽大的膽子?

  他們不怕道廷問責,斷了他們的道統,滅了他們的根基,封了他們的傳承,抹了他們的名号麽?

  還有……這件事,斷金門到底參與到了何種程度?

  是從上到下都參與了?
  還是隻有一小部分弟子,或家族派系暗中圖謀?
  斷金門掌門知不知道?
  他們那些閉關的老祖呢?
  而且,他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麽?

  大荒邪神,可是背棄了神明之道的,真正強大的邪神啊……

  這可不僅僅隻是與虎謀皮的問題了。

  邪神眼裏,怕是萬物皆爲刍狗,人根本都不算“人”的。

  他們就不怕遭邪神算計,自身淪爲邪神的傀儡,或是祭品,萬死不得超生麽?

  墨畫搖了搖頭,心中感慨。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邪神的恐怖!
  要不是自己“吃”了幾個邪神的神骸和化身,自己也不知道。

  對一般修士,尤其是不修神念的修士來說,邪神可是真正的“禁忌”,是不可見,不可知,不可敵的大恐懼……

  這點墨畫心知肚明。

  但邪神的事,又不太好對别人說。

  這裏面的天機太大了。

  一是說出去,别人未必信。

  二是禍從口出,一旦說了,被有心人知道了,恐怕會沾上大因果,給自己帶來麻煩。

  而且有關邪神的事,涉及的秘密太多了,有天機衍算,天機詭算,黃山君,神明之學,神識證道,神念吞噬……等等。

  自己根本解釋不清。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況且乾學州界,修士大能那麽多,也沒必要自己這個小修士事事操心。

  自己做自己的事就好。

  墨畫琢磨了下,考慮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首先,煉妖山的秘密,事關邪神,自己肯定要查探一下。

  邪神的陰謀,能搗亂就搗亂。

  即便不對外提及邪神的事,也要将斷金門的底給扒了,免得他們再做什麽壞事。

  還有祭壇……

  煉妖山裏,不知有沒有邪神的祭壇。

  如果有,那可是一頓“大餐”,怎麽也不能錯過了。

  其次,要抓幾個妖修,把它們身上的四象陣法扒下來研究研究。

  最後,還有神道陣法。

  神道陣法蘊含對神念之力的運用,對神明有克制之力。

  不久的将來,自己說不定就要直面邪神,或是某些強大的邪祟,神道陣法肯定也要學。

  但現在邪神的陰謀,深沉莫測,還不好窺探。

  妖修太強,也不好抓。

  唯獨神道陣法,就布在山林裏,不會跑不會動,反倒顯得“觸手可及”。   
  可那片神秘的山林,墨畫也不太敢進去。

  誰也不知,會在山林裏遇到什麽。

  若是碰到大隊妖修,或是金丹境的邪修,那直接就歇菜了。

  最好是能找個保镖。

  可是保镖哪裏那麽好找?

  墨畫想到了顧長懷,随即搖頭。

  “可惜了……”

  顧叔叔不是宗門修士,也不能進煉妖山。

  不然有他兜底,自己就能放心地去煉妖山的林子裏“摘菜”了。

  要金丹修士,還要是宗門修士,還要能進煉妖山。

  這幾條要求下來,幾乎就沒人了。

  墨畫長長歎了口氣。

  可這口氣歎到一半,他忽然就愣住了。

  一道身影,還有那股熟悉的氣息,又從墨畫的記憶中浮現出來。

  墨畫皺眉。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進煉妖山的時候,似乎就察覺到,有人在窺視自己。

  後面在煉妖山獵妖,也時常有這種感覺。

  在自己衍算宋漸的劍氣,推衍斷金劍陣的時候,這股感覺最強烈。

  原本墨畫還以爲這是自己的錯覺。

  直到後來,他在荀老先生的門口,碰到了那個叫“荀子悠”的長老……

  荀子悠,是荀老先生的後輩。

  看到自己時,他的表情,明顯有一瞬的心虛。

  與自己說話,雖透着生分,但看自己的目光,卻顯得很熟悉。

  更何況,他身上的氣息,墨畫總覺得似曾相識。

  如今把這一切都串聯起來,墨畫漸漸明白過來了。

  “這個保镖,或許不用特意去找?”

  墨畫神色微頓,低聲喃喃道:

  “或許一種可能……我本身就有個“保镖”?”

  ……

  煉妖山,密林深處。

  一處陰暗無光,不可見之地。

  斷了一隻手臂,小半邊身子殘缺,半走半爬的妖修,狼狽地來到一處山谷。

  他取出一根白骨,用陰綠的火點燃。

  陰森的,泛着綠光的妖氣,袅袅升起。

  妖修在原地等着。

  不一會兒,有沉沉的腳步聲響起,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不知何時緩緩走了過來。

  “發生了什麽?”

  黑衣人的聲音沉悶,透着冰冷。

  “我……”妖修氣息斷斷續續,“奉命去捕獵一隻血媚狐,誰知半路,被幾個宗門弟子截胡了。”

  “血媚狐稀少,我花了一個月時間,才找到這一隻。”

  “本也不想講事鬧大,隻需漁翁得利,趁着他們兩方争鬥,搶了這妖獸便行。”

  “可……我……”

  妖修臉色陡然蒼白,“我的妖紋出岔子了,妖力逆行,沖擊了識海,神識也一陣昏聩。”

  “之後我不知發生了什麽,隻朦朦胧胧記着,似乎是我搶了妖獸,差點殺了一個弟子,然後被那弟子的同門,找了上來。”

  黑衣人皺眉,“什麽境界?”

  妖修低聲道:“築基中期。”

  黑衣人冷笑,“你是築基後期,學了妖功,畫了妖紋,對付不了幾個築基中期的宗門弟子?你還能再廢物一點?”

  妖修神色慌亂,連忙辯解道:

  “不怪我,隻怪那些弟子,太過蹊跷。”

  “哪個宗門的?”

  “他們沒穿宗門道袍,而且手段五花八門,劍法、法術、陣法,用什麽的都有,我一時看不出……”

  黑衣人越發不耐煩。

  跟人交手,連别人的底細都看不出來。

  果然修行妖功,把腦子修壞了。

  “都用的什麽劍法和陣法?”

  妖修道:“有一門火系劍法,雖然威力不俗,但不算太棘手。”

  “法術是水系的,很惡心……”

  “埋下的陣法太多了,而且威力極強,隻是……我對陣法一竅不通,也分不清……”

  “除此以外,便是一個劍修弟子,眉目如劍,周身氣勢極強,配一把月白色長劍,劍氣無比淩厲,根本不像是築基中期弟子……”

  黑衣人聞言,瞳孔一縮。

  “月白長劍,淩厲劍氣……沖虛門……”

  一位沖虛門劍道天才的名字,浮現在腦海。

  黑衣人目光一凝,看了眼妖修,問道:“你便是被這劍修弟子所傷?”

  “不,不是……”妖修心有餘悸,目露驚恐,“我是被……斷金劍氣所傷!”

  此言一出,黑衣人當即怒聲呵斥道:
  “胡說什麽?!”

  他目光冰冷,“你怎麽可能被斷金劍氣所傷?”

  “真的……”妖修顫聲道,“而且,不是一般的斷金劍氣,是禦劍!是以正統的,威力強大的‘斷金禦劍訣’,操控的靈劍,隔着至少一百六十丈之外,遙遙一劍,斷了我的手臂,差點要了我的性命!”

  妖修既憤怒,又含着深深的畏懼。

  黑衣人目光如劍,掃過妖修的傷口,果然見到了傷口上,鋒利的斷金劍氣,一時面如寒霜,沉聲問道:

  “誰禦的劍?”

  妖修搖頭,“我不知道,但絕不是那幾個宗門弟子……”

  “一百六十丈以外的禦劍距離,如此強大的劍道威力,至少也要是築基巅峰,乃至金丹初期才能掌握的禦劍術。”

  “那幾個宗門弟子,他們還不配。”

  “而且我與他們交過手,那五人之中,并沒有修斷金禦劍訣之人。”

  “所以,這意圖禦劍殺我之人,必然是一個藏在暗處,暗中偷襲的劍道高手!”

  “而這個人,不僅修了斷金劍訣,還修了斷金門最正統,最高明的禦劍之術!”

  妖修聲音發寒。

  黑衣人面沉如水,“你的意思是……”

  妖修壓低聲音,咬牙道:“宋家!”

  黑衣人目光陡然兇戾。

  妖修硬着頭皮,堅持道,“隻有這個解釋。”

  宋家修的,是正統的斷金禦劍訣。

  宋家一直與金家爲敵。

  宋家對金家了解最深。

  而除了金家弟子外,也隻有宋家弟子,能施展如此強大的斷金禦劍之術。

  “我懷疑……”妖修咳出了一口血,凝聲道,“我們的一些圖謀,被宋家看出了端倪,他們便想借刀殺人,借其他宗門的手,将金家拉下馬,然後他們宋家,正好借此上位……”

  黑衣人沉默不語,但他身上翻湧的殺氣,卻越來越劇烈。

  一股嗜血的妖力,在他周身逡巡,宛若蛟蛇,幾欲破空而出。

  好在黑衣人強行壓抑着心中的暴虐。

  過了片刻,殺氣止歇。

  黑衣人的氣息,也平靜了下來,變得深晦如山。

  “我知道了……”

  他淡淡道。

  說完黑衣人又看了妖修一眼,沉聲問道:“你斷掉的手臂呢?”

  妖修忍痛道:“被劍氣絞碎了,成了一團血霧……”

  黑衣人颔首道:“那就好。”

  他看了妖修一眼,丢給他一顆鮮紅色的血肉丹藥,“吃了。”

  妖修大喜,連忙将血肉丹藥吞下,感恩戴德道:
  “謝謝老大!”

  黑衣人輕輕“嗯”了一聲,淡淡道:“療好傷後,任務别忘了,屠先生說過,計劃提前,動作要快點了。”

  “是!”那妖修叩首道。

  他服用丹藥後,一股血氣便在體内澎湃洶湧,療養着他的傷勢,複蘇着他的血肉。

  盡管這樣以血肉還丹急功近利地療傷,會留有後遺症。

  但此後隻要多吃血肉,多進補,會慢慢補回來的,總比現在丢了命要好。

  黑衣人道:“随我回谷。”

  妖修恭恭敬敬地在後面跟着。

  黑衣人走了幾步,突然停下,回頭望了一眼煉妖山外的方向,心中冷哼:
  “沖虛門,宋家……”

  “膽敢壞我大計,遲早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黑衣人冷笑一聲,而後轉過頭,帶着那妖修,走進了密林最陰暗最血腥的深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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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9
匿名  發表於 2024-6-9 21:38:20
第755章 神道林(謝謝天機笨蛋喵的盟主~)

    太虛門。

    墨畫一邊修行上課,一邊在默默等著。

    等著荀長老來找自己。

    按理來說,妖修的事,自己告訴了宋長老,宋長老又告訴了荀長老。

    荀長老是煉妖山的值勤長老。

    於情於理,他都應該來找自己問話,打聽打聽具體的情況。

    畢竟妖修的事,可不是小事,尤其還是在煉妖山。

    可墨畫等了許久,都沒一點動靜。

    宗門上下,仿佛都沒拿著當一回事。

    荀長老也壓根就沒來找自己。

    墨畫摸了摸下巴,心中沉思。

    不來找自己,說明有兩個可能:

    一是這個荀長老,是個“混子”,玩忽職守,對煉妖山的事,根本不在意,隻想敷衍了事。

    但這不可能。

    妖修的事,十分嚴峻,荀長老就是再玩忽職守,也不可能意識不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更何況,他還姓荀,是荀老先生的後輩。

    以荀老先生嚴厲的性格,這位荀長老若真這憊懶,根本連當長老的資格都沒有。

    那就是另一種可能了:

    妖修的事,這位荀長老早就知道了。

    甚至……他一直都在旁邊看著。

    因為都知道了,所以也就沒必要再來問自己了。

    這一定程度上,也印證了墨畫的猜想。

    墨畫目光微閃,不由動起了心思……

    ……

    煉妖山,山門大廳。

    又到了旬休,各宗弟子,要進山獵妖。

    荀子悠也早早地來值勤了。

    按照慣例,一個時辰後,墨畫會到山門,然後要三五成群,要獨自一人,悠哉悠哉地進山。

    進山之後,要獵妖,要練劍,要鼓搗些稀奇古怪的事。

    而在此之前,自己剛好有點時間,可以沏壺茶,看看山色,再讀讀道廷司抄發的邸報,看看蠻荒的戰事如何了。

    荀子悠進了山門,沏了茶,剛一落座,往窗外一看,忍不住手一哆嗦,茶水灑了一地。

    窗戶上懸著個俊秀的腦袋。

    墨畫正趴在窗沿上,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荀子悠深深吸了口氣,眼皮直跳,沒好氣道:“你這孩子,一大早的,做什呢?”

    他正沏著茶,心情閑適,根本沒意識到,窗口會趴著一個墨畫。

    墨畫雙手撐在窗沿上,一本正經道:

    “荀長老,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荀子悠一怔,輕輕歎了口氣,招手道:“你進來吧。”

    墨畫便從窗沿跳下,走進了屋。

    “喝茶?”荀子悠問道。

    墨畫點頭。

    “坐吧。”荀子悠道,而後親自為墨畫斟了一杯茶,“說吧,什重要的事。”

    墨畫啜了口茶,覺得味道不錯,但有點燙,就默默放下了茶杯,而後一臉嚴肅,開門見山道:

    “荀長老,煉妖山,有凶險的妖修!”

    荀子悠怔忡。

    原來就這,搞得煞有介事一樣。

    “哦。”荀子悠輕輕應了一聲。

    “長老,您都知道了?”

    墨畫目光如炬,眼神清澈而通透,盯著荀子悠的表情看。

    荀子悠不知為何,被墨畫看得心有些發毛,一時間下意識道:

    “還不知道……”

    “可是,”墨畫眼睛一亮,“宋長老不是跟您說過?”

    荀子悠一愣。

    哦,糟了,自己把這事給忘了……

    宋長老是跟自己提過。

    但這件事,自己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隻敷衍了一句,並沒放在心上。

    可現在就前後矛盾了。

    自己不能泄露了跟蹤墨畫的事,所以妖修的事,自己不能知道。

    但宋長老又跟自己提過一下,因此妖修的事,自己“應該”已經知道了。

    荀子悠頭有點疼。

    完了,被這孩子給下套了!

    他心思急轉,便神色肅然道:

    “宋長老是說過,但這件事,比較危險,不是你們這些弟子該考慮的,所以不能告訴你們。”

    荀子悠又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你早點進山吧,早去早回……”

    荀子悠想早點把墨畫趕走。

    “嗯。”墨畫點了點頭,將茶杯中的茶喝完,起身便走。

    荀子悠鬆了口氣。

    這孩子小小年紀,怎跟“老狐狸”似的,跟他說幾句話,都得提心吊膽的。

    不過,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荀子悠心中默默道。

    可墨畫隻走到一半,便又回頭,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荀子悠心中一緊,“又怎了?”

    墨畫想了想,問道:

    “荀長老,那妖修鑽進一片山林去了,我待會去看看,您要一起去?”

    荀子悠眼皮一跳,糾結片刻,終是歎了口氣。

    “行吧。”

    這孩子鬼點子多,他真要去,自己攔也攔不住。

    與其如此,不如跟著一起去,反倒安全一些。

    而且,墨畫正式邀請了自己。

    自己是為了稽查妖修的事,以“荀長老”的身份,跟他同行的。

    而不是以暗中“保鏢”的身份。

    所以,也不算泄密,並沒有違背老祖的吩咐。

    荀子悠心中給自己找補道。

    “荀長老,那我們走吧。”

    墨畫說完,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麵。

    荀子悠跟在後麵,看著墨畫大大方方的背影,一時心又有些困惑。

    這孩子……不會猜出自己的身份了吧。

    不會吧……

    荀子悠皺了皺眉。

    ……

    煉妖山中。

    墨畫帶路,大概半個時辰後,兩人便來到了那片密林。

    這次有了“保鏢”,墨畫底氣就很足了。

    看著麵前的山林,荀子悠還想裝裝樣子,問道:“那隻妖修,真的鑽進這片山林了?”

    墨畫默默看著他。

    荀子悠被墨畫看得有些尷尬,心中無奈歎氣。

    算了吧……

    他便問道:“你能把那妖修找出來?”

    墨畫搖頭,“暫時還不行。”

    他目光放遠,將茂密的山林盡收眼底,“這山林,被布下了陣法,要先將陣法還原出來,研究研究,才能找到進入深林的路,也才能找到那隻妖修的下落。”

    荀子悠微微頷首,心道自己猜得沒錯。

    這山林,果然布有陣法,蒙蔽了神識的探知。

    荀子悠問道:“你知道這山林,布了什陣法?”

    墨畫點頭,“是一類特殊的神道陣法,通過底層陣紋,轉變神識形態,以達到克製、封印、抑製神念之力的作用……”

    荀子悠一臉茫然。

    神道陣法?

    現有的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爻七星八卦的陣法傳承體係,哪有什“神道”陣法?

    自己雖不精通陣法,但並不代表,自己對陣法一無所知。

    更何況,自己的老祖,可是太虛門最頂尖的五品陣師,在整個乾學州界,都寥寥無幾。

    耳濡目染之下,哪怕沒吃過豬肉,也總看過豬跑。

    畫不出陣法,但陣法的來曆,總會知道一些。

    但他修道至今,還從未聽過“神道陣法”這四個字。

    甚至老祖也從不曾提起。

    荀子悠看著說得頭頭是道的墨畫,差點就以為,這個築基小弟子,是在一本正經地跟自己扯淡了……

    墨畫說著說著,抬頭看了眼荀子悠,見他臉上神色異樣,這才意識到什,便問道:

    “長老,您知道神道陣法?”

    荀子悠被問住了。

    他內心糾結了片刻,而後咳了一聲,淡然地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墨畫點頭,讚道:“不愧是長老,懂得真多。”

    荀子悠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自己堂堂金丹後期的長老,竟然要靠撒這點小謊,才能在弟子麵前撐門麵了。

    墨畫不知荀子悠心的想法,而是繼續道:

    “這個神道陣法,具體是什樣的,我還不清楚,要去這山林,找到布陣法的地方,將陣紋一點點謄抄下來,然後再研究研究……”

    荀子悠聞言,心生感慨。

    “專業”的陣師,大概也就如此吧……

    荀子悠頷首道:“好,我隨一起進去,你隻管找陣法,其他的不必擔心。”

    墨畫燦然一笑,“謝謝荀長老!”

    有一個金丹後期做“保鏢”,他就安心多了,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收菜”了!

    墨畫邁步,進了山林。

    荀子悠在後麵跟著。

    兩人如此逛了有小半個時辰,墨畫的眉頭,卻緩緩皺了起來。

    “沒有……”

    明明在他的感知中,神道陣法就不在山林,處處都是,但進了山林,搜了半天,卻沒發現一件陣媒。

    不光墨畫,荀子悠也很是疑惑。

    說是有陣法,但陣法呢?

    整個山林空蕩蕩的,神識掃來掃去,仍舊一無所獲。

    荀子悠將目光轉向墨畫,剛想說什,便見墨畫忽而一怔,轉身走到了一棵大樹前,神情若有所思。

    荀子悠也走到近前,看了看那棵樹。

    這是一棵二品老樹,有數百年壽命,樹皮斑駁,枝葉參天,大概有五人合抱那粗。

    “這樹有問題?”

    “嗯。”墨畫點頭,篤定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陣法就藏在麵,而且不是一般的藏法。”

    若是一般的藏法,以自己的經驗,早就看出來了。

    墨畫尋思道:“有可能……這些陣法,是趁著這樹還小的時候,就刻在了樹,而後光陰荏苒,隨著樹木逐漸長大,陣法與樹木融合,氣息渾然一體,所以別人才發現不了。”

    荀子悠暗自心驚。

    還能有如此精心的布陣手法?

    做到這種地步,墨畫這孩子,竟也能看出來?

    還有……

    荀子悠目光微凝。

    假如果真如此的話,那就意味著,有人數百年前,就開始在這煉妖山布這種陣法了。

    墨畫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便問道:

    “荀長老,您能看出,這些樹木到底有多少年樹齡了?”

    他自己沒種過樹,不太清楚。

    但荀長老是煉妖山的長老,應該比自己知道的多。

    荀子悠又看了眼眼前參天的大樹,略作沉思,緩緩道:

    “看樣子,大概有四五百年了……”

    “四五百年……”墨畫皺眉。

    這個年頭,有些久遠了。

    荀子悠見墨畫眉頭緊皺,不由問道:“你是不是,想說什?”

    墨畫想了想,點頭道:

    “四五百年,說明有人很早很早之前,就開始布局了,在這山林,布下神道陣法,隱瞞蹤跡,然後為妖修提供棲身之處。”

    “就是不知,他們這做到底是為了什……”

    荀子悠神情肅然,若有所思。

    墨畫看了眼荀子悠,心道自己也隻能提醒到這了。

    再多的東西,他沒法說了。

    荀子悠也將這件事,默默記在了心底,打算回去後,好好查一查。

    但是當務之急,還是墨畫所謂的,這個“神道陣法”。

    荀子悠問墨畫:

    “要我把樹劈開,給你看看麵的陣法?”

    “不用了,”墨畫道,“動靜太大了,而且這山林的陣法,很可能是以神念為眼,林木為樞,彼此呼應的,牽一發而動全身,真砍了樹,估計會影響神念流動,從而反饋到陣樞,打草驚蛇。”

    “還有一種可能,樹木作為陣媒,與陣法契合,渾然一體,若樹斷了,麵的陣法,或許也就失效了……”

    荀子悠似懂非懂得點了點頭。

    這孩子說得,有點深奧,他其實聽得並不太明白。

    反正就是,樹不能砍。

    “那你怎辦?”荀子悠問道。

    砍不了樹,看不到陣紋,怎學陣法?

    “我看看就行。”墨畫答道。

    “看?”

    荀子悠愣了下。

    怎看?

    荀子悠正費解之時,就見墨畫盤腿而坐,拿出紙筆,直愣愣地盯著大樹看。

    與此同時,墨畫的身上,透露出一股既詭異,又玄妙的氣機。

    這與他之前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荀子悠瞳孔微縮。

    這股氣息……

    荀長老也算是“自己人”,所以一些手段,墨畫也沒藏著掖著。

    當然,荀長老不是陣師,也不走神識證道的路子,所以一些神念上的手段,自己即便用了,荀長老應該也看不出底細。

    墨畫將天機詭算與天機衍算融合,目光黑白分明,又融為一體,聚精會神地看著大樹,透析與大樹渾然一體的陣法氣息。

    這些氣息,被樹木的木氣,包裹在最深處。

    上麵籠罩著一層層屏障。

    墨畫一點點推衍,神識一層層滲入。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墨畫感知到了一些淡白色的氣息。

    這些氣息,不是草木靈氣,不是陣法靈力,而是神念的氣息。

    但這些神念氣息,是淡白色,霧狀的神念,隻是普通的修士神念,不曾質變。

    而且這些神念,雖呈淡白色,但冷冰冰的,顯得有些邪異。

    明顯畫這些陣法的修士,不是正經人。

    而且其中甚至還有一絲絲,大荒邪神的氣息。

    這絲氣息,十分隱晦,幾不可察。

    若非墨畫跟大荒邪神打了這久交道,還吃過奉行,吃過神骸,吃過邪神化身,吞了不少大荒邪神的神髓。

    否則他也感知不出來。

    “果然……明麵上看,哪都沒有大荒邪神的跡象,但暗地,到處都有祂的影子……”

    墨畫心中微微歎氣。

    而後他靜下心來,開始一邊衍算,一邊記錄陣紋。

    荀子悠默默站在他身後,一邊留心戒備著附近的山林,看有沒有妖修魔修露頭,或是凶險的妖獸出沒,危及到墨畫的安全。

    另一邊,他也在用眼角的餘光,看墨畫在記著些什。

    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看不懂……

    這是一種十分另類的陣紋,跟他已知的任何陣法體係,都截然不同。

    一筆一畫,雖自成體係,能構建成一個完整的陣法邏輯。

    但看在眼,又完全不明所以。

    荀子悠心中忽而有些慶幸。

    還好自己修行之初,沒有硬著頭皮學陣法,聽從老祖的吩咐做陣師。

    不然學陣法學到今天,卻發現自己看不懂一個二品小陣師畫下的陣法,豈不是道心都得崩潰掉了?

    荀子悠歎了口氣,深深地看了墨畫一眼,而後收起心思,不再看墨畫畫了什——反正也看不懂,而是將所有精力,用來提防四周,看有沒有潛藏的危險。

    之前他還以為,老祖小題大做,讓自己一個金丹後期,來暗中關照一個築基中期的小鬼。

    現在看來,有如此陣法天賦,老祖沒讓羽化境來暗中保護,就已經算不錯了……

    如此過了一炷香時間,墨畫將一棵樹上的神道陣法,記錄了個七七八八,而後收起筆墨,站起身來,道:

    “我們去前麵。”

    荀子悠往四周看了看,點了點頭。

    墨畫走到前麵,左右打量了一下,又找到了一棵大樹,繼續坐下來,一道道陣紋進行衍算並記錄。

    荀子悠依舊在他身邊戒備著。

    如此算了一整天,墨畫記下了厚厚一遝陣紋。

    期間也一直風平浪靜,沒有妖修,也沒有其他凶險。

    夕陽落山,天色也快黑了。

    荀子悠便道:“先回去吧。”

    “好。”墨畫讚同道。

    在弄清這密林深處的秘密之前,最好還是別在林間留夜。

    兩人便往回走。

    荀子悠一直把墨畫送到山門,與墨畫道別:“我還要留在山,你自己回宗門,路上小心。”

    “嗯。”墨畫點頭。

    荀子悠想了片刻,又道:“明日還是旬休,你若還想進山林,謄抄陣法,記得來找我,我帶你進去。”

    墨畫眼睛一亮,笑道:“謝謝荀長老!”

    荀長老微微頷首。

    之後墨畫便一個人,離開了煉妖山,往太虛門走。

    一邊走,墨畫一邊心中期待。

    他想早點回宗,將自己謄抄下來的,厚厚的一遝神道陣紋,進行歸類研究,看看能不能還原出,密林之中所布下的,完整的神道陣法。

    而且,這幅神道陣法,明顯比自己之前在小漁村得到的那副神道陣法,要高深得多。

    若所料不差,這幅神道陣法的功能,對自己也有很大用處!

    墨畫嘴角含笑,腳步輕快,隻是還沒到太虛門,就在路上碰到了熟人。

    是歐陽木。

    與歐陽木同行的,還有另一個太阿門弟子,看著像是高一屆的,身形又高又瘦,臉也長長的。

    墨畫打招呼道:“小木頭。”

    前麵的歐陽木聞言,轉過頭見了墨畫,神色不由一喜,也連忙招呼道:

    “墨師兄。”

    他旁邊的太阿門長臉弟子見狀,神色有些詫異。

    墨畫走近了,歐陽木便介紹道:

    “這位是我們太阿門的馬師兄,跟我兄長是一屆的。”

    墨畫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剛進煉妖山,遇見楓師兄的時候,見過這位太阿門的“馬師兄”。

    墨畫按照一般禮儀,打了個招呼。

    那位馬師兄,也回了禮。

    “馬師兄受兄長所托,給我帶了點修行要用到的丹藥,靈器還有玉簡……”

    歐陽木笑著道。

    盡管有如此優秀的兄長,天天被人拿來比較,歐陽木的壓力很大,也受了不少冷眼。

    但他對自己的兄長,還是十分尊重且憧憬的。

    歐陽木也是剛從煉妖山出來,要回宗門,剛好順路。

    墨畫就跟歐陽木走了一程,一路上聊了些煉妖山的瑣事。

    一旁的馬師兄,倒很少說話,唯有目光之中,帶著一絲審慎。

    到了路口,墨畫便跟他們道別了。

    歐陽木和馬師兄回太阿門去了。

    墨畫則進了太虛門。

    隻是剛進了山門,墨畫的臉色,便漸漸冷了下來,目光之中,也帶著一絲凝重。

    他剛剛,從那位“馬師兄”身上,感知到了一絲……

    邪神的氣息。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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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6-10 21:04:03
第756章 神道複陣(謝謝小白白的蘿卜的盟主~)

    這絲邪神氣息很淡,換做尋常修士,根本感知不到

    甚至這馬師兄自己,都未必能察覺到,自己身上帶上了這絲邪氣。

    但應該不會有錯......

    墨畫心中默默思索。

    他跟大荒邪神可是“老熟人”了——雖然大荒邪神並不一定認得他。

    隨後墨畫又忍不住皺眉

    可是,這馬師兄身上,為何會有邪神氣息?

    莫非這個馬師兄,是邪神的爪牙之一?

    還是說,他隻是無意之間,接觸過一些邪神的神像,或是祭品?

    若果真如此,那便說明邪神早已經不知不覺間,開始向宗門侵蝕了,不止斷金門,怕是其他十二流,八大門,乃至四大宗,都未必能幸免

    即便不曾侵蝕,至少也已經開始滲透了。

    人心有大欲存焉,不修道心,肯定是玩不過邪神的。

    “情況怕是不太妙了

    墨畫歎氣。

    還有,那個馬師兄,似乎是在刻意接近小木頭

    他會不會,存了什別的心思?

    “要不要提醒小木頭一下?"

    墨畫琢磨片刻,搖了搖頭。

    小木頭太單純了,心思都寫在臉上,跟他說了,太容易露餡了。

    那個馬師兄,基本一看就能知道,小木頭在懷疑他

    所以,現在還不能說,免得打草驚蛇

    自己留意下就好。

    再者說,這個馬師兄的事,也隻是自己的懷疑,他或許隻是偶然接觸過一些邪神妖祟,未必就真的跟邪神有瓜葛。

    “但願如此吧......

    墨畫心中默然道。

    他又抬頭,看了眼雲霧縹緲,古樸典雅,巍峨磅的太虛門。

    “假如太阿門,真的開始被邪神滲透了......

    “那我太虛門呢?"

    墨畫目光凜然,而後琢磨片刻,這才意識到,太虛門應該還好。

    如果太虛門內,真的有被邪神滲透的跡象,自己應該早就發覺了,被邪神支配的弟子,也逃不過自己的眼睛。

    墨畫輕輕鬆了口氣。

    “這就好......"

    隨即墨畫又是一怔。

    為什?

    為什其他宗門,甚至包括太阿門這種,與太虛門祖上有淵源的宗門,都有被邪神侵蝕的跡象,唯獨太虛門可以“獨善其身”"?

    墨畫皺眉不解。

    忽而他心有所感,抬起頭,目光放遠,越過長長的筆直的山階,越過有著歲月痕跡的閣樓殿宇,越過雲遮霧繞下的重巒疊嶂,看向了隱藏在深處的,古老巍峨又氣勢驚人的後山。

    一個名字,又浮現在腦海:

    “太虛神念化劍真訣......"

    墨畫一怔,目光明亮。

    之後回到弟子居,到了飯點,墨畫喊上瑜兒,一起去了膳堂,吃了晚飯。

    受墨畫影響,瑜兒也特別愛吃雞腿。

    吃完飯,墨畫檢查了下瑜兒的陣法功課。

    這是聞人琬的請求。

    她知道墨畫“師”從荀老先生,陣法學得極好,便送了墨畫很多好東西,請墨畫有空的時候,幫忙指點瑜兒學陣法。

    琬姨待自己很好,更何況還是教瑜兒,墨畫自然答應下來了。

    如今的墨畫,算是瑜兒的半個“陣法師父"。

    修行上課之餘,或是茶餘飯後,就會輔導瑜兒學學陣法。

    因為瑜兒年齡小,還在啟蒙階段,所以學得簡單,墨畫指點起來,也十分輕鬆。

    而因為是墨畫在教,瑜兒學得也十分認真,進步很快。

    墨畫很是欣慰。

    檢查完瑜兒的陣法功課,墨畫就把瑜兒送回房,之後回到自己的居室內,開始正式研究,自己從山林中譽抄下來的“神道陣法"。

    他抄錄下的神道陣法手稿,共有一十八副。

    每副陣法,內在格局相同,陣紋形製相似,可以明顯看出是同一類“神道陣法”。

    但每副陣法之中,具體的陣紋,又都有出入。

    就像是同一棵樹上,看似相同的樹葉,都有各自不同的紋路。

    這似乎是....

    ”神道複陣?“

    想想也對,那大一片山林,單一陣法的效果,必然有限。

    需要將單陣組合,形成一定規模的複陣,才能更好地遮掩神識,隱藏秘密。

    但也頂多就是複陣。

    複陣之上的神道大陣,就根本不可能了。

    神道陣法的傳承,本就稀少,能掌握神道陣法的陣師,也寥寥無幾。

    哪有人有能力,動用那多神道陣師,消耗那多念力,來構建恢弘的“神道大陣"

    能建出神道複陣,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布在密林之中的,究竟是什神道複陣?"

    墨畫默默思索。

    “神道陣法”是一類陣法的統稱,每副神道陣法,都應該還有自己的名字。

    包括四象陣法也是。

    墨畫如今見過兩副四象陣法,一個是禿鷹腦袋上的,鷹類四象陣法,另一個是妖修手臂上的,狼類四象陣法

    從其特征上看,姑且可以叫作“四象鷹紋陣",還有“四象狼紋陣”。

    但是神道陣法呢?

    小漁村和密林的神道陣法,似乎同出一脈,但兩者陣紋有異,應該是兩類不同的神道陣法

    小漁村的神道陣法,像是一道“門”。

    關上之後,可以遮掩一些因果和氣機。

    蒙在腦門上,也可以隔絕一些邪氣妖祟

    而密林的神道陣法,像是一團“霧”。

    通過神念陣紋,編織成一團神念的迷霧,朦朦朧朧,讓人的神識,窺測不出迷霧之下的底細。

    但這兩類陣法的名字,具體叫什?

    墨畫卻一點頭緒沒有。

    畢竟他這些陣法,本身就是殘缺的“半吊子"傳承,都是他“薄羊毛"薄來的,自然都沒頭沒尾的

    “陣法名字不知道......”

    墨畫搖了搖頭,繼續往下研究

    他要將從密林中,譽抄下來的十八副陣紋有異的神道陣法,一一衍算,進行比對,而後歸納出同一的陣紋,找出其中的奧秘。

    簡潔素雅的弟子居中,燈光明亮。

    墨畫坐姿端正,神情專注,一雙眸子在燈光的映照下,明亮而璀璨。

    神識在一點點消耗,衍算在一步步推進。

    筆下的陣紋,也在一筆一畫地歸攏。

    到了子時,墨畫熄燈,躺在床上,神識沉入識海,在道碑上繼續進行衍算。

    道碑上的衍算,進度快了數倍不止。

    很快,墨畫就有了一些領悟。

    這是一個,結構相對簡單的神道複陣。

    有點類似於子母司南複陣,以一個核心母陣,操控複數的單一子陣,彼此連接成一體,構成一片神念“迷霧”

    不同的是,子母司南複陣的單一“子陣"",是相同的,一個模子複刻出來的。

    而眼前的“神道複陣”,它所有的“子陣”,是同一陣法,但形製有變化。

    就像是一棵大樹,每片葉子都有其各自的葉脈。

    而這陣法的整體結構,又有點像“靈樞陣”。

    每個次級子陣之上,都有一個對應的陣法“序列"",以此來做陣法架構的區分。

    “密林之中,有著茫然多的,這種不知名的神道陣法,而每個陣法,都是類同但又特殊的。"

    “有著同類的陣樞結構,但又有著不同的陣紋序列

    “複陣的結構簡單,但涉及到諸多具體的陣紋,又很複雜......"

    墨畫緩緩舒了口氣。

    這些神道陣法,大致的眉目他弄清楚了。

    但目前階段,他還歸納不出同一的陣樞結構,也發現不了這些序列陣紋之間的規律

    當然,更深層次的陣法原理,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這才第一天,他也隻譽抄了十幾副陣紋。

    密林還很大,陣紋還很多,多抄抄,多研究研究,總能研究透徹,掌握密林中的這“迷霧”一般的神道陣法。

    墨畫點了點頭。

    而後他休息片刻,就繼續在道碑之上推衍了起來,想多熟悉一下這些神道陣紋,看看自己有沒有疏漏,或者能不能有其他啟發......

    太虛門,長老居。

    荀子悠深思熟慮了下,還是決定先向老祖匯報一下。

    “神道陣法?"

    荀老先生神色如常,但心中卻是一沉。

    怎會是神道陣法......

    那個宗門的傳承,雖以天機和陣法聞名

    一衍一詭,天機兩算,仙天陣流,萬陣為一......但從未聽說過,還留有神道陣法的傳承

    即便是那姓莊的小子,天資絕豔,陣道非凡,也沒見他生平用過什神道陣法。

    本身神道陣法,就跟陰陽兩儀陣法一樣,是一種年代十分悠久的古陣法

    陰陽兩儀,難在晦澀,大道至簡,不明其義

    神道陣法,就難在神識,詭譎難測,而且有著不可知的凶險。

    這兩類陣法,都近乎失傳了。

    但陰陽兩儀,好歹還在陣法體係之內。

    神道陣法,卻別具一格。

    時至今日,尋常修士,甚至是一些高品陣師,恐怕都不曾聽過“神道陣法”這幾個字。

    墨畫這孩子......又是從哪聽來的?

    而且看情況,他還很熟?

    荀老先生皺眉,一時間思緒紛呈:

    是別人教他的?還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

    又或者真是他的師父,留給他的特殊傳承?

    畢竟他們那個宗門,深不可測,傳承實在太過悠久,底蘊也十分可怕,曆代門人弟子,也都是變態一般的天才。

    姓莊的小子不會,不代表就沒這個傳承

    如果有的話.....

    那就是他自知大限已盡,臨終前,特意給墨畫這孩子留的。

    荀老先生心生感慨。

    明明自身死劫將至,還如此煞費苦心,留下這般傳承,可見那人,對墨畫有多看重

    以他孤高桀驁的性子,這輩子恐怕都不曾對誰,如此盡心盡力過......

    荀老先生一時有些悵然。

    這些往事,荀子悠不知道。

    他見老祖神色變幻,對“神道陣法”這四個字也不陌生,心中便猜測這神道陣法,估計又是老祖偏心,私自傳授給墨畫的。

    但他現在想來,倒也覺得理所當然。

    天賦不夠,傳了也沒用。

    至少老祖將這陣法傳給自己,自己肯定是學不會的。

    既然學不會,也就怨不得老祖偏心了。

    荀子悠微微點頭。

    荀老先生看了荀子悠一眼,叮囑道:

    “你隻管負責墨畫那孩子的安全,陣法的事,讓他自己去查,自己去學,自己去琢磨,你不用管。"

    “是。“

    荀子悠拱手行禮道。

    次日,墨畫一大早,便又去了煉妖山。

    此時荀長老剛沏好了茶。

    墨畫跟荀長老一起喝了茶,而後便一起出發,到了密林,沿著昨日探索的路線,繼續往深處走去。

    墨畫一邊走,一邊找樹,一邊推衍,一邊記錄陣紋。

    荀子悠反正看不懂,也就專心在一旁保護。

    不過,他這個保鏢,現在由暗轉明,不必小心翼翼,躡手躡腳的,算是少了些顧慮,也輕鬆了不少。

    就這樣,一直到夕陽落山,漫天雲霞,夜色逐漸降臨。

    墨畫又記錄下了二十多副神道陣紋的手抄。

    這些陣紋是素材,經推衍研究之後,可以進一步加深對神道陣法的理解,從而還原出陣法的原貌。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荀子悠道。

    “嗯。”墨畫點了點頭。

    兩人沿著山道,就這樣往回走。

    夕陽一點點沉山,山林靜謐,墨畫心情輕鬆,便和荀子悠長老一邊走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問些譬如:“長老您老家哪的?"

    “是荀老先生多少輩的玄孫啊?"

    “婚配了?"

    “有孩子了?"

    “我們太虛門,金丹後期長老,一個月多少靈石俸祿啊,有沒有其他福利?"

    .之類的話。

    荀子悠歎氣,拿墨畫沒辦法,隻能挑了些能答的問題答一下。

    實在不方便回答的,他就當做沒聽到。

    就這樣,走了一陣,忽然一個尖叫聲響起

    “墨畫!!"

    墨畫和荀子悠俱是一怔,轉頭望去,就見不遠處,一個臉色白皙,容貌俊秀,身穿錦繡金色道袍的少年,兩眼噴火,神情憤怒地看向這邊。

    墨畫認得。

    正是斷金門的那個小白臉弟子,宋漸。

    宋漸一看到墨畫,眼睛就挪不開,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墨畫,怒叫道:

    “可算讓我碰到你了!"

    “墨!畫!我找你很久了!"

    “你找人圍毆我,奪我的靈劍,毀我的心血,還撒謊騙我!找個大個子與我比鬥,你在一旁看戲,借此戲弄我!"

    “這一筆筆,一樁樁的‘血'仇,我此生此世沒齒難忘!"

    “今日,我便要一雪前恥,讓你......

    旁邊有斷金門弟子,拉宋漸的衣袖。

    宋漸不耐煩地甩脫了。

    那弟子又拉了拉

    宋漸心中微怒,轉過頭問道:“怎了?"

    旁邊的斷金門弟子,對宋漸使了個眼色,看了看墨畫的身邊。

    宋漸不解,也循著他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墨畫身邊站著一個一臉默然的長老。

    太虛門金丹長老!

    宋漸心一涼。

    他這些時日,漫山遍野地找墨畫,可是都沒碰上

    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了,他一時間怒不可遏,又欣喜若狂,根本沒留意到,墨畫身邊跟著一個太虛門長老。

    而且,還是金丹長老!

    宋漸傻眼了。

    他囂張的氣焰,瞬間就菱靡了。

    他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當著太虛門金丹長老的麵,去找墨畫的麻煩。

    “長......長老好......

    宋漸低聲道

    一群斷金門弟子,也畏畏縮縮地,跟著向荀子悠行禮。

    “嗯。”荀子悠微微頷首,淡淡道,“弟子之間,要溫和有禮,即便不是一個宗門,也不可尋釁滋事。

    “是......”

    宋漸不情不願道

    “好了,"荀子悠也不難為他們,便道,“天色晚了,早點回去吧。"

    宋漸等人如蒙大赦,行了個禮,三三兩兩說著“長老,告辭"”,便結隊匆匆溜了。

    荀子悠搖了搖頭

    離得遠了之後,有斷金門弟子便道:

    “少爺,現在怎辦?"

    宋漸咬牙切齒道:“卑鄙的墨畫!無恥至極!竟然隨身帶著金丹長老!"

    有弟子悄悄道:“金丹長老,不是隨便就能隨身帶著的吧

    尤其是在煉妖山。

    “這個墨畫,似乎在宗門的地位不低,怕是不好得罪

    “我們還要找他麻煩?"

    一眾宋家弟子躊躇道。

    “廢話!"宋漸怒道,“此仇不報,我一輩子咽不下這口氣!"

    "怎報?"有弟子小聲問。

    宋漸想了想,但根本想不到,能有什辦法製裁墨畫,一抬頭見眾人都盯著自己看,立刻便有些惱羞成怒:

    “我自有辦法!問那多做什?"

    “是,是......

    一群宋家弟子唯唯諾諾。

    宋漸心情煩躁,道:“先回去,墨畫那混賬的事,再從長計議,隻要他還在這山混,早晚有一日,會落到我手!"

    “那這長老......"

    “太虛門的長老,哪會這閑,天天跟著他?"

    “假如真的......天天跟著呢?”

    宋漸大怒:“你跟我抬杠是不是?"

    那弟子不敢說話。

    宋漸冷笑,“即便有長老天天跟著,也總有鬆懈的時候,隻要盯著,總會有下手的機會。"

    “是,公子英明

    這等不鹹不淡的馬屁,宋漸不屑一顧

    他看了眼墨畫離去的方向,心有不甘,但無可奈何,最終冷聲道:

    “先回去!"

    “是。

    宋漸帶頭,一行人便向山下走去。

    隻是他並沒注意到,在他盯著墨畫的時候,山林的暗中,也有一雙陰沉的眼眸,在冷漠地盯著他。

    另一邊,墨畫卻好奇地問荀子悠,“長老,斷金門,宋家是不是和金家不對付?

    “是,"荀子悠頷首,“宗門之內爭權奪利,家族派係林立,不隻是斷金門,在其他宗門,這也是常有的事。"

    “哦......”

    墨畫若有所思。

    “對了,”荀子悠又道,“那個宋家的小子,似乎對你仇怨極深,你在山小心些。"

    墨畫擺了擺手,“沒事,小孩子罷了。"

    荀子悠愣了下,一時有些無語。

    你自己比他年紀還小吧

    又走了一段路,墨畫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悄悄道:“對了,荀長老,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荀子悠心一緊。

    你這小狐狸的樣子,一看就沒打好主意,請求一定不可能小。

    荀子悠有些警惕道:“你先說說看。"

    墨畫道:“我能請幾天假?”

    “請假?"

    “嗯。”墨畫點頭,正色道,“妖修居心叵測,藏在這密林中,若不早點揪出來,怕是貽害不淺。"

    “所以,我想請個假,早點將這密林中的陣法還原出來,這樣也能早些把妖修抓住,還煉妖山一個安寧。"

    荀子悠神情複雜。

    要不是他這些時日,一直盯墨畫的梢,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差點就相信了。

    這孩子,肚子裝了不下七八個心眼

    一定沒這簡單!

    但是,老祖又吩咐過,“陣法的事,讓他自己去查,自己去學,自己去琢磨......”

    有些事情,墨畫肯定沒說實話,但學陣法,倒的確是事實。

    荀子悠躊躇片刻,歎道:

    “行吧,我去跟宋長老說一下。"

    妖修的事,的確拖不得。

    而墨畫既然要學陣法,自己自然也要幫一下。

    墨畫燦然笑道:

    “謝謝荀長老!"

    不愧是太虛門的長老,做事就是爽快,請假也簡單了許多。

    顧長懷顧叔叔雖然也好,但在替自己請假這方麵,就遠遠不如荀長老了。

    墨畫心默默比較道。

    之後,荀長老果然順利替墨畫請了假。

    而墨畫也能專心致誌,研究密林中的神道陣法了。

    他對神道陣法的研究,一點點加深,而隨著對陣法的抄錄,他自然也在一點點地接近,密林的深處。

    沒過多久,他就在密林之中,發現了妖修的蹤跡。

    一處血色小溪,周圍妖血幹涸,除此之外,還有大量妖獸的骨骼和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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