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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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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19 11:16:13
第827章 夜殺
  顧長懷微愠,神色冷漠道:
“你就不怕肖家這些人,明面上投靠夏家,背地裏仍與癸水門暗通曲款,壞了這次計劃?”

夏典司搖頭,淡然道:“此事不由我做主,叔父心中有數。”

“叔父?”顧長懷目光一凝,“你說的是……夏監察?”

“是,”夏典司點頭,“此次夏家到乾學州界來,一應事務,皆由叔父全盤負責。”

顧長懷閉口不語。

涉及道廷監察,他一個典司,也隻能沉默。

顧長懷轉過頭,不再看夏典司,而是将目光投向暗沉沉的河水,眉頭微蹙,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夏典司也不再看顧長懷。

她神色平靜,目視前方,目光堅定。

兩人仿佛鬧了脾氣,誰也不看誰。

墨畫微微歎了口氣,但與此同時,他也在心中默默尋思。

夏監察……這人又是誰?

監察……

看樣子地位應該比典司要高,能壓得住顧叔叔,那修爲至少是羽化,而且看樣子,權柄也很大。

“這位夏監察,得到了肖家的告密,所以借着萬妖谷事發,以乾學州界學風不昌爲借口,将手伸進了乾學州界的道廷司……”

第一步,是查癸水門。

可是,查癸水門,是爲了什麽?
爲了效忠道廷,維護道律?
墨畫搖頭。

而且,查完癸水門之後呢?
夏家,又或者說這位“夏監察”,還會做什麽?
墨畫皺了皺眉,隻覺得局勢越來越亂了。

誰都想伸一手,乾學州界快成一鍋粥了。

“以後慢慢想吧……”

當務之急,還是抓水閻羅。

原本墨畫還是挺有信心的,但此時肖家混了進來,他心裏又隐隐有些不安。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還有,夏監察就真的這麽相信肖家?剿水匪,抓水閻羅,這麽重要的事,都讓肖家插一手?
墨畫有些不相信。

他想不明白,恰在此時,他又想起了荀老先生之前教誨過自己的話:

“遇事不能隻從自己的角度考慮,否則難免會目光短淺,認知狹隘,會鑽牛角尖而不自知。”

“要學會站在高處,從上往下看。”

“設身處地,把自己當成‘老祖’,想想他們是怎麽看問題的……”

“把自己當老祖……”

夏監察即便不是老祖,也是身居高位,他看問題,自然是從上往下看的。

墨畫設身處地想了一下。

水閻羅對自己重要。

但對夏監察這等層次的修士來說,估計也不怎麽被他放在眼裏。

水閻羅,隻是他的一個棋子。

甚至肖家和癸水門,都是他的棋子。

這次他驅虎吞狼,讓肖家吃了水閻羅這個棋子,既是借此抓癸水門的把柄,也是想……

考驗肖家?

若是肖家老老實實,殺了水匪,抓了水閻羅,那就說明肖家的投誠,是有誠意的。

若肖家在背後搗鬼,那就說明,肖家存有二心。

等肖家真存了二心,陽奉陰違,那這位夏監察收拾完癸水門,可能反手就把肖家也給辦了……

驅虎吞狼,然後把虎和狼都殺了。

墨畫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裏忍不住嘀咕道:

“這些人,心眼好多,心也好髒……”

……

夜色之中,河水昏沉,船隊還在前進。

墨畫坐在船頭,指着方向。

而船頭有一條銀色的光線,在水中自在地遊着,正是那隻小銀魚。

它在開心地爲墨畫帶路。

隻是别人看不到它。

過了寬曠的河域,到了那處天然的沼澤“迷宮”,水道漸窄,淤泥堆積,船隻行進困難。

夏典司便下令,讓所有船隻,收尾相接,如一字長蛇,在“迷宮”中前行,這樣不會迷路,也不會陷入泥潭。

不知多久,衆人便來到了島前。

墨畫擡眼望去,月涼風高,夜色沉沉,小島還如那天一般,靜悄悄地蟄伏在煙水河中,像是一隻蟄伏的兇獸。

夏典司手一揮,“隐蔽。”

所有靈舟一顫,響起輕微的嗡鳴聲,一層光幕升起,淡淡覆蓋在船身上,将船隻隐匿了起來。

墨畫見狀一驚。

隐匿靈舟!

這三十多艘船,竟都是具有隐匿效果的靈舟!
隐匿靈器素來造價不菲,更别說是這種體積的靈舟了。

夏家果然财大氣粗。

墨畫心中默默感歎。

所有船隻隐匿之後,藏在了小島外圍的水草裏。

夏典司将一些領頭的執司,召集了起來,這才告知他們更詳盡的圍剿計劃:
“這是小島的陣圖,是……”

夏典司看了眼墨畫,默然道,“……是一位高明的陣師,親自勘察,并設計出來的……”

“陣圖之上,畫有島内的陣法格局,标有八卦八門的位置……”

“大約亥時時分,我們動手。此時水匪會外出劫掠,寨門大開,我們趁他們出門之際,半途截擊,先殺一批,然後破開大門,沖殺進去。”

“沖進去之後,才是關鍵。”

“水匪出寨的門,爲坎門,若計劃順利,那我們沖殺進坎門的時間,爲子時。”

“子時之後,我們沖殺進島,水匪必然會催動陣法,那此後大概每半個時辰,陣内的八門會流轉一次。”

“這裏,是八門流轉的情況,你們帶隊的人,全部記好。”

“其他的門不用管,隻需堵住杜門、景門二平門,以及開門、休門、生門三吉門,尤其是生門,以防水匪逃遁。”

“當然,靠人力封堵,肯定不行。”

“小島外圍,除了最初的坎門,其他七門的入口處,要布下陷阱陣法,用以拘捕,圍困,乃至封殺這些水匪。”

“這些陣法,也都事先準備好了。”

“待會我和顧典司,負責拔除島上四周的暗哨,其他人在開戰之前,務必将這些陣法布好……”

……

夏典司吩咐完畢,一衆執司神情凜然,紛紛拱手沉聲道:
“是!”

但同時他們心中也有些感歎。

尤其是肖天全,他開口贊歎道:

“夏家不愧是大世家,底蘊深厚,短時間内,便能請出如此高明的陣師,窺破了這島上的陣法。”

“不知……”肖天全好奇問道,“這位先生,姓甚名誰,是何來曆?屬下可否有幸一見?”

肖天全旁邊的墨畫,不由眨了眨眼。

“這位‘先生’,現在就站在你旁邊……”夏典司心中默默道。

不過她不可能把墨畫的身份說出來,隻道:“此事機密,不便透露。”

肖天全也道:“是屬下唐突了。”

“好了,”夏典司雷厲風行,不再拖沓,下令道:
“事不宜遲,現在就動手,不要給水匪逃生的機會,以雷霆手段,将他們全部圍剿!”

一衆執司拱手低頭,肅然道:
“遵命!”

此後黑夜之中,一艘艘隐匿的靈舟,有條不紊地散開,在煙水河上,織出一張大網,将水匪栖身的小島,一步步包裹。

第一步,是先拔暗哨。

這種事,需要悄無聲息,不能有一絲失誤,所以交由顧長懷和夏典司兩個金丹修士來做。

夜色漸濃,小島附近一個盯梢的水匪,正在打着哈欠,有些困倦。

小島荒涼,也從沒外人來過,時日久了,這些水匪多少有些懈怠,警惕性也遠沒有之前高。

他正打哈欠時,忽然一隻白皙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水匪瞳孔一驚,正要呼喊,胸前便透出一截劍尖,風系靈力順着劍尖捅出的傷口,向經脈蔓延,将他的内髒,切割得血肉模糊。

水匪掙紮了幾下,片刻後,目光暗淡,氣息泯滅,就此命絕。

顧長懷殺了一人,轉頭看去,就見夏典司已然持着一把短劍,割了另一個水匪的喉嚨。

短劍之上,籠罩着一層寒霜。

在割開水匪喉嚨的瞬間,這層寒霜便封住了水匪的口鼻,讓其無法出聲,甚至這水匪的血液,也在一點點,被冰霜凍住。

不過刹那功夫,水匪便臉色發紫,全身冰結,當場斃命。

顧長懷眉毛一挑。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夏典司動手。

冰封,暗殺,一劍斃命。

倒挺符合這女子一貫冰冷的性子。

遠處偷窺的墨畫,也有些詫異。

“冰靈根……”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冰靈根的修士。

修界常見的靈根屬性,分五行和三異。

五行便是金木水火土,三異則是“風冰雷”。

其中風靈根不太常見,但偶爾也能見到,譬如顧長懷就是。

冰靈根就很稀有了,墨畫迄今爲止,也隻見到夏典司一個人。

至于天生雷靈根,可修威力強大的雷霆道法,這種就更爲罕見了。

拔除暗哨後,墨畫帶人靠近,然後開始在臨水的島邊,布下陷阱陣法,用來困敵。

水裏他放了漁網。

這種漁網是特制的,網上有陣法,有倒刺,還淬了毒。


布完之後,衆人開始換地方。
還是老規矩,顧長懷和夏典司兩個金丹,負責暗殺崗哨,确定安全後,墨畫帶人将畫好的陣法,以及一些陷阱靈器布好。

隻是水島的範圍比墨畫之前預判的要大了些,時間又緊,倉促煉成的陣煤還是不太夠用。

如此一直布完了六個門,一百多件陣煤和靈器,都已然用完了。

可還剩下兩道門。

一道坎門,是水匪離島,和道廷司殺進島内用的,可以不用管。

但另一道離門,剛好與坎門相對,卻不能置之不管。

“我安排人,在這個方位守着。”夏典司道。

墨畫琢磨了片刻,搖了搖頭,“人手不能分散,不然會打亂之前的計劃。”

“那這道門……”

“我有辦法。”墨畫道。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幾瓶模樣醜陋,氣味刺鼻的血丹,以及帶着腥味的水藻。

這些都是他之前準備好的。

“這個丹,是用妖獸的下水煉的,所以味道很重,修士避之不及,但妖獸卻很喜歡。”

“這個水藻,小漁村那裏的漁修,叫它魚腥藻,也是用來吸引水妖的。”

“陷阱不夠,就用水妖來湊。”

“把這血丹,還有這魚腥藻丢在離門處,用來‘打窩’,把附近的水妖引來。”

“這樣這個離門,也就成了一個人造的‘死門’。”

“水匪若從島上逃出,從這裏下水,便會發現有一群水妖在水裏等着他們。”

“他們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是一群水妖的對手,隻要下水,必死無疑。”

這群水匪,可以死,但不能逃。

夏典司愣了下,又深深地看了墨畫一眼,點頭道:“行。”

她忍不住心中歎氣。

這個小少年,可真是聰明。

這麽短的時間内,就能想出辦法,雖然陰損了點,但對付這群作惡多端的水匪,倒是剛好。

倒是顧長懷,有些見怪不怪。

他知道這肯定是墨畫早早就有的打算。

甚至借助妖獸坑殺别人這種事,墨畫也必然不是第一次做。

之前怕是就有人栽在他手裏……

商議完畢,墨畫開始“打窩”。

他将魚腥藻還有用妖獸下水煉的血丹,丢進了水中。

血丹氣味十分難聞。

夏典司忍不住掩住口鼻,随後有些好奇地問:
“這個血丹,本來就是這個形狀麽?爲什麽歪瓜裂棗一樣,模樣這麽醜?”

“不是,”墨畫默然道,“因爲它們是我煉的……”

他煉丹水準太差。

這個丹也不是什麽正經丹藥,他就憑感覺,認爲妖獸喜歡吃什麽,就稀裏糊塗,全部丢到一個爐子裏亂煉了出來,煉出來就是這個醜樣子了。

墨畫有些無奈。

他陣法畫得倒是很漂亮,但煉出的丹卻很醜,他也沒辦法。

夏典司看了看清秀俊雅的墨畫,又看了看他手裏那些醜醜的丹藥,默然沒有說話。

打完窩,一切準備妥當。

衆人便開始蟄伏在水草裏,等着亥時降臨。

夜色越來越深沉,天邊一弦彎月,像是一把鋒利的彎刀,透着冰冷的鋒芒。

氣氛壓抑,一片肅殺。

不知過了多久,正閉目養神的顧長懷,睜開了雙眼。

水島之上,有聲響傳來。

“吱呀”之聲響起。

似乎一扇大門打開了,而後有船隻破入水面的聲音,間雜粗狂嘈雜的人聲。

“打獵去了……”

“今天不知能殺些什麽。”

“男的殺快點無所謂,女的要留手,别一刀下去,把頭給剁了,太倒胃口了。”

“你他媽的,殺男不殺女,是不是重女輕男?”

“廢話,你不也是?”

……

船隻越來越多,人聲越來越嘈雜。

待一小夥水匪,大概五六十人乘着船,出了島,浮在水面上,進退不得之際。

一道風刃,疏忽而至。

一個頭頂有疤,正談笑風生的水匪,當即被削掉了腦袋,血液噴濺,身子如木樁,載倒在了河裏。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四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而後有水匪驚恐道:“什麽玩意?”

“他腦袋怎麽沒了?”

“水妖割頭?”

四周黑夜沉沉,水霧蒙蒙,一絲絲殺機,自霧中滲透了出來。

很快便有水匪,察覺出了不對,驚呼道:
“有人……殺……”

一道透着冰寒靈力的短劍,割破了他的喉嚨,封住了他的聲音,凍住了他的血液,也剝奪了他的性命。

水匪身後,夏典司收起短劍,面沉如水,肅聲道:
“殺!”

而後喊殺聲驟起。

原本空蕩昏暗的水面上,突然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船隻的身影。

每艘船上,都有十來個靈器精良的執司,神情肅殺。

此時夏典司一聲令下,執司紛紛抽出長劍,躍入水匪的船上,舉劍便砍,靈力交織,鮮血四濺。

眨眼間,便有十來個水匪被殺。

或被砍掉了頭顱,或被削掉了臂膀,或被捅穿了心脈,鮮血如泉湧,染紅了一片河面。

水匪神情驚恐。

“敵襲!”

“他媽的!”

“哪裏來的混蛋?!”

“制式靈劍,是他媽的道廷司的走狗!”

水匪紛紛叫罵着。

道廷司和血腥味,激發了他們的兇性,都是亡命之徒,自然不缺拼命的匪氣。

水匪也紛紛拔出刀劍,取出血色的邪器,與道廷司殺了起來。

但他們人數少,在水面之上,又被突然伏擊,自然不是有備而來的道廷司修士的對手。

更何況,還有顧長懷和夏典司兩個金丹帶隊。

水匪節節敗退。

一個接一個被斬殺。

終于有水匪畏懼了,轉頭向水島逃去,但卻被後面的水匪堵住了,一進一退間,彼此都進退不得,隻能亂做一團,被道廷司執司,一個個收割。

水島的“坎門”處,有一扇大門。

大門由木石搭建,上有陣法流轉。

大門之後,是水匪栖身的寨子。

道廷司向島上殺去,每進一步,便帶走幾條人命。

此時便有水匪喊道:“快!快關門!這群王八蛋要殺進來了。”

大門關到一半,被門外的水匪攔住了。

門外正遭受道廷司剿殺的水匪,憤怒叫喊道:“關你媽的門,老子還沒進去呢!”

他們正推搡間,顧長懷已經殺到了門前。

他取出一把羽扇,凝聚靈力,揮手一扇,扇出數道鋒利至極的風系羽刃,瞬間絞殺了幾個水匪,。

而後顧長懷縱身一躍,身如狂風,直接沖進了寨門内。

門内的水匪,向顧長懷圍殺過來。

但他們隻是尋常築基,雖殺人如麻,但論正面交手,根本不是家學淵源,底蘊深厚的顧長懷的對手。

夏典司也趁機殺了進去,劍上寒光點點,冰芒綻放,道道封喉。

不過片刻,八卦“坎”門處,水匪便死了一片。

顧長懷催動靈力,按照墨畫的囑咐,強行破了坎門内部的數道陣法。

大門沒了陣法維持,隻是普通土石,轉瞬間崩塌。

自此,水匪老窩的大門洞開。

四百多道廷司執司,目光鋒利,舉着刀劍,像是一條條惡狼,掩殺了進去。

此時,剛好子時。

寨子中,八門開始流轉。

道廷司開始掩殺,水匪開始掙紮,然後依循八門逃竄……

一切和墨畫計劃中的一樣。

但墨畫沒進去。

修士混戰,到底還是有些危險。

他獨自坐在隐匿的小船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甜甜的荔枝酒,眯着眼,慢悠悠地喝着。

寨子中,激戰越烈,血腥味也越來越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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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0 10:38:55
第828章 虎口拔牙
  島内的情況,墨畫并不擔心。
一是這次行動,他本就是在“借力”,借的是道廷的力,圍剿這些水匪。

夏家還輪不到他來擔心。

另一個,就是因爲陣法。

島上的陣法,運用了八卦和八門的陣理,構思精妙。

但布陣的陣師,到底學藝不精,這荒僻的孤島上,條件也有限,因此布出來的陣法,比較簡陋。

布局以八門爲框架,但内在的八卦陣法,卻偷工減料。

雖有八門,但無八卦。

完整的八類八卦陣法,是很難集齊的。

離火,坎水,艮山還好些,與常見的五行陣有共通之處,學着也容易些。

但其他八卦,像是象征雷的震卦,象征風的巽卦,還有象征地的坤卦,以及象征天的乾卦。

這幾類八卦陣法,與五行格局迥異,陣理高深莫測,陣圖也十分罕見,相應的傳承,寥寥無幾。

除了幾副簡單的巽陣,像是震陣,乾陣,坤陣三類,即便是荀老先生那裏,也不曾有半頁陣圖相授。

墨畫尚且如此,更别說,太虛門内的其他弟子了。

同樣,這群水匪中,哪怕是癸水門裏,也不會有真的能将八卦陣法全部精通的二品陣師。

而這水島上的八門八卦陣,本就是殘缺的。

因爲湊不齊八卦,裏面的大多數陣法,其實是用其他五行陣法,來湊數的。

甚至有些區域,連湊數的陣法都沒有。

這是墨畫自己琢磨了一遍,然後向荀子賢長老請教過後,印證出的結論。

據荀子賢長老所言,真正的“八門八卦”陣,易學難精,格局不難,但變化萬千,是一種“高手”才能真正掌握的陣法。

墨畫要成爲陣法高手。

因此,這門陣法,他要好好研究研究,改良一下。

小島上的陣法比較粗糙,也不完善。

但在此基礎上,一點點改良,完善八卦,同時适當給八門,尤其是生門和死門的流轉,增添多種變化,從而将陣法的威力,一點點發掘出來。

這門陣法,布在這小島上,有些暴殄天物。到了自己手裏,才能物盡其用。

墨畫點了點頭。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色漸濃。

濃厚的夜色中,透着粘稠的血氣。

小島上的陣法,遵循墨畫推衍軌迹流轉,八門也在按照他的預判而不停變換。

道廷司的執司,按照計劃,圍殺水匪。

很快,水匪一方,敗相顯露。

有些水匪,自島上逃出,沿着生門,向外逃竄。

可他們剛出大門,腳一落地,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便突然泛出泥水,化作泥沼,将水匪陷入其中。

與此同時,泥沼化作漩渦,仿佛有一雙雙手,将水匪拖向泥濘的深處。

“媽的,誰布的陷……”

水匪話沒說完,口舌被泥沼封住,無從借力,拼命掙紮,可也隻是徒勞。

道廷司的修士趕上,一一了結了他們的性命。

八卦兌系陣法——

泥沼陣。

這是墨畫思考過後,覺得最适合用在小島上的陣法。

島上有土,土邊有水,水土相融,便化爲澤。

大多數水匪,被泥沼陣困住,掙紮無果,而後被道廷司執司一一枭首。

自泥沼陣中逃出的水匪,剛跳入河中,又會被漁網捆住。

漁網有陣法加持,十分結實,難以擺脫,且網上有倒鈎,淬了毒,一旦被網兜住,也隻能是待宰的魚肉。

若是不幸走了墨畫打過窩,造出來的“死門”,就會被爲數衆多的水妖啃噬而死。

在墨畫如此周密的準備下,水匪幾乎沒有逃生的可能。

厮殺還在繼續。

島上的水匪的屍體,越來越多。

墨畫估摸着時間,覺得水匪死得差不多了,混戰的規模小了,島上應該威脅不大了,這才動身,悄悄來到了島上。

島上的泥土,浸着血水,踩上去血腥粘稠。

遍地都是水匪的屍體。

墨畫施展小五行匿蹤術,放開神識,越過坎門,向匪寨的深處走去。

沿途若發現躺在地上裝死的水匪,他就順手補一記火球術,送他們歸西,像是一個收割性命的“小閻王”。

進了匪寨,裏面狼藉一片。

厮殺還在繼續。

火光,血光,泥濘,橫七豎八的屍體,密密麻麻的腳印,交織在一起。

墨畫略一推測,大概能算出顧長懷,夏典司,還有大批執司所在的位置。

畢竟他們破陣的路線,本身就是墨畫規劃的。

但他自己,倒沒必要按那個路線走。

事到如今,也沒人比他更懂匪寨裏的陣法,即便是水閻羅這個水匪頭領。

神識之中,陣法的變換,清晰可辨。

墨畫目光深邃,感知陣法的流向,然後找準了一個方向,向陣法的核心走去。

沿途也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困陣和殺陣。

但在墨畫眼裏,這些小小的困殺之陣,粗淺至極,困不住他一點,更别說殺他了。

墨畫輕松越過這些陣法,隐身走了一會,避開了一些零落的水匪,順手了結了幾個重傷的匪徒,便來到了匪寨的中心。

因爲目前一切,都在按計劃推進。

所以這個時間點,卡得剛剛好,足夠自己搞些小動作。

若墨畫所料不差,水閻羅就在小島陣法的中心。

即便水閻羅不在這,這裏是陣法控制的中樞,也是整個匪寨的關鍵,裏面肯定藏有秘密。

自己可以先溜進去,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撈點好處。

這個水閻羅,身負水獄門的傳承,一身是寶,絕不能放過。

但這次圍剿水匪,是夏典司主導,還有肖家插手,顧叔叔做不了主,自己也走不了後門。

假如水閻羅真的被抓,落到了夏家的手裏,那他身上的一切好東西,就都沒自己的份了。

頂多事後分些靈石和功勳給自己。

靈石雖然是好東西,但現在自己不缺。

功勳就更不用說了。

墨畫現在多的就是功勳。

而水閻羅身上的東西,可都是靈石和功勳換不來的。

因此,要想有“肉”吃,就要學會把握機會。

沒有機會,就要創造出機會。

現在這個時間點,就是他利用八門八卦陣理,和對夏典司圍剿計劃的建議,精心創造出來的“機會”。

此時,水匪死了大半。

陣法攔不住自己。

水閻羅被道廷司圍剿,必疲于奔命。

自己正好隐身,渾水摸魚。

而大概半個時辰後,顧叔叔還有夏典司,會帶領道廷司修士攻到這裏。

這是退路。

若有變故,自己隻需要想辦法,拖住半個時辰,等顧叔叔他們來救自己就好。

而能不能吃到肉,就看這半個時辰了。

墨畫眼眸微凝,在黑夜中,閃着光亮,流露出獵人的意味。

他隐着身,向匪寨的中心靠近。

匪寨的中心,是一個大石寨,四周有木栅欄。

這似乎是頭領的住所,也是水匪集會議事的地方,更是八門八卦陣保護的中心。

石寨外圍,有不少水匪防守,也布了一些陣法。

但這些陣法并不高明。

最重要的,是沒有刻意去布顯影或是顯塵之類,專門克制隐匿的陣法。

一般來說,他們也的确用不上。

但現在的情況,有些不一般了。

墨畫憑借着精湛的小五行匿蹤術,如同鬼魅一般,悄悄走進了石寨中。

沒一個人發現他。

進了石寨之内,墨畫一擡眼,就發現了大廳中的水閻羅。

此時水閻羅,正和幾個像是水匪小頭目的人,聚在大廳正中間的桌子上商議着什麽。

說是商議,不如說是“吵罵”。

“……誰把道廷司這群狗娘養的帶過來的?!”

“我他媽怎麽知道?”

“必然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我們中出了叛徒!”

“寨子四周,河形險惡,我都不認路。”

“沒内鬼給這群走狗帶路,我他娘的絕對不信,他們能摸進寨子。”

“還有陣法……”

“不是說這陣法,固若金湯,别人破不了麽?怎麽他娘的跟紙糊的一樣?”

“一進一退,全在别人算計之中。”

“現在說這些,還他媽的有什麽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禦敵!”

“攘外必先安内,你懂麽?”

……

一群人吵吵嚷嚷,各執己見,議論紛紛。

“好了!”

高座之上,皮膚白皙,眉眼桀骜的水閻羅,一臉肅殺。

似乎水閻羅十分有威信,座下的水匪,紛紛沉默了下來,不再敢多嘴。

片刻後,終于有人沉聲道:
“大哥,道廷司快殺進來了,現在怎麽辦?”

有人便叫嚷道:“大哥,我們殺了這群狗娘養的!”

“你怎麽殺,對面可是有金丹。”旁邊的水匪冷笑道。

“金丹又如何?這裏是二品州界,真拼死一戰,死的還不一定是誰……”

“說他媽什麽大話?築基殺金丹,你殺一個給我看看?”

“你媽的,你看不起我……”

……


一群悍匪,說着說着,又吵起來了。
水閻羅面如寒霜,心中大罵,一群蠢貨,隻知道打打殺殺,沒一點腦子。

“好了!”水閻羅不耐煩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留了後手,我們從暗道離開。”

“大哥,這怎麽能行?我們可是死了不少兄弟,就這麽逃掉,太窩……”

水閻羅手一甩,一道陰毒的水刑鞭抽了過去。

說話的水匪小頭目,臉上多了一道血痕,不由痛楚難耐。

水閻羅目光冰冷:“我說的話,你聽不見?”

那小頭目當即神情惴惴,不敢再言,其他人也都閉嘴了。

水閻羅微微颔首,目露冷意,“兄弟們的仇,早晚都會報,不急于一時。當務之急,是先避其鋒芒,這些賬日後再算。”

“是!”

“大哥說的是!”

“一切聽從大哥吩咐!”

……

一群水匪紛紛應和。

水閻羅道:“你們先退下,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收拾妥當之後,我們便啓程離開……”

“是!”

一群水匪起身告辭,陸續離開了大廳。

大廳之内,便隻剩下了水閻羅一個人。

水閻羅依舊面沉如水,片刻後,他啐罵了一句,喃喃道:“竟真的有道廷司的走狗過來……”

這話雖然很輕,但還是傳入了墨畫的耳朵。

隐匿躲在角落的墨畫,聞言皺眉。

這話什麽意思?
水閻羅事先聽到了風聲?但他心中不太相信,所以才沒有多加提防?

誰告訴他的?
墨畫正思索間,水閻羅已經起身,向着大廳内部的石室走去。

墨畫想了下,也默默跟了上去。

依據他的經驗,水閻羅大概率是要收拾東西,然後準備跑路了。

如今道廷司殺到門口,大難當頭,他收拾的東西,必然都是性命攸關的寶貝。

墨畫跟着水閻羅進了石室。

石室内部,還有密室。

水閻羅當着墨畫的面,開了密室的門,走進了密室。

或許是大敵當前,水閻羅有些心煩意亂,因此并未察覺到他身後,靜悄悄跟着的墨畫。

而進了密室後,墨畫也有些意外。

這個密室,跟他設想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想法中,這個密室中,應該有個祭壇,自己隻要想辦法,把水閻羅弄走,然後坐上祭壇,就能給自己“點菜”了。

之後就等着回到宗門後,飽餐一頓了。

十九紋的神識,也就能更進一步了。

但眼前的密室之中,卻根本沒有他想要的那種祭壇。

别說祭壇,甚至連一些邪神的雕像都沒有。

這就是一間簡單的,用來存放各種靈石、丹藥還有劫掠來的贓物的密室。

墨畫大失所望。

雖然這個密室,是水閻羅多年劫掠所得,價值不菲,但與真正的祭壇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

墨畫正失望間,忽然瞳孔一縮。

他看到水閻羅,對整間密室琳琅滿目的寶物不聞不顧,而是徑直走到密室最深處,轉動燭台,自牆上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個盒子。

盒子上纏着黑布。

一股冰冷陰森,滿含煞念的氣息,瞬間散了出來。

“盒子……”

墨畫心中一跳。

一向嚴肅冷漠的水閻羅,此時見到這個盒子,神情突然就變得十分激動,雙目之中閃着興奮的精光,就連捧着盒子的雙手,都微微有些發抖。

似乎這盒子對他而言,重若生命。

水閻羅珍而重之地揭開黑布。

黑布之下,是一個水藍色的玉匣。

玉匣之上,刻有一副森嚴冰冷的道獄圖。

圖上畫着一座牢獄,牢獄之中,布滿各類刑具,每個刑具之上,都有犯人在受刑,在飽受折磨和痛苦,在哀嚎,在掙紮,在絕望地呼救。

玉匣是水藍色的,但這幅圖,卻是血淋淋的,似乎蘊含了兇殘的意念,還有冰冷的煞氣。

水閻羅看了一眼,便神情癡迷。

仿佛道獄之中,受盡折磨,絕望而死的犯人,便是這世間最美的景色。

他忍不住摩挲着這個玉匣,愛不釋手,片刻後才想起來,此時危機當頭,還是逃命要緊。

水閻羅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玉匣,确認玉匣沒有任何損傷,沒有任何異常之後,這才放心。

他用黑布重新蒙住玉匣,而後想将玉匣,裝進自己的儲物袋中……

恰在此時,一股寒意,直沖天靈。

一道陰晦至極,但又兇殘至極的殺意,自他後背升起。

水閻羅隻覺心神俱顫。

“有人……要殺我?!”

死兆降臨,值此千鈞一發之際,他将牙關咬出血來,将渾身的靈力,催動到極緻,盡力避開身後的殺機,與此同時不顧一切,揮出長鞭,向身後殺去。

他的努力有了成效。

背後的殺機泯滅了。

水閻羅反應極快,再加上他這記長鞭,動作陰毒而迅捷,逼得身後偷襲的修士,不得不撤了未凝結的法術,從而閃身躲避。

水閻羅的眼角餘光,隻見到了幾縷熄滅的火焰。

盡管隻殘留了一些氣息,但卻帶給他極強的壓迫感。

似乎隻要這法術凝結成功,而自己躲避不及,便要命隕當場。

“這究竟……是什麽法術?”

水閻羅目光驚顫。

還有,誰在偷襲我?!
水閻羅心中恐懼消退,而後便是十分的震怒。

差一點,隻差一點,他就陰溝翻船了!
水閻羅将氣息釋放到極緻,渾身肌肉虬結,陰毒的水勁在經脈流轉,雙目蘊起煞氣。

可還未等他窺破敵人的蹤迹,他的背後,又傳來一陣殺意。

扭曲的火光亮起。

微微的灼痛感,令人心寒。

水閻羅大驚,當即又是以極快的速度閃身,反手一鞭子抽向身後。

火光又熄滅了。

術式又被打斷了。

那可怕的法術,沒有凝結而成。

水閻羅松了口氣。

而那陰影中的卑鄙小人,兩次偷襲未遂,似乎有些不甘和焦急。

水閻羅心中微動,怒道:

“好個孽畜,竟敢虎口拔牙,當真好大的膽子!縱使今日大敵當前,我也要抓住伱,用萬般酷刑,将你折磨到死!”

水閻羅雙目之中,充斥着殺意。

此人隻知隐匿偷襲,正面不足爲懼。

自己隻要小心提防,一旦抓住他的馬腳,他必死無疑。

可還沒等他多想,陰暗的密室中,又亮起了一絲紅光。

“又是身後!”

水閻羅冷笑。

經曆兩次偷襲,他自覺對這偷襲者的手段,已經了如指掌,當即運起陰毒的靈力,向身後殺去。

可這一招,卻又有所不同。

火光凝結得極快,術式轉眼即成,後背已然被火焰壓迫,有了絲絲灼痛感。

水閻羅大驚,可随後又平複下來。

後背隻有灼痛感,傷勢也微乎其微,似乎隻是尋常的火球術,而非那種令他心悸的,恐怖的火系法術。

“什麽意思?”

這點火球術,也就隻能撓癢罷了。

恰在此時,又一道火球術,命中了他的手臂。

手臂有些灼痛,還有些發麻,但也僅此而已。

水閻羅甚至都懶得去看傷勢,而是兀自冷笑,不屑道:“就憑這點法術,也想殺我?”

可四周根本無人回應。

水閻羅皺眉。

“逃了?”

這麽輕易,就善罷甘休了?
當真是個懦夫……

水閻羅嘴角揚起,帶着一絲譏諷。

可下一瞬,他就發覺,有些不對勁……

火球術命中他的手臂,帶來輕微的灼痛,麻痹了他的感知,可此時水靈力運轉了幾遭,灼痛感減退,感知也漸漸回溯,水閻羅驟然發覺,手裏的重量不對勁……

似乎,輕了不少?
水閻羅瞳孔一縮,當即低頭一看,心神俱震。

黑布攥在手上,布中有玉匣。即便是生死交戰,也絲毫不曾放手。

可此時,黑布之上,不知被誰割了一道口子,裏面的玉匣……

不見了?!

水閻羅嘴唇發白,氣得渾身顫抖。

他瞬間明白過來了!

先以恐怖的法術,讓自己産生極強的危機感,不能分心他顧。

而後以普通法術,讓自己麻痹大意。

最後以極其迅速火球術,命中自己的左臂。

趁着自己手臂灼痛,感知遲鈍的幾息時間,割了黑布,偷走了玉匣!
水閻羅瞬間失去了理智,雙目猩紅。

“該死的賊人!!”

“我必将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而此時,石寨之外。

見好就收的墨畫将逝水步催到極緻,正懷抱着玉匣,一路狂奔,兩隻眼睛閃閃發亮。

好東西!
賺大了!
快跑!

随後他放了一記煙火信号,對着遠處喊道:“顧叔叔,救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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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搜刮
  顧長懷離得較遠,沒聽見墨畫的呼喊,但卻看到了那記煙火信号。
這記煙火信号,他很熟悉。

“墨畫!”

顧長懷神色一凝。

“墨畫?”夏典司一怔,她以冰寒的短劍,割了一個水匪的脖子,轉過頭來看向顧長懷,皺眉道,“他不是在外面的船上待着麽?”

顧長懷沉默。

墨畫這小子鬼靈精一樣,幹出什麽事來,他都不覺得奇怪。

而且以他的性子,真要能老老實實待在船上,不搞點小動作,那才是見鬼了。

顧長懷沉思片刻,道,“我去看看……”說完便施展身法,身形如風,向煙火信号的方向趕去。

“顧……”

夏典司來不及說,見顧長懷已經走遠了,搖了搖頭,向身邊幾個夏家嫡系吩咐了幾句,也施展身法,趕了上去。

石寨外,墨畫催動逝水步,發足狂奔,身形極快,拉出一條淡淡的水絲痕迹,自一群神色錯愕,不知發生了什麽的水匪間穿梭。

而他身後,水閻羅瘋了一樣,紅着眼,拼命向他追殺而來,咬牙切齒喊道:
“狗賊,别跑!”

墨畫跑得更快了。

他盤算過了,現在隻能跑。

原本他是想搓個小隕石術,偷襲幹掉水閻羅的,搶了他的玉匣的。

但小隕石術起手太長,而水閻羅又太警覺,幾次都失手了。

時間也太急了,陣法來不及布,禦劍也來不及用。

再慢一點,這個玉匣就要被水閻羅收進儲物袋了。

一旦玉匣進了水閻羅的儲物袋,再想搶到手,就難了數倍不止。

好在費了一番心思,趁着水閻羅倉促大意,他虎口拔牙,總算是把玉匣弄到手了。

既然玉匣到手,就更不能與水閻羅死戰了。

墨畫雖不知這玉匣具體是什麽,但看水閻羅的樣子,怕是比他命根子都貴重。

命根子被搶,現在的水閻羅,是“暴怒”的水閻羅。

墨畫才不會去觸黴頭。

更何況,四周還有一堆水匪。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跑”。

他又不是沒“援兵”。

墨畫放了煙火,又在水閻羅瘋狗一般的追殺下,跑了一會,擡眼一看,就看到了身如狂風的顧長懷,當即大喜,喊道:

“顧叔叔,水閻羅在這裏!”

水閻羅!
顧長懷瞳孔一縮,當即目光銳利,周身青風化作羽刃,向着追殺墨畫的水閻羅殺去。

而顧長懷身後,聽到墨畫喊出“水閻羅”三個字的瞬間,夏典司也殺意凜然,短劍之上凝出三道冰寒的劍氣,破空而出,劃出寒氣森森的劍光,直奔水閻羅而去。

“兩個金丹!”

水閻羅當即目光一震。

羽刃絢爛,冰劍森寒,轉瞬即至。

水閻羅隻好舍了墨畫,全力以赴,應對顧長懷和夏典司的殺招。

墨畫得了喘息的餘地,悄悄退到一旁,花了點時間,将玉匣收進了納子戒中。

這樣一來,水閻羅一輩子都見不到他這個寶貝了。

而另一邊,暴怒的水閻羅,此時也無暇他顧。

若論硬實力,金丹境的顧長懷,即便限制了修爲,也能穩穩壓他一頭。

一個顧長懷,本就夠他應付了。

現在還有一個夏典司。

水閻羅壓力倍增,不過數回合,身上便多了五六道傷痕,這樣下去,怕是數十回合之後,他就會被拿下,
水閻羅心中驚怒,目光之中血色浮現,煞氣凝聚。

自從上次與水閻羅交手過後,顧長懷也有了經驗,在煞氣顯露的瞬間,他便心有所感,立馬對夏典司道:
“别看他的眼睛!”

夏典司聞言微怔,但也聽從了顧長懷的囑咐,避開了水閻羅的雙眸,目光隻看向水閻羅的心髒。

所有劍招,都向水閻羅的心髒殺去。

水閻羅怒極,心中罵道:
“他媽的,這兩個金丹,怎麽會提防我的瞳術?!”

“究竟是哪個内鬼,洩了我的招式?”

他之前與顧長懷交手時,顧長懷蒙着臉,用的是不常用的劍,身份與“水獄門”有關。

而現在的顧長懷,是道廷司金丹典司,以羽扇催動風刃術,用的是平日裏擅長的法術,實力明顯比之前高出一截。

水閻羅一時并未認出。

又過了幾會合,水閻羅心情沉重。

“再這樣下去,要死!必須逃!”

“可若逃了,那玉匣……”

水閻羅心如刀割,眼睛紅得幾欲滴血。

随後他猛一咬牙,“罷了!留得性命在,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丢掉的東西,再搶回來便是!”

水閻羅當機立斷,施展水影步,自顧長懷的風刃下避開,又勉強躲過了一記冰劍,便将靈力極力運轉。

他的身影,突然化作數道水影。

這些水影,宛如鬼魅,向顧長懷還有夏典司撲殺而去,阻礙了兩人片刻。

待顧長懷二人,辨認出水影中的真身時,水閻羅已經逃了近十丈之距。

恰在此時,一道水牢憑空降臨,化出六道水形靈鎖,牢牢捆住了水閻羅。

水獄門的法術,是有“階級”的。

三道靈鎖,對水閻羅幾乎沒什麽用。

但六道靈鎖,卻的的确确,困住了水閻羅一點時間。

盡管這個時間仍舊很短,甚至不足一息。

但水閻羅仍舊神色一變:
水牢術!
他轉過頭,看了眼躲在暗處的墨畫,冷聲道:“是你?!”

渡口那個,擅長水牢術的水獄門餘孽?!
怪不得,他覺得這賊人的氣息,如此熟悉……

而他也瞬間想明白了,爲什麽這個小賊潛在暗處,費盡心思,處心積慮,一心要搶自己手中的水獄禁匣。

因爲這是水獄門的至高傳承。

可随即水閻羅又心生疑慮。

不對……

這個賊人的水牢術,比起之前高明了一倍有餘。

即便他是水獄門的真傳弟子,短時間内,也根本不可能将水牢術精進到這般地步。

這個小賊,究竟是誰?
正思索間,顧長懷的風刃又殺了過來。

水閻羅來不及細想,隻好後撤。

墨畫又用水牢術困他。

隻是這次水閻羅有了防備,且将身上的水勁,遍布全身,一旦觸及水牢,便會自行掙脫。

墨畫這門,可凝出六道靈鎖的水牢術,效果又打了折扣。

就這樣,水閻羅邊戰邊逃,身上風刃和冰劍的傷痕,越來越多。

在顧長懷和夏典司的合擊下,水閻羅壓力極大,逃得很艱辛。

而且他也深知,再這樣下去,還沒等逃出島,他就要喪命于此了。

水閻羅一咬牙,周身又幻化出了數道鬼魅水影。

這次的水影,比之前更多,足有七八道。

顧長懷和夏典司放開神識,雙目蘊神,快速地一一甄别,很快便找到了藏在水影中的,水閻羅的真身。

顧長懷目露鋒芒,羽扇一揮,鸾羽風刃驟起,便想将水閻羅宰了。

恰在此時,一道水影的眼眸,突然變紅,似是浸着血水。

眸中有冤魂掙紮和哀嚎。

死煞之氣蔓延。

“不好!”

顧長懷心中一凜。

血煞瞳術!
竟然在水影步的水影中,摻雜了瞳術!

這個水閻羅,果然狡猾!

若要分辨水影,必須要凝神去看這些幻影。可一旦看了,又必然給了他施展瞳術的時機。

顧長懷連忙側開雙目,避開這雙血瞳。

但倉促之間,餘光還是看到了一點血色,中了一點瞳術。

煞氣入腦,顧長懷的神識,有一陣的恍惚。

不到片刻,他便回過神來,但再看去時,水閻羅又早已逃脫了十餘丈。

墨畫倒不受瞳術的影響,隻是沒什麽用。

他丢了一個水牢術,雖然中了,但意義不大,還是沒能留下泥鳅一樣的水閻羅。

顧長懷轉過頭,搖了一下夏典司的肩膀,皺眉道:

“喂,你醒醒……”

夏典司第一次中招,而且顯然對這些血腥的死煞之術,不太适應,所以神識昏沉地久了一點。

顧長懷搖了幾次,她才清醒過來。

夏典司清醒後,目光銳利,也不啰嗦,與顧長懷對視一眼後,兩人又聯手又向水閻羅追去。

墨畫也追了上去。

可剛追了幾步,墨畫就停了下來。

他托着下巴,怔忡片刻,沉思道:“我追去做什麽?”

水牢術沒用。

小隕石和禦劍有用,但時機不好把握,而且有顧叔叔和夏姐姐兩個金丹在,也不缺自己這點殺招。

顧叔叔和夏姐姐兩人去追水閻羅,如果能抓住,那就抓住了。

抓不住,自己去了,好像也幫不上太多的忙。

尤其是,小島外面就是煙水河。


在陸地上,自己還能“畫地成陣”。
可到了水裏,自己就沒辦法臨時布陣了。

而且自己的水性,雖不算差,但比起水閻羅這種兇殘的水匪,的确是小巫見大巫了。

若是萬一,水閻羅在外面還有援兵呢?

怎麽算,自己追過去都有些風險,而且意義不大。

既然如此,也不用跟過去看熱鬧了。

墨畫擡起頭,環顧四周,将整個小島看在眼裏,心中一跳。

相反……

水閻羅跑了……

那這個島上,也就沒人能真正威脅到自己了。

那自己豈不是可以,爲所欲爲了?
便是将這小島掘地三尺,也沒人能管得了我?
墨畫忍不住心動起來。

此時不把這個小島搜一遍,一旦事情塵埃落定,東西都被道廷司收繳上去,自己想搜也搜不到了。

墨畫點了點頭,然後眼眸一亮,開始正式着手“搜刮”起來。

此時圍剿已進入殘局。

水匪死的死,逃的逃,逃出去的,大概率也會被墨畫布下的陣法陷阱留住,亦或者被打窩引來的水妖吃掉。

估計島上,還有什麽隐秘的後路。

但這種東西,估計也就水閻羅知道了。

墨畫也懶得去管。

至少現在小島上,水匪已經不足爲懼了。

墨畫可以放開手腳了。

他根據小島的地形,陣法的布局,以及自己豐富的“搜刮”的經驗,開始像蝗蟲一樣,一間一間地搜。

犄角旮旯也不放過。

密室密道,全都找出,箱箱罐罐,全部打開。

便是地下室内,不知是誰死掉後留下的頭骨,他也清點了一遍,以免有什麽疏漏。

水閻羅這夥水匪,不知殺了多少人,搶了多少東西,島上積累的修道資源真的不少。

而爲了藏這些東西,島上也建了爲數衆多的密室,倉庫。

有些水匪,别有居心,還留了不少暗格。

但這些都瞞不過墨畫。

墨畫憑借着道化的神識,和敏銳的感知,将這些東西,一一翻找出來。

其中包含大量的靈石,丹藥,靈器,包括一些稀奇古怪的邪器。

不過這些墨畫都沒拿。

道廷司的大家拼死拼活,剿了這幫水匪。

現在顧叔叔和夏典司兩人,還追殺水閻羅去了,自己肯定不能在背後偷偷占便宜。

不然太對不起大家了。

而且,按照道廷司的規矩,這些“贓物”,事後是要折算成功勳,發給大家的。

墨畫自己也有份。

每繳獲一件贓物,都會有一筆功勳結算,分到自己頭上,所以墨畫也沒必要現在偷拿。

隻要把能找到的贓物,都找出來就是,這樣大家都能分到好處,對大家都有益。

但是,有一樣例外。

那就是陣圖。

靈石丹藥無所謂,但陣圖墨畫是必須要拿的。

他是陣師,陣圖自然是多多益善。

而島上的陣圖,竟然也有不少。

尤其是水閻羅的密室中,藏了大量陣圖。

其中一部分,是有關八門八卦陣的,涉及陣形,陣理,陣樞格局,八門走勢,方位變換等等。

比墨畫自己琢磨得,要詳盡不少。

此外,便是雜七雜八的各類陣圖。

有複雜的,也有簡單的,從五行,到八卦,還有一些偏門的小陣法,無所不包。

估計都是水閻羅他們殺人越貨搶來的。

水閻羅本身,陣法水準不行,但也應該知道陣法是好東西,所以才将這些陣圖,全部搜羅在一起。

但這也正好便宜了墨畫。

墨畫挑挑揀揀,将一些簡單的,濫大街的,一眼就看穿的陣圖留下了。

其餘一些複雜的,高深的,生僻的,自己沒見過,又或者不太熟悉的陣圖,他就全部笑納了。

儲物袋塞得滿滿的。

墨畫點了點頭,十分滿意。

之後他就這樣,一路搜刮下去。

墨畫又找到了一些陣圖,也發現了一些,藏有靈石寶物的密室,但唯獨一件事,讓墨畫很奇怪。

還是沒找到祭壇。

“這個島上怎麽會沒有祭壇呢?”

“不應該啊……”

墨畫皺眉嘀咕道。

按照他原本的設想,身爲水閻羅,有“尊者”的名号,必然和火佛陀一樣,駐守着一座邪神祭壇。

于家水寨的修士,就是這座祭壇的“祭品”。

可水閻羅駐紮的這個島上,卻一座祭壇的影子也沒有,也沒有任何“獻祭”的痕迹。

這就很古怪了……

“祭壇到底在哪?”

墨畫想不通,片刻後,他搖了搖頭。

“罷了,等會看顧叔叔和夏姐姐,能不能抓到水閻羅,再想辦法問問祭壇的事吧……”

他繼續一間一間搜刮下去。

整座小島,已經被他搜刮得七七八八了,殘留的密室,也沒幾間了。

搜刮完就能收工了。

可就在墨畫搜到一間,毗鄰水岸,有些偏僻的密室時,卻發現裏面已經有人了。

這個人正翻箱倒櫃,不知在找着什麽。

察覺到墨畫,他驟然轉過頭來,眼中露出兇戾的光茫,待發覺是墨畫時,這些光茫又都收斂了。

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小……墨公子,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墨畫同樣一臉疑惑,“肖大哥,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這人目光微閃,而後笑道:

“水匪狡詐,我來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墨畫點了點頭。

“你呢?到這裏做什麽?”這人目光一凝,開口問道。

墨畫便将顧長懷搬了出來,“顧叔叔讓我搜一搜,看看島上,有沒有水匪藏起來的贓物。”

說完墨畫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有些緊張地問道:
“這裏有兇殘的水匪麽?”

“沒有……”

“那就好……”墨畫明顯松了口氣。

室内沉默片刻,那人便道:
“我都查過了,這裏很安全,你再搜搜看,說不定能找到什麽贓物,我還有事,就先不陪你了。”

墨畫也笑道:“好,謝謝肖大哥。”

密室中的人對墨畫和善地笑了笑,之後便起身離開了。

待這人走後,墨畫嘴角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神色。

肖天全……

他在這密室裏做什麽?
他是……在找什麽?
墨畫微微皺眉,環顧四周,發現這裏隻是個簡單的密室,幹淨但也空蕩,一眼就能掃到底。

他放開神識,也沒感知到什麽。

墨畫沉思片刻,便離開了密室。

剛出密室,墨畫一擡眼,便發現了不遠處的肖天全。

肖天全似乎沒走遠。

又或是,他假裝在往遠處走,但其實并未離開。

見墨畫出來了,肖天全假裝有些意外,笑道:“小墨公子,沒搜到什麽?”

墨畫搖頭,“什麽都沒有,太窮酸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肖天全颔首道:“好,注意安全,小心水匪。”

“嗯!”

墨畫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墨畫離開後,肖天全面無表情,默默看着墨畫的背影,目光晦澀,不停變幻。

而墨畫若無其事地走着,但卻能隐約感知到,後背有一股股刺人的涼意。

這是殺意。

“這個肖天全,動了殺念。他想殺我……”

墨畫目光微冷。

但也隻有殺意,肖天全并未真正動手。

墨畫的背後站着顧長懷,而且不知爲何,跟道廷下來的夏典司,關系竟也不錯。

肖天全目光忌憚,默默藏起了心思,臉上重又挂着淺淺的笑容,轉頭向另一邊走去。

隻是在路過一具死去的水匪屍體的時候,他取出長劍,在那屍體身上,又捅了好多個窟窿,看着血肉模糊,鮮血流淌一地,這才心平氣和地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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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2 08:30:35
第830章 禁匣
  肖天全的殺意收斂了。
墨畫背後的寒意消失了,但他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深了。

這個肖天全……到底在找什麽?
水匪跟他有沒有關系?
他認不認識水閻羅?

墨畫回憶起這一路上,肖天全的種種迹象。

這次剿滅水匪,至少從表面上看,肖天全并沒什麽問題,也沒在暗中搞一些小動作。

夏典司安排的任務,他也都一折不扣地執行了。

殺水匪的時候,他也是真的殺,一點情面不留。

甚至殺得比别人都狠。

墨畫皺了皺眉。

“肖家,肖天全……有點古怪。”

之後他又将剩下的幾間密室,全都搜刮了一遍,得到陣圖一副,查出贓物若幹。

再然後,就沒什麽了。

該搜的搜了,該找的找了,找不到的也就找不到了。

墨畫便在島上,挑了個景色好的高台坐着,看向遠處月色朦胧,水波蕩漾的煙水河,等顧叔叔還有夏姐姐的消息。

大概一個多時辰後,顧長懷和夏典司回來了。

兩人風塵仆仆,面色冷峻。

墨畫歎了口氣,心中便猜到,水閻羅又跑掉了。

顧長懷臉色有些難看,“島上還有暗道,水閻羅留了後手,從暗道跑了……”

“我們追了過去,但水閻羅水性太好,一旦沾了水,便如一條蛟龍,道法更強,身法更快,在河裏乘風作浪,來去自如。”

“可他之前受了傷,虧了元氣,到底還是落了下風。眼看着就要陷入絕境,便在這時,水閻羅突然向隔壁的三品河域遊去了……”

“三品?”墨畫有些意外。

“嗯。”顧長懷點頭。

墨畫尋思道,“三品的話,那水閻羅豈不是……更不是你和夏姐姐對手?”

畢竟水閻羅隻是築基巅峰,有了天道壓制,才能跟金丹境的顧叔叔還有夏典司斡旋。

一入三品地界,豈不是自尋死路?
顧長懷目光冷冽,“這個孽畜,的确是在找死。一進三品水域,沒了修爲限制,我動用金丹之力,隻一道風刃,便斬斷了他的手臂。”

墨畫有些吃驚。

顧長懷似乎明白了墨畫的想法,瞥了他一眼,“你不會真以爲,我一個金丹,打不過築基吧?”

墨畫連連搖頭,讪讪道:“怎麽會。”

顧長懷神情不悅,随後皺眉道:

“眼看着下一道風刃,便能取了水閻羅的性命……恰在此時,有人出手救他了。”

墨畫目光微縮,“誰?”

顧長懷搖頭,神情凝重,“此人修爲很深,但卻藏頭露尾,一點自身的道法都不用,救下水閻羅後,潛入水中,便不知去了哪裏,怎麽找也找不到。”

“仿佛有一層迷霧,将一切都遮住了……”

“迷霧……”墨畫心頭一顫。

旁邊的夏典司一言不發,此時歎道:
“水閻羅雖走脫了,但好在匪寨破了,水匪也剿滅了。這一趟剿匪,也算頗有成效,之後道廷司那邊會有嘉賞的。”

說完她又看了眼墨畫,聲音溫和了些,“這次剿匪,多虧有你幫忙,我會向上面申請,多給你一些功勳的。”

墨畫道:“謝謝夏姐姐。”

夏典司已經習慣了“夏姐姐”這個稱呼了。

尤其是此次行動,真正見識到了墨畫陣法上的天賦和造詣,夏典司心中,對墨畫喊她“姐姐”,更不排斥了。

“我還有些善後的事要處理,你自己照顧自己,天亮之後,我們便打道回府。”夏典司道。

“嗯。”墨畫點頭。

夏典司溫和地看了眼墨畫,便離開了。

墨畫卻有些好奇,悄悄問顧長懷,“水閻羅跑了,夏姐姐好像并不急?”

顧長懷淡淡地看了一眼墨畫。

墨畫也盯着顧長懷看。

顧長懷無奈,這才歎了口氣,開口道:

“水閻羅是魚,但也是餌。現在有更大的魚吃了餌,自然沒什麽不好。”

“雖然這大魚,吞了餌,跑了路,但至少也露出水面來了。”

“這是乾學州界,還是道廷在布局,露出水面的魚,再大都不怕,怕的是你藏在水底不露頭。”

墨畫恍然,點了點頭。

對道廷和夏家來說,這次剿滅水匪,不是結局,隻是開始。

以後的情況,怕是更複雜了。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渾水摸魚……

墨畫正思索間,顧長懷忽然問他:“對了,水閻羅爲什麽紅着眼睛追殺你?”

墨畫一怔。

因爲我搶了他的命根子……

顧長懷默默看着墨畫。

墨畫咳嗽了一聲,含糊道:
“因爲……他偷偷收拾東西跑路,被我撞破了,所以惱羞成怒,想殺了我。顧叔叔,你知道的,水閻羅這種人,心眼都是很小的……”

顧長懷一聽,就知道墨畫在胡扯。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匪類想殺墨畫,似乎再正常不過。

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想掐死這小子。

顧長懷忽而有些感同身受,便不再追究這個問題。

“我也還有事,你自己老實待着,待會一起回去。”顧長懷道。

“嗯。”墨畫答應道。

随後顧長懷也起身離開了。

顧長懷和夏典司,都去忙着善後的事了。

四周空蕩蕩,除了橫七豎八的水匪的屍體,隻剩墨畫自己了。

他有些無聊,便繼續跳上高台,坐在台沿邊,看着遠方的景色。

半個時辰後,便到了卯時。

東方已經破白,太陽一點點升起,驅散了島上的水霧,明媚的朝陽,照着滿地水匪的屍首。

墨畫坐在高台上,默默看着太陽升起。

而他腳下,滿地的水匪,卻再也看不到了。

……

又過了一個時辰,道廷司善後的工作,便做完了。

這比夏典司預想得要快。

因爲墨畫早把小島翻了一遍,所以他們隻要數一下人頭,清點一下贓物,彙總之後,一起帶回去道廷司就是了。

墨畫翻得很幹淨,省了他們不少心。

夏典司心中感歎。

清點完後,集結了人手。

一些沒死的水匪,也被打暈了,以鎖鏈捆住,一并押回道廷司。

之後衆人乘上靈舟,打道回府。

來的時候,還是夜晚,河水陰涼,四周昏昏沉沉,有些壓抑。

回去的時候,已是早晨,日光清亮,灑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衆人心中,都略輕松了些。

唯有肖天全,神色默然,不知在想些什麽。

又行了大半個時辰,靈舟靠岸,一行人踏上地面,心中也踏實多了。

回去之後,再做好傷員的救治,還有傷亡者的撫恤,圍剿水匪的事,便可暫時告一段落了。

打打殺殺,傷亡在所難免。

這點常年在道廷司任職的修士,也都心中有數。

墨畫雖然心中遺憾,但他能做的事,已經都做完了。

不然的話,破不了八門八卦陣,在水匪駐紮的島上,陷入水匪布下的陣法中,與水匪進行苦戰,道廷司的傷亡會更嚴重。

相較于剿匪的成果而言,這次的傷亡,已經算是很小了。

之後也就沒墨畫什麽事了。

他打算先回宗門,研究研究剛到手的好東西,恰在此時,耳邊卻聽一個聲音道:

“夏典司,是不是要查一下儲物袋?”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怔。

夏典司也有些錯愕。

顧長懷的目光,則有些冰冷,看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人,正是肖天全。

夏典司淡淡道:“不是查過了麽?”

按照道廷司的規矩,所有道廷司的修士,執行任務時,都是不能帶自己的儲物袋的。

執行特殊任務時,道廷司會提供統一的儲物袋,供典司和執司們存放自己的靈器,以及一些道廷司特供的靈石和丹藥配給。

任務完成之後,儲物袋會收繳上來,一一核實。

以此來确認,道廷司内部修士執行任務時,不會暗藏“贓物”,中飽私囊。

這個規矩,自然不能百分比杜絕“藏私”,但杜絕個八九成,卻是沒問題的。

這也就夠了。

任何規矩,都無法百分百生效,能杜絕大部分貪贓,就已然算是卓有成效了。

之前在小島上,夏典司自然也遵循了慣例,核查了所有修士的儲物袋。

“是查過了,但不是全部……”肖天全道,而後默默看了墨畫一眼,“這位小兄弟的儲物袋就沒查。”

他一臉嚴肅,本着“公事公辦”的态度。

夏典司不由皺眉。

顧長懷神情冷漠,“他不是我道廷司的人。”

肖天全神色肅然道:“雖不是道廷司的人,但跟着道廷司做事,理當遵循道廷司的規矩……”

肖天全看着顧長懷,目露精光,“莫非顧典司,是想包庇這個小兄弟?”

顧長懷眼皮微跳,目光更冷。

氣氛一時有些僵硬。

夏典司轉過頭,看了一眼墨畫,神色爲難。

按理來說,應該是要查的。

但墨畫情況特殊,若無人提及,也根本沒人這麽不識趣,會想去查他一個小修士的儲物袋。

可現在,肖天全提了,那就不得不“上綱上線”了。

否則她這個夏家典司,也很難服衆。

夏家天才雲集,弟子間的競争壓力,也是極大的。

她可以号令衆人,但背地裏也必然會遭人口舌非議。

隻是,真要查墨畫的話……

夏典司看了眼墨畫,目光征詢。

墨畫摸了摸自己右手的大拇指上,那枚與自己血肉相連,别人看不到的納子戒,點了點頭道:
“大家都查了,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一臉坦然,爽快地把儲物袋遞給了夏典司。


夏典司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墨畫,而後神識沉入儲物袋後,便将裏面的東西,全都取了出來。
有靈石,但不多。

有些備用的丹藥,但上面有太虛門的宗門印記,部分有顧家的标記。

這些丹藥,是慕容長老,還有聞人琬送給墨畫的。

此外還有一些靈劍、靈器、陣煤等等。

但一看都是正經來路,并無一件水匪的“贓物”。

唯一不同尋常的,是陣圖。

一大堆陣圖,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摞在了一起。

而且這些陣圖,成分也十分複雜。

有太虛門的,有上官家的,有聞人家的,有顧家的,還有一些是從島上搜刮來的。

從入門一品,到二品高階,應有盡有,且包羅廣泛。

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之中艮山陣,離火陣,兌澤陣,坎水陣,以及部分元磁類陣法等等,五花八門的都有。

衆人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即便是不懂陣法的修士,也大概知道這些陣法的高深複雜。

而越是懂陣法的,越明白鑽研這些陣圖的艱難。

能随身攜帶如此衆多,如此複雜的陣圖,這位小兄弟必然有着極其淵博的陣學傳承,而且,陣法造詣必然不俗,學陣法的毅力和恒心,也異于常人,将來于陣法一道,恐怕不可限量。

一衆執司看向墨畫的目光,就顯得十分敬重了。

夏典司也有些驚歎。

滿滿一儲物袋的陣圖……

難怪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明的陣法造詣。

天賦好,悟性高,又如此勤勉好學,在他這個年紀,當真是難能可貴……

夏典司松了口氣。

她之前心裏,也的确有些忐忑。

她還以爲,墨畫畢竟年紀不大,定力不足,将小島翻了一遍,多多少少會“克扣”一點。

這也是人之常情,便是一些典司也不能免俗。

可她卻沒想到,墨畫心性如此正直坦蕩,不義之财,分文未取。

至于這些陣圖……本就來曆複雜,很難查明。

即便裏面真有一部分陣圖,是墨畫從島上搜刮來的,此時也沒人敢說閑話。

陣師本就受人尊敬。

陣師拿幾副陣圖,也是理所應當。

再者說,小島上的陣法,是墨畫破的,他也并未索要特殊的酬勞,拿幾副陣圖,自然是天經地義。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夏典司心中莫名有了些愧疚,也更高看了墨畫一眼。

這孩子将來,若入了道廷司,做個秉持本心,正直不阿的典司,怕是也能有一番大作爲。

夏典司心中贊許,而後看了眼肖天全,淡然道:

“肖執司,如何?”

肖天全的目光,在墨畫的儲物袋裏,幾番逡巡,最後似是有些不甘,但還是拱手道:

“沒問題。”

而後他又對墨畫行了一禮,笑着道:“是肖某唐突了,還請小兄弟勿怪。”

墨畫笑眯眯道:“沒事,沒事。”

見墨畫不計較,夏典司微微颔首,吩咐道:

“好了,回去吧。”

之後衆人順利返程,一路上沒出什麽波折。

但墨畫卻已經可以确定了……

這隻哮天犬,的确在找什麽東西。

而且,這個東西極爲重要。

甚至于在這種關頭,他也不得不,不合時宜地跳出頭來,冒着開罪顧叔叔和夏典司的風險,要查自己的儲物袋。

“因爲現在不查,一旦回到乾學州界,各回各家,哮天犬就永遠不可能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在水島上,搜出過什麽東西……”

“他想從我身上,搜出什麽東西來?”

“什麽東西如此重要?”

“莫非就是……水閻羅的那個玉匣?”

墨畫又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沉思片刻後,目光一凝。

“不管如何,這筆賬,我記下了……”

“當衆針對我,還敢對我露殺意,想殺了我……”

墨畫目光微冷。

……

到了乾學州界,夏典司他們便回了道廷司。

顧長懷雖然不說話,但還是親自将墨畫送回了太虛門的山門前。

他似乎也看出了什麽,但沒多說,隻叮囑墨畫:

“小心肖家,在宗門好好修行,沒事别亂跑。”

“嗯,顧叔叔,放心吧。”墨畫道。

顧長懷淡淡點頭,轉身便離開了。

墨畫則出示了太虛令,一個人進了山門。

回宗之後,剛好是中午。

墨畫先找宋長老銷了假,然後回到弟子居,沐浴焚香,去除血氣之後,換上太虛門道袍,便沒事人一樣,跑去上課了。

授課長老,知道墨畫有荀老先生撐腰,是宗門“特例”,沒多說什麽。

其他弟子,也知道墨畫經常會外出“畫陣法”,久而久之都習慣了,因此也不覺得意外。

就這樣,墨畫上午剛布局畫陣剿完匪,下午就在宗門乖乖上課了。

到了晚上,吃完飯,墨畫陪着瑜兒練了一會陣法,便回到了弟子居,關好門窗,封好陣法,這才仔細地從納子戒中,将自己從水閻羅手中搶來的那個玉匣拿出來。

玉匣入手很沉,從外表來看,是由一種不知名的,水藍色的玉料制成的。

玉匣之上,還刻着一幅圖。

在水閻羅的密室中,墨畫沒來得及細看,此時回到宗門,他才有空仔細端詳。

森嚴的牢獄,猙獰的刑具,形形色色,飽受各種酷刑折磨的罪人,在掙紮,在呼喊,在哀嚎。

水藍色的玉匣,血淋淋的獄圖。

其中蘊含着濃烈的煞氣。

“這是……觀想圖?”

墨畫有些疑惑。

他放開神識,全神貫注,盯着玉匣上的牢獄圖看了半天,可一點異常沒有。

沒有什麽邪祟冒頭。

似乎也沒有冤魂厲鬼之類的東西,寄身在圖中。

除了冰冷的煞氣外,墨畫沒感知到其他東西。

“不是觀想圖?隻是一個匣子?”

墨畫皺眉,又嘗試着打開玉匣。

可試了幾次,玉匣紋絲不動。

墨畫眯着眼一打量,這才發現,這東西看着是個“匣子”,但卻一絲縫隙都沒有,沒有蓋子,也沒有鎖,就宛如一整塊“天衣無縫”的玉石磚頭……

“不是觀想圖,沒有邪祟。”

“沒有鎖,沒有縫隙,打不開。”

“更不知道裏面有什麽。”

墨畫一時有些束手無策。

“想辦法抓到水閻羅再問問?”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就被墨畫否決了。

水閻羅被金丹救走了,不知躲到了哪裏,現在是真不好抓了。

即便抓到了,估計也沒用。

以水閻羅的性子,若知道自己搶了他的玉匣,肯定恨不得活吞了自己,骨頭都給嚼碎了,絕計不可能将這玉匣的秘密說出來。

那這玉匣怎麽辦?
總不可能幹看着吧?
墨畫心中好奇,突然又生出一種迫切。

他很想打開玉匣,看看裏面有什麽東西。

自從悟了一點天機算法,了解了一些因果之道,墨畫偶爾就會有一些莫名的“直覺”。

此時他就隐約有這種直覺,這玉匣對他來說,很可能至關重要……

莫非是……

墨畫心中微跳,生出期待。

“不能找水閻羅,那就隻能找另一個人了。”

另一個,水獄門的傳人。

過了幾日,到了旬休,墨畫抽空又去了一趟顧家,這次他不是找顧長懷的,而是找到了于滄海。

這個水獄門的長老,如今可能也是水獄門唯一幸存的金丹了。

于滄海見了墨畫,倒十分客氣,拱手行禮道:
“小友,好久不見。”

他是金丹,墨畫是築基,但他待墨畫,倒更像是平輩論處。

畢竟在墨畫這個“背景強大”,“人脈深厚”的大宗門弟子面前,他這個落魄的水獄門金丹,一點也不敢托大。

墨畫也寒暄了幾句,之後便旁敲側擊,問了一些水獄門的問題,尤其是水獄門的傳承形式。

但于滄海畢竟城府深,回答得适可而止,滴水不漏。

既不顯得搪塞,不得罪墨畫。

但又不多說,以免洩露宗門機密。

墨畫得不到他想要的消息,目光微閃,便壓低聲音,悄悄問道:“幾天前,我去抓水閻羅了……”

饒是于滄海城府深,此時心中一跳,猛然站起身來,神情震動。

墨畫見于長老這般神色,便知道顧叔叔沒把水閻羅的事告訴他。

于滄海想問,但不知如何開口,最後顫聲道:

“這個孽畜……他……”

墨畫歎了口氣,“沒死,逃了。”

于滄海十分失望,頹然落座。

“但是水閻羅手裏,好像有個東西,十分古怪……”墨畫皺眉道。

“東西?”于滄海皺眉。

“嗯,”墨畫點頭,佯裝不知,給于滄海描述道,“是一個玉匣,水藍色的,上面刻着圖案,圖中是一座牢獄,獄中有人受着酷刑,神色痛苦而絕望……”

墨畫沒說完,便發現于滄海陡然睜大了眼睛,整個人駭然失神,身子也止不住地顫抖:
“水……水獄禁匣……”

墨畫眸光微動。

原來是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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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4 12:40:28
   第831章 正煞
  水獄禁匣。
其中有一個“禁”字……

墨畫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悄悄問道:“于長老,水獄禁匣是什麽?”

于滄海之前驟然聽到墨畫提及這個匣子,一時情難自禁,有些失态,此時稍稍回過了神來,看着一臉好奇的墨畫,便有些欲言又止,隻含糊道:
“沒什麽,隻是我水獄門的一宗失落的傳承罷了,聽聞落到了這孽畜手裏,一時有些憤慨。”

“哦……”

墨畫見他不說,心中有些不悅。

這個于長老,說起話來,藏着掖着的,太不爽快了。

墨畫心思一轉,便歎了口氣,遺憾道:
“可惜了,兩個道廷司的金丹典司出手,都讓水閻羅跑了。以他的機警,以後估計也抓不到他了,這個玉匣,可能再也追不回來了……”

此言一出,于滄海身子一顫,又神情震驚地站起身來。

“再也追不回來了……”

“嗯,”墨畫點頭,無奈道:“畢竟是在二品州界,水閻羅隻要入水了,就誰也不怕了,别說兩個金丹,即便再來七個八個,估計也很難抓到他……”

墨畫适當“吹捧”了一番水閻羅。

但于滄海卻信了。

他與水閻羅交過手,深知水閻羅的奸猾和難纏。

更何況,這還是在煙水河裏。

水域浩淼,河流複雜的煙水河,本身就是精通水性,宛如水蛟一般的水閻羅最好的屏障。

于滄海的神情,變得無比凝重,還帶着濃濃的焦慮。

抓不到水閻羅,奪不回水獄禁匣,那他水獄門中,最頂尖的傳承豈不是就要永遠永遠地,旁落于他人之手了?

墨畫察言觀色,心中了然,便故作不知,小聲問道:

“于長老,這個禁匣,是不是十分重要的傳承?”

于長老一怔,随後目光幹澀,勉強笑了笑,“是重要了一點……但也算不得十分重要,并非真正上乘的傳承……”

“這樣啊……”墨畫如釋重負,語氣輕松道,“那我就放心了。若隻是一般傳承,即便落到水閻羅手裏,也沒什麽大不了。”

“我等會去跟顧叔叔說下,匣子的事不用着急,徐徐圖之,過個百年或是幾十年,遲早能将水閻羅緝拿歸案,到時候再奪回來也不遲……”

于長老一臉苦澀。

百年或者幾十年。

别人有時間去找,他自己可真不一定有這麽多時間可活。

若是自己死了,水獄禁匣還找不到,那可就……

于長老深深歎了口氣,又擡頭看了眼墨畫。

此時他如何不知,墨畫是在用水獄禁匣的事“拿捏”他,要的就是他的一個态度。

他把情報說了,墨畫會動用關系,去抓水閻羅,去找玉匣。

他若緘口不言,那墨畫也就當甩手掌櫃,不聞不問了。

于長老無奈。

這是水獄門的傳承,是真正的隐秘,他本不想告訴任何人,除非他找到真正能繼承水獄門道統之人。

可現在看來,不說不行了。

再不說,這些秘密,連同水獄門的道統,就要一同埋進他的棺材了。

九泉之下,他怎麽去見水獄門的列祖列宗。

“罷了……告訴這小兄弟也好。”

“即便最終,這個匣子會落到這小兄弟手裏,也比留在水閻羅那個孽畜手裏要強。”

于滄海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小兄弟是明白人,明人不說暗話,我也就……不賣關子了……”

他歎了口氣,神情無比鄭重道,“這水獄禁匣,乃是我水獄門的……至高傳承,曆來非掌門不傳!”

墨畫神情一震。

他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玉匣不簡單,但也沒想到,竟如此珍貴。

非掌門不傳!
放到現在,那就等同是于,一個十二流級别的宗門之中,淩駕于外門、内門、嫡系、核心嫡系之上的,僅有掌門一人才能學習的道統!

比他現在在太虛門的傳承等級,不知高了多少倍。

更何況,這還是千年前的“十二流”宗門。

比起現在十二流的宗門,道統更加純粹,更加高深,也更加獨樹一幟。

墨畫見于長老開口了,便也不含蓄了,而是直接問道:

“水獄‘禁’匣中,這個‘禁’字,指的莫非是……禁術?”

于滄海眼皮一跳。

禁術這兩個字,是不存在于一般修士的認知中的。

除了對禁術趨之若鹜的瘋子,尋常修士,對這種道廷禁令,不準修行的法術,都是避之不及的。

但墨畫随随便便就說出口了,似乎禁術也沒什麽大不了……

這個少年在宗門裏,受的到底是什麽修道教育?
于滄海目光微凝,思索片刻,點了點頭,緩緩道:
“是有這層意思……”

“水獄禁匣中的‘禁’字,一是指禁令。這個玉匣對整個水獄門來說,是掌門以外,任何人都不得染指的禁物。違令者,輕則廢去修爲,逐出宗門,重則打入水獄,沉淪終生,不見天日……”

墨畫神色一凜。

水獄門不愧曾是道廷司的“鷹犬”,竟然建水獄,設私刑……

随後他又心中腹诽,“還好我不是水獄門弟子,不然我摸了水獄禁匣,豈不是現在就要被廢去修爲,打入水牢,不見天日了?”

于滄海不知墨畫這點小心思,接着道:
“第二點,指的就是‘禁術’了。”

“什麽禁術?”

于滄海遲疑片刻,沉聲道,“是一門瞳術。”

墨畫心道果然,“水閻羅用的那種瞳術?”

誰知于滄海聞言,卻震驚道:“水閻羅會瞳術?”

墨畫也意外道:“你不知道?”

于滄海臉色微白,搖了搖頭。

“不對啊,”墨畫皺眉,“你不是與水閻羅交過手麽?他沒對你用瞳術?”

于滄海神色複雜,“沒有,我中了他們的埋伏,陷入了近百築基的包圍,被他們輪流消耗,水閻羅再暗中偷襲。”

“如此情況下,别說我用不了金丹之力,即便能動用金丹修爲,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除去那些天賦異禀,殺伐手段過人的修士,一般來說,一個金丹初期修士,其修爲實力,大概十倍于築基後期。”

“我是金丹中期修爲,會強上不少,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在近百築基修士的圍攻下,安然無恙。”

“更何況,還有天道壓制,這些水匪大多還修了邪功,本身也是亡命之徒,殺人如麻……”

“哦。”

墨畫點了點頭,随即又有些疑惑。

當着于長老的面,水閻羅爲什麽不用瞳術?
莫非,是怕被認出來?
墨畫琢磨了一下,心中微驚。

水閻羅這個玉匣,很可能本身也是“來路不正”。

所以,在水獄門出身的于長老面前,他不敢用瞳術。

他怕被于長老看破,讓别人知道,這個禁匣就在他手裏。

而之前在渡口偶遇,水閻羅發現自己會水牢術,以爲自己是水獄門餘孽,想殺自己滅口。

除了其他原因外,很可能也是因爲,他與顧叔叔交手,壓力太大,不得不動用瞳術。

怕他瞳術的來曆,被自己這個“水獄門餘孽”認出來。

這麽說來,這個水獄禁匣,莫非是水閻羅從哪裏偷出來的?
從哪裏?癸水門?
墨畫皺眉沉思。

于滄海則神色肅然,問道:“水閻羅的瞳術,是什麽樣的?”

墨畫回想了一下,道:“煞氣很重,眼睛是紅的,像是浸滿了血水,血水之中,有很多奇形怪狀的身影,像是人,又像是妖,宛如沉淪在煉獄裏,不停掙紮,痛苦,嘶吼……”

于滄海眉頭皺得更緊了。

墨畫問:“這是你們水獄門的瞳術麽?”

誰知于長老沉思片刻,卻搖了搖頭,“不算是……”

墨畫一怔,“不算是?”

于滄海點頭道:“水閻羅這門瞳術,血腥邪異,兇煞氣極重,一看就是魔道法門。”

“我水獄門是正道宗門,行事縱使再狠辣無情,也斷然不可能将這種血腥的瞳術當成鎮派的法門。即便我們想這麽做,道廷也不可能允許。”

墨畫尋思了下,不禁點了點頭,“也對。”

而後他又疑惑道:“那水閻羅的瞳術,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不曾親眼見過,也說不準,但大抵看來……”于滄海皺眉道,“這個水閻羅,很可能是急于求成,套了我水獄門瞳術的皮,暗中用的,其實是一種魔門的煉煞術……”

煉煞術……

魔道轉煞真訣!

這六個字,驟然浮現在墨畫的腦海。


這門真訣,是火佛陀珍藏,而後被墨畫連同隕火術一同偷到手的。
火佛陀與水閻羅,應該都是邪神教衆之中的“尊者”。

那也就是說,兩人很可能,都學過這本《魔道轉煞真訣》。

轉煞者,将殺孽轉爲煞氣。

火佛陀殺人修的煞氣,凝練在隕火法術中。

而水閻羅殺人煉成的煞氣,則凝結在瞳術之中。

墨畫目光微沉。

于滄海繼續道:“我不知水閻羅這孽畜,修的是什麽煉煞術,但他一定是投機取巧,将這門魔道法門,嫁接到我水獄門的瞳術之上,借瞳術凝練煞氣,攝人心魄。”

“那水獄門的瞳術,是什麽樣的?”墨畫問道,“不修煞氣,修的是什麽?”

于滄海躊躇片刻,無奈道:“我水獄門修的,也是煞氣……”

墨畫:“……”

他思索片刻,稍稍總結了一下,“水閻羅修煞氣,用瞳術,你水獄門修的也是煞氣,用的也是瞳術?”

于滄海:“是……”

墨畫小聲“拷問”道:

“你不是說,你水獄門是正道門派麽?你這瞳術,跟水閻羅的,也沒什麽區别吧?不會也是靠殺人,來煉煞的吧?”

于滄海搖了搖頭,苦澀道:
“這也正是,我之前不願意跟小友說明原委的原因……”

“煉煞這種事,介于正邪之間,一不注意,就會行差踏錯,堕入歧途。”

“所以,這個傳承玉匣,才會叫做‘禁匣’。”

“這門瞳術,才會被列爲‘禁術’。”

“曆代也隻有水獄門掌門一人,才被允許修行這門道法。”

墨畫來了興趣,“這裏面有什麽講究麽?”

于滄海肅然道:“所謂‘煞氣’,本也是天地間的一種‘氣’,隻是這種氣,融合了因果,神魂,死滅等等因素,對修士有一種不可知的殺傷力,因此才不被列爲正道。”

“而煞氣細分開來,也有很多種,天煞,命煞,屍煞,邪煞,兇煞,魔煞,歲煞,死煞……等等等等。”

“這些煞氣,我也隻知道個名字。裏面的學問,十分精深,若非精研此道的修士,根本分辨不清,不明就裏……”

“然這諸般煞氣,究其根本,都與‘死傷’有關。這些死傷,有天災,有人禍。”

“天災難料,人禍好造。”

“因此修士若想煉煞氣,必然要親手造殺孽,簡單說……就是要殺人!”

于滄海神情凝重。

墨畫微微皺眉。

“殺的人越多,殺孽越重,煉的煞氣,自然越強。小友,我姑且問你一句,”于滄海道,“殺人這件事,對麽?”

墨畫本想說不對,但琢磨了一下,又搖了搖頭,“不一定。”

“是!”于滄海道,“表面上看,殺人是不對,殺人煉煞,更是邪魔外道所爲,但是……”

“若有人該死,有人該殺呢?”

“這種人,殺不殺?”

墨畫目光深邃,但沒說話。

于滄海感歎道:“有善心是好事,但善惡本就一體,過猶不及。”

“善心太過,便是愚昧,愚昧便會生惡。”

“若有人說,性命寶貴,犯了大錯,隻要悔過便不該死。或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過往罪孽,既往不咎這樣的話……那這樣的人,才是罪該萬死!”

“該死的人,是要死的。該殺的人,也是要殺的。”

“殺惡人,也能煉煞。這樣的煞氣,在我水獄門的傳承中,謂之‘正煞’!”

墨畫目光一顫,“正煞……”

“不錯!”于滄海點頭,肅然道,“我水獄門,曆來入道廷司,以酷刑懲罪人,以道獄鎮惡徒,誅殺一切奸邪,妖佞,堕魔之人,以殺伐養威煞,蘊一身正氣,令宵小奸邪,聞風喪膽,此之謂‘正煞’!”

于滄海言辭慷概。

墨畫心中震動,但很快又心生詫異,“這個‘正煞’,也很容易養出問題來吧……”

于滄海一愣,随後無奈歎了口氣。

這位小兄弟,果然心思機密,一點問題都瞞不過。

于滄海感歎道:

“小兄弟說得是,正煞是很難養的……”

“養正煞的人,必須有極強的毅力,有極堅定的道心,還一點都不能錯。”

“而一旦養正煞,造殺孽,纏身的冤魂,便大多都是窮兇極惡之人。這些兇念,無時無刻,不在侵襲你的心神,一旦心性有了裂痕,抵擋不了這些兇念,就會遭到反噬,心性堕落,煞氣異變,從正煞徹底變爲更極端的邪煞……”

墨畫聞言,心中凜然。

但他知道,恐怕不止如此。

殺惡人,煉正煞。

若有哪一天,誤殺了哪怕一個好人,這個正煞豈不就再也當不起這個“正”字,徹底就廢掉了?
設身處地地想下,自己若是大惡人,想點辦法設計陷害,讓一個修“正煞”的修士,失手殺死一個無辜的好人,簡直不要太簡單……

這個缺陷,實在太大了。

而且,這還隻是誤殺。

身爲道廷司的修士,若有心術不正,心性偏執者,恐怕還會爲了養煞,去人爲制造“冤假錯案”,栽贓無辜之人,制造“罪人”,然後理所應當地殺了這些“罪人”,心安理得地養正煞,成爲一個道貌岸然的“酷吏”。

細細想來,都十分可怕。

這些話,于長老顧及宗門顔面,肯定不會說出來。

但墨畫猜測,這門瞳術之所以被列爲禁術,隻有掌門才能學,多少也與這些因素有關。

不過墨畫倒也不糾結。

水獄門都覆滅千年了,舊賬也輪不到他來翻。

他隻好奇一件事。

墨畫想了下,便問于滄海:
“于長老,水獄門的瞳術,究竟是怎麽用的?養了正煞之後,如何能以雙目震懾别人?這裏面是不是還有其他門道?”

“這……”于滄海苦笑,“小友就難爲我了,我隻是一個尋常長老,怎麽可能知道,這種隻有掌門才能學的禁術的奧秘?”

墨畫就默默看着他。

于滄海被墨畫清澈但卻洞悉的目光看着,頭皮微微發麻,末了歎道:

“我隻知道一點點……”

“一點點也行。”

于滄海歎氣,無奈道:“是玉匣上的圖。”

“圖?”

于滄海點頭,“圖上有一套觀想之法,能通過觀想此圖,将正煞融于神魂,再通過目竅,也就是雙眼,釋放強大的威煞,從而震懾他人的心智。”

“這算是一套,另類的神魂攻伐之法。”

“看着或許不起眼,但生死之戰,千鈞一發之際,雙目含煞,震懾對方,哪怕隻有數息時間,也足以判定生死了,更可怕的是,這種瞳術與靈力無關,可與法術同時施展,根本防不勝防,稍不注意,就會吃大虧。”

墨畫情不自禁點頭。

他與水閻羅交過手,知道這法門威力不強,但卻無比棘手。

始料未及之下,金丹都會被坑。

若不是自己神識強,不受水閻羅瞳術影響,當時在渡口的時候,說不定就已經栽在他手裏了。

更可怕的是,假如别人不知道你會瞳術,猝不及防來一下,才真是要了人命了。

但是……

墨畫還是困惑不解。

“玉匣之上的圖,畫着一座牢獄,八間牢房,每個牢房中,關押着一個受刑的罪人,刑罰不一,罪人各異……哪裏有什麽觀想之法?”

于滄海聞言,也困惑了。

他是真的困惑。

他雖是水獄門的長老,但也是第一次知道,被奉爲水獄門至高傳承的水獄禁匣上的圖,畫的是什麽東西。

“八間牢房,八套刑罰,八個罪人……”

于滄海皺眉思索了片刻,忽而一愣,看向墨畫:“不對,這不是水閻羅手裏的東西麽?小友你怎麽這麽熟悉?”

連上面幾間牢房,多少刑罰,幾個罪人這種事都知道。

墨畫也愣了下。

好在他臉雖然白,但臉皮厚。

墨畫不動聲色道:
“我記性好,過目不忘,水閻羅當時逃跑的時候拿着匣子,我恰好都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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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4 12:40:54
   第832章 神魂
  墨畫眼也不眨,說得一本正經。
于滄海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思考問題,也隻以常理度之。根本沒能想到,珍貴無比,甚至他連做夢都不太敢想的水獄禁匣,如今就在墨畫的手裏。

他也根本想不到,築基中期的墨畫,竟能從詭詐多端,手段陰毒的水閻羅手裏,将這水獄門的至高傳承,硬生生給“搶”了過來……

墨畫怕于長老多想,連忙又問他問題:
“水閻羅會瞳術,是不是意味着,他雖不會養正煞的方法,但多多少少已經知道了觀想玉匣道獄圖的法門?”

于滄海神情一凝,果然被這個問題吸引了注意力。

他琢磨了片刻,點頭道:“很有可能,他既然能用出瞳術,說明多多少少,摸索到了一定的門道。”

“那他一旦瞳術大成,豈不是很厲害?”墨畫道。

“他大成不了。”于滄海搖頭道。

“爲什麽?”墨畫不解。

于滄海神情肅然,感歎道:
“瞳術可沒有這麽簡單。修界的瞳術傳承,本就十分稀少,除去一些必須擁有某類強大血脈才能修煉的瞳術,其他可傳承的瞳術,無一例外,都與神魂有關。”

“神魂之道,詭異莫測,難以捉摸。”

“既與神魂有關,那就不是光靠看圖能看明白的了。”

“水閻羅那個瞳術,威力或許不俗,但徒有形式,歸根結底還是旁門左道,跟水獄門真正的瞳術傳承大相徑庭。”

墨畫問道:“跟神魂有關,還是跟神識有關?”

“神魂。”

“有什麽區别?”

“這……”于長老又卡住了,神色爲難道,“我水獄門的道統,已然沒落了,神魂和神識的區别,我隻知道有,但也說不清楚……”

墨畫盯着于長老看了看,發現他目光苦澀,顯然沒說假話,便不再深究了。

墨畫斟酌片刻後,又問了另外的問題:

“水獄禁匣上面,有一副道獄圖,圖中蘊藏着禁術的修行法門……那禁匣裏面呢?”

“既然叫‘禁匣’,是個匣子,應該是能打開的吧?”

“匣子裏面又是什麽?”

于滄海仍舊苦笑,“掌門禁匣,非掌門不可開啓,我也不知禁匣裏面都有什麽,但料想應該是,隻有水獄門掌門才能學的一些上乘的道法傳承。”

“比如你說的水獄術?”墨畫道。

“有可能。”于滄海颔首。

“除此之外呢?”墨畫又問。

于滄海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墨畫又道:“那這個匣子,要怎麽打開……”

整個匣子,像是一整塊玉石,無鎖無鑰,還一點縫隙都沒有……

這句話剛到嘴邊,又被墨畫咽回去了。

水獄禁匣明面上不在自己手裏,他若這麽說,估計又會引起于長老的懷疑。

于滄海沉思道:“開匣的條件很苛刻,要學會瞳術,還要掌門的精血喂養,但具體的手段,我一個長老,就不太清楚了。”

墨畫看了于滄海一眼,心中歎氣。

這個于長老,說來說去,老是說不到點子上,全是一些皮毛,核心的問題,一概不知。

水獄門的道統若是斷絕了,那真的是一點都不冤枉。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墨畫搖了搖頭。

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了,墨畫便起身告辭了,臨行前這才想起什麽,又問于滄海道:

“對了,水獄門的瞳術,叫什麽名字?”

于滄海又猶豫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據宗籍記載,此瞳術名爲……七魄血獄瞳。”

“七魄血獄瞳?”

墨畫點了點頭,将這個名字記下了,轉身欲走,卻又被于滄海叫住。

“小兄弟……”

于滄海神情憂慮,含着一絲希冀問道:“這個禁匣,還能追回來麽?”

“放心吧,”墨畫安慰他道,“我會讓顧叔叔抓緊追捕水閻羅的,隻要他落網,就能追回來。”

于滄海稍感慰藉,拱手道:“有勞小兄弟了。”

離開于滄海,墨畫心裏琢磨:

這個禁匣,要還給于長老麽?

既然是水獄門的至高傳承,自然是要物歸原主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偷偷貪墨。

不過現在先不急,等自己先玩明白再說。

而且于長老現在這模樣,寄人籬下,朝不保夕的,還給他說不定反倒會給他招緻災禍。

等他安穩一點,再偷偷給他。

這也是爲他好!

墨畫理直氣壯地爲自己的小心思找了借口。

目前這個禁匣,在自己手裏,才是最安全的!
之後墨畫去見了琬姨,吃了頓飯,便回到了太虛門,在弟子居中,繼續研究水獄禁匣了。

“匣子裏面,肯定有東西……”墨畫尋思道。

但現在打不開,而且即便打開了,裏面裝的必然也都是上乘道法,自己學不來。

即便學了,以自己這點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靈力,也根本用不了。

所以,匣子不急着打開,能學會瞳術就好。

墨畫隐隐覺得,這門瞳術可能比起,水獄門中那些非掌門不傳的珍貴上乘水系道法,還要更适合自己。

不動用靈力,隐蔽,可以坑人。

而且,一般來說,以自己的神識強度,應該也不怕有什麽反噬。

可問題就在于,怎麽學?
墨畫将與于長老的對話,仔細琢磨了片刻,大緻總結出了幾個點:
瞳術修行之法,就藏在道獄圖中。

學這個瞳術,要養“正煞”。

這個瞳術的奧秘,還跟“神魂”有關。

此瞳術,名爲七魄血獄瞳。

七魄……

墨畫又看了一下手中的玉匣,“可圖上的監牢、罪人、刑罰,都是八個呀?”

七魄又是什麽意思?
再者說,七魄可能與神魂有關,那神魂跟神識,又有什麽聯系?
墨畫歎了口氣。

“有點麻煩……”

随便一個詞,都是一個難點。

這些另辟蹊徑的修道法門,實在是艱深晦澀了些,讓人琢磨不透。

“據于長老所說,瞳術與神魂有關。那‘神魂’二字,或許就是參破這‘七魄血獄圖’的關鍵,也是修行七魄血獄瞳的關竅……”

“神魂,究竟怎麽去理解?又到底蘊含了什麽學問?”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線索太少,墨畫光憑一個名字,也根本猜不到。

他雖然走的是神識證道的路子,但畢竟修個開頭,師父就沒了,後面的路,隻能靠他自己摸索了。

“神魂……”

墨畫開始在心裏數人頭,将他認識的人,都數了一遍,看看問誰比較好。

首先,荀老先生肯定知道。

但老先生近日似乎憂心着什麽事,忙忙碌碌的,不太方便打擾他。

黃山君應該也知道,它畢竟是山神,雖然早已不同往日,但見識還是有的。

但它離得有點遠。

思來想去,墨畫決定去問荀子賢長老。

荀子賢長老,是金丹後期,三品陣師,陣法造詣很深,對神識之道也很感興趣。

最關鍵的是,自己跟荀子賢長老很談得來。

荀子賢長老也很親切,沒有架子,隻要能說的,大抵都會告訴自己。

墨畫便抽空去了一趟長老居,拜訪了荀子賢長老。

他還是第一次到荀子賢長老的長老居來,入目皆是陣法,玉簡和典籍排成排,除此以外,别無他物,隻一看便知荀子賢長老學識淵博。

進門之後,有童子迎接。

這些童子,也都是大家族出身,小小年紀送到族中長輩前,爲長輩端茶倒水,增進情誼。

與此同時,與修爲高深的長輩朝夕相處,潛移默化中接受道行的熏陶,也能爲将來的修行奠定基礎。

别看隻是童子,但這個名額,卻是很多人打破頭争搶來的。

能當童子的,來曆都不一般。

墨畫禀明來意,這童子便去回禀子賢長老了。


荀子賢正在畫陣法,聽聞墨畫來了,隻略微想了想,便停了筆,請墨畫進門,命童子奉茶。
奉茶的童子恭敬得道了聲“是”,但心中卻有些詫異。

子賢伯父陣法造詣很高,很受宗門器重,隻是性情孤僻,待人也從沒這麽客氣。

平日裏,若有人打擾他畫陣法,他可都是很生氣的,怎麽今日态度這麽好?
童子心中嘀咕,奉完茶後,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墨畫來。

墨畫則一邊喝茶,一邊和荀子賢長老聊天。

“神魂?”

“是的,”墨畫道,“我近日碰到了一位其他宗門的長老,聽他提及了‘神魂’之事,一時有些困惑,自己也琢磨不明白,所以便來向長老您請教了……”

荀子賢喝了口茶,目光深邃地看了眼墨畫,“有些東西,不能亂學的。”

墨畫讪讪笑了笑,“我就是好奇。”

荀子賢淡然道:“你把因果來曆跟我說下,我再确定要不要告訴你。”

墨畫心中感歎。

荀子賢長老,果然學識淵博,心思敏銳。

不愧是跟自己一樣的陣法高手。

但水獄禁匣的事,又不太好說。

荀子賢見墨畫躊躇,便道:“你簡單說下,不必說太具體,我心裏有數就行,不然老祖那裏,我不好交代。”

墨畫琢磨片刻,點頭道:“好!”

他在心裏,稍稍梳理了一下措辭,便道:“我幫道廷司一點小忙,去查一個案子,遇到一個罪修,這個罪修會一種古怪的瞳術……”

荀子賢眉眼一挑,“瞳術?”

“是,”墨畫道,“這種瞳術,可以攝人心神,十分棘手,據說是觀想一副圖畫,才能修煉而成。”

“我問過一位知情的長老,他說這種觀想法,與神魂有關,但他并不精通神識之道,裏面具體的門道,他也說不清楚,因此我便來問您了……”

“瞳術,神魂,觀想……”

荀子賢在心裏默默斟酌片刻,颔首道:“我知道了。”

“那……”

“神魂的事,我可以告訴你。”

墨畫大喜,“謝謝荀長老!”

“但是,話說在前面,”荀子賢神情微肅,對墨畫道,“靈力血肉有形,而神念無形,因此神識之道,包括神魂的學問,很多都是修士依據經驗推斷來的,未必十分準确。”

“我告訴你的,也隻是我數百年來,聽來的,學來的,抑或是自己研究出來的修道知識。”

“我自覺這些知識,并無太大的謬誤,但假若真有錯處,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你聽的時候,自己留心,不可不信,但又不能盡信,其中的分寸,隻能你自己來把握。”

荀子賢說得十分嚴謹。

墨畫認真地點了點頭。

荀子賢見墨畫目光鄭重,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颔首,“首先,神魂和神識,是有區别的。”

“低端的修士,隻知道神識,幾乎不會接觸到‘神魂’層面的東西,即便偶爾會說魂魄之類的話,但也大多不明就裏。”

“其實不唯低端修士,大多修士,到了金丹,乃至羽化,對神魂之道,仍有可能一竅不通。”

“因爲現有的修行體系,隻針對靈力和肉身,神識一向隻是輔助,除了極少數不走尋常路的修士,幾乎沒人去主修神識……”

荀子賢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墨畫,而後伸出修長的手指,點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人的識海,寄宿着三魂七魄。”

“三魂者,天魂,地魂,命魂。”

“七魄者,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

“三魂之中,天魂和地魂,遊離于修士體外,寄宿于天地,不可捉摸,難以名狀。唯有命魂,留于己身,與性命攸關。”

“命魂是根本,而命魂之上,寄生七魄。魄無命不生,命無魄不旺。”

“此三魂七魄,統稱爲神魂。”

“神魂,是修士神念的根基,其衍生出的念力,便被叫做‘神識’。”

“有魂,才有念,也才有識。”

墨畫目光一震,恍然大悟。

荀長老這番話,讓他知道了更多神識之道的隐秘,但他知道的越多,心中的困惑,反而更多了。

“神識竟然不是識海的根本,而隻是衍生的念力?”

荀子賢颔首,解釋道:

“你是陣師,應該體會深刻……”

“神識每次消耗之後,都是會恢複的。”

“若神識本身就是根本,一旦用完,那神識就斷了根,還怎麽恢複?”

“正因神識乃神魂的衍生,所以隻要神魂還在,神識消耗之後,自然會從神魂上,再次衍生出來。”

荀子賢舉例道:“神魂如樹幹,神識隻是樹幹上的枝葉。樹枝斷掉,樹葉落下,但隻要樹的根基還在,枝葉還是能再長出來。”

墨畫連連點頭,“我明白了,就像是韭菜,隻要根還在,割了一茬,還有一茬!”

荀子賢沉默了片刻。

他覺得墨畫這個說法,有點怪怪的,但細細想來,又還是挺貼切的。

“算是吧……”

“那這個神魂,跟瞳術有什麽關系呢?瞳術必須依靠神魂施展麽?”墨畫問道。

荀子賢點頭道:“不錯。你要知道一點,神識本身,是被動的,是沒有殺傷力的。”

墨畫一愣。

荀長老這個說法,有點反直覺。

因爲他在識海之中,向來都是依靠神識,大殺四方的。

但細細想下,好像也對。

他大殺四方,靠的是神念化身,以及神念化身催化的神念之力,而非神識本身。

單純的神識,是那些鑽進自己識海中的妖祟,垂涎三尺,想吞掉的精純的念力。

荀子賢見墨畫明白過來了,微微颔首,繼續道:
“神識外放,你應該熟悉。但神識外放,本質上不是外放,而是一種‘感應’。”

“就像你看東西,不是你在‘看’,而是世間萬般光影彙入你的眼簾,使你有一種‘看’的感受罷了。”

“看,本質是被動的。神識外放同樣如此,是一種被動的感應。”

“神識外放,不具有威力。”

“煉氣境也好,築基境也罷,乃至金丹境,同樣外放神識,但彼此之間,神識不會互相傷害,頂多互相感應——假如你感應得到的話。”

“而要想要凝練神識,使神識具有殺伐、蠱惑、震懾等等的威力,那麽就必然要在神識中凝入神魂。”

“有了神魂,神識才有殺伐之力!”

“神魂才有殺伐之力……”墨畫神情怔忡,默默念叨道。

他将自己所有神念交鋒的經曆回憶了一下,認真思索,這才漸漸有了些體悟。

按照荀子賢長老的說法,那迄今爲止,他見過的所有的念體,的确都包含着兩個層面:

魂和念。

鬼物有鬼魂,屍祟有屍魂,妖祟有妖魂。

這個“魂”說起來複雜,但簡單理解起來,就相當于邪祟的“自我意志”。

有了這種自我意志,邪祟才能去殺人,去吃人。

而一旦被抹殺,邪祟就隻剩下了單純的念力。

也就是說,邪祟可以傷人,是因爲其本身存在着貪婪邪惡的“邪魂”。

一旦這個魂被抹殺了,邪祟也就不複存在了,殘留下來的,隻是單純的“念力”。

這個念力,沒有殺傷力,是可以被自己“吃”掉的。

墨畫的思路漸漸暢通,緩緩道:
“修士外放的神識,之所以沒有殺傷力,是因爲……外放的神識,隻是單純的‘念力’,其中并不包含神魂,也就是說,并不包含某類特殊的‘意志’,因此才無法傷人。”

“那反過來說,假如想以神識本身進行殺伐,就必須要在外放的神識之中,凝練部分‘神魂’,注入某種‘意志’?”

“不錯。”荀子賢欣慰道。

“可神魂,能外放麽?”墨畫又問。

荀子賢搖頭,“不叫外放,這個在神識之道中,有個特殊的說法,叫做……”

荀子賢目光微肅,沉聲道:“神魂出竅!”

神魂出竅?!
墨畫心中猛然一跳。

那這麽一說,水獄禁匣上的那副道獄圖,本質上就是一門,修煉“神魂出竅”的法門?

神魂出竅……

墨畫腦海中,諸般思緒浮沉,一時還有些混亂,但他卻隐隐感覺,一扇強大的神道大門,在漸漸向他打開。

他的神念所化之劍,似乎也即将可以“出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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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5 12:59:43
   第833章 驚神劍
“煉氣修士,便可以神識外放;築基可神識禦物;到了金丹,禦物大成,修士禦器禦劍的威力,也會更上一籌。”

“而隻有到了金丹後期,方可涉獵神魂出竅的法門。至羽化,才能真正掌握神魂出竅。”

“這是一般修士神念之力的進階……”

荀子賢道。

墨畫疑惑道:“可是,水閻……我遇到的那個罪修,他隻有築基巅峰,就會瞳術了,那豈不是說他築基境,就掌握了神魂出竅之法?”

“所以我說,這是一般修士的情況,”荀子賢道,“築基修士,并非不能神魂出竅,而是本身神識不厚,出竅很危險。”

“他這個瞳術,若是針對一般修士還好,一旦碰到了精通神念殺伐的修士,瞬間就會落敗。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遇到其他邪祟,乃至某類不可知的存在,神魂甚至會有被吞噬的風險。”

“一旦命魂的七魄,被邪祟吞了一部分,修士輕則癡呆,重則瘋癫,乃至魂滅道銷都有可能。”

“神魂可比血肉和靈力金貴多了,輕易損耗不得。”

墨畫偷偷看了眼荀子賢,問道:“荀長老,您是金丹後期,學過‘神魂出竅’了麽?”

荀子賢搖頭,“我沒學。”

墨畫一怔,十分意外,“您竟然沒學?”

他還以爲,以荀子賢長老對神念之道感興趣的程度,怎麽說也都要自己試着學學看。

“老祖不讓。”荀子賢歎道。

說完他又搖了搖頭,“不是不讓,是明令禁止。”

“太虛門所有長老,都不得修行‘神魂出竅’的法門,這是老祖定下的嚴令。”

墨畫皺眉,小聲問道:“是因爲……神念化劍?”

荀子賢目光一顫,凝視了墨畫一眼,“你是不是早就偷偷打聽過了?”

“打聽了一點點……”墨畫道。

“問出什麽來了麽?”荀子賢眉毛微挑。

“沒,”墨畫搖頭,“一點沒問出來,好像大家對此都諱莫如深,不願提及。”

荀子賢點頭,“這是自然,宗門已經定了規矩,将這門劍法被列爲禁術,不允許弟子再修行了,長老們自然也不會再提及。當然,你打聽不到,還有另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

荀子賢颔首,看着墨畫道:“老祖針對你,特意叮囑過我們這些長老,不允許任何人,告訴你有關‘神念化劍’的一個字……”

墨畫張了張嘴,吃驚道:

“老祖針對我,不至于吧……”

“你應該明白,”荀子賢擡眸看了眼墨畫,道,“你情況特殊,肉身靈根的資質一般,但神識天賦異禀,而且天資聰穎,好奇心也重,若是知道太虛門裏有一門名爲‘神念化劍’的劍法,肯定挖空心思地想去學……”

“這……”

墨畫根本否認不了。

他的确挖空心思想學。

荀子賢歎了口氣,“老祖怕的就是這一點,這門劍訣,沒法學了。”

“爲什麽?”墨畫忍不住問道。

荀子賢目光複雜,甚至帶着一些痛苦,“你去過後山麽?”

“後山?”

“太虛門的後山。”

墨畫一怔,搖了搖頭,“那是禁地吧,我沒去過。”

荀子賢微微颔首,“我以前去過一次……”

“後山之中,有一座‘劍冢’,劍冢之中,埋着數不清的斷劍,也埋着數不清的……劍修的屍骨。”

荀子賢深深吸了口氣,語氣悲涼,“這些劍修,都是修了神念化劍的修士,是我太虛門的前輩。”

墨畫瞳孔一震。

“這便是原因……”荀子賢歎道,“修了神念化劍,死得比别人快,越是天賦高的弟子,劍法學得越快,越容易英年早逝。”

“神魂出竅,化劍殺伐,遊走在生死之間。”

“強則強矣,但過剛易折,沒有轉圜的餘地。”

“神念之間,恐怖的殺機太多了……血肉靈力的強敵,有形可見。而神念上的敵人,越是強大,越是隐晦,有時候面對的,明明是可怕的強敵,而你卻一無所知。”

“因此,太虛門内能修到洞虛,成爲老祖的前輩,寥寥無幾。”

“其他宗門,遇到天資驚豔的弟子,宗門往往會寄予期望,這樣的弟子,隻要穩穩修行,将來便可獨當一面。”

“而我太虛門……”

荀子賢神情有些苦澀,“遇到天資好的弟子,反倒心生忐忑。”

“天資再驚豔,隻要修神念化劍,就會面臨重重看不見的殺機,修行之道,步步荊棘,一旦受傷,命魂便會受損,輕則斷了道途,重則半途便夭折了……”

荀子賢十分痛心。

墨畫也神情感歎。

難怪……

明明是高明無比的劍訣,但卻自束高閣,不再傳承下去了。

之前他有些猜測,料想這門劍訣,副作用肯定很大,所以宗門才不傳。

如今聽了荀長老有關神魂的解釋,他才真正明白這裏面的兇險。

别人練劍費劍,太虛門練劍費命。

劍斷了,還能再修。命魂傷了,想修也修不了。

而如今修界承平,世家子弟養尊處優,這門神念化劍,即便宗門想傳,估計也沒多少弟子敢學了。

“那我太虛門,不傳神念化劍,不學神魂出竅,豈不是就遠遠落後于其他宗門了?”墨畫又問道。

“落後這是自然,”荀子賢道,“不過也還好。”

“沒有神念化劍,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傳承,雖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在八大門裏混混還成,隻不過必然是墊底了……”

“門内一些長老,包括幾位老祖,也在研究神念化劍的改良之法,不再單純依賴神魂,而是用另類的劍意,來增幅劍氣的殺伐之力。”

“若是研究成功了,也不失爲一類,另辟蹊徑的上乘劍道傳承,隻不過威力上,還是遠不及神念化劍罷了。”

“至于神魂出竅……”

荀子賢長老頓了下,又道:“這種法門,本就是異類,絕大多數修士,即便到了羽化,也不會特意去學‘神魂出竅’的法門。”

墨畫有些不明白,“羽化也不學,因爲危險麽?”

“是,”荀子賢颔首,“神念化劍,是神魂出竅并進行殺伐,異常危險。”

“單純神魂出竅,即便不用來殺伐,也不算安全。”

“畢竟若是神魂不強,神道知識匮乏,根本不知道,這天地四方,到底飄蕩着什麽妖魔鬼怪。一旦神魂出竅,給了這些邪祟可趁之機,那麻煩就大了。”

“羽化境修士,即便在大世家之中,也是頂梁柱了,一旦冒險神魂出竅,因此‘中了邪’,将是巨大的損失。”

“此外,對尋常修士來說,神魂出竅也沒什麽大用。”

“修士殺伐也好,争鬥也罷,講究‘以強勝弱’,可神魂本就不可修,你的神魂,并不比别人強多少,出竅用來做什麽?”

“而神魂出竅,本身也是極其難修煉的法門。”

“這世間大多數修士,知道以肉身練武,橫行霸道,以靈力凝法,淩厲萬千,但卻很少有人,願意靜心内觀,琢磨自己神魂之上的東西……”

墨畫緩緩點頭。

荀子賢注視着墨畫,語重心長道:“老祖不讓宗門内的長老跟你說這些,是擔心你。但‘堵不如疏’,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求知之心也重,若不弄明白,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如此,不如跟你說清楚此間的利害,你才知道如何抉擇。”

墨畫誠懇道:“謝謝長老。”

荀子賢擺擺手,忽而想起什麽,眉眼一挑,也誠懇道:

“我知道的都跟你說了,現在估計還不行,倘若以後,你修爲再高點,閱曆再廣些,知道了一些更高深的神道學問,也别忘了告訴我……”

墨畫連連點頭,“嗯,一定!”

兩人聊得差不多了,墨畫便起身告辭。

童子将墨畫送到門口,看着墨畫遠去的背影,默默出神。

适才墨畫和荀子賢長老的交談,他零零碎碎聽了一些,但一句都沒聽懂。

“這位姓墨的大哥哥不知什麽來曆,竟這麽厲害,看着也沒比自己大多少,竟已然能跟學識淵博的子賢伯父,交流修道上的學問了……”

童子的眼中,不自覺地帶了些憧憬。

“書兒……”

室内傳來荀子賢長老的聲音。

童子這才回過神來,道:“長老,我來了。”而後又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墨畫,轉身回到了長老居中。

而墨畫正全神貫注,想着“神魂出竅”的事,并未注意到,有一個小童子,一直偷偷摸摸地看着他。

就這樣,他一邊走,一邊想,一直回到了弟子居。

到了弟子居後,墨畫關好門窗,又取出水獄禁匣,開始琢磨起來。

水藍色的禁匣上面,血腥的獄圖森然可怖,有些猙獰。

這不是簡單的圖。

甚至,本身也不是簡單的瞳術,其内核是一種“神魂出竅”的法門。

而神魂出竅的法門,荀子賢長老也不會。

太虛門内,也禁止傳授神魂出竅的知識。

按照荀子賢長老的說法,一般修士,即便到了羽化,也不會特意去學神魂出竅。

但墨畫不同。

他現在已經可以确定,“神魂出竅”,就是“神念化劍”的先決法門。

若要神念化劍出鞘,就必須得先掌握神魂出竅。

至于神魂出竅的弊端,墨畫衡量過了,對自己而言,也不算太嚴重。

畢竟自己最強的就是神念。


水閻羅這種連陣師都不是的水匪,都能學一些神魂出竅的皮毛,自己豈有不學的道理。
可現在的問題是,怎麽學?
墨畫将水獄禁匣,擺在自己的面前,凝視着上面的道獄圖。

“依據荀子賢長老的說法,神魂有三魂七魄,若要出竅,那出竅的法門,必然也與‘魂魄’有關。”

“任何圖案,都是一種象征。”

“那這道獄圖,很可能指的不隻是道獄,而是某種……與神魂有關的象征?”

“八座監牢,八種刑罰,八個罪人……”

“八這個數,與三魂七魄,也對不上啊?”

墨畫皺眉。

他又仔細琢磨了下荀子賢長老說的話,忽而恍然大悟。

“人雖有三魂七魄,但天魂地魂,遊離于體外,寄宿于天地,唯有命魂,留于自身。”

“人的體内實際上隻有一魂七魄,加起來剛好是‘八’個。”

“命魂之上,寄生七魄……”

墨畫又看了眼禁匣。

禁匣上的圖案中,八間牢獄,最大的一間居正中,其他七間,圍繞正中分布,以正中爲中心。

正應了“命魂之上寄生七魄”的原理。

外圍七間牢獄,各有一把鎖,鎖上有鎖鏈,聯通在一起,彙聚到了正中間牢獄的大門之上。

七間牢獄的罪人,刑罰各不相同,但仔細甄别,發現都是中間大獄關押的罪人,他身上所受刑罰的一部分……

墨畫的思路,豁然開朗。

禁匣上的道獄圖,一獄七牢,與修士一魂七魄相契合,更像是一副神魂的“拟相圖”。

圖中呈現的,是修士的心相。

修士常年觀想此圖,将圖中罪人受刑的相狀,牢牢印在心中,形成“心相”,然後将此心相,刻入神魂。

這樣神魂,便會自帶刑獄的威嚴和煞氣。

刑獄主殺伐。

神魂蘊含“刑獄”之相,隻要一出竅,便可對他人的神識,造成殺傷,使其驚懼,恐懼,乃至肝膽破碎而亡。

所以,水獄門的“養煞”,究其根本,其實是“養魂”。

通過維護道律,斬殺罪孽之人,修一身正氣和煞氣,以此融入神魂,令宵小畏懼。

但水閻羅不一樣,他不知道養魂,隻知道“養煞”,甚至爲了養煞,套用魔道的轉煞法訣,造大量殺孽。

這些煞,他隻是單純養着還好。

若是真有哪一天,他修到了煞氣入魂的地步,那他濫殺無辜養出的這些“死煞”,恐怕會立刻暴亂,反噬他的神魂,讓他神智癫狂,生不如死。

墨畫心念一動。

他情不自禁就想出了不需要自己動手,就“坑死”水閻羅的辦法了……

墨畫目光微微明亮。

不過現在還沒找到水閻羅,暫時下不了手。

眼下還是先學瞳術。

墨畫根據自己總結出來的理論,開始着手試着修煉。

他靜心凝神,觀想禁匣上的道獄圖,将這些道獄圖,牢牢記在心裏,化作“心相”。

一開始,什麽都沒有發生。

圖還是圖,沒有異象。

墨畫的心境也不曾有絲毫變化。

但他并不氣餒。

任何法門,剛開始學都是艱難的,需要一步步摸索,一遍遍嘗試,一點點研究。

就像他學那些複雜艱深的陣法一樣,講究水滴石穿,從不是一蹴而就的。

墨畫天天學陣法,對這個過程很熟悉。

他将注意力凝練到極緻,全身心都放在道獄圖上。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心中一顫,神念終于有了反應。

寄宿于他識海的神識中,似乎産生了一種玄妙的變化,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自我覺醒”。

墨畫精神一振,開始聚精會神,追根溯源。

從外在的神識,一點點向内在感應,感應神識衍生的根源。

又不知過了多久,在經曆了一番飄渺難言的摸索後,墨畫心神一顫,終于溯源到了自己内心中的某種,歸屬于自己,但以往他一直沒意識到的存在——

“神魂”。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

墨畫“感應”到了自己的神魂。

就仿佛是,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些蟄伏在内心最深處的“自我”。

而他的“神魂”,十分複雜。

其中有各種難以言明,清濁難辨的氣息,在彼此交織和浮沉,混混沌沌一片。

墨畫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懂“自己”。

而感知到神魂之後,之後的過程對墨畫來說,反倒簡單了一些。

融“心相”于神魂。

墨畫開始将“道獄圖”之上,對罪人施加刑罰的“心相”,融到自己的神魂之中。

這種行爲,有點像是在“重塑”自身的神魂意識。

融入的過程也很順利。

墨畫隻覺神魂一顫,從内心湧出了一股“嫉惡如仇”的欲念,仿佛這世間所有的惡人,全部該死!
所有罪人,都應當打入道獄,嚴刑拷打,以殘酷的手段,折磨至死,如此方能抹消他們的罪孽……

這種認知,随着道獄心相,仿佛刻在了他的神魂之中。

墨畫的目光,微微猙獰,眼底煞氣越來越重,整個人也彌漫着一股“酷吏”的狠辣氣質。

“不對!”

墨畫心中立刻警醒。

他強行收束心神,平複情緒,避免這些刑獄的心相,繼續刻入自己的神魂之中。

隔絕了神魂的感知,斷絕了心相的融合,墨畫這才緩過來,目光重又清明,眼底的煞氣也盡數消弭。

墨畫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差點學歪了……”

自己在自己的神魂中,印入水獄門的刑獄“心相”,一旦成功,那這心相就等于深深刻在自己的神魂之中了。

盡管此後就能用水獄門的瞳術了,但墨畫琢磨了下,覺得這也并非自己想要的。

他根本不想養水獄門的“正煞”。

他雖一直告誡自己,自己是正道修士,要堂堂正正尋求大道,但也明白,這世間有些“正邪”,不是那麽好分清的。

有正就必有邪。

泾渭分明,追求極端的“正”,很可能反而走到“邪”路上去。

主要,這也不符合自己的氣質。

墨畫自己覺着,自己的人緣還是很好的。

就算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也算得上待人親切,與人和睦。

即便是一向孤僻的顧叔叔,嘴上雖不說什麽好話,但關鍵時刻,也還是挺關心自己的。

遇到危險,他還會将自己護在身後。

而師父也告訴過自己,要走輔助殺伐的路,要學會借力,要跟别人搞好關系。

既然如此,修一身煞氣,跟顧叔叔一樣,天天冷冰冰闆着個臉,讓人敬而遠之,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再者說,自己是陣師,将來是要專心于陣法之道的。

一旦神魂中,被刻入了水獄門的“心相”,受其影響,估計以後就會隻想着去殺妖修,邪修,魔修了,想着以萬般酷刑,将這些罪人折磨至死。

這樣一來,将來注定隻能專注刑獄,走道廷司“典司”的路了。

這與墨畫對自己規劃不符。

所以,水獄門的正煞不能養,刑獄的心相不能融。

刑獄之法不能融,那還能融什麽?
墨畫皺眉,默默尋思了一遍,猛然一怔,喃喃道:“那就……融劍法?”

融神念化劍?!

具體怎麽融?
墨畫皺緊眉頭,凝神沉思,而後鬼使神差一般,蓦然想起了一招劍訣的名字:
驚神劍!
墨畫的腦海中,浮現了一些景象和聲音。

這些是他當初自一片因果纏繞的迷霧中,斷斷續續,推演出來的。

“軒兒……”

“這門劍法,我本不該教你,但是我不想……我太虛門,斷了此門傳承……”

“你基礎已經牢固了,今日我便教你……”

“驚神式!”

……

墨畫心中一顫,忍不住自納子戒中,取出了那柄,得自血色漁村的斷劍。

這是他第一次,在太虛山門之内,取出這柄斷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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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6 10:30:51
第834章 劍煞
  這柄得自血色漁村的斷劍,之前墨畫沒取出來過,也沒上交宗門,主要是因爲來曆有些說不清。
而且斷劍之上,還存有“太虛神念化劍”的因果,他還想留着研究研究。

一旦上交,就什麽都沒了。

隻是神念化劍真訣,除了基礎的“化劍式”,其他更高明的劍式,都需要深厚的劍道底蘊,需要高人點撥修行的關竅才能領悟,根本不是他看幾眼就能看明白的。

墨畫之前研究了幾遍,一無所獲,便暫時放下了。

後來事情太多,他就給忘掉了。

他身上秘密也太多了,來曆不明的東西也有點多,多這一件不多。

這柄斷劍,自然而然就壓箱底了。

如今得了水獄禁匣,通過上面的道獄“禁圖”,知道了“神魂出竅”的路徑,墨畫這才又想起這柄斷劍。

墨畫摸了摸這柄古舊的,曆經苦戰後斷裂的殘劍,心中有些唏噓。

這柄劍的主人,應該是太虛門的前輩。

能将神念化劍,修到如此地步,當年必然也是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子。

從斷劍因果中,推衍出的寥寥幾副景象可以看出,這位前輩少年之時,渾身劍氣凝練,劍意湛然,透着驚人的威勢,必然對劍道鑽研極深,是出類拔萃的劍道天才。

墨畫歎了口氣。

“這樣驚才絕豔的前輩,本命劍也折斷了。”

“也不知他人怎麽樣了?”

“本命靈劍折斷,必然元氣大傷,道途受損……”

一念及此,墨畫心中一驚,“這位前輩不會……已經隕落了吧?若果真隕落了,那他的屍骨,應該埋在後山?”

墨畫莫名有些傷感。

“若是以後有機會,可以去後山看看,想辦法将這柄斷劍物歸原主……”

畢竟對劍修來說,劍就是第二條性命,劍與劍修,生則同戰,死則同葬。

如此也算償還了這位前輩,冥冥中贈自己神念化劍之法的恩情。

墨畫點了點頭。

随即墨畫又尋思道:“這位前輩,名字好像叫‘軒兒’?”

這是長輩稱呼晚輩的名字,墨畫這麽叫着,覺得不太恭敬,便在心中默默道:
“軒前輩。”

墨畫記下了這個名字,而後開始正式琢磨劍訣。

“驚神式”,是太虛神念化劍真訣,在化劍式的基礎上,更進一階的劍式。

墨畫又推衍了一遍斷劍的因果,将“軒前輩”少年之時,學習神念化劍·驚神式的過程,又重新看了一遍。

這次再推衍,斷劍之中的景象都暗淡了幾分,聲音也更斷續。

顯然斷劍上的因果,在慢慢消退。

而推衍因果,加劇了這個過程。

墨畫隻推衍了一遍,便不敢再算了,害怕斷劍上的因果徹底消散,隻将看到的畫面,聽到的聲音,牢牢記在心裏,而後便珍而重之地,将斷劍又收進了納子戒。

因果之中,有關“驚神劍”的影像和聲音,與之前别無二緻,甚至更模糊了一些。

但如今的墨畫,卻今非昔比了。

之前他看不明白。

但現在掌握了化劍式,明白了“神魂出竅”的原理,再回想起因果中的種種畫面,墨畫心裏便漸漸有了明悟。

太虛神念化劍,化劍式爲基礎。

以“神魂”的理論看來,所謂化劍式,本質上是化生劍的“心相”。

意即,心中有劍。

而驚神式,是在化劍的基礎上,将劍的“心相”,融入“神魂”,從而凝練出蘊含神魂之力的,真正可殺伐的“劍意”。

驚神劍,以淩厲無比的磅礴劍意,震懾他人乃至一切邪祟,令其心生驚恐,不戰自畏。

這和水獄門的七魄血獄瞳術中,将刑獄的心相,融入神魂,養煞氣入魂的法門原理,如出一轍。

隻不過兩者鑽研的大道迥異,一爲劍道,一爲刑獄,具體的應用也大相徑庭。

“驚神劍式……”

墨畫閉目打坐,神識沉入識海。

識海之中,他的神念化身睜開了雙眼,與此同時,開始凝聚神念,在手中顯化了一把粗糙的劍器。

“這便是我心中,劍的‘心相’……”

墨畫歎了口氣,有些無奈。

好寒酸……

雖然看着金光閃閃,但形制太簡樸了,隻是一個原始的“劍”的雛形。

“算了,湊合着用吧……”

墨畫搖頭。

半路修劍道,也不能要求那麽高。

而後他按照從斷劍之中推衍出的驚神劍的法門,正式開始修煉劍訣。

将自身對劍道的感悟,融入“心相”。

将此劍的“心相”,刻入神魂。

與此同時,按照驚神劍的劍訣,一遍遍淬煉神魂,激發劍氣,使神魂與心相合二爲一,融合爲真正的“劍意”。

神魂的手段,無形無質,玄之又玄。

但對本就精通神念之道的墨畫來說,操縱自身意識,進行諸般變化的過程,反倒是輕車熟路。

墨畫能感覺到,自己的神念之劍,在一點點融入神魂。

這個過程,伴随着一些痛楚。

而這絲痛楚,也讓墨畫對自身命魂和七魄的感知,更爲清晰。

他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在被劍訣淬煉。

而幾經淬煉之後,墨畫神魂之中的劍意,也一點點散發出了一股莫名驚人的氣勢。

凜冽的劍意,令人心驚。

墨畫的目光,也逐漸鋒利。

他身上蘊含劍意的威勢,也在一點點攀升……

可攀升了一段時間,很快就停住了,再也難有寸進。

似乎隻能到此爲止了……

即便他再怎麽以“驚神劍式”,淬煉自己的神魂,融合自己的劍意,但劍招的氣勢,卻再也攀升不了了。

墨畫隐隐有種感覺,這就是自己目前的極限了。

他睜開眼,取出一枚鏡子,照着自己乖俏清秀的面容,而後目光凝聚,催動“驚神劍式”。

透過鏡子,他能清晰看到,自己的目光在一點點變亮,與此同時,眼眸中帶着劍意的鋒芒,令人難以直視。

但也僅此而已。

比起水閻羅的瞳術,遠遠不如。

至少水閻羅施展瞳術時,雙目血紅,如浸着血水,内有妖魔怪狀的存在瘋狂嘶吼,帶有極濃烈的煞氣。

無論威勢,還是效果,都比自己這個劍道“瞳術”強太多了。

“連水閻羅都不如,那怎麽行……”

墨畫托着下巴,開始思考,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思來想去,墨畫覺得,隻能是兩方面的原因:
一個,是劍道底蘊。

另一個,是出竅方式。

主觀神識,以客觀外物爲基礎。

換言之,“劍意”要以劍道的底蘊爲基礎。

劍道底蘊,指的是劍修從小到大,傾注在劍道上的心血。

包括常年累月的學劍,練劍,比劍,對劍法的磨練,思考,感悟等等,彙聚在一起的一種劍道經驗。

這些都不是憑空來的。

是劍修經年累月,辛苦磨練出來的道,是自身的劍法技巧,心得和感悟的融合。

這個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墨畫顯然沒有。

而且,這個也不是突然能“頓悟”出來的。

頓悟是建立在長時間的實踐和思索中的。

就像他天天畫陣法,不停思索陣法的道理,将來某一天,才有可能在陣法上有“頓悟”。

但一個不學陣法的人,是頓悟不了什麽陣法的。

同樣,一個不練劍的人,也是頓悟不了劍法的。

墨畫在進乾學州界之前,幾乎沒碰過劍,從小到大,也沒學過半招劍法,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劍道上的技巧,經驗和心得上的底蘊。

他的劍道基礎,是極差的。

這也就決定了,他修出的“劍意”必然也是薄弱的,蘊含劍意的瞳術,威力自然不如人意。

這是其一。

此外,還有一點,就是出竅方式。

斷劍的主人,也就是那位“軒前輩”,用的是“借劍出竅”的手段。

即劍意出竅後,附着在劍上,既增幅了劍氣的威力,也增強了劍意的殺氣。

不唯軒前輩,太虛門之前的曆代劍修,可能用的也都是“借劍出竅”的手段。

問題也恰好還是在這個“劍”上。

墨畫沒有靈劍。

他劍道基礎薄弱,禦的是“自爆式”的靈劍,沒有其他劍修那種,一直溫養,心有靈犀,将來用作法寶的本名劍。

因此,他也沒辦法借劍出竅。

劍意不行,瞳術威力不行。

少了劍器的增幅手段,威力又進一步下降。

如此一來,這個太虛驚神劍式,憑空少了很多威勢,反倒就顯得有些雞肋了。


但墨畫又有些不甘心。
神念化劍,隻有這點威力怎麽能行?

“可怎麽辦才好?”

墨畫皺眉苦思,想了半天,沒有頭緒,有些頹然地向後躺在蒲團上,一雙眼睛怔怔地盯着屋頂。

一個是劍法,一個是瞳術……

劍法注重劍意,借劍出竅。

瞳術蘊養煞氣,借目出竅。

現在自己舍了煞氣,換成劍意,借目出竅。

沒了煞氣的威懾,沒有淩厲的劍意,也沒有借劍器的增幅,等于是把這兩樣法門的優勢都給摒棄了,反倒将自身劍道的劣勢,發揮到極緻了……

“以後耐着性子,一點點練劍?”

墨畫搖頭。

太慢了。

劍道基礎,講究水滴石穿的磨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就的。

更何況,從現在開始練,等到劍道有所小成,這招驚神劍能夠發威,已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去了……

“得想點辦法……”

“遇事不能死闆,要知變通。”

“世間萬法,變化萬千,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墨畫繼續沉思道。

自己現在,等于是借水獄門七魄血獄瞳的“出竅法”,來施展驚神劍。

假如驚神劍足夠強,倒是沒什麽問題。

但自己現在劍道基礎弱,驚神劍不夠強。

那就暫時還不能丢掉七魄血獄瞳術原本的框架。

“那就……”墨畫靈光一閃,“将驚神劍式,融進七魄血獄瞳的瞳術框架裏?”

“可怎麽融?”

墨畫繼續皺眉冥思。

驚神劍修劍意,借劍出竅;血獄瞳養煞氣,借目出竅。

首先,自己不是劍修,“借劍出竅”這個手段,可以直接忽略掉。

那就隻剩下,修劍意,養煞氣,以及……借目出竅。

這樣一來,就成了融劍意和煞氣,借雙目出竅?
劍意不強,那就用煞氣來湊……

同時以堂堂正正的太虛劍意,來中和刑獄之道中陰森的煞氣?

墨畫心中一跳,目光越來越明亮。

“似乎……可以試試?”

墨畫猛然坐起身來,又将水獄禁匣取出。

思路有了,接下來就是具體怎麽做了。

如何将驚神劍的劍意,和水獄門的刑獄之煞,融合在一起?
墨畫思索半天,忍不住又撓了撓頭。

一個傳承的是劍訣,一個傳承的是禁圖。

兩者完全不搭邊,怎麽融到一起去?

“果然有些事,想起來容易,具體做起來就難了……”

墨畫心中歎道。

他又将因果影像中,軒前輩修煉“驚神劍”的過程回憶了一遍,而後瞪着一雙大眼睛,怔怔地盯着水獄禁匣看。

劍,牢獄,刑具,罪人……

鬼使神差之下,墨畫心中猛然一跳。

劍,是殺傷之器。

殺人傷人,便會有煞。

刑獄是懲治罪人。

那用劍,代替刑具,來懲治罪人,不剛好也是一種養煞麽?

而且,是劍意和煞氣一起養!

這樣一來,可以不改變水獄禁圖原本的結構,将驚神劍式天衣無縫地融合進血獄瞳術中去。

以劍代刑,劍煞一體!
墨畫神情興奮。

他立馬開始打坐,按照自己的設想,開始進行法門的融合。

修煉的方法,還是和之前一樣,觀想刑獄心相,将心相刻入神魂,以此養出神魂的殺伐之力。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墨畫在觀想水獄禁圖的時候,“自欺欺人”地動了些手腳。

他憑借自己對神念之道的精通,“篡改”了自我的認知,将刑獄心相中,所有的刑具,全部替換成了驚神劍。

這樣一來,刑獄圖便成了劍刑圖。

所有罪人,都在驚神劍的鋒芒之下接受制裁,惶恐哀嚎。

這種神道小手法,是墨畫自己摸索出來的,與“道心種魔”有異曲同工之妙,更像是對自己道心種魔,種下某種“暗示”。

而劍刑圖一成,整座道獄,一改陰森的氣息,變得鋒芒淩厲至極,宛若一座充滿劍氣的神念“劍獄”。

這座劍獄,融合了劍意和煞氣,刻入了墨畫的神魂之中。

一股堂皇淩厲的劍煞,自墨畫的眼眸中綻放而出,其間鋒芒流轉,劍道堂皇,煞氣森然,幾欲蕩盡世間一切罪孽,令宵小妖邪,聞風喪膽。

一瞬之間,墨畫宛若主宰九幽的地藏,劍煞之威,令人不敢直視。

這便是真正的驚神劍!
而且是與所有太虛門前輩所修的都不同的,可憑雙目施展,蘊含煞氣的驚神劍!

片刻後,所有鋒芒收斂。

墨畫的眼眸,重又變得清澈。

他環顧四周,神情遺憾。

“可惜了,水閻羅不在這,不然說不定還能跟他對視一眼,看看誰的眼睛厲害……”

可四周一個敵人沒有,墨畫莫名地有些寂寞。

“也沒什麽壞人來給我看一眼……”

不過總算是學會了!

“驚神劍!”

墨畫傻笑了一下,而後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将神識沉入識海,繼續練陣法去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任何時候,都要保持平常心,好好學陣法,不能偷懶。

墨畫閉上了雙眼,安心在識海的道碑上,畫起了陣法……

……

而在此之前。

在墨畫取出斷劍的瞬間,一絲因果氣息,已然散了出去。

後山劍冢之中,滿頭白發的長髯老者,蓦然睜開了雙眼,瞳孔一顫。

“軒兒……”

“太虛門内,怎麽會有軒兒的氣機?”

他神識一放,強大的神念,以一種極隐晦的方式蔓延開來,橫掃整個太虛山脈,想溯源這門氣機的來源。

但他今時不同往日,神識已然大損,驟然動用,有針刺一般的痛楚。

神識雖蔓延開來,但他搜尋得卻很慢。

而與此同時,“軒兒”的氣機,卻越來越強。

似乎有人,在觸動軒兒的因果,在推衍着什麽。

“什麽人……”

老者心中一凜,繼續以神識溯源,可就在他即将感知到氣機的源頭的時候,一切又都消失了。

徹底消失了。

仿佛被什麽人,蓄意藏了起來。

而且藏到了一個,不在州界之内,不在因果之中的地方。

老者面帶怒氣,而後複又漸漸平靜。

隻是在心底,又記上了一筆賬。

忽然神識刺痛加劇,耳邊有天外魔音響起。

老者目光一凜,立馬收回神識,也收斂起全身氣息,屏氣凝神,克己守心。

許久之後,魔音平複,神識不再紊亂。

老者這才緩緩睜開眼,但神色疲憊,仿佛又蒼老了幾分。

他孑然一身,環顧四周,看向漫山的劍冢,看向數不清的生鏽的斷劍,以及葬于劍冢中的枯骨。

這些劍,曾經都鋒芒一時。

這些人,也都曾是他的師弟,師兄乃至師長。

而軒兒,也曾是他在不甘和絕望之中,存了萬一的心思,寄予厚望的最後一個劍道傳人。

可是,他錯了。

他不該傳的……

同門的師弟,師兄和師長,他們斷掉的殘劍,死去的屍骨,尚且能葬在這劍冢之中,陪自己孤老。

可是軒兒,屍骨無存,連劍也不知斷在了哪裏……

老者的背影,忍不住佝偻了起來,帶着幾分蒼涼。

苦澀的聲音,在劍冢低沉地回蕩:

“真的……要斷絕了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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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7 11:37:45
第835章 白狗
  整個太虛門,還無人知曉,墨畫偷偷摸摸間,學會了一門什麽樣的法門。
墨畫感覺自己又學歪了。

但這次歪得不多,隻歪了一點。

驚神劍還是驚神劍。

血獄瞳還是血獄瞳。

隻不過兩者互相借鑒,彼此融合了一下。

墨畫琢磨了一下,覺得之前應該從沒有人這麽練過。

想來也是,神念化劍是太虛門的鎮派傳承,七魄血獄瞳更是水獄門非掌門不傳的絕密瞳術。

之前應該沒有誰,能同時得到這兩種傳承。

至于劍訣和瞳術融合,看着簡單,但涉及到了很多神識的變化之道,甚至包含了一些“道心種魔”的技巧,除了浸淫此道許久的師伯,應該也沒多少人能掌握。

墨畫自覺“開創”了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道法,之後的幾日都雀躍不已。

他很想找人,試試自己驚神劍……不,現在應該叫“七魄驚神劍”的威力。

隻是張目四顧,沒有對手。

他又不能在宗門裏,随便找個同門來切磋。

這種驚神劍,是蘊含神魂殺伐之力的。

萬一跟自己的小師弟們比試切磋,一個沒留神,失手傷了他們的神魂,那就不好了。

畢竟小師弟們不能跟自己比,他們的神魂,可都是很脆弱的。

墨畫歎息,有些惋惜。

這日墨畫正在膳堂吃飯,一邊啃着雞腿,一邊琢磨驚神劍的用法,忽然卻見司徒劍帶着瑜兒過來了。

瑜兒似乎受了驚吓,神情委屈,小臉一片煞白。

司徒劍不停地在一旁安慰。

墨畫見狀一怔,随後面色一沉。

在太虛門裏,還有人敢欺負瑜兒?

墨畫有些不敢相信。

同屆弟子之間,墨畫是“小師兄”。

其他弟子也都知道,瑜兒是跟着墨畫“混”的,是墨畫的小跟班,平日裏對瑜兒也都和顔悅色,自然不敢欺負他。

低一屆的師弟師妹們,現在入門沒多久,忙着熟悉山門諸多事務和修道課程,自己都暈頭轉向的,估計也不敢随意欺負,一看就“大有來頭”的瑜兒。

高一屆的師兄師姐,按理來說,也不會這麽無聊,欺負瑜兒一個孩子。

更何況,他們論道大會在即,自己都忙不過來。

當然,如果真是他們下手……

墨畫想了想,也根本不怕。

他在師兄師姐那裏,也是有些人脈的。

即便不動用人脈,打架他也不怕。

即便高他一屆的師兄師姐,也就築基後期修爲,籌謀得當,有一堆辦法可以對付他們。

再然後,就是宗門的長老了。

如果真是宗門長老,爲難瑜兒……那就去找荀老先生“告狀”!
墨畫心裏快速地将所有可能過了一遍,覺得沒什麽可怕的,這才理直氣壯地問道:

“怎麽回事?”

司徒劍歎道:“是一隻狗。”

墨畫愣住了。

他尋思半天,萬萬沒想到,欺負瑜兒的,竟然是一隻狗。

豈有此理!

以防萬一,墨畫還是問了句:“這狗誰養的?”

司徒劍搖頭,“不知誰養的,看着也不像有主人的樣子,拴在北面一間偏僻的臨水的書閣外,估計是用來看門的。”

墨畫點了點頭。

那就不怕了。

區區看門狗而已。

司徒劍看了眼瑜兒,有些可憐道:

“瑜兒功課做完了,在外面玩耍,好像是追一隻飲水的仙鶴,恰好跑到了那書閣外。原本打瞌睡的看門狗,不知爲何,猛然驚醒,沖着瑜兒龇牙咧嘴,拼命撕咬,模樣兇戾得很,瑜兒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吓到了。”

“好在那狗有鎖鏈拴着,不然暴怒之下,恐怕還會傷到瑜兒。”

“我也是恰好路過,撞見了,就将瑜兒帶了回來……”

墨畫皺眉。

突然對着瑜兒亂叫?

他轉過頭,見瑜兒仍舊驚魂未定,小臉慘白,便摸了摸他的腦袋,道:

“别怕,區區一隻看門狗,我去給你找回場子!”

司徒劍有些無奈。

他這個小師兄,每逢大事有靜氣。一旦關鍵時刻,倒是十分冷靜沉穩,心思缜密,靠譜得很。

但就是,平日裏時不時就有些……“孩子氣”。

一隻看門狗而已,能找什麽場子?
司徒劍歎氣。

墨畫卻不管那麽多,叮囑司徒劍照顧好瑜兒,一個人氣勢洶洶地去了書閣。

整個太虛山的地圖,大緻都在他腦海中。

這個書閣,他倒有點印象。

不過位置偏僻,環境靜谧,且不在弟子上下課修行的道路上,所以很少有人過去。

但墨畫之前,也沒記得書閣前有什麽大狗。

當然,也可能有,但是他忽略掉了。

到了書閣前,亭台樓榭,小池清幽。

池中養着仙鶴,水裏遊着錦鯉,還有數隻錦鸾和靈兔,一片仙氣盎然。

但這些不是重點。

墨畫一擡眼,就看到了書閣前,被一道金絲鎖鏈拴住的大狗。

這隻大狗,渾身雪白,模樣不醜不俊,就是一隻狗的樣子,此時正趴在地上,目光睥睨,一副看不起人的态度。

墨畫眉毛一挑,便指着它道:

“孽畜,好大的膽子!”

大狗似乎通一點人性,知道墨畫在罵它,當即白毛一豎,緩緩站起,目光兇戾地看向墨畫。

它這一站起來,展露出身形,比墨畫還高一個頭,呲牙咧嘴的,的确有些吓人。

但墨畫怡然不懼。

因爲這狗被鏈子拴着。

他就這樣,雖然矮了一頭,但仍舊氣勢凜然地跟這隻大白狗對峙着。

可看了片刻後,墨畫有些糾結了。

接下來怎麽辦?
揍這狗一頓?
還是想辦法将它宰了,炖成肉鍋,給瑜兒壓壓驚?
似乎是察覺到了墨畫“大不敬”的想法,這隻大白狗驟然憤怒,神情也變得更加猙獰,一股強大的,令人畏懼的威壓,自它身上蔓延。

豎瞳之中,似乎有什麽光芒在流轉。

墨畫一怔,心裏直犯嘀咕。

這隻大白狗,好像不是普通的狗?
不是妖獸,也不像是靈獸,莫非是……某種特殊的異獸?

異獸?估計不好惹……

要不要先算了?

墨畫這個念頭剛一浮起,似乎就被這隻大狗察覺到了。

它看向墨畫的目光,多少便帶了一絲鄙夷和不屑。

墨畫見狀來氣了。

區區一隻看門狗,竟然看不起我?
好!
不能打,不能殺,不能炖肉,那就吓一吓你,讓你吃點苦頭,知道山外有山,狗外有人!
墨畫冷哼一聲,目光一凝,神念顯化驚神劍,運轉七魄瞳術,雙目之中,綻放出鋒利的光芒,宛如劍氣流轉,一絲絲威煞流出。

驚神劍!
這話是他第一次對人,不是,是對狗,施展驚神劍法。

在墨畫的預料中,這隻大狗應當瞬間就被閃瞎了雙眼,然後嗷嗷求饒。

可這大白狗,竟也豎瞳一顫,眼底有純白色光芒不停流轉,化作一道模糊的虛影,此起彼伏,不停變幻。

景色幽麗的書閣前,一人一狗,就這樣幹瞪眼。

一個是小少年,一個是大白狗,兩相對峙。

看着有些兒戲,但在兩者目光交錯之處,尋常修士看不見的地方,淡金色劍光,和純白虛影,卻在不停絞殺,此消彼長,殺伐不斷。

片刻之後,不分勝負。

雙方各自罷手。

墨畫指着它道:“你給我等着,明天下課後,我再來找你。”

大白狗也輕蔑地看了墨畫一眼,似乎在說,“我等着,有本事你再來。”

墨畫冷哼一聲,便轉頭走了。

回到弟子居後,墨畫癱坐在椅子上,神情頹然,大感挫敗。

“豈有此理,沒赢過一隻狗……”

他還以爲,自己驚神劍有成,隻要用出來,就能“大殺四方”,結果卻在一隻狗這裏吃癟了……

雖然嚴格來說,墨畫覺得自己的劍道瞳術,在交鋒中應該比這隻大狗略勝一籌,但沒赢就是沒赢,不能給自己找借口。

“這隻大狗,到底什麽來頭……”

墨畫皺眉,但越想越氣。


“不行,不管它什麽來頭,都要給它點顔色看看。”
不然自己這獨創的,融合了太虛驚神劍式和七魄血獄瞳術的法門,豈不是丢了大臉。

首戰失利,一隻狗都拿不下。

墨畫振奮起了鬥志,跟這隻大狗較上勁了。

“這門驚神劍,還要再練練……”

墨畫取出水獄禁匣,又開始觀想。

七魄血獄,變成了七魄劍獄。

按理來說,要将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七魄全部融入劍獄心相,一一感應,激活神魂,而後方能以雙目爲竅,将化作“劍意”,且融了煞氣的神魂,用作殺伐的手段。

劍獄有八,先融七魄,再融命魂。

墨畫之前,隻在神魂中,刻入了一間劍獄心相,融了“屍狗”一魄,除此之外,還需再融其他六魄,這門改良後的驚神劍,才能真正小成。

融了七魄後,再融命魂,至此完整的劍獄構生,劍煞一體,這門驚神劍才能算大成。

墨畫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還早得很……”

無論是驚神劍,還是七魄瞳術,都還有很多高深的秘密未發掘,有很多艱深的門道要學,不是隻融了一魄就完事的。

自己現在,還隻是學了個開頭。

要不停磨練,将驚神劍修到極緻!

墨畫摒棄所有雜念,開始聚精會神,繼續往更深處參悟起七魄驚神劍來。

以命魂爲根基,在命魂的基礎上,鑄七魄劍獄,成驚神劍訣。

“屍狗魄,已經融了心相,構成了一間劍獄,下一魄便是……伏矢魄……”

“觀想禁圖,将刑具換成劍器,以劍代刑……”

“以劍入心相,以心相融神魂,引神魂以出竅……”

……

墨畫一點點參悟,一遍遍練習,越是參悟,越是能體會驚神劍式,還有七魄血獄瞳術,這兩個法門内在的深刻和奧妙。

而他伏矢魄的劍獄,也在一點點構生。

這個速度,就慢了不少。

似乎這種神念法訣,本就是越往後修越慢。

不過即便再慢,墨畫花了一整夜,還是融了一小半。

他的驚神劍瞳術,比之前又強了不少。

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又去找那隻大狗對決了。

書閣前,小池邊上。

一人一狗,又開始互相瞪眼。

讓墨畫意外的是,他還是沒赢,但較之上次,已經算是穩穩占據上風了。

拼了一會,他和大狗神魂都有些不支,便暫時罷手。

“過幾日我再來!”墨畫并不善罷甘休。

大狗的神情,同樣不屑,還對着墨畫兇狠地龇牙。

但這次,它的目光卻凝重了許多,不敢真的不把墨畫放在眼裏了。

墨畫回去後,茶飯不思,繼續苦練驚神劍。

終于,三日後,他的進度突飛猛進,在伏矢魄中,也完全融進了一座劍獄。

至此,七魄他已經融了兩魄,一屍狗,一伏矢。

瞳術威力大增。

次日,墨畫又雄赳赳氣昂昂,來到了書閣前。

這次,他要與這大狗一決高下。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大白狗顯然也知道了墨畫的厲害,感知到了墨畫身上更淩厲的氣息後,沒了以往的輕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面對強敵的兇狠。

一人一狗,都動了真格。

兩者還是一如既往,互相瞪眼。

但這次神魂的交鋒,比之前都更猛烈。

墨畫的劍意,化成劍形,構成牢獄,牢獄之中包含着濃烈的煞氣,令人望而生畏。

大狗似乎激發了什麽血脈,眼中的虛影更加凝實,化作了一隻純白色的,聖潔的神獸幻影,令人不敢直視。

不知僵持了多久,到底還是墨畫更勝一籌。

他的神念已經道化了,神魂更接近“神明”,真硬拼神念,他目前還沒怕過誰。

大白狗落敗了,純白虛影潰散,受了反噬。

它又被墨畫的劍意,刺入雙眸,吃痛之下,不得不用兩個爪子捂着眼,疼得嗷嗷叫。

墨畫則意氣風發。

雖然他的神魂,也有些痛楚,還感覺有些頭重腳輕,但在這隻“強敵”大白狗的面前,面子決不能丢。

“還敢不敢看我了?”

墨畫有些嚣張。

随後,他跑去弟子居,把瑜兒喊來過來。

當着大狗的面,墨畫指着瑜兒,對大狗命令道:
“道歉。”

誰知大狗一見到瑜兒,突然面色猙獰,不顧雙目的疼痛,又嘶吼咆哮着,想向瑜兒撲去。

瑜兒臉色一白。

墨畫臉一闆,目光一亮,大狗立馬就老實了。

它看了眼瑜兒,又看了眼将瑜兒護在身後,一臉正氣的墨畫,心不甘情不願地對瑜兒“嗚”了一聲,就當是道歉了。

瑜兒站在墨畫身後,有墨畫給他撐腰,也不害怕了,甚至看大白狗白絨絨的,還想伸出手摸摸狗頭,但記着這狗的兇狠,到底還是忍住了。

不管怎麽說,場子算是找回來了。

墨畫點了點頭,還算滿意。

他剛想再訓斥這隻大狗幾句,忽然一道儒雅的聲音響起:

“你們在做什麽呢?”

墨畫一怔,轉頭看去,就見不知何時,書閣裏走出來一個面容白皙,頭發烏黑,體态微胖,神色和藹的中年修士。

墨畫吓了一跳,“掌……掌門?”

這名中年修士,正是太虛門掌門。

墨畫跟他不熟,也從未單獨說過話,隻是在每年的開宗大典上,見過掌門在大道場上講話。

太虛門掌門看了眼墨畫,眉毛微挑,似是想起了什麽,“你是叫……墨畫?”

墨畫張了張嘴,“您……認得我?”

太虛門掌門心道,托荀老祖的福,這太虛門内,不認得你的人恐怕不多……

太虛掌門微微颔首,轉頭看了眼瑜兒,問道:“這是上官家的小娃子吧?”

瑜兒有些緊張地行了一禮,嗫嚅道:
“掌門好。”

“好。”

太虛掌門和藹道,然後一轉眼,就看到了一旁似乎剛被“欺淩”過的大白狗,神情一滞。

墨畫忽然意識到什麽,小聲問道:

“掌門,這隻大狗……不會是……您養的吧?”

大狗?

太虛掌門一怔,神情有些微妙,颔首道:“算是吧……”

墨畫心裏卻咯噔一跳。

完蛋!

打狗還要看主人。

我把掌門養的狗給欺負了!
恰在此時,太虛門掌門問道:“你們兩個孩子……剛剛在這做什麽?”

墨畫心思急轉,立馬道:“我們……看這隻大狗餓了,怪可憐的,就拿點東西喂它,是吧……”

墨畫給了大白狗一個銳利的眼神。

大狗屈服于墨畫的“淫威”,下意識嗷嗚了一聲。

太虛掌門神色古怪。

墨畫說完,又立刻道:“掌門,那個……弟子就退下了,不打擾您了……”

而後墨畫帶着瑜兒,給掌門行了個禮,便匆匆溜走了。

太虛門掌門看着墨畫的背影,微微一笑,喃喃道:
“是個有意思的孩子,難怪老祖喜歡。”

他又轉過頭,饒有趣味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大狗”,語氣平和,但多少帶着些幸災樂禍道:

“平日裏,你不是見人就吠,連我的面子都不給麽?今日怎麽這麽老實了?”

大狗恹恹地趴着,給了太虛掌門一個白眼。

之後它也将目光,投向遠處,先看了眼墨畫,而後卻不由自主,看向了瑜兒,目光之中透露着一股,面對“天敵”一般的兇狠。

這絲兇狠,也被太虛掌門捕捉到了。

他目光微頓,轉過頭看了一眼被墨畫牽着手,漸行漸遠的瑜兒,眉頭漸漸皺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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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8-28 12:20:55
第836章 燈會
  墨畫以自創的,融合了太虛門驚神劍式,和水獄門七魄血獄圖的七魄驚神劍式,大敗大白狗一隻,在瑜兒崇拜的目光中,志得意滿,得勝而歸。
回來之後,他就遭罪了。

神魂疼得不行。

而且不是神識枯竭的疼,是從根源處,神魂損耗,七魄動搖的痛楚。

“托大了……”

墨畫心中後悔不已。

“早知道不那麽拼了……那隻笨蛋大白狗,到底是什麽來頭?怎麽這麽厲害……”

墨畫捂着腦袋,蜷在床上,疼得動都動彈不得。

不行。

七魄損耗,命魂不穩,再這樣下去,一旦碎了一魄,傷了命魂,自己估計就成傻子了……

想點辦法……

墨畫忍着劇痛,聚精會神,将神識沉入識海,然後靜心冥想。

可冥想不行。

他又感應道碑,但道碑蘊含大道意蘊,本身可以驅邪鎮祟,但并不能修補他受損的神魂。

墨畫試了很多手段,都不奏效,神念化身也如同被刀劍切割一般痛楚。

神念化身,乃神魂所化。

神魂受傷,化身自然也會受損。

化身之上,已然有細碎的裂痕,這是神魂與人交鋒後,受傷的表現。

墨畫皺眉。

恰在此時,他心思一轉,見到自己神念化身之上,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裂痕。

淡金色的地方,就完好無損。

金色越濃,化身越穩固。

這個淡金色是……神髓!
墨畫心神一緊,此時顧不得許多,隻能将化身内的神髓調動,化成“血液”般的細絲,遊動全身。

璀璨的神髓,宛如融化的金水,在墨畫體内遊動。

觸及神念化身上,因神魂争鋒而受損産生的裂痕時,便一絲一縷地融了進去,“修補”着這些傷勢。

神魂上的痛楚,也得到緩解。

墨畫松了一口氣。

而後事不宜遲,墨畫将之前攢下來的所有神髓,都盡數調動,在神念化身之内運轉,修複着他神魂上的傷勢。

淡金神髓,一點點消耗。

神念化身上的裂痕,也在一點點修補。

許久之後,墨畫睜開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神念上的痛楚緩解了,裂痕也大概修複了,僅殘留的痛感,還揮之不去。

他也因此确定了一件事:

神魂上的傷勢,是可以用“神髓”來修補的。

墨畫眉頭微微皺起……

荀子賢長老曾說,修士的神識,是修士神魂的衍生物。

那這麽一說,神明的神髓,同樣是神明神魂的衍生物?
神明的神魂,除了衍生念力外,還能衍生神髓?

就像修士心髒内有血,還有精血一樣?
而因爲神明與修士的神魂,有着本質的不同,所以能否衍生神髓,也代表着神明和修士之間最本質的區别?
那這麽一來,神髓……究竟算是什麽?
是魂,還是念力?
亦或大道法則的物化?
神明的神魂,又究竟是什麽樣的,與修士不同在哪?
墨畫知道的越多,疑惑的反而更多了。

他也隻能先将這些疑惑壓在心底,留着以後随着修道閱曆的增長,再慢慢琢磨了。

現在,他隻明白了一點:
以後要多囤些神髓了。

越多越好。

神髓這種東西,神識道化要用,修功法破瓶頸要用,就連神魂殺伐,可能也要多留些神髓當“傷藥”了。

實打實的萬金油。

而此次經與大白狗一戰,神魂受損,修補神傷幾乎消耗了墨畫迄今爲止,辛辛苦苦吞噬而來的一大半神髓。

他的神念化身内部,宛若血絲般的金色髓質又淡了不少。有些地方,甚至向銀色退化了。

墨畫有了一點危機感。

修士隻能進步,怎麽能退步呢?

還得吃。

吃念力,補神識。

吃神髓,補神魂。

修道無止境,一點也不能懈怠!
墨畫振奮起精神。

不過現在努力不了了,他神魂剛剛修補好,還殘留着痛楚,也不宜再輕易動用。

此時他總算是切身明白了,爲什麽宗門徹底斷絕了“神念化劍”的傳承,不讓弟子再學這門劍訣了。

神魂受損,可真不是鬧着玩的。

也就自己走神識證道,底子厚些,會的神識法門多些,又有一些機緣,還有邪神“送餐”,這才能彌補一下弊端。

不然所謂的“神念化劍”,其實就是“命魂化劍”,是真正意義上,拿“命”在砍人,劍越強,命越險。

“以後這招,還是要謹慎用。”

能不用,則不用,不然就算不虧神魂,虧了神髓,自己也肉疼。

神髓可不是那麽好弄的。

天底下,也不是到處都有“好心”的,打瞌睡的邪神,給他送神髓的。

不過話說回來……

能一度在神念争鋒上,跟自己“勢均力敵”,那個大白狗,好像真不簡單……

墨畫托了托下巴。

第二天,墨畫從膳堂處,買了幾個雞腿,而後又去了趟那個偏僻的書閣。

書閣前,大白狗還在。

隻不過,它再沒了曾經嚣張的氣焰,整條狗都病恹恹的,打不起一點精神,顯然也不太好受。

墨畫見四處無人,掌門應該也不在,便偷偷跑過去。

大白狗見了墨畫,當即一個激靈。

墨畫卻将幾個大雞腿遞了過去,誠懇道:“我承認,你還是很厲害的。”

大狗一愣。

“不打不相識,這幾個大雞腿,算是見面禮。”墨畫道。

說是大雞腿,但在大白狗面前,到底還是顯得小了,不過色香味俱全,皮焦肉嫩,是墨畫最喜歡吃的。

大狗猶豫片刻,看了眼墨畫,默默将幾個雞腿吞進了口中,算是接受了“見面禮”。

墨畫一喜,伸出手道:

“握手言和!”

大白狗有些不情願。

但它輸也輸了,雞腿也吃了,墨畫也給足了它面子,它也就順着台階,默默伸出大爪子,搭在了墨畫的手掌上,握了一握。

這是神道強者間的互相認同。

墨畫點了點頭,很是滿意。

書閣之内,其實一直都在的太虛掌門,見到了墨畫和“大狗”握手的這一幕,忍不住有些愣神,而後神情越發古怪起來……

……

此後,墨畫偶爾也會去看大白狗,給它帶點吃的。

一人一狗,也算是混熟了。

隻不過好長一段時間,大白狗都是恹恹的,沒什麽精神。

這個墨畫也沒辦法。

而這段時間内,墨畫一直忙着研究驚神劍,以及水獄禁匣上的七魄血獄瞳術,不知不覺間,就把水閻羅抛之腦後了。

但他忘了,其他人不會。

道廷司還在查。

數日後,顧長懷便傳書給墨畫:“有水閻羅的消息了。”

墨畫一驚,随後一喜。

果然認識的人多就是好,你沒空做的事,有人就替你做了。

墨畫忙問:“水閻羅在哪?”

顧長懷:“在一艘胭脂舟上。”

“胭脂舟……”墨畫目光微頓。

顧長懷接着道:“水閻羅的蹤迹,道廷司一直在查。他斷了一條胳膊,身受重傷,被人救走,沿途的所有陸路,全部被封住,煙水河中的大小島嶼,也都被搜過,所能藏身的地方,隻有水上,而且隻能是船……”

“近日,有線人得到消息,水閻羅藏身的地方,剛好就是,癸水門暗中在操辦的……胭脂舟。”

顧長懷頓了一下,問墨畫道:“胭脂舟,你應該熟悉吧?”

墨畫沉吟片刻。

胭脂舟……

要說知道,他也知道,甚至可能還親眼看過。

但具體的内情,他倒還真是一概不知。

更何況,這種情況下,面對的還是道廷司的典司,就算真的熟悉,也肯定也不能說出來。

“不怎麽熟。”墨畫道。

顧長懷也不在乎墨畫是真不熟,還是假不熟,而是傳書道:
“胭脂舟這三個字,從幾十年前開始,就列在道廷司的追查名單上了。”

墨畫一怔。

顧長懷接着道:“這是一條,依托于煙水河的,成了氣候的風月産業鏈,以癸水門爲主,背後還有不少宗門世家做推手。”

“這些勢力,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靠着這風月的營生,吃得滿嘴流油。”

“但是……”

顧長懷歎了口氣,“道廷司沒法下手。這次能查下去,也是因爲幕後是夏家在主導,借的是道廷的勢……”

墨畫心中恍然。

他就說,胭脂舟這種事,道廷司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隻不過真想查必然阻力重重。


至少在世家環伺的情況下,單憑本州界道廷司的力量,肯定不行。
再加上道廷司内部人浮于事,勾心鬥角,真要做點事,更是舉步維艱。

顧叔叔也挺不容易的……

“那癸水門的胭脂舟藏在哪?”墨畫問道。

“現在還不清楚,”顧長懷道,“癸水門的胭脂舟,和各個宗門,世家的船隻,商渡,靈舟混雜在一起,勢力錯雜,根本沒法查。”

“之前風頭緊,癸水門蟄伏了一陣,但是,道廷司近日得到了最新的線索,說癸水門數日後,會找機會,再開一次胭脂舟聚會。”

“再開一次?”墨畫皺眉,“癸水門不怕道廷查?”

顧長懷沉吟道:“明面上,道廷剿了一批水匪,向上面報了功,之後的動作就小了很多,沒再弄出什麽動靜。癸水門可能以爲風聲過了,所以又蠢蠢欲動了。”

“以往都是如此,上面來查,都是做個樣子,殺雞儆猴罷了,癸水門估計以爲這次也一樣。”

“這隻是其一,另一點……”

顧長懷歎道:“你不是家族子弟,所以不太明白……船大難掉頭。”

“家族一大,人一多,盤根錯節,一旦利益深種,再想改,已經改不了了。”

“這個行當,賺靈石太快了。”

“癸水門從上到下,全靠這條風月産業養着,吸着血,一旦停了,失去了寄生的利益,宗門頃刻就會鬧出大亂。”

“譬如飲鸩止渴,以毒止渴,将來某一天肯定會死,但不喝毒藥,馬上就會死。”

“所以癸水門也隻能硬着頭皮,一步步走下去,回不了頭了……”

……

墨畫一時怔忡,心有感慨。

或許不隻是癸水門,整個修界勢力,全都是這樣。

一旦貪圖利益,走錯了第一步,之後就會被利益吸引,一步步錯下去。

直至最後大錯鑄成,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錯了,但利益根深蒂固,已經根本改不了了。

最後所有人,也隻能眼睜睜看着,參天大廈一點點傾覆,将所有人壓死。

癸水門裏,若有心懷良知的修士,大抵也是這種感受吧……

墨畫歎了口氣。

而後他尋思片刻,又問道:“顧叔叔,你知道癸水門,具體會在什麽時候開胭脂舟麽?有線索麽?”

“有了一些……”

“什麽線索?”

顧長懷也不瞞着墨畫,“三日後,煙水城一年一度的燈會,修士雲集,按慣例放河燈,乘遊船,夜遊煙水河。據道廷司得到的消息,屆時癸水門會将胭脂舟混入遊船,一同放入煙水河,而後在既定的河路處改道,最終彙聚到目的地,開始做風月營生……”

“這樣啊……花樣倒真挺多的……”墨畫嘀咕,而後立馬又察覺到不對,有些奇怪道:“顧叔叔,爲什麽告訴我這些?”

“你不想知道?”

“想知道,但是……”

平時有事,顧叔叔都是藏着掖着,實在被問得不行了,才會說出來,今天怎麽這麽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墨畫機警道。

顧長懷歎氣。

孩子聰明是好事,但太過聰明,就有點不讨喜了。

“不是‘求’,是道廷司的委托。”顧長懷堅持道。

墨畫眉毛一挑,“哦……求我什麽事?”

顧長懷也不糾正他的措辭了,無奈道:“你也要混進去……”

“胭脂舟有兩類,一類是供宗門内弟子玩耍的,一類是供修界各家族修士消遣的。”

“爲了避免有疏漏,兩類船上,都要有内線。”

“世家修士那邊,我可以混進去。但宗門子弟的船上,我沒有好的眼線。”

原本顧長懷,是想找上官家,或者是顧家的子弟上船打探的。

但這些弟子,要麽修爲夠了,機敏不足,要麽機靈有餘,實力差一點,論起這種偷偷潛入,打探消息的經驗,比墨畫一比,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而很多宗門子弟,包括上官家和顧家本族的子弟,他也信不過。

思來想去,顧長懷心中,竟覺得墨畫最靠譜。

“你混進去,若有什麽發現,可以跟我說。反正我不告訴你,你早晚也會混進去的……”顧長懷道。

墨畫點頭,這倒是,顧叔叔還挺了解自己。

胭脂舟,自己肯定要去一趟的。

不過,他還有個顧慮。

“顧叔叔,胭脂舟……好像是那種地方吧?我去打探消息的話,你得給我開個‘證明’。”

顧長懷愣住了,“什麽證明?”

“就是,”墨畫道,“道廷司那邊有備案的,證明我上船,是爲了協助道廷司查案才去的,不是自己要去玩的!”

不然的話,道廷司“掃黃”,再把自己給掃了,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顧長懷一滞,無奈歎氣。

不得不說,墨畫這小子,顧慮得……還挺有道理,滴水不漏。

“行。”顧長懷答應道。

“那我怎麽混進去?”墨畫又問。

“這個你自己想辦法。”顧長懷道。

以墨畫的精明,他肯定是能混進去的,顧長懷一點也不擔心。

“有什麽需要,再跟我說。”

顧長懷說完,就不再說什麽了。

墨畫卻在心裏琢磨,到底怎麽才能混進胭脂舟。

“煙水城,燈會,胭脂舟……”

墨畫想來想去,覺得還是隻能找郝玄他們,還有癸水門的汪辰幫忙了。

之後的幾日,他都在籌備這件事。

在郝玄的幫忙下,他也跟癸水門的汪辰聯系上了,打聽到了一些線索,備了一些陣法還有丹藥,便在旬休之日啓程了。

他先去了趟顧家,和顧長懷商量了具體事宜,而後打算直接去煙水城。

可還沒出顧家的家門,便被顧紅長老堵住了。

顧紅長老将墨畫拉到一旁的小亭子裏,一臉嚴肅道:“你是不是跟長懷串通好了,有事瞞着我?”

墨畫心中一凜,“您看出來了?”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顧紅長老輕哼一聲,“說吧,什麽事?”

“也沒什麽大事……”墨畫讪笑道。

胭脂舟的事,顧紅長老未必知道。

她關心的,應該就隻是顧叔叔相親的事了。

墨畫心中尋思片刻,便道:

“就是顧叔叔找我,跟我做了筆交易……我替他在您這裏應付相親的事,顧叔叔他那邊,若有道廷司的差事,就帶上我賺點功勳。”

墨畫反手就把顧長懷賣了,鍋也甩他頭上了。

顧紅長老有些生氣,“帶你賺功勳,這件事本就是應該的。但他竟然讓你這個孩子來應付我,好躲着不相親,這個顧長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當了典司,翅膀硬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顧紅長老怒氣沖沖就要起身。

墨畫忙把她拉住,“紅長老,您别急,這也是好事。”

顧紅長老輕輕瞪了一眼墨畫,“這怎麽是好事?”

“您想啊,”墨畫左右看看,小聲道,“顧叔叔不願相親,您逼着他去,一來二去,他更不樂意了,這不就适得其反了麽?不如我偷偷幫您!”

“你幫我?”顧紅長老一怔。

墨畫點頭,“我幫您,若真有合适的姐姐阿姨,我可以替顧叔叔撮合一下……”

顧紅長老還是有些猶豫。

墨畫便趁機問:“那個花教習,您覺得不好麽?”

顧紅長老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開始皺眉道:“我後來打聽了一下,這個姑娘,有些不對……”

“哪裏不對?”墨畫問。

“總感覺,行迹有些鬼鬼祟祟的,而且脂粉氣很重,氣息很雜,可能有點……不太自重。”

顧紅長老這話,說得有些直白。

不過在她眼裏,墨畫就跟子侄一樣,所以也沒忌諱。

爲了讓顧紅長老安心,墨畫便偷偷摸摸道:

“紅長老,其實……我替您物色到了一個,跟顧叔叔很般配的‘姐姐’……”

顧紅長老果然來了精神,兩眼放光,“誰?”

“現在還不能跟您說……”墨畫賣了個關子。

“你這孩子……”

顧紅長老有些無奈,但想了想,便也笑着道,“行,我便不問了。你上點心,這事若成了,以後這顧家,你就當自己家,出了任何事……”

顧紅長老剛說出口,就覺得口氣大了,便又改口,“……隻要不是忤逆道廷這等大罪,出了任何事,我都替你撐腰!”

墨畫神色一喜,道:“謝謝紅長老!”

之後又閑聊幾句,墨畫便辭别了紅長老,離開了清州城,到了癸水城内。

在癸水城裏,墨畫見了汪辰,确認消息無誤,又和郝玄,程默,司徒劍三人會合了。

一行人便又驅車,前往了三品仙城——煙水城。

而與此同時,煙水城一年一度的燈會,已經開始了,各方修士雲集。

城内有煙水城本地修士,有外來觀禮的修士,有各世家家族的修士。

以及乾學州界内,爲數衆多的,各個宗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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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9-17 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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