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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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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7 22:51:56
第847章 亂局(爲盟主封我心大佬加更~)
  偌大的室内,浸着血色,殘肢遍地,仿佛有什麽妖魔在裏面進食過一般。

  即便是水閻羅這等殺人如麻的邪修,看着都有些反胃。

  他雖殺人,但不吃人。

  但這室内的人,明顯是被什麽東西“啃噬咀嚼”過的。

  “廟裏的人,莫非都被那個怪物吃了?”

  “巫先生也被吃了?”

  謝流和水閻羅心中一沉。

  “找找看,有沒有什麽線索。”謝流道。

  水閻羅點頭。

  而後兩人,開始在一片狼藉,且斷肢遍地的室内翻找了起來。

  歐陽楓和花淺淺,在見到滿地血肉的時候,臉色瞬間慘白。

  他們都是宗門弟子,何曾見過這等血腥可怖的畫面。

  花淺淺更是以手掩住口鼻,閉上雙眼,不敢再看。

  墨畫倒還好。

  他雖也有些不适,但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修道生涯裏,與邪魔外道打交道的經驗已經很豐富了。

  類似的畫面,也不是沒見過。

  而他還是獵妖師,從小就見過妖獸吃人的畫面,因此很快就适應了下來。

  墨畫想了想,也開始在室内翻找起來。

  但滿地血肉,有點髒,他不想髒了手,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根棍子,四處走走,這裏捅一下,那裏戳一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搜了一會,他還真發現了一些東西。

  “室内曾經畫下了大量陣法,這些陣法,是用人血畫的,是邪陣……”

  “這些陣法,都運轉過。”

  “陣法運轉後,似乎發生了什麽,但爲了不讓别人知道,便連陣紋一起抹消掉了……”

  “這個陣法……有些不簡單。”

  墨畫皺眉,以他的陣法底蘊,還有邪陣的閱曆,也看不出太多門道。

  當然,也有可能,是殘存的陣紋本就不多,還被鮮血模糊了,所以他才看不出來。

  此外,墨畫還在血肉中,找到了一小塊鱗片。

  這塊鱗片,呈青墨色,沾着血迹,和那怪物身上的鱗片很像,但卻更小一些,而且更晶瑩剔透。

  鱗片上,沒有妖異的血氣,卻殘留着一股……

  墨畫想了想,有些不太好描述。

  但憑感覺,這是一種,他從未感知過的獸類的氣息,有一些古老,還有一絲神聖的氣息。

  墨畫又在鱗片附近嗅了嗅。

  除了濃烈的血腥外,還有另一股,清新的血味。

  濃烈的血腥,是人血。

  清新的血味……又是什麽?
  墨畫眉頭緊鎖。

  但這種血,隻有味道殘留,并沒有血液留下,甚至連一點血迹也不曾有,被其他腥臭的人血泡着,越發不易察覺。

  墨畫搖了搖頭,心中嘀咕:
  “這屋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到底布下了什麽陣法,這股血的味道,又是什麽?”

  “什麽東西在這裏進食?”

  “還有那個巫先生,莫非……”

  墨畫目光微閃,若有所思。

  另一邊,水閻羅和謝流也搜了一遍,而後聚在一起道:

  “這些屍體,是守廟人的……”

  “沒有巫先生的屍體。”

  “他可能還活着。”

  “其他的東西,都被毀掉了,書籍,玉簡,令牌,全都毀了,似乎是有人刻意這麽做的……”

  兩人說到這裏,也都皺起了眉頭。

  疑點越來越多,但他們所知道的,仍舊十分有限。

  這處龍王廟,本是比胭脂舟還要隐秘的重地,有大霧遮蔽,尋常修士想找都找不到。

  這是神主飨宴之地,有神主庇佑。

  究竟誰有這麽大本事,造出如此詭異的事端,又到底是爲了什麽?
  水閻羅看了眼滿地的殘肢,腳下血肉粘稠,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便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出去。”

  謝流也有些忐忑,他雖是金丹,但隐隐發覺,已經有些事超出他的認知了。

  衆人離開巫先生的大殿,走出門外,血腥味淡了,但壓抑的感覺卻更沉重了。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暗中盯着他們。

  水閻羅目光一轉,立馬道:“先離開這座廟!”

  他們是到這裏來藏身的。

  但現在看來,藏在這廟裏,并不比遇到道廷司的走狗安全多少,甚至這廟本身,反倒還更危險。

  這種危險,還是未知的。

  既然如此,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謝流也想明白了,沉聲道:“好!”

  墨畫有些不情願。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進了這廟裏來的,現在一無所獲,怎麽能就這麽離開?

  墨畫心念一動,想使些小手段,将謝流和水閻羅留在這裏,但轉頭見到歐陽楓,還有俏臉慘白的花淺淺,到底心軟了一下。

  “自己是無所謂,但師兄師姐他們留在這裏,畢竟有些危險,還是先出去吧……”

  水閻羅動身,向廟外走去。

  墨畫也就默默跟着了。

  歐陽楓和花淺淺,緊緊跟着墨畫,謝流還是走在最後,同樣緊緊盯着墨畫。

  掌門傳承,就系在墨畫身上。

  他不能讓墨畫死,但也不能讓墨畫跑。

  即便是死,也要等他将東西弄到手再說……

  一行人便這樣,一路警惕地向廟門外走去。

  廟内依舊一片死寂,高牆大殿,古色雕梁,顯得十分壓抑。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廟門前。

  謝流看了眼水閻羅,水閻羅沒說什麽,而是默默走到門前,重新取出那枚魚骨令牌,插在了附近一座仰口的,守門妖獸銅像的口中。

  令牌一閃,妖像一顫。

  而後似有陣法啓動,門上粗壯的鐵鏈絞起,拉動着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啓。

  見大門能打開,衆人都松了口氣。

  廟門越開越大,謝流首當其沖,便向門外走去,可剛走到門口,他忽然神色大變。

  門縫中,一道冰藍色的劍光一閃而過。

  一道冰封的劍氣,直奔他的面門。

  謝流盡力側頭,但還是被這道劍氣,割破了一隻耳朵,鮮血還沒來得及流,就被冰靈力凍僵了。

  而後,又是一道青色的風刃劈來。

  這一記風刃,直取他的心脈。

  謝流取出長劍,橫在胸口,擋住這記風刃,與此同時借助風刃之力,反身後退,重新又退入了廟門内。

  而謝流一退,門外的人,便沖了進來。

  當前一人,是一個手持羽扇,身材挺拔,面容俊美的修士。

  墨畫眼睛一亮。

  “顧叔叔!”

  顧長懷聽到墨畫這個聲音,默默松了口氣。

  還好,沒死……

  盡管知道,以墨畫的狡猾,周旋于謝流和水閻羅之間,應該沒什麽問題,但顧長懷此前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憂。

  此時見墨畫不僅沒事,中氣還挺足,顧長懷便放下心來,而後催動靈力,向謝流殺去。

  顧長懷身後,是手執冰色短劍的夏典司。

  而他們身後,還有兩人,身穿道廷司制式道袍,一個典司,一個執司。

  墨畫看着不由一怔。

  “竟然是‘哮天犬’……和‘笑面虎’?”

  “怎麽都來了?”

  另一邊,顧長懷一碰面,就将謝流壓着打,更何況還有夏典司從旁相助,謝流一時盡落下風。

  他并沒有水閻羅那麽多詭異的手段,因此正面交手,修爲和道法上的劣勢,就異常明顯。

  而肖天全,則找到水閻羅,兩人捉對厮殺了起來。

  看樣子,他也的确是想手刃水閻羅。

  水閻羅隻看着他冷笑,并未多說什麽。

  墨畫則站在一旁看戲。

  這種情況下,還輪不到他出手。

  同樣,“笑面虎”肖典司也站在一旁,沒有急着出手,而是默默觀察起了局勢。

  局勢漸漸明朗。

  看了一會後,肖典司開始出手。

  他取出一柄長劍,劍上蒙着深藍色的水光,開始醞釀起劍氣。

  “深藍色水光……”

  墨畫眼角瞥見這道劍光,忽然發覺不對,而過了片刻,他就覺得更不對了。

  四周隐隐有一絲隐晦但強大的敵意,在指向着自己。

  “什麽情況?”

  墨畫一愣,擡眼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笑面虎”肖典司在看着他,目光冰冷。

  而他的那柄深藍色的長劍,化作的劍氣,也在指向着他。

  墨畫猛然一驚。

  這個笑面虎,他想殺我?!

  他犯病了吧?!

  墨畫連忙将逝水步催到極緻,身形如水,向後退去。

  而驟然出手的肖典司,見到墨畫如此機敏,也有些意外,但随後目光一沉,身形一閃,化作近十道水影,以更快的速度向墨畫殺來。

  水影步!
  而且是比水閻羅更精妙的水影步。  


  墨畫無奈,隻好施展隐匿術。
  隻是肖典司是金丹,而且經驗豐富,感知敏銳。

  墨畫雖然隐匿了,但并未走遠,身上的氣息還有些殘留,肖典司還是能隐約感知到墨畫的位置。

  他估摸着方位,一劍又向隐匿的墨畫殺去。

  恰在此時,歐陽楓催使太阿劍訣,替墨畫擋下來這一劍。

  花淺淺見這道廷司典司,竟對墨畫下手,也面帶寒霜,禦起百花靈針,向肖典司殺去。

  肖典司一劍蕩開歐陽楓,震得歐陽楓吐出一口鮮血,反手長劍一掃,擊落了花淺淺的靈針。

  再放開神識一掃,發現墨畫已經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不由神色難看,“嘁”了一聲:
  “這個小鬼,竟如此滑不留手……”

  沒辦法,既然抓不到墨畫,那隻能拿另外兩人湊數了。

  肖典司劍光迅疾,一劍刺中了歐陽楓的右臂,暫時廢了他的經脈,讓他動不了劍。

  反手又丢出一枚有毒的暗器,刺中了花淺淺的肩頭。

  花淺淺中毒,臉色煞白,嘴唇微青。

  這樣一來,歐陽楓和花淺淺兩人,便都沒了反抗之力。

  這一下驚變突起,不隻墨畫,在場的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而這諸般變化,說時遲那時快,不過幾個回合之間的事。

  等肖典司挾持了歐陽楓二人,場間瞬時寂靜了下來。

  顧長懷停下手來,面色冷肅,“肖典司,你這是何意?”

  “何意?”肖典司仍舊一臉皮笑肉不笑的,隻是臉上的笑容,越發冷漠,“顧典司何必明知故問,你應該早就懷疑我了吧。”

  顧長懷神情冷漠,沒有說話。

  “你懷疑我,但你又沒有證據,所以表面上隻能盡量跟我敷衍,有些事,你知道,我又如何不知?”肖典司道。

  顧長懷皺眉。

  他的确懷疑肖典司。

  同時,他也的确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一切都是空談,想以莫須有的罪行,扳倒一個道廷司典司,也根本是癡人說夢。

  更何況,這典司還是肖家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肖典司藏了這麽就,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發難。

  在顧長懷的預料中,即便這姓肖的真的要發難,也是在道廷司證據确鑿,四方圍捕,他走投無路之時。

  而不是現在,僅僅隻是懷疑,都沒一丁點證據,他就突然跳出來反水了。

  肖典司似是猜到了顧長懷的想法,輕輕笑了笑,“未雨綢缪,做任何事,都要趁早。”

  “在乾學州界這個地方,金丹這個修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真要等你們查清楚了,證據确鑿了,道廷司批捕了,我還怎麽逃得掉?”

  “我也是典司,對這些事,可熟悉得很。”

  “既然要動手,自然要選一個,最恰當,也最讓你們預料不到的時候。”

  “不然的話,稍有遲疑,就隻能坐以待斃……”

  顧長懷皺眉,“這麽說,前些時日,出手救走水閻羅的金丹,就是你?”

  “胭脂舟的事,你也有份。”

  “癸水門在道廷司的内鬼,也就是你,是你一直在道廷司内部,替胭脂舟的事做掩護?”

  顧長懷言語犀利。

  肖典司含笑不語。

  他雖跳反了,但還沒有笨到,将自己所做的事,一五一十托盤說出。

  夏典司也目光冰冷地看着肖典司,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肖家的意思?”

  肖典司眯着眼道:“這點夏典司您心裏應該清楚。世家大了,什麽樣的人都有,上面也管不了。我出身不算壞,但也不算好,沒老祖照拂,若不自己想點門道,找些關系,這輩子也沒出路。”

  “隻是可惜,胭脂舟毀了,我的事早晚會暴露,既然如此,不如早做打算,先發制人……”

  夏典司道:“你想如何?”

  “我也不想如何,”肖典司笑道:“說起來,我與二位畢竟同僚一場,有些情分,我也不想與你們爲難。”

  “隻要你夏家,給我一份九州的雲渡通牒,顧家給我一份乾學州界的乾學通令,我借着這兩樣東西,便可離開乾學州界,再乘雲渡離開乾州,自此山高水闊,與二位永不相見。”

  “我不會礙着你們二位,你們此生,也不會再見到我肖某人,這對你我都是好事。”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顧長懷和夏典司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當然,”肖典司道,“我知道二位沒那麽簡單同意……”

  他拔出長劍,擔在歐陽楓的脖子上,“這兩人,一個是太阿門弟子,一個是百花門弟子,他們身份都不一般,你們若不答應,我便隻好忍痛,送這兩人歸西了。”

  “屆時,你們應該也不好向太阿門,還有百花門交代吧……”

  說到這裏,肖典司有些遺憾,“原本我是想拿下那個小鬼的,他是太虛門出身,跟顧家淵源不淺,出乎意料地是,跟你這個冷臉的顧典司,竟也交情深厚,着實讓我驚訝。”

  “我拿下他,以他的性命要挾,想來你顧典司也不會不退步。隻是可惜,我沒料到,這小子竟如此滑手,一點也不好抓……”

  肖典司有些惋惜。

  夏典司面如寒霜,顧長懷也臉色難看。

  而一直隐匿的墨畫,此時也悄悄顯露在了他們身旁。

  肖典司深深看了眼墨畫,不由眉頭微挑,贊歎道:
  “好精妙的隐匿術,明明隻有築基修爲,竟連我這個經驗豐富的金丹典司,幾乎都察覺不到。果然,能與顧典司交情匪淺的,即便隻是個孩子,也絕非等閑之輩……”

  墨畫冷着臉,雖然被笑面虎誇了,但也沒有多高興。

  肖典司說完,又看向顧長懷和夏典司:

  “二位考慮得如何了?給我雲渡通牒和乾學通令,抑或者,我現在就殺了這兩個天驕子弟。”

  夏典司皺眉,看了眼即便被長劍架在脖子上,也臨危不懼的歐陽楓,還有中了毒,也緊抿着嘴唇,不吭聲也不求饒的花淺淺,歎道:
  “你将這兩個孩子放了,雲渡通牒我給你。”

  “夏典司宅心仁厚,”肖典司誇了句,而後看向顧長懷。

  顧長懷也歎道:“通令我也給你。”

  救人要緊,尤其是歐陽楓和花淺淺身份特殊。

  人跑了,可以再抓。

  可人死了,就沒辦法再救了。

  “不過我現在沒有,得出去之後,命人現辦一個。”顧長懷道。

  “無妨,”肖典司道,“我可以等,不過我奉勸二位,不要有其他心思。你們知道的,我是典司出身,你們在令牌上動手腳,是瞞不過我的。”

  顧長懷皺眉。

  恰在此時,墨畫突然聲音清脆道:“你确定,你還能出去麽?”

  肖典司微怔,“什麽意思?”

  墨畫手往門口一指,“你看。”

  肖典司本以爲墨畫在诓他,他自然不肯随便回頭,可過了片刻,見墨畫的神色,似乎并不作假,而墨畫所指的地方,的确有一絲絲異樣的氣息。

  肖典司手中的劍握緊了幾分,緩緩側過身,以眼角的餘光,向墨畫手指的地方看去。

  這一看,他頓時瞳孔一縮。

  墨畫所指的地方,有一個守門的妖獸青銅像。

  此時青銅像上面,站着一個被血氣纏繞,周身血淋淋的,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怪物。

  這怪物明明看着可怖,但氣息又有些淡薄。

  适才衆人交手,無暇旁顧,根本沒發現它,也不知它究竟是什麽時候來的。

  此時這怪物看了衆人一眼,然後低頭一咬,将一枚魚骨令牌,咬在口中,拔了出來。

  魚骨令牌一拔,龍王廟沉重的門,便緩緩關閉。

  而後這怪物,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猛然将令牌吞入了腹中,之後迅速化作一道血光,向兩側的房梁上一跳。

  衆人還沒回過神來,它便不見了蹤影。

  很快,在場的修士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心中紛紛一凜。

  肖典司立馬看向水閻羅,沉聲道:“令牌還有麽?”

  水閻羅有些畏懼地搖了搖頭,“隻有一枚……”

  肖典司的假笑,便冷淡了幾分,他反手一劍劈出,一道深藍色劍光,劈入大門。

  可龍王廟的大門,不知是什麽做的。

  這一道築基巅峰劍光,劈了上去,竟沒泛起一絲波瀾。

  照這麽看,沒有魚骨令牌做鑰匙,這大門根本不是以武力能破開的。

  墨畫歎道:“我忘了跟你說了,這廟裏發生了些古怪的事,現在的情況,根本不是道廷司抓不抓你,你有沒有什麽通牒,能不能乘雲渡遠走高飛的問題了……”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可能連這龍王廟的大門都出不去,若不想辦法自救,隻能一輩子困死在裏面。”

  “哦,甚至可能不用一輩子……”

  墨畫又惋惜道,“剛剛那隻怪物,是吃人的,可能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被它吃進肚子裏了。”

  肖典司神色難看,臉上的假笑,也有些維持不住了。

  他千算萬算,就是萬萬沒想到,這個龍王廟裏,竟突然出了這種詭異的變故……

  否則他隻要通牒在手,離了乾州,自可山高水長,有另一番天地。

  場間一時沉悶了下來。

  所有人都沉思不語。

  墨畫環顧四周,察言觀色了一會,而後道:
  “所以,現在情況大家就都明白了,當務之急,是抓到那隻詭異的怪物,看能不能将令牌搶回來。”

  “至于其他恩怨,都隻能等到出去再說。”

  “否則的話,那大家都隻能留在這龍王廟等死了。”

  “别怪我沒提醒你們,那隻怪物,可未必隻有一隻,這龍王廟裏,也未必沒有更可怕的怪物。”

  “此時若不齊心協力,大家都要完蛋。”

  墨畫一臉肅然道。

  肖典司也看了看四周,雖然眯着眼,但臉上已然沒了笑容,點頭道:
  “好,我可以不出手。”

  “反正我本來的打算,也隻是謀求一條生路,逃出生天,沒想着要殺個你死我活。”

  “現在既然這廟裏危機四伏,我可以休戰。”

  顧長懷和夏典司互相看了一眼,也都點了點頭,“出去要緊,其他的事,可以先不計較。”

  三大金丹都同意了,其餘的人,更沒有反對的餘地。

  他們也都不是蠢貨,輕重緩急,還是能分清的。

  任何嫌隙,在生死面前,都可以暫時放下。

  于是,一條古怪的“隊伍”,便暫時結成了。

  墨畫心中滿意,點了點頭,道:
  “好,我們現在去找那隻怪物!”

  于是墨畫走在前面,帶着這一夥臨時結成的,成分各異,目的各異,心思各異,敵我也各異的修士“隊伍”,開始在詭異的龍王廟裏,獵殺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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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8 11:26:19
  第848章 龍血
  龍王廟裏,墨畫一馬當先在帶路。
  但團隊的氣氛,多少有些詭異。

  顧長懷和夏典司一左一右,在他一步之後,既護着墨畫,也在提防着肖典司。

  肖典司還是一臉假笑,但如今圖窮匕見,他這笑容,也真的隻剩下皮相了。

  而其他人,對待肖典司的态度,也很是微妙。

  水閻羅明顯跟這肖典司是一夥的,兩人或明或暗,必然有些交集。

  之前在島上圍獵水匪,水閻羅能從顧長懷和夏典司的手裏逃脫,就是肖典司救的他。

  因此,水閻羅對肖典司言聽計從。

  但與此同時,他對肖典司似乎又有些忌憚,甚至有些說不清的畏懼。

  這在殺人如麻的水閻羅身上,十分罕見。

  謝流顯然也隐隐知道肖典司的身份。

  此時在龍王廟的幾個金丹中,他身份最低,實力最弱,話語權也最小,因此也隻能跟在,勉強算是“同夥”肖典司身後混着。

  最古怪的,是肖天全。

  肖天全和這肖典司,同是肖家的修士,應該算得上同氣連枝。

  但肖典司跳反後,肖天全卻一言不發,現在一路上,他甚至刻意和肖典司保持了距離,站到了夏典司身邊。

  “肖家的情形,看來也比較複雜……”墨畫心中默默道。

  至于歐陽楓和花淺淺,他們現在還算是被“挾持”着。

  隻是明面上,肖典司不再爲難他們。

  但墨畫心裏也清楚,隻要事有變故,楓師兄和淺淺師姐,仍舊隻能被當做“籌碼”。

  但他現在的确沒什麽好辦法,隻能見機行事了。

  墨畫目光微閃。

  就這樣,狩獵還在進行,一行人在龍王廟内,神情戒備地走着。

  墨畫帶路,追蹤着那血腥怪物的蹤迹,偶爾會問下水閻羅,這龍王廟的格局,以此來确定路線。

  這一行人中,隻有墨畫是獵妖師。

  道廷司典司,雖然也會追捕,但他們追捕的是人。

  水閻羅這種罪修,雖然對追捕很熟,但他們一般都是被追捕的。

  唯有墨畫,是真正獵妖師出身。

  因此對妖獸的習性,行爲的習慣,微弱的氣息,在場的修士中,沒人比他更精通。

  當然,這個怪物未必是妖獸,但原理是一樣的。

  墨畫就擡頭看着房梁,放開神識,根據一些蛛絲馬迹,來追尋這怪物的蹤迹。

  隻是龍王廟寬闊,殿台高聳,屋室繁多,加之四周陰沉,血氣森森,追着追着,那怪物便沒了蹤迹。

  墨畫隻能一邊猜,一邊算,估摸着一點點找……便在此時,他忽然神情微動,停下了腳步。

  衆人也都随之停下。

  顧長懷問道:“怎麽了?”

  墨畫道:“有點東西……”

  而後他想了想,輕輕翻身,身姿輕盈地翻到了房梁上。

  房梁用的是巨木,異常寬闊,而靠牆壁的地方,一片狼藉,被不知什麽東西挖出了一處大洞。

  洞雖大,但洞口很淺,一眼望到底。

  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在這裏栖居過。

  墨畫猜測,很可能就是那怪物,将這裏當成了臨時的巢穴。

  他走近了幾步,忽而發現巢穴中,有一丁點血迹。

  這個血迹,竟是淡青色的,而且氣息極淡,并無人血妖血的腥穢,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清香?

  墨畫皺眉。

  他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伸出手指沾了點血迹,放到了嘴裏抿了抿。

  那一瞬間,耳邊竟有龍吟聲響起。

  墨畫瞳孔一震。

  “龍……”

  他雖沒見過真龍,亦不曾聽過龍的聲音,但此時心中卻突然很笃定,适才那聲震懾心神,宛如金石般的清鳴,的的确确,就是龍吟之聲。

  龍血?

  墨畫神色震驚,忍不住砸了咂嘴。

  可惜沒嘗出味道。

  這血本身就極淡,留下的血迹更是近乎幹涸了,僅僅隻有一丢丢的氣息,讓墨畫嘗了一丁點,甚至連味道都品不出來。

  墨畫神情可惜,但随後心中卻忍不住一跳。

  “龍王廟……那隻怪物,莫非與‘龍’有關?”

  它身上的鱗片,莫非就是……龍鱗?
  因爲是龍鱗,所以才刀劍不破,法術不侵,比自己所見過的所有金鐵都要堅硬。

  那它身上流着的……是龍血?

  “不,不對……”

  墨畫又搖了搖頭。

  龍是神獸,絕不會是如此血腥的模樣。

  而且那怪物雖然強,但距離傳說中的“龍”,明顯還差得遠了。

  它還吃人,喝了人血,血液定然被污染過了,這樣一來,它體内流的肯定就不是龍血了。

  “很有可能,龍血隻是個引子。”

  “那怪物吃了龍血,在體内煉化,這才能長出如此堅硬的“龍鱗”,擁有如此深厚的血氣,和強悍的肉身……”

  墨畫微微點頭,覺得這個推測還算合理,與此同時他眼眸微亮。

  現在看來,這怪物身上的秘密,比自己想得還要多很多。

  無論如何,都得将這怪物逮住,好好研究研究。

  當然,憑他自己的本事,肯定抓不住這怪物。

  好在他現在有一堆“打手”。

  墨畫從房梁上跳了下來,肖典司便假意笑道,“上面有什麽,小公子竟看了這麽久。”

  他跟顧長懷幾人互相戒備,因此并沒有親自上去看。

  墨畫道:“有個巢穴,怪物在這裏栖息過,估計離得不遠,可以再找找。”

  龍血的事,他藏着沒說。

  肖典司也不可能想到,隻點了點頭,“好。”

  之後仍舊是墨畫帶路。

  可他在附近繞了一圈,怪物的行迹,倒是發現了不少,但那怪物的身影,卻是一丁點都沒見到。

  墨畫正皺眉沉思之時,忽而心口一顫,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跳動。

  “龍血……”

  适才他舔下去的龍血,此刻似乎回過味來了。

  墨畫感覺,自己體内血液流動的速度,似乎也變快了。

  耳邊又有龍吟聲響起,他的心髒跳動得越來越快,經脈脹痛,四肢都有些麻痹,仿佛龍血在他體内一點點蘇醒,在吞噬着他的血脈。

  即便這龍血,隻有一絲絲。

  而且,也未必是真龍之血。

  但以他這孱弱的體格,也根本承受不住。

  墨畫的肉身實在太差,血脈也弱,這一絲絲“龍”的力量,遠超他身體的負荷。

  “完了,早知道就不亂吃東西了……”

  墨畫心中後悔不已。

  好在龍血這種東西,其實也不是他想吃就有的吃的。

  适才他隻是舔了一絲絲,連血星都算不上,因此血脈中的逆亂,也隻持續了一瞬,便漸漸平複了。

  墨畫額頭冷汗直冒,長長松了口氣。

  一旁的夏典司見狀,神色微變,伸出白皙的手掌,輕輕拭了拭墨畫的額頭,皺眉道:
  “墨畫?你怎麽了?”

  “沒事,”墨畫歎道,“吃壞肚子了。”

  夏典司有些困惑,不知他在說什麽。

  好端端的,怎麽能吃壞肚子?
  “夏姐姐,我沒事了,繼續去找那隻怪物吧,怪物的事要緊……”墨畫連忙轉移話題道。

  見墨畫沒事了,夏典司便也不再糾結,而是點了點頭,問道:
  “那怪物好像沒了蹤影,我們現在怎麽找?”

  墨畫也皺了皺眉,他又放開神識,四處感知了一下,可仍舊一無所獲。

  那個怪物,仿佛消失了一般。

  突然,墨畫的心髒又是一顫。

  墨畫吓了一跳。

  還沒完?
  可等他細細感知時就發現,跳動的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心髒,而是另一個心髒……

  那個怪物的“心髒”?
  墨畫閉上眼睛,屏氣凝神,片刻後睜開眼,神色有了一絲恍然。

  不是心髒的跳動。

  而是……神魂間的一種感應。

  墨畫微微蹙眉。

  他适才吃了一絲絲龍血。  

  這一絲龍血中,似乎蘊含着一種古老的神獸“神魂”。
  而通過這絲“龍血”,墨畫似乎與這道古老神獸的“神魂”,産生了一絲微妙的感應。

  他能感應到,龍王廟中其他龍血的流動。

  換言之,也就是能感應到……那個怪物的位置。

  墨畫心中有些不可思議。

  龍血之中,蘊含“神魂”?
  爲什麽?
  龍這類神獸,之所以被稱爲神獸,莫非就是因爲他們的“神魂”能與血肉融爲一體?
  墨畫心中暗驚,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轉過頭,對衆人道:
  “我知道那怪物在哪了,跟我來……”

  而後墨畫便一臉自信,向着右手邊的走廊走去。

  身後的衆人,面面相觑,不知墨畫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不過顧長懷和夏典司,一直信任墨畫,因此沒怎麽遲疑,便跟了上去。

  水閻羅知道墨畫古怪,一身本事詭異得很,因此也不懷疑。

  謝流要從墨畫身上,得到水獄禁匣,說什麽他都要跟着。

  肖天全遲疑片刻,也随大流跟了上去。

  唯有肖典司一人,默默看着墨畫的背影,目光越來越詫異,也越來越覺得這小公子難以捉摸。

  他沉默片刻,目中血光一閃,也默默跟上了墨畫。

  衆人跟着墨畫,一直走到一個小廣場前,入眼便是遍地的屍體。

  青石鋪就的地面上,鮮血如同潑墨,像是狂草一般,濺在了地上。

  場間的修士,或是典司,或是邪修,經驗豐富,一眼便看出,這裏發生過一場屠殺。

  而且是一場,猝不及防的“大屠殺”。

  似乎在不久之前,這些守廟的人不知何故,聚在此處,而後突然便遭遇毒手,被屠殺一空。

  殺人者,沒用法術,沒用靈器,依仗的隻是強大的肉身之力。

  大概率,便是那隻怪物。

  墨畫環顧四周,以神魂進行感應,而後向遠處一塊牌匾上一指。

  “在那裏。”

  那是一塊懸在大殿高處的牌匾,又寬又厚,以藍漆爲底,燙着古金色,牌匾上寫着三個大字:

  “夜叉殿”。

  衆人順着墨畫手指的方向看去,紛紛皺眉。

  水閻羅道:“哪裏有怪物?”

  “憑感覺,就在那個方向……”

  墨畫說是“憑感覺”,但口氣卻笃定得很,“它應該是在夜叉殿的牌匾後面,又挖了個洞,借此藏身。”

  肖典司聞言,便抽出長劍,想劈一劍試試,卻被墨畫攔住了。

  “不能随便動手,會打草驚蛇。”

  肖典司看了眼墨畫,默默收起長劍,道:“那以小公子所言,應該怎麽辦?”

  墨畫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交給我吧,實不相瞞,我祖上世代都是獵妖師。我獵妖的本事,可都是家傳的……”

  肖典司目光微妙。

  這小公子,也不知從小受的是什麽傳承,會的東西五花八門,稀奇古怪的,讓人意想不到。

  “好,便依小公子。”肖典司道。

  墨畫點了點頭,而後道: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獵殺怪物,一定要未雨綢缪,準備妥當再下手。”

  “否則的話,稍有疏忽,便會吃大虧。”

  “據現有的情況看,這怪物血氣纏身,龍……魚鱗堅硬,肉身極其強橫,爪牙上淬的血,既腥穢且帶劇毒。”

  “看着是二品,但絕非一般築基修士能拿下的。”

  “尤其是它一身的鱗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無論是靈器,勁力,還是法術,似乎都破不了。”

  肖典司眉頭微皺,“築基巅峰修士合力,也破不掉?”

  墨畫指了指謝流,“你問他。”

  謝流不願承認,但也不得不實話實說,“我用癸水劍氣,砍了數十劍,也不曾傷那鱗片分毫。”

  此言一出,衆人心裏便有數了。

  謝流是金丹,他将修爲壓到築基巅峰,砍了數十劍,都破不了鱗甲,那其他幾個金丹,即便強也強不到哪裏去。

  “因此,”墨畫道,“正面交戰,估計很難将這怪物拿下,更别說将它殺了。”

  “但它似乎有個弱點……”

  “弱點?”謝流皺起了眉頭。

  他與那怪物,交手數十回合,根本不曾發現,那怪物有什麽弱點。

  墨畫點頭道,“它的弱點,就是周身的血氣。”

  “世間萬物運轉,皆有規律。”

  “陣法運轉,需要陣眼供能,修士一舉一動,需要心髒供血,需要氣海供靈,便是妖獸,也要靠妖丹提供妖力……”

  “那怪物也是如此,它便是靠着那一身,不知從何而來的污穢血氣,才能四處行動,才能進補和獵殺。”

  “一旦血氣耗盡,它沒了供能,隻能束手待斃。”

  “因此,狩獵這怪物的要點,一是困,二是耗。”

  “在場這麽多金丹,耗應該是沒問題,主要問題,就是‘困’了。”

  墨畫問衆人道:“你們都有什麽困敵的靈器,或是陣法麽?可以拿出來事先布一下。”

  衆人都有些遲疑。

  水閻羅皺眉道:“小鬼,你自己不是會布陣法麽?”

  墨畫歎了口氣,無奈道:

  “我隻有築基中期,神識有限,布下的陣法,品階也有限,怎麽可能限制得了這二品巅峰的怪物。”

  “更何況,這一路以來,我陣法都差不多用光了。”

  顧長懷看着墨畫,神情有些古怪,但什麽都沒說。

  夏典司雖知道墨畫陣法水準不低,但也不知具體高到什麽地步,所以也沒懷疑。

  其他幾人,更覺得這番話沒問題。

  墨畫又道:“情況緊急,大家應該齊心協力,現在有手段不拿出來,一旦被困死在這龍王廟裏,就悔之晚矣了。”

  衆人沉思片刻,倒是顧長懷先取出了一副鎖鏈,還有兩道陣法:

  “這鎖鏈,是道廷司的制式陷阱,用來事先埋伏的。陣法是我顧家的,我平時放在身上,也沒什麽機會用。”

  而後夏典司也取出一張羅網,“這是夏家的地羅網,二品的,可以捆住敵人一時半會。”

  “陣法布置不便,我很少用,所以一般不帶……”

  有了顧長懷和夏典司打頭,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拿了一點東西出來。

  包括肖典司,謝流,水閻羅和肖天全。

  但墨畫覺得還是不夠,便察言觀色,看誰有所隐瞞,暗中扣留了“困敵”的靈器或陣法,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副不扒幹淨不罷休的态度。

  “都交給你了……”

  “還不夠。”

  “這麽多靈器和陣法,已經足夠了。”

  墨畫搖頭,“那怪物狡猾,身形迅捷,想将它困住可不容易,一定要做完全的準備。不然的話,一旦讓它跑了,躲到龍王廟的深處,很可能就再也抓不到它了。”

  “行吧……”

  就這樣,墨畫薅了一遍羊毛,幾乎将所有人身上,困敵縛敵用的陣法和靈器,全“收繳”來了。

  這樣一來,他就放心了。

  之後他觀察好地形,“指揮”衆人布好陣法,占住位置,備好困敵用的靈器,“狩獵”便開始了。

  肖典司一劍劈出,劃出一道劍光,砍在了夜叉殿的牌匾上。

  這牌匾不知由什麽所鑄,渾如金鐵,不曾斷裂,但受了劍氣沖擊,還是從屋檐上掉了下來,露出後面黑黢黢,血森森的一個洞口。

  “果然……”

  肖典司瞳孔微縮。

  而後洞内有聲音響起,一隻握着血肉殘肢,吃得正香的怪物,緩緩走了出來。

  似是進食突然被打擾,這怪物大怒,雙目血紅,嘶叫了一聲。

  這聲音十分怪異,像是河裏吃人的夜叉,又像是某類強大的異獸。

  墨畫此時聽在耳裏,分辨得清楚。

  這怪物的聲音,有點像是……“龍吟”。

  墨畫目光微閃。

  怪物既已現身,衆人也不猶豫,直接開始下手。

  大戰一觸即發。

  顧長懷催動青色風刃,夏典司凝結寒冰劍氣。

  笑面虎和謝流,用的都是癸水劍。

  水閻羅用的是水刑鞭,肖天全用的,是肖家的一套劍法。

  歐陽楓有傷,花淺淺中毒,兩人沒辦法動手。

  墨畫年紀最小,修爲最低,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出手,而是挑了個沒有血迹的幹淨台階,坐在一旁看戲。

  場間的修士,沒有一個是真正“菜”的,厮殺鬥法的經驗都很豐富。

  更何況,還是四名金丹聯手,墨畫一點也不擔心。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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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9章 巫先生
  夜叉殿前,血迹遍布的小廣場間。

  一場圍獵正在進行。

  四個金丹,兩個築基巅峰聯手,獵殺着一隻渾身被血氣包裹,身軀有兩人高,四肢着地,畸形而強大的怪物。

  這怪物的實力,的确異常強大,身形怪異,因四肢扭曲,動作又往往出人意表,攻殺之間化作道道血影,防不勝防。

  好在圍剿它的修士足夠多,而且,衆人也聽從了墨畫的吩咐,隻消耗,不戀戰,也不貪功。

  以守爲主,以攻爲輔,以困爲首要目的。

  這個戰術,肖典司一開始也不曾在意。

  他隻想着速戰速決,趁機将這怪物殺了,取出它腹中的魚骨令牌。

  但與這怪物交手數個回合後,他便熄了這個念頭。

  墨畫說的一樁樁,一件件,基本全是對的。

  這怪物的确隻可消耗,根本殺不了。

  别說謝流了,就是他的癸水劍氣,砍在這怪物身上,也破不了那鱗甲分毫。

  “這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肖典司瞳孔微震,而後按捺下心中的驚詫,老老實實執行墨畫的計劃。

  不光肖典司,顧長懷的風刃,夏典司的冰劍,同樣傷不了這怪物。

  不過他們知道墨畫向來都是有的放矢,因此心中也大概有數。

  衆人又圍殺了一陣。

  場地之間,刀光劍氣飛縱,風刃法術飛舞,修士身影和怪物血影來回交織,戰況激烈。

  墨畫覺得精彩,看得也十分入神。

  如此交戰百餘回合,四個金丹,仍舊破不了這怪物的鱗甲。

  但這怪物身上的血氣,也的确在被快速消耗。

  很快,在衆人聯手之下,怪物身上的血氣,就變得越來越淡薄,它的行動,也漸漸遲緩。

  這怪物立馬便意識到了什麽。

  它的眼中,露出一絲精光,精光之中,似乎蘊藏着一些兇狠但慌亂的情緒。

  墨畫見狀一怔。

  這隻怪物……似乎還有一絲理智殘存?
  它并非完全在依照本能行事?

  墨畫想起了之前,這怪物趁着衆人亂戰之際,偷偷跑到廟門處,吞了守門妖像上的魚骨令牌,關上了大門,而後又逃走了的事……

  “有點問題……”

  墨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場間,周身血氣幾乎淡若無物,這怪物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它猛然嘶吼一聲,身上龍鱗化作倒刺,整個身子,也化作一團血影,向肖天全的方向沖去。

  它想擇路逃跑。

  圍攻的幾人中,肖天全實力最弱。

  這怪物心裏清楚,因此也從最弱的肖天全處下手。

  肖天全也果然攔不住這怪物,隻一交手,便被撞退數丈之遠,以劍拄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包圍網,自然就漏了一個缺口。

  但墨畫事先都籌備好了,自然不可能讓它逃掉。

  地面的陣法展開,顧長懷和夏典司他們,也催動了手裏困敵用的靈鎖。

  一道道鎖鏈,纏住了這怪物的身軀。

  顧長懷封堵住位置,不讓這怪物逃遁。

  其他人也紛紛出手,陣法、靈器和修士互相配合,制成一張大網,将這怪物牢牢困在夜叉殿外的廣場中間。

  這怪物氣急敗壞,左奔右突,但又根本無可奈何。

  血氣是它的命脈,也是它的動力之源。

  血氣受損,它也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衆人再刀劍法術齊出,不出一炷香,這怪物身上的血氣便被徹底消耗殆盡。

  它的身形越來越慢,最後緩緩倒在了地上,再無行動之力。

  即便如此,衆人也并未放松警惕。

  這是墨畫反複交代的。

  怪物倒地,也一定要謹慎,提防它詐死。

  雖說這怪物血氣耗盡,便動彈不得,未必還能詐死,但這個好習慣,一定要養成。

  夏典司以短劍戒備,其他人也圍在四周。

  顧長懷則上前,用道廷司的縛靈鎖,将這怪物的四肢全部纏住,确保它動彈不得。

  而這怪物也的确一點動靜沒有,仿佛徹底成了一攤血肉傀儡。

  衆人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現在怎麽辦?”謝流問道。

  肖典司道:“它周身覆着鱗片,刀劍不侵,既然如此,便以長劍刺入它口中,通過喉嚨,探入腹部,絞碎它的内髒,讓其徹底斃命。再想辦法,剝開它的鱗片,剖開肚皮,取出那枚魚骨令牌。”

  它是道廷司典司,用的酷刑不少,殺人的方法也是多樣。

  衆人雖覺得有些殘酷,但此時似乎也隻能這麽辦。

  墨畫卻突然道:“等等。”

  肖典司轉過頭,有些詫異地看着墨畫,“小公子,怎麽了?”

  墨畫摸着下巴,端詳着這怪物的面容,輕聲嘀咕道:

  “這個怪物,會不會就是……那個巫先生?”

  “巫先生?”

  場間衆人皆是一驚,但也有人困惑,不知巫先生是誰。

  墨畫指着水閻羅道,“他知道。”

  巫先生……

  水閻羅神色震動,一時也有些難以置信,他盯着這怪物看了幾眼,越看越是心驚,便寒聲道:

  “巫先生……是這龍王廟的主事人,是神主的巫祝,每次我送祭品過來,獻給神主,都是由巫先生負責主持祭典。”

  神主?

  顧長懷皺眉。

  夏典司的神情也有些不解。

  他們基本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邪神的爪牙,或許記在道廷司的名目上。

  但隐匿在深處,不可見,不可聞,不可知,不可名狀的邪神,卻不存在于他們的修道認知中。

  即便是水閻羅自己,他知道“神主”,但也未必知道,神主究竟意味着什麽。

  不修神道者,皆肉眼凡胎,不見神明本相。

  “神主是什麽?”顧長懷問道。

  水閻羅神色肅然,冷聲道:“爾等庸人,豈知我神主的偉岸,怎配訟我神主的名号?”

  “行了,”夏典司皺眉,“神神叨叨的……”

  在她眼裏,這水閻羅不僅是個該死的罪修,還是個信神的瘋子。

  這類人,心性多癫狂,也難怪他能犯下那麽多殺孽。

  至于他信奉的所謂的“神主”,誰知是何方野神邪物。

  存不存在都不好說。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夏典司轉頭看了眼躺在地上,被鐵鏈鎖着,一動不動的怪物,沉吟片刻道:

  “如果他真是那個巫先生,必然知道一些内情,若絞了他的内髒,剖了他的肚子,取出魚骨令牌,那他必然就一命嗚呼了……”

  “這廟裏有些詭異,還是暫且先留他一命,問個清楚比較好。”

  墨畫點了點頭,“确實……”

  這個巫先生,應該還有用。

  他若死了,自己上哪找祭壇去。

  肖典司有些顧慮:“即便這怪物,真是巫先生,可他這幅模樣,不人不鬼的,神智也無,怎麽問?”

  墨畫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道:“給它放血。”

  “放血?”

  “嗯,”墨畫點頭,“它變成這副模樣,肯定跟它體内的血有關……”

  而且,這血很可能是龍血……

  “若是如此,将它體内的血放完,它沒了外邪的血液污染神魂,說不定能恢複一些理智……”

  “若是放血放死了呢?”肖典司問道。

  墨畫遺憾道:“那就算他倒黴吧,我們心意到了,若救不了他,就是他運氣太背了,也怪不得我們。”

  “若是放血放死了,那就正好,我們剖開他的肚皮,取出魚骨令牌,也不耽誤。”

  肖典司琢磨了一下,點頭道:“好。”

  隻是這怪物,一身鱗甲覆體,想放血也沒那麽容易。

  肖典司找了半天,才從這怪物隐蔽的腋下,找到了一處鱗甲薄弱的地方,而後費了一番功夫,以長劍刺破它的腋下。

  傷口處血水濃稠,但卻并未流出。

  肖典司沉聲道:“它吃了太多人肉,血太髒太稠了,幾乎和肉融在了一起,破了鱗甲,血也流不出來。”

  “有點難辦了……”

  墨畫皺了皺眉頭,想了片刻,忽然記起來,自己似乎還有一招很久沒用的“絕學”。

  汲血術。

  這還是很早很早之前,在通仙城的時候,小師姐親手送給自己的。

  自己獵殺妖獸,汲取妖血,調配靈墨,自給自足,靠的就是這手“汲血術”。

  墨畫撸了撸袖子,“我來吧!”

  然後他就在衆人古怪的眼神中,用手掌貼着怪物的腋下,催動神念,将怪物體内的血液向外牽引。

  這怪物的血很厚,很稠,比一般妖血要濃得多。

  但墨畫的神念,卻早已今非昔比,無論是質還是量,都比之前強了太多。

  因此小小汲血術,用得還是挺輕松的。

  怪物身上的深色膿血,在墨畫神念的牽引下,一點點流出體外。  


  衆人見狀都有些詫異。
  夏典司忍不住道:“墨畫,你怎麽什麽都會?”

  “嗯嗯,”墨畫點頭道,“我是散修出身,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是要什麽都學一點的,這樣将來才有飯吃。”

  夏典司:“……”

  你一個太虛門弟子,陣法天才,顧家的小貴客,需要學這種東西來“混飯吃”?
  夏典司一個字都不信。

  墨畫一邊閑聊,一邊分心二用,給這怪物放着血。

  不過片刻,這怪物的身形,便一點點“消瘦”了下來。

  它身上的鱗片,也在萎縮,蛻化,漸漸變淡,最後融入皮膚。

  随着時間推移,血越放越多,怪物越來越瘦,這畸形的怪物軀體,便能一點點看出“人形”來了。

  衆人這才心中暗驚。

  這隻血腥的怪物,竟真的是個人……

  又過了大概一炷香功夫,血就放得差不多了。

  而這怪物,也恢複了原貌。

  是一個身材矮瘦,面容蒼白,手腳上還殘留了些許怪物鱗片的古怪老者。

  水閻羅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容,歎道:“的确是‘巫先生’……”

  墨畫看了眼從他身上放出的濃稠的,沾着穢氣的鮮血,有些遺憾。

  “并沒有龍血……”

  這“巫先生”身上,覆有龍鱗,且必然吞噬過龍血。

  墨畫還以爲,自己用汲血術,多多少少,能将一些龍血放出來,然後自己悄悄截留,用來研究研究。

  可惜希望落空了。

  而此時這巫先生,仍舊昏迷不醒。

  “要把他弄醒……”墨畫道。

  這巫先生,駐守龍王廟,主持祭祀,必然也不是什麽好人。

  此時大家趕時間,要想辦法出去,自然沒空跟他幹耗,等他睡個自然醒。

  把人弄醒這種事,在場這麽多典司,也輪不到墨畫插手。

  夏典司取出幾枚丹藥,喂進了巫先生口中。

  墨畫也不知,這是補血用的,還是下毒催命用的。

  片刻後,巫先生氣色果然好了點,但他仍舊沒醒。

  夏典司還想再喂幾枚,可顧長懷已經不耐煩了。

  他一把攥住這巫先生的脖子,直接提了起來,在地上哐哐摔了幾下。

  墨畫眼皮一跳,他能隐隐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但不得不說,這種“叫醒”的手段,的确很奏效。

  片刻後,一道呢喃的蒼老的聲音響起。

  “住……咳,住手……”

  顧長懷住手了,将這巫先生丢在地上。

  這巫先生緩緩爬起,隻覺頭昏腦漲,且渾身酸痛,伴之嚴重失血,元氣大傷,一時如墜刑獄,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他神色痛苦,看向衆人,皺着眉頭道:
  “你們……是何人?爲何到我龍王廟來,竟膽敢打擾我神主的清淨,你們就不怕……”

  “少廢話,”顧長懷不耐煩道,“我們問你話,你老實交代,如若不然,現在就将你宰了。”

  巫先生冷笑,“無知蠢貨,膽敢……”

  顧長懷又直接掐着他脖子,将他拎起,在地上又摔了幾遍。

  這下巫先生就老實了。

  痛苦讓他明白了現實的處境。

  “公子,你問吧,老夫知無不言。”巫先生揉了揉斷掉的肋骨,合掌真誠道。

  顧長懷道:“我且問你,爲什麽要搶我們的令牌,不讓我們出去?”

  “搶令牌?”巫先生一怔。

  顧長懷目光冰冷,“你不知道?”

  巫先生皺眉想了想,疑惑道:

  “我爲什麽要搶你們的令牌?什麽令牌?再者說,我都不認識你們,爲何要搶你們的令牌?”

  顧長懷皺眉,其餘衆人面面相觑,墨畫也有些奇怪。

  這個巫先生,什麽都不記得?
  墨畫道:“那你知道什麽?”

  “知道……什麽?”巫先生還是不太明白。

  “就是,”墨畫想了下,道,“你在此之前,最後一段記憶裏,是在幹什麽?”

  巫先生合掌,虔誠道:“我就坐在這廣場的大殿前,例行講課,向守廟的信徒,宣揚神主的威德。”

  “而後……”

  巫先生盡力回想了一下,神情忽而一變,目光有些癫狂:

  “我似乎,聽到了神主的啓示,祂說,這廟裏将有一場大危機,神主的強敵即将到來,要來殺神主的信徒,奪神主的道場,亵渎神主的祭壇,染指神主的權柄……”

  “然後,然後,我就……”

  巫先生眉頭緊張,神情有些痛苦,似乎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而後他忽然環顧四周,看到了慘死的守廟人,滿地殘肢,鮮血潑灑,一片血腥狼藉,忍不住有些反胃,神色震驚而後恍然。

  他面含憤怒,以手指着衆人,顫聲道:“你……是你們……”

  “你們就是神主的敵人!”

  “是你們,殺了我廟裏的信徒!手段如此殘忍,心性如此惡毒,你們……”

  巫先生急火攻心,說不出話來。

  墨畫搖了搖頭,“這些人,不是我們殺的。”

  巫先生怒道:“不可能!”

  “他們……是你殺的。”墨畫目光澄澈且笃定地看着巫先生。

  巫先生的表情,驟然僵在臉上,而後連連搖頭,喃喃道:“不可能,我怎麽可能殺了他們,我……”

  “你不光殺了他們,”墨畫接着道,“你還‘吃’了他們……”

  巫先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又急又怒,指着墨畫道:
  “好你個小鬼,你血口噴人!我……我怎麽可能吃人?我……”

  “你看看,你自己的嘴邊是什麽?”

  墨畫的聲音很平靜,但聽在巫先生的耳朵裏,卻宛如地獄裏的鬼怪般冰冷。

  巫先生砸了砸嘴,這才嘗出,自己嘴裏的血味。

  甚至齒間,還挂着肉絲。

  這些血,是人血,而這肉絲……

  巫先生兩眼一翻,猛然對着地面,瘋狂地嘔吐起來,似乎要把自己的肝膽都吐出來。

  墨畫看着巫先生,這才有些奇怪地嘀咕道,“他竟然真的不知道……”

  衆人看着被墨畫三言兩語,弄得快把腸子都快吐出來的巫先生,又回過頭默默看了眼墨畫,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巫先生吐了很久,直到真的快把自己的腸子都吐出來了,他才稍稍緩了過來。

  但他心裏,似乎仍舊接受不了,自己殺了神主的信徒,并且吞噬了信徒血肉的事。

  “定是你們,是你們!是你們殺的,與我無關……”

  巫先生歇斯底裏道。

  水閻羅不想承擔這個“罪責”,便虔誠道:“巫先生,您應該認得我,我也是神主的信徒,我……”

  “住口!”巫先生憤怒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是你将這些惡人引來的,你背叛了神主,你也是神主的罪人!”

  水閻羅臉色難看。

  肖典司目光微閃,便道:“巫先生似乎什麽都不知道,那留他也沒用了,既然如此,便剖開肚皮,取出那枚令牌,我們也好出去。”

  巫先生神情一震,“什麽剖開肚皮?”

  肖典司看着他,緩緩道:“你化作怪物,搶了我們的令牌,吞進了腹中。”

  巫先生道:“不可能!”

  肖典司也不與他廢話,“我剖開你的肚皮,取出令牌,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巫先生驚恐道:“這如何能行?我身負重傷,一旦剖開肚皮,哪裏還能活着?即便不死,也隻能剩半條命了。”

  肖典司漠然道:“你死不死,與我何幹?我隻要令牌。”

  “可我腹中,真的沒有令牌。”

  “你怎麽知道沒有?”

  “我肚子裏有沒有,我如何能不知道?”

  “我不信。”

  “你……”

  肖典司拔劍,就要剖巫先生的肚皮。

  巫先生臉色蒼白,無力抗拒,“真的沒有,我腹中一點異物感都沒有……”

  可肖典司不聽,他相信眼見爲實。

  便在這時,墨畫突然道:“肖典司,巫先生的腹中,可能真的沒令牌了。”

  肖典司微怔,皺眉道:“爲何?”

  墨畫道:“他化作怪物,血肉太過污穢,而且可腐蝕外物,那枚魚骨令牌,看着并不像是太堅固的東西,被他吞進腹中這麽久,估計早就被血氣腐化掉了……”

  “是,是,”巫先生抓住了一條救命稻草,連連點頭道,“這小鬼……小道爺言之有理!”

  肖典司神情冷峻,沉默不語,不知在思索什麽。

  墨畫見機,便對巫先生道:“如今龍王廟的大門封死了,你可還知道,其他離開龍王廟的方法?”

  巫先生神色躊躇。

  墨畫的語氣冰冷了些,“别怪我沒提醒你,這位肖典司,可不是好相與的。你若沒一點用處,即便腹中真的沒令牌,他也會将你剖腸開肚……”

  巫先生面白如紙,沉思片刻後,咬牙道:“有辦法出去……”

  “什麽辦法?”

  “我,還藏了另一枚令牌……”

  墨畫眉頭一挑,“藏在了哪裏?”

  巫先生神情畏懼,幾番躊躇,最終緩緩開口道,“我藏在了……祭壇裏……”

  墨畫一怔,而後嘴角勾勒出了一絲淺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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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9 10:57:33
第850章 竊音(爲盟主貓膩的夜晚大佬加更~)
  終于!

  讓自己抓到小辮子了……

  墨畫心中欣喜不已,但表面上仍舊不動聲色,隻是闆着臉問道:“什麽祭壇?”

  “爲神主進獻供品的祭壇……”

  “在哪?”

  “在……”巫先生有些躊躇。

  墨畫善意地提醒道:“肖典司脾氣不好,你不說的話,他就要開你的膛,破你的肚了。”

  巫先生一慌,連忙道:“就在龍王廟的内殿!”

  墨畫眼眸微動,忽而搖頭道:

  “不對勁,你一點要求都不提,一個條件都不講,就這麽輕易地将祭壇的位置說出來了?肯定有問題……”

  巫先生苦笑,“刀在你們手上,我不過是刀俎上的魚肉,哪裏還敢提什麽要求,諸位能饒我一命就行。我若是死了,就不能爲神主肝腦塗地,竭力盡忠了。”

  這個巫先生,死到臨頭還想着他的“神主”。

  腦子也不知被洗成什麽樣了。

  墨畫搖了搖頭。

  一旁的肖典司沉思片刻,不願再拖延,便以長劍指着巫先生的喉嚨,狹眼之間,流露出一絲鋒芒,冷聲道:
  “你帶路,去祭壇,将你藏的魚骨令牌取出來,我便不殺你。”

  巫先生被劍指着,顫聲道:“好,我這便帶你們去……”

  朝思暮想的祭壇,墨畫心裏也想去得不行。

  但這麽多人看着,他表面上得裝裝樣子,便一副顧慮重重的模樣道:
  “恐怕有詐……”

  肖典司搖頭:“無妨。”

  墨畫又道,“這個巫先生,未必存了什麽好心。那個祭壇,也不一定是什麽好地方……”

  肖典司道:“我們這麽多人,還有四個金丹,在這龍王廟裏,也不怕什麽,至于巫先生……”

  “這一路上,但凡有些風吹草動,我便先請這巫先生赴死。”

  巫先生面頰抽搐,但也不敢說什麽。

  他隻有築基修爲,若不變成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龍鱗怪物,自然不可能是肖典司的對手。

  墨畫這才歎了口氣,“勉爲其難”道:

  “既然如此,便聽肖典司的,去一趟祭壇看看吧。”

  肖典司點了點頭,以劍指着巫先生道:“請先生帶路。”

  巫先生臉色難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此時也容不得他不答應。

  “諸位,随我來……”

  巫先生環顧四周,對着滿地守廟人的屍首,心虛地拜了一拜,而後便轉過身,向着夜叉大殿走去。

  進了夜叉殿,便見道路兩側,立着數尊有手有腳,身覆鱗片,面容怪異,藍面獠牙的夜叉。

  墨畫見了,心裏嘀咕。

  這些夜叉的模樣,竟與巫先生化作的怪物,有幾分相似。

  巫先生卻看都不看這些夜叉雕像一眼,繼續向裏面走。

  過了夜叉殿,又經過幾個殿堂,便來到了龍王廟的中殿。

  隻是一到中殿,血色遍地,衆人不由神色微變。

  放眼所及,整個中殿,數不清的亭台殿閣,大半都已然被拆毀了,梁木傾塌,徒留下斷垣殘壁,一片空蕩蕩,顯得狼藉和荒蕪。

  而四周的地面,也浸着污穢的血水。

  血水發黑,腥臭,但又似乎蘊含着充沛的邪力。

  墨畫思索片刻,取出一根精鐵長棍,在水裏浸了一會,再取上來時,精鐵棍已經被邪氣腐蝕掉了,鐵質松散,内裏黑紅一片。

  墨畫轉過頭,看向巫先生,問道:

  “你這血水,是用來畫邪陣的?”

  巫先生心裏狂跳,但表面上卻有些茫然且慌亂道:“小公子,什麽邪陣,我不知道……”

  “你不是陣師麽?”墨畫問。

  “老夫是陣師不假,但這血水,我真的一點不知道。”

  “那這裏的大殿是怎麽回事?爲什麽全塌了?”

  “這……”巫先生面色躊躇。

  墨畫語氣微冷,“外面的那些人,死在你手裏,被你吃下肚子,你可以說不知道。但這裏面的廟宇,被拆毀成這副模樣,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是龍王廟的主事人,别跟我說你連這個也不知道?”

  巫先生面皮微跳,道:“奉神主的旨意,這龍王廟要破土翻修,因此這殿宇,便都拆了,打算重建,可……”

  巫先生無奈,“……還沒來得及動工,便發生了此等變故,守廟人全死了,我也不知何故,成了這般模樣,這滿地的血水,我真的不知究竟是從哪來的……”

  墨畫皺眉不語。

  肖典司目光淡漠,掃視四周,開口道:

  “罷了,說這些也沒用,讓他快些帶路吧。找到祭壇,拿到魚骨令牌,離開這破廟要緊。”

  墨畫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

  巫先生也安安分分,在前面帶路。

  隻是地上的血水,血腥污穢,修士沾不得,因此要在斷垣殘壁間,另找通路,如此便多花費了些時間。

  一路磕磕絆絆,總歸是穿過了一片殘垣的中殿,越過了漫地猩紅的血水。

  而過了中殿,橫亘在面前的,便是一道大門。

  大門足有五六人高,頭頂廟檐,寬大厚重,上面刻着壁畫,兩門合攏之間,有一個巨大的石鎖模樣的猙獰羊頭。

  羊頭張着嘴,威嚴可怕,将兩扇門緊緊咬合。

  這是隔絕中殿和内殿的大門。

  也是隔絕祭壇的一扇大門。

  墨畫看着那猙獰而可怖,但又熟悉而親切的羊頭,隐隐感應到,羊頭大門後面,那令人蠢蠢欲動,垂涎三尺的氣息,心髒“噗通噗通”直跳。

  他也不裝了,直接問巫先生道:
  “怎麽開門?”

  巫先生道:“這個門,不太好開……”

  “别說廢話。”墨畫闆着臉。

  “好,好……”

  巫先生連連道,心裏嘀咕:這小鬼,怎麽适才還一臉戒備,現在反倒有些急切了?
  這一路走來,這小鬼實在太過精明了。

  一丁點小事,他都能挑出刺來。

  那雙眼睛清澈如水,偶爾又深邃如淵,被他盯着看的時候,渾身都不自在。

  巫先生不太敢欺瞞,便道:
  “這大門的開啓,要花些時間……原本是要在祭祀之前,提前一日準備好,先擺上供品,焚香告知神主,求神主賜下旨意,得其恩準,這才能将門打開……”

  墨畫皺眉,“你再說明白點。”

  “是,是,”巫先生道,“簡單說,就是要擺供品,奉人牲,一日之後,若神主恩準,這大門自然便會打開。”

  “爲什麽要一天這麽久?”墨畫問道。

  巫先生苦笑,“這,這是神主的規矩,開這個門,就是需要一日的時間,至于爲什麽……我隻是神主的仆人,如何能知道……”

  墨畫眉頭微微蹙起,但也沒說什麽,而是道:
  “那你現在開門。”

  巫先生爲難道:“開這個門,要人牲……”

  “什麽人牲?”

  “就是要活人,以此爲‘牲’,才能開門……”

  墨畫神色冷漠道:“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隻要開門,其他的你自己想辦法。”

  “什麽人牲,狗牲的,你自己去弄。弄不來,你就把自己宰了,當‘人牲’供上去。”

  巫先生臉上苦笑,心中卻氣得牙癢。

  這個小鬼,當真可恨!
  早晚會被神主責罰,死無葬身之地!
  墨畫也不慣着這巫先生。

  他跟這種心思深,不人不鬼的大師“神棍”打的交道多了,知道他們都是什麽德行。

  你不逼他們一下,根本不知他們都藏了哪些手段。

  “快點開門,别耍花樣,不然開膛破肚!”墨畫威脅道。

  另一旁的肖典司,也手按長劍,虎視眈眈。

  巫先生歎了口氣,也不敢再刻意敷衍了,而是走到大門一側的一個雕像旁,轉動了機關,自雕像的腹中,取出三個匣子。

  匣子上刻着陣法,墨畫一眼就看出,是寒冰類的陣法,估計是冷藏用的。

  巫先生打開匣子,匣子中,有三枚跳動的心髒。

  這三枚心髒,不知是人還是妖的,也不知存放了多久,但血色還算新鮮,從匣中取出時,還在微微顫動。

  巫先生将這三枚心髒,擺在了大門之上,那羊角浮雕的口中。

  刹那間,羊口分出數根獠牙,咬住了這三枚心髒。

  鮮血滲出,沿着獠牙,被吸入羊角浮雕的口中,而後滲入浮雕的四周,順着上面的血槽,将四周的詭異紋路,一一激活。

  隻不過,這個進度很緩慢。

  “血槽浸滿,這門便可以開了。”巫先生道。

  墨畫見這個大門,的确是在慢慢打開,點了點頭,也不再爲難這個巫先生了。

  既然大門開啓,要一天時間。

  在此之前,衆人隻能默默等着,有些人身上還有傷,需要找地方打坐休息。

  但問題在于,墨畫這群人其實本就不是一路人,表面上雖相安無事,但彼此之間,仍舊心存芥蒂和猜忌。  


  因此休息的時候,衆人便很有默契地分開了,在羊角大門前的斷垣殘壁處,各自找了地方打坐休息,同時保持着戒備,互相提防。
  巫先生孤零零一個人。

  謝流,水閻羅,還有肖典司三人一起。

  肖天全沉思片刻,不知在想什麽,也暫時和肖典司待在了一處。

  墨畫自然和顧長懷,還有夏典司待在一起。

  至于歐陽楓和花淺淺,也被他拉着,在夏典司附近打坐療傷了。

  肖典司看到了,但沒有出手阻攔,隻是看了一眼墨畫,提醒道:
  “太阿門這小子中的,是我的水獄勁,百花谷那丫頭身上的毒,是癸水毒,在這龍王廟裏,水獄勁隻有我能消,癸水毒也隻有我能解……”

  言下之意,讓墨畫不要有别的心思。

  歐陽楓和花淺淺兩人,仍舊是他的人質。

  墨畫心裏覺得有些棘手,但表面上隻随意地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肖典司放心,我不會帶他們跑路的。”

  肖典司神情漠然,不見喜怒,轉身離開了。

  而後墨畫找了處幹淨的地方,讓衆人休息。

  四周有殘垣斷壁圍着,還算安全,也能看到不遠處的羊角大門,能看到血槽的進度,預判大門開啓的時間。

  顧長懷和夏典司席地而坐,戒備着肖典司幾人。

  歐陽楓和花淺淺則在二人的護法下打坐,一個療傷,一個壓抑毒性。

  墨畫也坐了一會,便覺得地有點涼。

  這龍王廟,在煙水河中央,水氣浸染,涼氣森森的。

  之前打架和趕路時還好,此時一靜下來,坐在地上,便覺得身上有些冷冰冰的。

  墨畫取出一個暖和的毯子,将自己裹了起來,轉頭看了眼顧長懷他們,想了想,又取出幾條毯子,一人發了一條。

  他時常外出,也經常露宿,儲物袋裏毛絨絨的毯子是必備的。

  這還是他當初和師父,小師兄小師姐一起雲遊時,養成的習慣。

  衆人有些意外,但也不推脫,向墨畫道了謝,接過毯子,往身上一披,果然覺得身上暖洋洋的,不由感激墨畫的細心和體貼。

  之後衆人無話,打坐休息。

  四周靜谧了起來。

  墨畫圍着毯子,趁着空閑,在心裏默默考慮着龍王廟的事。

  有些事,别人不在意,他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畢竟神念之道中的大兇險,邪神妖魔裏的大危機,其他人不曾親眼見過,不曾親身體會過,自然不會明白。

  而這龍王廟裏的事,乍看之下,或許沒什麽,但細細想來,違和的事又太多了……

  “祭壇真的在這大門後面?”

  “裏面會不會有其他兇險?”

  “這巫先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有沒有藏着其他壞水?”

  “龍血在哪?”

  “還有就是,這滿目的斷垣殘壁……又是爲了什麽?破土重修,修的是什麽?”

  “……”

  墨畫将這一路的點點滴滴,一點點回想,在腦海中猜測着答案,然後來回印證。

  正沉思間,墨畫忽而一怔,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這是……陣法的氣息?

  有人在偷偷布陣法?

  誰啊?

  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布陣法?
  墨畫悄悄轉過頭,借着龍王廟内,有些昏暗的光線,偷偷看去,這才發現,布陣法的人……

  竟是肖典司!
  墨畫心中微驚,稍加推衍,而後又輕輕松了口氣。

  “布的是隔音陣,不是什麽危險的殺陣困陣邪陣……”

  估計是想說悄悄話,怕人偷聽。

  墨畫放下心來。

  他繼續撿起适才的思路,接着思索下去,可想着想着,墨畫又是一怔。

  “說悄悄話?”

  墨畫心裏突然很是好奇,眼睛微微發亮。

  有人當着他的面,布下隔音陣,說不可告人的悄悄話,這讓他怎麽忍得住……

  墨畫琢磨了一下,又偷偷拿出兩個毯子,将自己的腦袋也裹住,佯裝在休息,身子卻悄悄從毯子裏滑了出來,而後施展了隐匿術,偷偷溜了。

  一旁的夏典司,眼睜睜看着墨畫就這麽溜了,忍不住張了張嘴。

  顧長懷倒見怪不怪了,他甚至還親手替墨畫掖了掖毛毯,讓墨畫這個“毛毯人”裝得更像了一點。

  墨畫隐着身,悄悄靠近肖典司,在距離肖典司數丈的地方停了下來。

  肖典司畢竟是金丹,他沒敢靠太近。

  墨畫環顧四周,找了個牆角,蹲了下來,擡頭偷偷看去,發現肖典司此時,正在隔音陣的範圍内,跟水閻羅說着什麽。

  兩人神情凝重,聲音低沉,顯然是在聊什麽機密的事。

  “機密的事……”

  墨畫一時心癢,想了想,便将神念很“溫柔”地放出,感知地上的隔音陣。

  這隔音陣,是二品的。

  在二品地界,也隻能用二品陣法。

  既然是二品陣法,那就簡單了。

  墨畫心中稍加衍算,算出了隔音陣内部靈力流轉的間隔,這個間隔,就是陣法内在的“破綻”。

  而後他取出一根以微刻手法,刻上了“竊音陣”的銀針,曲指輕輕一彈,将這銀針,彈入了隔音陣的破綻之中。

  銀針很輕,聲音極微。

  而隔音陣,不僅從内向外隔音,從外向内也隔音,因此肖典司并未察覺。

  當然,主要他也想不到,有人能以這種手段竊聽他說話。

  竊音的銀針,破入陣法,墨畫取出對應的絲線,纏在耳邊,不過片刻,果然就能聽到聲音了。

  一開始,聲音還有些斷斷續續,後面才漸漸清晰: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之前已經救了你一次了,想不到你還是這麽不濟事……”

  “……若不是爲了打開那個東西,我才懶得顧及你的死活?”

  墨畫聞言有些錯愕。

  打開……那個東西?
  什麽東西?
  墨畫細細思忖片刻,心中一驚,“不會是……打開水獄禁匣吧?!”

  這個笑面虎,想利用水閻羅,打開水獄禁匣?

  墨畫一時心緒重重,片刻後,平複下心情,繼續偷聽起來。

  “大哥,不是我無能,實在是種種變故,太出人意料了,仿佛一舉一動,都被人算計過一樣……”

  水閻羅沉聲道。

  肖典司神情漠然,“我不聽借口。”

  水閻羅悻然閉口,不敢再多言。

  肖典司轉過頭,看了眼水閻羅,“那個東西呢?”

  水閻羅的臉色,瞬間慘白。

  肖典司見水閻羅這副神情,不由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他瞳孔一縮,猛然睜大眼睛,語氣森然道:

  “你别跟我說……你弄丢了……”

  “沒丢,”水閻羅顫聲道,“隻是……現在不在我手上。”

  肖典司目露殺意,氣極反笑:

  “好啊,好,你本事大了,那個東西都能丢。我是不是告誡過你,你的命可以丢,但是那個匣子,千萬不能有一絲閃失?”

  水閻羅咬牙道:“大哥恕罪,是我一時疏忽,着了小人的道,這才被人暗中算計,将那匣子搶了去。”

  “我已經盡力,在奪回那匣子了,一定不讓大哥失望。”

  肖典司皺眉,“那匣子現在在誰手裏?”

  水閻羅道:“在……在那個叫墨畫的小鬼手裏。”

  正在偷聽的墨畫,忍不住縮了下腦袋。

  肖典司反倒是神色怔忡,仿佛沒聽清一般,“誰?”

  “墨畫……”水閻羅小聲道。

  “哪個墨畫?”

  “就是……剛剛還跟大哥您說過話的,那個……墨畫。”

  肖典司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神情極爲精彩。

  搶了水獄禁匣的人,就是自己一開始想捉來當人質但沒捉到,而後同行走了一路,還與他有商有量地定下計劃,一起抓捕巫先生的……那個小鬼?!

  這小鬼搶了自己的至寶,然後還跟沒事人一樣,在自己面前晃悠了大半天。

  而自己,一無所知!
  肖典司此刻真的是,殺了水閻羅的心都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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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5
匿名  發表於 2024-9-10 13:10:27
  第851章 大瓜
  這麽重要的事,這個廢物現在才說,若非如此,自己當初便是手段盡出,也要将那個小鬼拿下!
  肖典司殺氣騰騰地看了水閻羅一眼,而後轉過頭,雙目微張,目光陰厲,向遠處的“墨畫”看去。
  他的眼底,有血色的煞氣翻湧,氣息駭人。

  但遠處的“墨畫”,隻是一個“毛毯人”,并不會感到害怕,因此一點反應都沒有,安安穩穩地靠在斷牆邊小憩。

  反倒是一旁的顧長懷,察覺到了異樣,冰冷地看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僵持,但都一言不發,片刻後各自收回目光。

  肖典司心中冷哼了一聲。

  “這個顧長懷,倒是一如既往地警覺……”

  “至于那個小鬼……心還挺大,睡得挺沉……”

  他收斂起情緒,兩隻眼眸重又眯起,将一切都藏于心中城府,淡然道:

  “我知道了,水獄禁匣事,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

  “是。”

  “你的功法,修得如何了?”肖典司又問水閻羅。

  “不負大哥所托,已經修到四重了。”水閻羅道。

  肖典司神色微霁,點頭道:“差不多了……”

  水閻羅聽聞肖典司此話,似乎也如釋重負,拱手道:

  “水獄門的法門,的确精妙,全賴大哥傾囊相授,我才能有這點本事傍身。”

  傾囊相授?

  墨畫聞言一驚。

  這水閻羅一身的本事,竟是笑面虎教他的?!

  肖典司“嗯”了一聲,不再說什麽,而是揮了揮手,讓水閻羅下去了。

  水閻羅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場間便隻剩下肖典司一人。

  墨畫皺眉,剛準備離開,忽而神念一動,發現了另一道人影。

  “還有人來?”

  墨畫想了下,便繼續在牆角待着,豎着耳朵聽着。

  片刻後,一道身影從暗處走出,到了肖典司面前,拱了拱手道:“伯父。”

  來人一表人才,正是肖天全。

  肖典司看了眼肖天全,神情極爲複雜,片刻後冷笑一聲,“不必喊我伯父了。”

  肖天全道:“血脈不斷,有這份因果在,您永遠是我伯父。”

  “血脈……”

  肖典司神色漠然,露出一絲譏諷,“世人皆知,富人眼裏,錢不算什麽;權貴眼裏,權不算什麽;而在家族眼裏,血緣也不算什麽。”

  肖典司看着肖天全,神情越來越冰冷,目光也越來越漠然,甚至帶了一絲,隐忍許久的怒意和不甘:
  “我盡心盡力,籌謀了這麽多年,做了那麽多髒活,爲肖家付出多少心血,所求的,無非就是一個道廷司掌司的位置。”

  “甚至有些事,爲了不連累家族,所有的髒水,都是我一個人在擔着。”

  “你年紀輕輕,入道廷司,也是我手把手,一點點扶持着你。”

  “你要功績,好!我找人替你賣命;你覺得無聊,我去胭脂舟上給你找女人;你要前程和人脈,我引你進公子閣……”

  “甚至我都打算好了,隻要我當了掌司,經營好關系,鋪好路子,将來五品乾學道廷司,下一任掌司的位置,必然就是你的!”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

  肖典司眼中滿是怒意,“族裏的那些老不死的,竟然這麽急,甚至想越過我,直接提拔你,去争這個掌司!”

  肖典司氣極反笑,“真是好打算!我窮盡一生,辛辛苦苦鋪的路,一步還沒踏上去,自己反倒就成了磚石。”

  “這就是世家!說起關系來都是血親,争起利益來,全是涼薄的畜生!”

  肖天全臉色微白,神色有些羞慚,“伯父,這是老祖的安排,我也無可奈何……”

  “你自然是無可奈何,好處全落到你身上了,你還想如何?”肖典司冷笑。

  肖天全垂下頭來,向肖典司鞠了一躬。

  肖典司盯着肖天全看了看,心知這件事,自己這個侄子确實做不了主,既覺得體諒,但同時也難免心中嫉恨。

  怪隻怪,肖家這屆弟子中,肖天全實在是太優秀了。

  血脈,靈根,天賦,悟性,相貌樣樣俱佳。

  自己若是老祖,想必也會獨寵這個嫡系的孫兒,想方設法,爲他鋪路。

  與這個朝氣蓬勃的天之驕子比起來,自己這個暮氣沉沉,蠅營狗苟的中年典司,舍了便舍了,根本沒人會在乎,也沒人會多看一眼。

  而隻要年輕,天賦好,樣貌好,對肖家來說,未來的利益也不可限量。

  尤其是……聯姻。

  肖典司漠然道:“我聽說,老祖他們,在商議你和夏典司的親事……”

  這突然的一句話,宛如晴天霹靂,雷得在一旁偷聽的墨畫外焦裏嫩。

  哮天犬……和夏典司的親事?!
  啊??

  墨畫的嘴,張得跟鴨蛋一樣。

  什麽玩意?
  震驚之後,墨畫立馬意識到什麽,收斂起情緒,聚精會神,繼續聽了起來。

  另一邊,隔音陣中。

  肖天全拱手,沉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肖典司面容帶着一絲嘲諷,還有一絲欽佩,點頭道:“不愧是老祖啊,行常人不敢想……”

  “照常理來說,以我肖家的品級和地位,是斷然不配與夏家聯姻的,但你和夏典司,情況又很特殊……”

  “你靈根好,天賦好,前途不可限量,最重要的,是很年輕。”

  “夏典司也不錯,樣貌靈根,也都是上佳,沒什麽挑剔的,但唯獨年紀大了,而且常年在道廷司任職,冷冰冰的,脾氣也不好。”

  “以夏典司的品貌,向上議親,乃至平嫁,都有些不易。而你還年輕,以前途未來,彌補了家世上的不足。”

  “這樣一來,你們二人反倒般配了。”

  肖典司目光微沉,看了眼肖天全,“我聽說……夏家的那位夏監察,已經親自見過你了,對你很是滿意?”

  肖天全肅然恭敬道:“全蒙夏監察擡愛。”

  肖典司冷笑,歎了口氣,寒聲道:

  “都打得一手好算盤啊……你們二人聯姻,夏家有了拴住肖家的繩子,而肖家,也有了向上爬的梯子,好啊,好……”

  唯獨他這條賣命的老狗,被人賣了。

  若是不叫喚,還能喘幾口氣,若叫喚了,怕是連骨頭都不留。

  肖天全也有些感歎,神情真摯道:

  “伯父,您的恩情,全兒沒齒難忘,這些謀算,都是老祖們定下的,我實在沒資格置喙……不過伯父放心,他日我做了掌司,必委您以重任。将來,您即便做不了掌司,但至少副掌司的職位,非您莫屬。”

  肖典司點了點頭,“不錯,至少這給人畫餅,讓人賣命的嘴上功夫,你學得不錯。有這個功夫,這個掌司做起來,應該沒什麽問題……”

  肖天全道:“伯父……”

  肖典司眉毛一挑,“我待你不薄,你也别當我是蠢貨。”

  肖天全便沉默了。

  肖典司最後又深深地看了肖天全一眼,“念在我姓肖,而你是肖家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是肖家未來的頂梁柱……看在這個情分上,我保你從這龍王廟裏安全離開。”

  “但出去以後,典司這個身份,我便不要了,‘肖’這個姓氏,我也舍了,你也與我再無半分瓜葛。是死是活,皆與我無關……”

  肖典司言盡于此,漠然拂袖離開了。

  肖天全神情有一絲失落,似乎心中到底還是感念着這些時日來,肖典司對他的關照,但不過片刻,這些失落便消失了。

  他是天之驕子,與肖典司不同,此時分道揚镳,也是好事。

  肖天全向着肖典司的背影,遙遙行了一禮,便也轉身走了。

  兩人離開後,墨畫微微松了口氣,這才取回銀針,收好鐵絲,隐匿着身形,悄悄又回到了休息的地方,鑽進了自己的毛毯之中。

  “毛毯人”又變成了墨畫。

  顧長懷察覺到動靜,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聽到什麽了?”

  夏典司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墨畫回想着适才的談話,神情震驚。

  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還吃了個驚天的大瓜!
  這瓜太大,自己一口都吃不下。

  肖家和夏家,竟然要給哮天犬和夏典司配對!
  墨畫張了張嘴,剛想開口,可轉頭看了眼夏典司,又頓住了。

  這件事,夏姐姐自己知不知道?
  若她不知道,即便告訴了她,似乎……也沒什麽用?

  胳膊擰不過大腿,夏姐姐雖然是金丹,但夏家可是中央道廷所在,居于九州正中的道州大世家。

  她即便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而若她已經事先知道了,自己豈不是,等于在當事人的面前,嚼舌根子?
  畢竟這種私下的議親,說出來不太好。
  夏姐姐估計也不太想别人知道,更不喜歡别人拿來議論。

  至于顧叔叔。

  這個笨蛋,他都不一定開竅,以他和夏姐姐現在的關系,跟他說了,他都不一定能意識到什麽。

  墨畫默默将這個大瓜,給咽了下去。

  有瓜不能說,他很難受。

  顧長懷見墨畫吞吞吐吐的,不解道:“你說啊,在猶豫什麽。”

  墨畫看了看顧長懷,又看了看夏典司,心裏歎氣,便挑了另一件事說了:

  “我剛剛聽到了一個大秘密……那個水閻羅,一身的本事,竟然是笑面虎教的!”

  顧長懷神情一震。

  夏典司反倒是有些錯愕,“笑面虎?”

  顧長懷無奈:“肖典司……墨畫給他起的外号,叫笑面虎。”

  “這樣啊……”

  夏典司點了點頭,回想了下肖典司的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心中也不得不承認,墨畫這孩子,起的外号倒還很貼切。

  墨畫見狀,便也跟着道:“我給肖天全也起了外号,叫‘哮天犬’。”

  “哮天犬?”

  夏典司一怔,随後神色如常,但嘴唇微抿,顯然有點想笑,但又在盡力忍着。

  顧長懷歎道:“說正事。”

  墨畫“哦”了一聲,稍稍斟酌了一下,便将适才笑面虎和水閻羅的話,簡略地說了。

  當然,省去了水獄禁匣在自己手上的事。

  肖天全的事,他也說了。

  “那個笑面虎,帶着‘哮天犬’去過胭脂舟,說是找女人給他取樂,還說引薦‘哮天犬’加入了‘公子閣’,爲的是拓寬人脈……”

  說這些話的時候,墨畫偷偷瞄着夏典司,見她眉頭微皺,神情之中帶着一絲厭棄,微微點了點頭。

  盡管最大的瓜,墨畫沒說,但這條秘密,也足以讓顧長懷和夏典司二人驚訝了。

  他們沒想到,肖典司竟然牽扯得這麽深。

  至于肖天全的事,二人意外,但倒也沒那麽意外。

  背地裏,胭脂舟是銷魂鄉,公子閣是權貴地,這種“橄榄枝”,除了真正道心堅定,心懷正直的修士,尋常世家子弟,幾乎不可能有人能拒絕。

  隻要不擺到明面上,這甚至還會是令人向往的“好事”,很多人求之不得。

  肖天全去過胭脂舟,也不算太意外。

  墨畫推測道:“現在看來,這個笑面虎,學的其實是水獄門的上乘傳承。”

  “水獄門的傳承,是分‘階級’的,以上克下,不容忤逆。”

  “笑面虎的傳承,明顯淩駕于水閻羅之上,所以心腸歹毒的水閻羅,在笑面虎面前,才會這麽老實……”

  顧長懷皺眉,“若是如此,想拿下肖典司,恐怕沒那麽容易……”

  墨畫也點了點頭,“假如說,水閻羅一身的本事,全是得自笑面虎,那水閻羅會的,笑面虎可能都會,甚至比水閻羅還強。”

  “也就是說,他不僅會癸水劍,還會水影步,水刑鞭,乃至……那個詭異的血瞳術……”

  顧長懷和夏典司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這麽一來,這個肖典司,就是金丹版的“水閻羅”,而且還是道法強化版的。

  或者換句話說,看似棘手的水閻羅,其實隻是“僞劣”版的肖典司。

  “這個肖鎮海,藏得好深……”顧長懷歎道。

  肖鎮海,就是肖典司的名字。

  這麽多年,他一直在道廷司鑽營,與人動手時也很收斂,看起來修爲實力都隻是中遊,不上不下的,卻沒想到背地裏藏着這麽多不可測的手段。

  夏典司神情嚴肅道:“既然如此,恐怕就不能輕易對肖典司下手了,最好是能先相安無事,離開這龍王廟再說……”

  墨畫點了點頭。

  隻是他心裏知道,恐怕沒那麽簡單。

  若是之前,笑面虎或許還存了相安無事,遠走高飛的心思,畢竟他也不想真正往死裏得罪夏家和顧家。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水獄禁匣在自己手裏,那情況就又不一樣了。

  顧長懷也道:“肖鎮海此人,面善心惡,城府很深,還是要提防一下……”

  “其他還好,唯獨那個瞳術,他若也修了,估計比水閻羅還強上不少,一旦中了他的瞳術,在這危機四伏的龍王廟中,估計就兇多吉少了……”

  夏典司沉思片刻,取出一枚玉佩,道:
  “這是我夏家的甯神玉,是不外傳的秘制靈器,可以甯神辟煞。帶在胸前,一旦中了瞳術,可以護住心脈,抑制煞氣,雖不能完全阻絕,但也遠比沒有好。”

  這是她原本準備用來對付水閻羅的。

  顧長懷這人,脾氣差勁,說話難聽,她本來是不打算給的,但現在情況特殊,這龍王廟的幾個金丹裏,隻有顧長懷值得她信任。

  顧長懷遲疑片刻,默默接過了玉佩,考慮了一下,順手遞給了墨畫道:

  “你拿着吧。”

  他是擔心,墨畫被肖典司下毒手。畢竟一開始,肖典司就想抓墨畫當人質。

  墨畫卻恨不得拿棍子敲顧長懷的腦袋。

  就這情商,怪不得單身一輩子。

  墨畫自然不可能要,拼命給顧長懷使眼色。

  “顧叔叔,這玉佩這麽貴重,你好生收着。”

  顧長懷道,“你……”

  墨畫道:“我沒事,笑面虎就算用瞳術,也隻會對你和夏姐姐下手。你和夏姐姐是金丹,你們安全了,我才安全,若你們中了笑面虎的暗算,那我才比較危險……”

  顧長懷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這才将玉佩仔細收了起來。

  夏典司一言不發,默默看着顧長懷,神色有些古怪,不知是不是生氣了。

  墨畫歎了口氣,心裏有些累。

  他突然體會到了,顧紅長老當紅娘的辛苦……

  此後衆人便安靜下來。

  歐陽楓和花淺淺還在療傷。

  肖典司和水閻羅那邊,也暫時相安無事。

  巫先生不知何時,已跪在羊角大門前,口中絮絮叨叨,表達着對大荒之主的虔誠。

  時間一點點流逝。

  羊角浮雕周圍的血槽,也在一點點,被三顆充當“人牲”的心髒之血填充。

  終于,過了足足一日,心髒的血被吸幹,徹底幹癟。

  羊角浮雕的血槽,也被徹底填滿,周邊顯示出詭異晦澀的血色紋路。

  一股威嚴可怖的氣息,從羊頭浮雕中散發出來。

  墨畫瞳孔微縮。

  其他人也都察覺到了這股詭異的氣息,茫然中有些不安。

  巫先生當即匍匐在地,叩了六次首,虔誠且蘊含恐懼道:

  “神主,我帶祭品來了,求神主開啓生祭之門!”

  巫先生說完,就五體投地,跪伏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一絲沉悶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冥冥中的某個存在,回應了巫先生的懇求。

  大門之上,羊角浮雕的眼中,古樸的金色光芒一閃即逝。

  而後,浮雕張開了嘴,松開了咬合住的兩扇門。

  大門緩緩打開。

  入眼的,是一大片茫茫然的血海,比外面殘留的血水,更濃,更稠,放眼望去,漫無邊際。

  這是一個,巨型的看不到邊的血池。

  而血池中央,立着數個妖魔雕像,雕像拱衛中間,擺着供台。供台之上,立着一副猙獰的羊角。

  羊角之前,擺着血肉祭品,四周滿是白森森的骸骨。

  這便是,煙水河龍王廟中,祭祀邪神的地方,也正是墨畫日思夜想的……

  大荒之主的祭壇!
  墨畫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生怕自己一旦呼吸重了,這祭壇就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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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 魚骨令
  墨畫的眼裏,一時間隻有祭壇。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看着茫茫如血海,無筏也無路,一眼望不到邊的巨大血池,這才皺起了眉頭。

  “怎麽過去?”

  墨畫問巫先生。

  巫先生道:“有白骨舟,可渡血海,到達彼岸。”

  “白骨舟?”

  “諸位随我來。”巫先生點頭道。

  自從進了内殿,靠近了血池,與祭壇離得近了,似乎也與“神主”離得近了,巫先生的臉上少了怯意,反倒多了一絲沉穩和虔誠。

  他在前面帶路,領着衆人,走到血池邊,一個巨大的魚身妖魔雕像處,不知掐了什麽手訣,便聽轟隆一聲,雕像身首分離。

  魚妖雕像上,白骨鑄成,魚一般的身子,滑入血海,恰好是一個“白骨舟”的模樣。

  巫先生道:“請。”

  衆人遲疑片刻,正欲動身前,墨畫卻突然道:“慢着。”

  巫先生回首,看向墨畫。

  墨畫道:“我問你,你這血池,是什麽時候建的?”

  巫先生合掌道:“龍王廟初建之時,這血池便有了。”

  “用來做什麽的?”

  “這……自然是用來供奉給神主的……”

  墨畫冷笑,“你胡說,我雖然修爲不高,陣法學得不好,但畢竟是大宗門出身,多少知道一些陣法的門道……”

  墨畫在說自己“陣法學得不好”的時候,顧長懷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心道這小子,又開始給人上眼藥了。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這血池,邪力澎湃,又位居這龍王廟的正中,必然是某類陣法的陣眼。以邪血催動,這陣法必是邪陣。”

  “你這麽輕易,就答應用這白骨舟,帶我們過血池,必然存着禍心,估計是想半路翻船,将我們弄下血池。”

  “又或者,你想用邪陣對付我們……”

  邪陣……

  墨畫此言一出,衆人心中皆是一凜。

  便是肖典司的神色中,也多了不少戒備。

  巫先生臉色微變,讪笑道:
  “小公子說笑了,你既然學過陣法,應該知道,世間一切陣法,皆需陣媒,無媒則無陣。”

  “這血池茫茫,無可依附,建不出陣媒,自然也沒法畫陣紋,更别說布陣樞,構陣眼了。”

  “再加上這池中血水,經年累月,邪力積聚,血肉沾之則亡,金鐵觸之則腐,即便布了陣媒,也早就腐蝕掉了,便是畫了陣法,也沒辦法開啓……”

  巫先生說完,壓下心中忐忑,看向了墨畫。

  墨畫皺了皺眉,似乎是很困惑,末了點了點頭,嘀咕道:“好像是沒錯,這四周也沒看有陣紋……”

  巫先生神色如常,心中默默松了口氣。

  他還以爲,真被這小鬼看出什麽來了……

  幸好隻是虛驚一場。

  幸好這小鬼,隻是個半吊子,似乎從長輩處學了點東西,就急着拿出來賣弄。

  雖說警惕性的确高,直覺也很敏銳,但到底年紀淺,學識上差了很多,否則的話,就壞了大事了。

  巫先生坦然道:“魚骨令牌,就供在祭壇上,你們若放心,便随我一同去,若不放心,老夫也實在沒辦法,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肖典司盯着巫先生看了看,沉思片刻,便開口道:“上船吧。”

  事已至此,便是這巫先生真的有其他心思,也隻能走下去了。

  因爲回頭也沒路了。

  但經墨畫提醒,肖典司到底還是起了一點疑心,吩咐謝流道:“你看着他,别讓他有任何動作。”

  謝流不喜歡被人頤指氣使,但在肖典司面前,他又隻能按捺下脾氣,抽出長劍,架在巫先生脖子上,冷冷道:
  “巫先生,得罪了。”

  巫先生冷漠地看着他,心裏也給他記了一筆賬。

  自己是神主的仆人。

  這些人,連仆人都配不上,也敢威脅自己。

  巫先生被謝流押着,上了白骨舟。

  其餘衆人,随後也上了船。

  而後白骨舟開拔,巫先生擺渡,帶着衆人,在茫茫血海中,劈波斬浪,向血池正中的祭壇走去。

  血池腥味,氣味難聞,且邪力澎湃。

  坐在白骨舟上,放眼望去,全是茫茫血水,衆人心裏多少有些忐忑。

  好在一路順風。

  不知巫先生,是真的沒其他打算,還是因爲被謝流挾持着,沒機會搞小動作,一路上血海洶湧,看似危險,但反倒異常地順利。

  大概半個時辰的功夫,衆人便到了岸。

  岸邊有白骨,白骨鋪台階,階上鑄魔像,數尊猙獰的魔像,拱衛着祭壇。

  墨畫盯着祭壇,差點走不動路了。

  要不是這麽多外人在,時機不好,他早就沖過去,踏着妖魔雕像,踢飛羊角頭骨,在這威嚴堂皇的祭壇上坐上一坐,爲自己點上一桌妖魔“大餐”了。

  這樣一來,自己十九紋的神識,又能更進一步了。

  十九紋更進一步,那金丹以下的陣法,除了二品絕陣,自己學起來幾乎都沒什麽門檻了。

  墨畫饞得不行。

  “可惜了……”

  可惜的是,現在時機不好,壞人太多,得耐着性子,一個個“清場”才行。

  墨畫的眼睛,微微眯起,佯裝無事發生,悄無聲息地混在人群裏。

  衆人來到了祭壇前,看着羊角頭骨,紛紛停住了腳步。

  不知爲何,祭壇上彌漫着一股令人心驚膽寒的氣息,仿佛在這裏,曾經有一股可怕的意志降臨過,令人心中忐忑,不敢上前。

  即便是并不相信“神主”之說,認爲龍王廟中的修士,不過是矯“神”之名,濫發殺性,心性癫狂之人的夏典司,此時心中也生出了一絲不安,察覺出了有什麽不對。

  肖典司問巫先生,“魚骨令牌在哪?”

  巫先生指了指供桌,道:“那供桌下方,最中間的蒲團,揭開之後,有個暗格。”

  肖典司看了眼祭壇,尤其是看了眼供桌之上,供奉着的猙獰羊角頭骨,心中到底忌憚,不敢親自過去,便對巫先生道:

  “你老老實實,去将令牌取來,别輕舉妄動。我的劍氣鎖定着你的心脈,你稍有異動,我便取了你的性命。”

  巫先生順從道:“是。”

  他徑自上前,但還沒到祭壇前,便開始叩頭,口中神神叨叨,說着“宵小無禮,神主勿怪”之類的求饒的話,似乎生怕引了邪神的怪罪。

  如此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一直走到祭壇的供桌前,又搗蒜一般,磕了八九個頭。

  巫先生這才掀開蒲團,從裏面的暗格中,取出一個木匣。

  他捧着木匣,垂着頭,恭恭敬敬緩緩後退,退了大概三十來步,這才轉過身,又徑直走到衆人面前。

  “令牌,我已經取來了。”

  巫先生說道,而後便當着衆人的面,将木匣打開。

  匣中果然藏着一塊令牌,魚骨制成,模樣怪異,與水閻羅之前用的,一般模樣。

  肖典司回頭看了眼水閻羅。

  水閻羅對着魚骨令端詳片刻,點了點頭,“确是開門的令牌,不會有錯。”

  肖典司這才放心。

  巫先生将裝有魚骨令牌的木匣放在地上,而後緩緩後退,目光平和地看向衆人。

  可在場的衆人,沒有一個人有動作。

  氣氛一時有些凝滞。

  之前衆人,或許有過極短暫的“齊心協力”,但那是之前。

  現在令牌就在眼前,這個臨時結成的“團隊”,也就不攻自破了。

  “這個令牌……”肖典司看着夏典司和顧長懷,沉聲道,“由誰來拿?”

  顧長懷目光一凝,“反正不可能你拿。”

  肖典司歎道:“共事了這麽多年,顧典司,竟然這麽不信任肖某。”

  顧長懷冷笑,“正因爲共事了這麽多年,所以我才不信任你。”

  肖典司目光微沉,語氣誠懇道:
  “不瞞二位,這龍王廟裏處處透着詭異,在這裏内鬥,實屬不智。不如我們仍舊暫時罷手,有什麽恩怨糾葛,等出了龍王廟再說……”

  顧長懷微微皺眉,道:“你想如何?”

  肖典司指了指地上的魚骨令牌,“爲表誠意,這塊令牌,我可以交由二位保管。”

  “隻要二位保證,能夠打開廟門,讓肖某安全離開這龍王廟即可。”

  “至于之後的事,等離開這破廟再說……”

  顧長懷和夏典司對視一眼,神情都微微有些詫異。

  但肖典司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兩人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夏典司點頭道:“好。”

  而後她緩緩走到匣子前,俯下身去取魚骨令牌。

  顧長懷則手握青鸾羽扇,微微催動靈力,全神貫注地盯着肖典司,同時微微側身,将夏典司護在身後。

  就在夏典司伸出手,觸碰到魚骨令牌的瞬間……  


  肖典司目光一沉,身形一閃而逝,而後化作了數道水影,重重疊疊,陰氣森森。
  “小心!”顧長懷低聲喝道。

  夏典司剛拿到魚骨令牌,一瞬間躲閃不及。

  顧長懷見狀,立馬催動數道風刃,向四周的水影席卷而去。

  風刃将水影一一絞殺。

  可這些水影破滅後,其中并無肖典司的身影。

  顧長懷一怔,而後猛然一驚,喊道:

  “墨畫!”

  他轉頭一看,卻忽然發現,墨畫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在夏典司伸手去拿魚骨令牌的時候,墨畫就察覺到不對,早早就隐身,跑得遠遠的了。

  他就知道,肖典司這老陰貨,肯定會對自己下手。

  這一路上,他神魂中也時不時能感知到,肖典司針對自己,那股隐而不發的殺意。

  這個笑面虎眯着眼,一副和氣,以爲自己隐瞞得很好,但并不知道,墨畫在神識之道上的造詣,比一般修士高出了太多。

  墨畫隐着身,退避了足有十丈之地,這才松了口氣。

  可他這口氣還沒松完,一股凜冽的殺機,便驟然降臨。

  墨畫瞳孔微縮,立馬施展逝水步閃開,眼角餘光一撇,便見他适才站立的地方,一道深藍色水靈力構成的囚籠,已然凝結。

  “水牢術!”

  這道墨畫平日裏,經常用來困人的法術,現在也終于有人對着他使用了。

  而且,這水牢上面,共凝結了八道鎖鏈。

  墨畫隻能凝結六道。

  這水牢術,比自己要強!

  墨畫神色一凜。

  水牢術的效果,他再清楚不過。

  一旦自己被困住,必然就成了甕中之鼈,逃也不掉了。

  片刻後,一道冰冷的,帶着些殘忍的神識,又鎖定在了他身上。

  墨畫神色凝重,又施展逝水步,險之又險地躲開了。

  與此同時,遠處一道水影中,肖典司的身形顯現,他捧着一面鏡子,看向墨畫的目光十分詫異,又不由驚歎道:

  “若論心思機敏,身法靈活,小公子你在肖某平生所見的修士中,足以排進前三。”

  “若是将修爲也考慮上去,你便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爲了抓你,我特意備了窺影鏡,來破你的隐匿;還将魚骨令牌拱手讓出,讓顧兄二人大意;同時借水影步掩護,驟然出手,卻不成想,還是讓你躲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兩記水牢術,都沒能抓住你……”

  肖典司越琢磨,越是覺得難以置信。

  别說一個區區築基修士了,便是一個金丹初期修士,他費這麽多心思和手段,也大概能困住了。

  這個小鬼,确實邪門……

  墨畫有些不開心道:“肖典司,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針對我這麽一個小修士做什麽?”

  肖典司神色默然,“你當真不知?”

  墨畫點頭。

  肖典司冷冷一笑,“那個東西,可是在你手裏?”

  墨畫一臉茫然,“什麽東西?”

  “那個……”肖典司目光一凝,并未說出口,而是道,“你從水閻羅手裏,搶走的東西……”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怔。

  便是顧長懷和夏典司,都有些神色詫異,始料未及。

  墨畫這孩子,什麽時候,還從水閻羅手裏搶走過東西?

  墨畫卻直接搖頭,“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肖典司額頭一跳。

  “你怎麽知道,我從水閻羅手裏搶走過東西?”墨畫理直氣壯問道。

  肖典司回頭看了眼水閻羅。

  墨畫明白了,而後有些愠怒道:“水閻羅此人奸猾,嘴裏的話,一概不能信!”

  “那個東西,說不定就是他自己偷偷藏起來了。他把鍋甩到我頭上,是想借刀殺人,借肖典司你的手殺了我。”

  “我這麽弱,被你一殺就死了。到時候死無對證,這個水閻羅,剛好便可以将東西獨吞掉了。”

  “實在居心叵測……”

  墨畫振振有詞。

  肖典司聽着聽着,忽而覺得,墨畫說得也有道理。

  那個東西在墨畫手上,的确隻是水閻羅的一面之詞,除此之外,誰也無法證明,水獄禁匣的真正下落。

  肖典司又看了水閻羅一眼。

  水閻羅早已氣得七竅生煙,忙道:

  “大哥,你千萬别信這小鬼的胡話,這小鬼奸詐狡猾,卑鄙無恥,嘴裏一句話都不能信!”

  肖典司冷冷看了他一眼,一直看得水閻羅心裏發毛,這才轉過頭,道:

  “小兄弟,明人不說暗話,水閻羅沒說話,那東西就在你手裏。”

  墨畫還不承認,“什麽東西?”

  肖典司微怒,冷笑道:“好,還與我裝傻。”

  他轉瞬又施展起水影步,想借水影步欺近墨畫,這樣憑借修爲上的壓制,可以限制墨畫的動作,借機施展水牢術,隻要有一記水牢術,困住墨畫哪怕一息時間,墨畫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可肖典司剛動手,面前一晃,便有兩道身影攔在了身前。

  正是顧長懷和夏典司。

  顧長懷手持羽扇,周身風刃缭繞,夏典司短劍輕握,劍上寒光湛湛。

  兩人護在墨畫身前,目光不善地看着肖典司。

  肖典司面皮一抽,微微歎了口氣,“我本不想與二位爲敵,卻不想你們如此緊逼,屢次三番,阻我好事,既然如此,便怨不得我不念共事之情了。”

  顧長懷面帶冷笑,可随後便察覺到不對。

  肖典司周身,有濃烈的煞氣纏繞。

  與此同時,一股極其磅礴冰冷的靈力,自他經脈中流轉。

  “這是……”顧長懷神色一變,而後猛然明白了過來,“……上乘法術?!”

  他當即催動所有風刃,化作一陣青色狂風,向肖典司殺去。

  而幾乎是一瞬間,夏典司也身如寒光,閃到了肖典司的身前,短劍高舉,劍上冰氣森森。

  上乘法術,威力大,但相對而言,施法調息的時間也長。

  對付一般修士還好,還能蓄個大招,一招定勝敗。

  但顧長懷和夏典司,鬥法經驗豐富,自然不會上當。

  他們都知道在上乘道法凝成之前,盡力攻殺,即便不能打斷法術,也能将肖典司擊成重傷。

  可他們的預判,出了一絲偏差。

  肖典司凝結上乘道法的時間,比他們料想得都短了許多。

  幾乎在他們的風刃和劍氣,攻到肖典司的瞬間,肖典司周身靈力澎湃,深藍色的水勁,化作數不盡的鎖鏈,層層疊疊,将他包裹在其中。

  而後隻一刹那,靈鎖爆開,宛如千條萬緒,向周圍擴散。

  地面之上,一道道囚牢隆起。

  而這數不盡的鎖鏈,加上重重疊疊的囚牢,彼此勾連纏繞在一起,化作一整座威嚴而可怖的……

  死水道獄!

  這個道獄,似乎可束縛并鎮壓法術範圍内一切修士。

  顧長懷周身,被密密麻麻的鎖鏈纏繞,動彈不得。

  而夏典司,因爲近了肖典司的身,更是被數道牢獄,死死鎮壓。

  道獄之中,死水彌漫,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肖典司蓄力的瞬間,便察覺到不妙,早已跑得遠遠的墨畫,此時見狀,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道法術,顧長懷二人或許不知道來曆,但墨畫心裏,卻比誰都清楚。

  水獄門鎮派絕學,修界罕有,幾乎是鳳毛麟角的上乘控制類道法——

  水獄術!
  墨畫曾記得,水獄門的于滄海于長老曾說過:

  這水獄術,是水獄門傳承體系中,最上層的‘控制法術’,可克制一切修行了水獄門功法,以及身法的修士。

  同時,水獄術還是一類真正意義上的“強控”法術,可無視金身術,金身符等金身類的法術免疫效果,對一切修士,進行強制束縛……

  水獄門絕學,鎮派傳承。

  上乘道法,強控法術,無視金身。

  墨畫心中越發震驚。

  他萬萬沒想到,這水獄術,竟然落在了肖典司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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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12 09:53:10
第853章 血戰
  這個笑面虎,藏得實在是太深了!

  于滄海這個水獄門碩果僅存的長老,尚且不知道水獄門這門鎮派道法的下落,而這個笑面虎,不僅将這道法弄到手了,還早已偷偷學會了。

  這誰能想到……

  墨畫正驚歎間,心中警兆又起,近乎本能地施展逝水步,外加隐匿術,向外逃去。

  一道癸水劍氣,劈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劈空了。

  而後又是一記水牢術降臨,又空了。

  原本以上乘控術,水獄術鎮住了顧長懷和夏典司,心中得意的肖典司,看着墨畫,此時又莫名火起。

  金丹都抓得住,偏偏這個築基小鬼,跟泥鳅一樣,滑不溜秋,連個衣角都碰不到。

  肖典司“啧”了一聲。

  “罷了……”

  他反過手來,一個閃身,來到了歐陽楓和花淺淺面前。

  歐陽楓和花淺淺神色微怒,剛想出手,被肖典司一人一指,以水獄勁打入肩頭,瞬間傷勢又加重了,動彈不得。

  肖典司将長劍,橫在兩人面前,漠然看向墨畫。

  墨畫無奈。

  顧叔叔和夏典司被這個笑面虎陰了,中了水獄術,暫時被鎮住了。

  楓師兄和淺淺師姐,又被這個笑面虎拿來威脅了。

  水閻羅和謝流,跟笑面虎是一邊的。

  肖天全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當然他也插不上手。

  數來數去,場間隻剩墨畫一個人了。

  局勢不對,墨畫歎了口氣,當即選擇投降,對肖典司道:

  “我認輸了,你别追我了。”

  肖典司一滞,而後目光一沉,“小公子,倒真是識時務。”

  墨畫點頭,“識時務者爲俊傑,我的确是俊傑。”

  肖典司失笑,搖頭道:“可惜了,若非道不同,立場不同,我真想與小公子結爲道友。”

  墨畫擺擺手,“再說吧……”

  自己朋友很多的,也不缺他這一個兩面三刀的笑面虎。

  肖典司也不以爲意,而是開門見山道:“小公子是明白人,我便不拐彎抹角了……”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那個匣子……在哪?”

  事到如今,墨畫也不藏着掖着了,道:
  “我放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了,出了龍王廟,我便告訴你?”

  墨畫一臉坦然。

  肖典司卻搖頭,“小公子,不要把别人當傻子。”

  墨畫一臉不解,“我拿誰當傻子了?”

  肖典司臉皮微微抽搐,将長劍搭在了歐陽楓的肩上,而後又看了眼花淺淺,略作沉思,笑道:

  “好個如花似玉的丫頭,若是香消玉殒,零落成泥,就可惜了……”

  墨畫便明白了肖典司的意思,歎了口氣,無奈道:“行吧。”

  歐陽楓口角含血,苦笑道:“墨師弟,不必管我,我技不如人,是生是死,都怨不得他人……”

  花淺淺也看了眼墨畫,俏容蒼白,目光決絕道:

  “師弟,你自己快走……”

  她手中拈着一根銀針,打算事不可爲,便自斷心脈。

  甯可死了一了百了,也好過在這些惡人手中,受他們折辱。

  更不能再讓他們威脅墨師弟了。

  墨畫哪裏能真的不管他們。

  若是别人也就罷了,不沾親,不帶故的,他拍拍屁股就走了。

  但楓師兄和淺淺師姐,都跟自己交情匪淺,而且平日裏,也時常照拂自己。

  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

  這是娘親從小教自己的。

  墨畫點頭道:“水獄門的鎮派之物,非掌門不傳的至寶——水獄禁匣,的确就在我身上!”

  此言一出,原本知道此事,和不知道内情的人,心中都是一震。

  肖典司料想這東西,應該就在墨畫身上。

  但墨畫真的承認了,他還是心中一顫。

  水閻羅和謝流面露貪婪。

  便是肖天全,目中也閃出一道精光。

  而顧長懷和夏典司二人,深知“鎮派之物”,“掌門傳承”到底意味着什麽,此時盡管被水獄術控制,神色仍舊是震驚不已。

  “這個匣子,我可以給你……”墨畫道,“但是,我有條件。”

  肖典司按捺下心中的激動,點頭道:“你說。”

  “放開楓師兄和淺淺師姐,消了他們身上的水獄勁,解了癸水毒。”墨畫道。

  肖典司點頭,“好。”

  “在龍王廟裏,也不得再對我們下手。”墨畫又道。

  肖典司也點頭,“可以。”

  “你先照做,放了師兄師姐,消去勁力,解去癸水毒。”墨畫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樣子。

  肖典司皺眉,“你先把匣子給我……”

  墨畫搖頭,理直氣壯道:“你是金丹,我隻是築基,我又打不過你,所以你要先答應條件,并照做了,我才能給你匣子。”

  肖典司沉思片刻,想想也對。

  這小鬼,雖然機靈狡猾,但一身本事,全用在逃命上,本身殺伐的手段不值一提。

  自己便是站着讓他殺,他都未必能奈何得了自己。

  既是如此,自當給他點喘息的餘地,不能逼得太緊。

  更何況,一切事情都沒有水獄禁匣重要。

  隻要水獄禁匣到手,其他一切都無關緊要。

  肖典司點頭道,“好。”

  而後他也很守信,在歐陽楓和花淺淺的肩頭各點了一指,撤去了他們體内的水獄勁,又取出一瓶丹藥,丢給花淺淺。

  “癸水門的清毒丹,可以解毒。”

  花淺淺遲疑片刻,這才取出一粒丹藥服下,過了一會,覺得餘毒消解了,微微松了口氣,對着墨畫點了點頭。

  肖典司目光嚴肅地看着墨畫道:“我都按你說的做了,小兄弟,可不要讓我失望。”

  墨畫點頭,果斷道:“好,匣子我給你!”

  墨畫将手伸進儲物袋,然後從納子戒中取出水獄禁匣,放進儲物袋,再“裝模作樣”從儲物袋中取出,幹淨利落地丢給了肖典司。

  他這番動作,太果斷,太幹脆了。

  仿佛丢的不是水獄門鎮派至寶,而隻是一個普普通通,不值錢的匣子。

  肖典司害怕墨畫陰他,因此竟有些遲疑。

  可就在他遲疑的這片刻功夫,一道人影驟然飛撲向前,當着肖典司的面,想将這禁匣抓在手裏。

  是謝流!
  肖典司震怒:“大膽!”

  他當即不遺餘力,一劍刺去。

  謝流不閃不躲,被肖典司一劍刺穿了肩膀,但仍舊義無反顧,搶到了匣子。

  搶到禁匣之後,謝流不顧傷勢,掙脫肖典司的長劍,幾個縱身,退到數丈之外,盡管肩膀上鮮血直流,心中卻是狂喜:
  “水獄禁匣!是我的了!”

  他狂笑幾聲,而後又滿臉憤然,恨聲道:
  “有此傳承,我謝流今後,再也不是無名之輩了!不會再對着他人卑躬屈膝,不會再受他人頤指氣使了!”

  肖典司見自己的寶物,被别人攥在手裏,當即怒不可遏,“找死!”

  他又一劍劈去。

  謝流冷笑,縱身便跑,躲開了肖典司這一劍。

  肖典司這一劍落空,當即面色一沉,并指一點,一道水牢術憑空凝結,向謝流籠罩而去。

  謝流初始還不在意。

  之前他見這肖典司,用水牢術控那個小鬼,一招都沒中過,也隻以爲這是一個雞肋法術。

  但他不知道,他不是墨畫,沒有那麽敏銳的殺機感知,沒有那麽深厚的神道法門,同樣也沒有對水牢術的精通。

  他看墨畫躲得輕松,因此有些大意,可真當自己對上了,隻一瞬間,他就被水牢術捆了個結實。

  謝流這才神色大變。

  眼看肖典司劍氣又至,謝流神色慌亂,而後一咬牙,将靈力盡力催發,這才險之又險地,從水牢術中掙脫。

  但後背還是被肖典司劈了一劍。

  謝流忍着劇痛,反手還了一劍,而後便縱身退開,向遠處逃去。

  肖典司卻有些力不從心。

  他便是再強,也仍舊隻是金丹初期,頻繁動用劍氣和法術,甚至還耗費大量靈力,施展了上乘水獄控術,靈力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再想去追謝流,便十分吃力了。

  肖典司既驚且怒。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與顧長懷夏典司二人,還有墨畫這個小鬼一番鬥智鬥勇,費盡心思,卻讓謝流這個不起眼的東西,鑽了漏子,撿了便宜,搶走了水獄至寶!

  肖典司怒道:“謝流,你将禁匣還我,否則我必将你碎屍萬段!”

  謝流聞言,心中冷笑。

  到手的寶物還給你?這個肖鎮海,真當自己是蠢貨?

  “那個匣子被秘法封着,你不知‘解禁’的手段,留之無用。”肖典司道。

  謝流仍舊不管不顧,蒙頭向前跑。

  不管能不能開,先牢牢握在自己手裏再說。

  眼看白骨舟就在眼前,謝流身法更快,想早早乘船,逃離此地。

  肖典司見狀,神色變得極爲可怕。

  他的額頭,青筋畢露,臉色鐵青,兩隻原本眯着的雙眼猛然睜開,血絲遍布,周身有壓制不住的煞氣,奔騰洶湧。

  “謝流,去死吧……”

  謝流原本逃得好好的,忽而感覺身後,有一股驚人的殺意,摻雜着可怖的煞氣,令人不寒而栗。

  “怎麽回事?”

  謝流大驚失色。

  這肖鎮海……想用什麽手段殺了我?

  白骨舟近在眼前,隻要上船,便可以暫時擺脫肖鎮海,之後再找機會離開龍王廟,便可獨吞這水獄至寶。

  但謝流心中,到底還是有些忐忑。

  肖鎮海身爲道廷司典司,城府深,擅隐忍,一身道法兇狠莫測。

  謝流根本不知肖鎮海,手裏到底還有哪些手段,害怕自己被他一招殺了,因此便轉回頭看了一眼。

  可這一回頭,便生死懸殊。

  他看到了肖典司的眼眸。

  那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眸,眸中似乎有一間道獄,獄中囚着罪人,罪人身上正在承受血腥的酷刑,不停地痛苦,嘶吼。

  鮮血從罪人身上流出,逐漸浸滿了整間道獄。  


  罪人面容模糊,兀自掙紮,令人絕望。
  而下一瞬,這罪人的面容,漸漸清晰,猛然一變,就變成了謝流自己的臉。

  謝流臉色慘白,失魂落魄。

  那罪人身受的酷刑,仿佛也“轉移”施加到了他的身上。

  自己是罪人,是囚犯,是沉淪煉獄,受萬千酷刑,永世不得超生的冤孽。

  他的神魂,受到煞氣侵染,劇烈地動搖着。

  痛苦在侵蝕着他的心智。

  他的氣魄,也在折磨中,動蕩離體。

  氣魄血獄瞳!

  而且是比水閻羅更高深,更強大,煞氣也更濃烈的血獄瞳術!
  謝流中此瞳術,隻一瞬間,便神魂大損,失了魂魄一般站在原地,面露痛苦和絕望,宛如一尊苦痛的傀儡。

  “還想跑?”

  肖典司冷笑,隔空劈出一道劍光,直接斬斷了中了血瞳術,毫無防備的謝流的手臂。

  謝流的手斷掉了,鮮血飛濺,殘臂掉在地上,手裏還緊緊握着水獄禁匣。

  而這股劇痛,也讓謝流回過神來了。

  盡管神魂劇顫,頭痛欲裂,煞氣侵蝕着識海,眼前一片血紅,無法視物,可謝流還是掙紮着,向自己的斷臂走去。

  向着斷臂手中,那個封存着水獄門至高傳承的匣子走去。

  “我,我的……”

  可已經晚了。

  肖典司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搶先一步,踩住了他的斷臂,取走了斷臂中的水獄禁匣。

  看着謝流瘋魔了一般向自己走來,肖典司神情不屑,面露譏笑。

  可他笑到一半,忽而笑不出來了。

  謝流身後,站了一個人。

  不知何時,那個原本有些怯懦的巫先生,竟一臉陰沉,突然出現在了謝流的身後。

  趁着謝流斷臂重傷,又因中了瞳術,神智幾近崩潰,巫先生陰着臉,猛然撲向謝流,一口咬在了謝流的脖子上,瘋狂吸食着謝流的血液,甚至是……血肉。

  衆人紛紛色變,墨畫也察覺到不對,忙喊道:
  “阻止他!”

  肖典司不再猶豫,又是一劍劈過去,但爲時已晚。

  巫先生吸食了謝流的血肉,四肢開始扭曲,身上突然化出了鱗片。

  肖典司的一劍,劈在了鱗片上,并未傷起分毫,反倒激發了“巫先生”的怒意。

  鱗甲覆身,半人半妖一般的巫先生尖叫道:

  “一群人畜!一群豬猡!亵渎神主,全都得死!”

  而後他身形一晃,竟拖着謝流,一齊跳入了血池之中。

  肮髒污穢的血池,瞬間将兩人腐蝕,徹底吞沒。

  這下變故太突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這個巫先生,在自尋死路?”

  肖典司臉色難看。

  墨畫看了眼血池,又回想了一下,巫先生身上的鱗片,瞳孔微縮。

  他心裏知道,恐怕沒這麽簡單……

  在場的衆人,顯然都意識到了,估計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顧長懷和夏典司,此時也終于掙脫了水獄術的控制,來到了墨畫身前。

  兩人有些狼狽,但同時心中也有深深的忌憚。

  墨畫也心中感歎。

  這個水獄術的控制效果,比他之前料想得,要強太多了。

  與水牢術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難怪水獄門會将其奉爲鎮派絕學,非掌門不傳。

  如果有機會,墨畫也真想學學看看,可惜他靈力太微弱了,估計即便學了,也不一定能用上。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墨畫放開神識,感知了一下周圍的血池,而後凝聲道:“陣法開啓了……”

  話音未落,忽然“轟隆”聲響起,地面震動。

  中間的祭壇,竟然旋轉着,沉了下去。

  四周的血池,也突然翻湧,血水呼嘯着,奔騰着,不知彙向了何處。

  一道道白骨長柱,自血池中長出,向上蜿蜒,合攏在一起。

  冥冥之中,一道道陣紋亮起。

  血池不知流向了何處,地面也在不斷扭曲變化,自血池中,生長出的骨柱,也越來越多……

  衆人隻能盡力自保,一邊适應地形變化,一邊躲避四處冒出的邪異骨刺,同時避開污穢的血水……

  好在這似乎隻是陣法的“開啓”階段,而此陣法,也并不主殺伐。

  過了一段時間,陣法便平複了,四周的環境也平穩了。

  衆人站定,再看去時,就見四周從茫茫一片血海,變成了白森森一片骨林。

  密密麻麻的白骨,宛如磚石,構建了高聳的,骨刺叢生的城牆大殿。

  而且這些牆殿,曲曲折折,看不到邊際,宛如一整座“白骨迷宮”。

  墨畫心中震驚,但并不意外。

  看到血海的時候,他便隐隐感覺出,這血海之中似乎藏着一套謎陣,以及對應的“迷宮”。

  就像當初,在璧山魔窟中的青銅迷宮一樣。

  這龍王廟裏,是一整座“白骨迷宮”。

  隻不過,規模如此之大,變化如此之奇,以白骨鑄迷宮,還是出乎了墨畫的意料。

  這似乎,是邪神祭壇的一種形制。

  在祭壇外建造迷宮,以迷宮拱衛祭壇。

  隻是現在,自己被困在迷宮中了,但“祭壇”卻不見了蹤影。

  墨畫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這個祭壇,沒這麽容易讓自己坐上去。

  墨畫又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在,雖在陣法啓動時,受了一些驚擾,但都安然無恙,默默松了口氣。

  當然,墨畫幾人沒事,肖典司幾人,同樣也好好的。

  隻不過,謝流已經沒了。

  夏典司目光冰冷地看着肖典司,想到适才那詭異的水獄術,神情凝重,語氣漠然道:

  “我竟不知,肖典司竟還藏着如此厲害的道法。”

  肖典司同樣笑了笑,“雕蟲小技,獻醜了。”

  顧長懷冷笑,“你這道法,到底是從何而來的?無論是水獄門,還是癸水門,都不可能将這道法交給你吧?”

  肖典司道:“道法傳承,乃是機密,這就不便告知顧典司了。不如我們考慮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

  顧長懷冷聲道:“你待如何?”

  肖典司道:“如今,魚骨令牌在你們手裏,水獄禁匣在我手裏,我們彼此的目的都達到了,自然可以暫時罷手。唯一的問題,就是眼前這座白骨大殿了……”

  “那巫先生行迹詭異,這白骨大殿,也不知藏着多少危險,這種時候我們再内鬥,實屬不智。反而可能兩敗俱傷,給了旁人可乘之機……”

  顧長懷眉毛一挑,“你還想聯手?”

  肖典司恬不知恥,“正是。”

  “除此以外,别無他路。”肖典司接着道。

  顧長懷看了眼夏典司,夏典司皺眉,而後點頭道:“可以。”

  她并不信任肖典司。

  但現今的情況,又不得不暫時答應,和肖典司聯手。

  肖典司神情微喜,拱手道:“夏典司深明大義。”

  “走吧,時間緊急,先看看有沒有機會出去……”夏典司道。

  “好。”肖典司颔首。

  而後衆人,又開始彙在一起,繼續找着出路。

  隻是雙方之間,隔了一段距離,都彼此提防着。

  如此走了一段路程,倒都相安無事。

  墨畫也稍稍放下心來,跟在顧長懷和夏典司身後,觀察着四周的骨柱,推衍着陣法的痕迹,一時有些分心。

  片刻後,正琢磨着陣法的墨畫,突然又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惡意,沖自己而來。

  他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還來?

  這個狗東西,還想對自己下手?!

  也太臭不要臉了吧……

  墨畫一時有些無語,稍稍轉頭,果然見那肖典司找了個機會,施展了水影步,已經逼近了自己三丈之内。

  墨畫歎了口氣,隻能繼續躲。

  而在肖典司動手的瞬間,顧長懷和夏典司也察覺到了,兩人神情同時一冷,護住墨畫,聯手向肖典司殺去。

  可幾乎是同時,站在一旁的水閻羅,兩眼一紅,煞氣一湧,悄悄施展了血瞳術。

  不好!

  顧長懷和夏典司畢竟身經百戰,對這瞳術下意識地已經有了反應。

  兩人連忙側目,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水閻羅的瞳術。

  可他們一轉眼,看到的,仍舊是一雙血腥的眼眸。

  是肖典司!

  肖典司雙目血紅,眼眸之間,血海翻騰,煞氣洶湧,冤魂嘶吼。

  水閻羅是虛,肖典司是實。

  顧長懷和夏典司躲過了十一,沒躲過十五,到底還是中了招。

  而在水閻羅的配合下,肖典司力求速戰速決,幾乎毫不猶豫,一上來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全力施展了血瞳術。

  他的血瞳術,遠勝水閻羅。

  顧長懷二人隻覺煞氣入腦,識海劇痛,紛紛臉色蒼白,神情痛苦,呆立當場。

  “顧叔叔!”

  墨畫一驚,剛想逃跑,可一擡頭就看到了肖典司的血眸。

  墨畫愣了下,可眼神依舊清明。

  肖典司看到墨畫的反應,也愣了一下。

  而後一瞬間,墨畫當即反應了過來,“啊”地慘叫一聲,往地上一倒,捂着雙眼,“痛”得滿地打滾。

  “啊,我的眼睛……”

  墨畫悄悄把自己的眼睛給揉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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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13 11:07:55
第854章 血屍
  墨畫裝作被瞳術控制的樣子,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揉紅了眼眶,然後掙紮了幾下,腦袋一歪,便直挺挺“暈”了過去。

  “演技”有一點點浮誇。

  肖典司有一點點懷疑。

  墨畫中瞳術的反應,有點奇怪,似乎還有點延遲……

  但他并沒有懷疑太久。

  因爲迄今爲止,沒有人能抵擋住他的血獄瞳術。

  顧家出身的顧長懷,和夏家出身的夏典司這兩個金丹都不行,何況一個小小築基。

  可能是因爲這小子天賦異禀,神識有些特殊,因此中瞳術的樣子,才與他人不同。

  本身就是個奇怪的小鬼。

  中了瞳術後,有些奇怪的反應,似乎也很正常。

  因爲一直奇怪,所以肖典司反倒覺得不奇怪了。

  他走上前去,試了試墨畫的鼻息,發現他氣息尚存,但神識寂斂,幾乎察覺不到,顯然是識海受了不小的傷勢。

  肖典司這才點了點頭,取出道廷司的縛靈鎖,将墨畫捆了,丢給了水閻羅。

  “好好看着。”

  水閻羅面色一狠:“不殺了他?”

  肖典司冷笑,“殺什麽殺?動點腦子,這小鬼留着,我有大用。”

  水閻羅不敢忤逆,點頭道:“是。”

  而到了此時,顧長懷和夏典司胸前的玉佩一亮,散發出瑩潤的光澤,驅散了煞氣。

  兩人也勉強從血獄瞳術的震懾中恢複了過來。

  肖典司有些詫異,不過想到兩人畢竟都是世家出身,有些靈器寶物護身,也算正常。

  “墨畫!”

  夏典司看到了落在肖典司手裏,被縛靈鎖捆着,神智不清,人事不省的墨畫,神情有些凝重。

  顧長懷也目光肅然,看着肖典司,眼底透着殺意。

  “肖鎮海,把墨畫放了。”顧長懷冷聲道。

  肖典司輕笑道:“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這小公子抓到手,怎麽可能輕易放了?”

  夏典司也冷聲道:“肖典司,你不是說聯手麽?這就是你‘聯手’的方式?”

  肖典司搖了搖頭,道:“與二位聯手,這件事是真的。隻是我這人,向來謹慎慣了,沒點籌碼在手上,實在不放心與人共事。而且,這小子鬼靈精一樣,讓人摸不着頭腦,放着他亂晃,我心難安。現在好了……”

  肖典司攥着墨畫的衣領,提溜了一下,“這小子在我手上,被我捆着,有了籌碼,那我便放心了……”

  夏典司皺眉,“你待如何?”

  “将魚骨令牌給我。”肖典司道。

  夏典司眼皮微跳,“給了你,你便将墨畫放了?”

  肖典司失笑,“怎麽可能,我都說了,這小子是我千辛萬苦抓來的,我隻能保證,你給我令牌,我不爲難他,否則……”

  肖典司蒼白陰冷的手掌,扼着墨畫的脖頸,面帶冷笑。

  夏典司躊躇許久,到底還是擔心墨畫的安危,歎了口氣,道:“行,我把令牌給你。”

  肖典司神色一喜,也承諾道:“夏典司盡管放心,這小兄弟我也很喜歡,隻要你将令牌給我,我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他又淺笑道:“本來,這令牌在你手裏,跟在我手裏,都是一樣的。隻不過我現在不同往日,已不再是典司了,出了龍王廟,估計還是道廷司通緝的重犯,因此難免要小心警惕些……”

  夏典司目光一沉,将魚骨令牌取出,抛給了肖典司。

  肖典司颔首道:“如此甚好,些許芥蒂,還請二位不要放在心上,早些離開這陰森的白骨地才好。”

  他也并不想真正撕破臉,隻是想找個手段,鉗制顧長懷二人。

  這白骨地詭異,不知究竟會遇到什麽危險,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助力。

  但他現在身份暴露了,不扣點籌碼,以此威脅顧長懷二人,肯定會遭反噬。

  夏典司不好說,但那個顧長懷,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一旦有機會,必然會想盡辦法取自己的性命。

  肖典司與顧長懷共事多年,知道顧長懷的心性手段,因此即便這一路上都壓了顧長懷一頭,但也并不敢真正小瞧他。

  “我們走吧。”肖典司道。

  顧長懷和夏典司,也隻能點頭。

  一旁的歐陽楓和花淺淺,想救墨畫,卻無能爲力,此時也隻能無奈歎氣。

  肖典司說完回過頭,看了眼暈倒的墨畫,指着水閻羅吩咐道:

  “你背着他。”

  水閻羅臉色跟吃了蒼蠅一樣。

  但最後,他還是老老實實,将墨畫背在了肩上,隻是動作并不客氣。

  肖典司皺眉,“小心些,若傷了這小公子,我拿你是問。”

  水閻羅面皮抽搐,點頭道:“是……”

  就這樣,一行人又暫時休戰,再度啓程。

  但這次,主動權就全在了肖典司手裏。

  肖典司帶頭走着,水閻羅背着墨畫,跟在後面。

  而有墨畫做“籌碼”,顧長懷幾人雖跟在後面,但都不敢輕舉妄動。

  肖天全則與肖典司保持了距離,和夏典司走在了一起。

  衆人便沿着白骨通道,向前走去。

  通道白骨森森,茫茫一片,四通八達,宛如迷宮一般,不辨方向。

  沒人帶路,衆人隻能碰運氣,走到哪算哪。

  如此越走越遠,可非但沒有走出迷宮,反倒深深陷入了錯綜的道路之中。

  四周白骨越來越粗壯,骨節越來越猙獰,氣氛也越來越壓抑。

  甚至白骨間,已經出現了未幹的血迹。

  肖典司停下腳步,皺起眉頭。

  他這才發覺,自己似乎小看了這道迷宮。

  這迷宮的範圍,比他想得要大,地形也遠比他以爲得要錯綜複雜。

  而這些骨牆……

  肖典司抽出劍,在骨牆上劈了一劍。

  劍氣所及,骨牆破裂,上面出現了一道細碎的劍痕。

  但肖典司的眉頭卻皺得更緊。

  骨牆雖能破開,但卻異常吃力。

  更何況這迷宮中的骨牆,道道林立,不知有多少,想用武力開路,怕是沒出迷宮,便要累死。

  而這樣無頭蒼蠅一樣逛下去,也不是辦法。

  肖典司也并非愚昧執着之人,見事不可爲,便轉過頭,對着顧長懷二人問道:

  “不知二位,可有指路的手段?”

  顧長懷猶豫片刻,沒說什麽,從懷中取出一方司南盤,夏典司則取出一枚懸磁銀針。

  這兩枚都是指路的靈器。

  隻是催動之時,司南亂向,磁針不定,顯然在迷宮之中,指路的靈器,全都失效了。

  顧長懷皺眉道:“指路的靈器都不能用,隻能憑記憶,走一步算一步了。”

  肖典司也不再說什麽。

  之後衆人繼續向前走。

  可越是向前走,周遭血色越重,血腥味越濃,一股股邪氣,在迷宮四周蔓延。

  衆人神色都冷峻起來。

  恰在此時,肖典司又停下了腳步,周身煞氣翻湧,似乎受到了什麽東西的牽引,神色肅然道:

  “諸位,小心。”

  話音剛落,四周白骨顫動。

  一隻隻渾身血色,血肉腐潰,面目全非的“血屍”,不知從何處,竟爬了出來。

  “這是……什麽?”

  衆人變色。

  肖典司皺眉,拔出長劍,劍氣蓄勢待發。

  顧長懷也取出羽扇,夏典司橫握冰劍,其他人也都紛紛取出靈器。

  而後血屍嘶吼,血氣彌漫,大戰一觸即發。

  行屍走肉般的血屍,四肢扭曲着,穿過白骨林,就這麽向衆人撲殺而來。

  劍氣縱橫,風刃席卷,靈針靈器飛舞。

  這些血屍,還沒撲到近前,就被削斷了手臂,雙腿,摔倒在地,但不過片刻,又靠着地面邪異的血水,黏在了一起,繼續向衆人撲殺而來。

  而它們身上的血水,腥臭無比,可腐蝕血氣。

  衆人隻能邊戰邊退。

  一些血屍身上,還殘留着一些僧袍。

  水閻羅見狀心寒,道:“是守廟人……”

  所有守廟人,除了死在夜叉殿外,被“巫先生”吃掉的那些,其他大部分,都被丢棄在了這血池之下的白骨迷宮中,被煉成了不人不鬼的“血屍”。

  血屍越來越多,他們雖然戰力不堪,一劍就能斷臂斷頭,但傷而不死,而且帶有污穢的血水。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肖典司神情嚴峻道:“先撤。”

  局勢如此,衆人也不再遲疑,一邊施展靈器,催動法術,截殺撲面而來的血屍,一邊紛紛向後撤離。  


  而這血屍的追擊,似乎也有範圍。
  離得遠了,大部分也就不再追過來了,僅有零星的幾隻,似乎血氣暴虐難消,一直追着衆人。

  衆人邊殺邊退,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終于沒有血屍再追來,稍稍放下心來,隻是難免久戰力乏。

  這一路上,先是狩獵變成怪物的巫先生,而後又屢次内戰,來不及休息,又碰上了這潮水般的血屍。

  即便是有金丹底蘊,也經不住如此消耗。

  尤其是夏典司。

  她修的是冰系的功法和道法,以身法速殺爲主,正面消耗戰會比較吃虧。

  再加上她之前中了肖典司的血獄瞳術,煞氣入腦,神魂受驚,此時又一番苦戰,不免臉色蒼白,氣息不穩。

  肖天全一直在她身邊,見狀便問道:
  “夏典司,您沒事吧。”

  夏典司剛想開口,忽而識海一陣刺痛,似有冤魂哀嚎,厲鬼索命。

  之前她一隻咬牙撐着,可此時再也支撐不住,臉色煞白,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肖天全便想伸手去扶。

  可手伸到一半,眼前人影一晃,顧長懷已經先他一步,攙住了夏典司的胳膊。

  肖天全一滞。

  顧長懷自己的臉上,也有一瞬間的懵然。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攙住了夏典司,甚至他自己,也都沒反應過來爲什麽要這麽做。

  或許是念在同爲典司的情分上。

  又或者,是看到肖天全接近夏典司,心中沒來由地那一陣酸痛。

  但既然扶住了,他也就沒撒手。

  夏典司識海刺痛,站立不穩,便覺得有個男子突然扶住了自己,下意識地推卻了幾下。

  但這股氣息,卻有些莫名的熟悉。

  也沒那麽讓人讨厭……

  夏典司回過神來,微微睜開眼眸,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是顧長懷,神色一呆,不由忘了推卻。

  顧長懷見她神色憔悴,便轉過頭,對肖典司道:“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

  肖典司此時也有些靈力不支,便點頭道:“好。”

  于是衆人便在迷宮中,挑了個相對安全,且易于防守的白骨巷,暫時休整。

  顧長懷攙着夏典司,往巷子内走去。

  肖天全神色平靜,與二人交錯而過,隻是看着顧長懷和夏典司二人的背影時,陰沉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嫉恨。

  就仿佛是,自己的東西,被别人染指了一樣……

  這一切,都被肖典司看在眼裏,他隻冷冷一笑,并未說什麽。

  白骨巷,呈“工”字形,有兩處死胡同。

  肖典司和顧長懷兩方人,各居一端,互相防備。

  但也有例外。

  與肖典司同出一族的肖天全,如今跟顧長懷待在一起。

  而本來應該跟顧長懷是一夥的墨畫,如今卻被“挾持”着,跟肖典司和水閻羅待在了一塊。

  墨畫如今,還在“暈”着。

  甚至在衆人跟血屍交手,不停厮殺的時候,他也沒醒。

  這樣才能顯得肖典司瞳術的厲害。

  也能顯得自己傷勢很重。

  肖典司是一個金丹修士,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築基,按理來說,中了金丹境的瞳術,暈這麽久,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在衆人疲于應戰,與血屍交手的時候,墨畫便心安理得地偷起懶來。

  墨畫其實沒什麽傷勢。

  但他心中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笑面虎的血獄瞳術,的确厲害。

  甚至讓自己,也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隻是這股壓迫感,又不夠強。

  甚至給墨畫的感覺,還不如太虛門中,給掌門看門的那條大白狗來得兇。

  墨畫心裏有些犯嘀咕。

  他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很可能高估了肖典司的瞳術,也低估了太虛門的那條大狗。

  那條大狗,或許真的不是一般的大狗。

  肖典司不如狗。

  而自己赢了那條大狗,這就說明……自己的瞳術,應該也不比這肖典司弱。

  墨畫心中大定,對接下來的事,更有把握了。

  不過,這些畢竟隻是自己的預估,實際交起手來情況究竟如何,還是要找人來試試看……

  墨畫閉着眼,在心裏盤算着。

  水閻羅卻盯着墨畫俊俏的面容,越看越來氣,對肖典司道:“大哥,這小鬼定是在裝暈。”

  肖典司理都不理他。

  水閻羅冰涼的手掌,便去掐墨畫的脖子,想把墨畫弄醒,羞辱一番,給自己出一口惡氣。

  他屢次三番,在墨畫手裏吃虧,心中恨墨畫恨得發狂。

  可還沒等他動手,肖典司冰冷的目光便看了過來:“别動他!”

  水閻羅不解:“大哥……”

  “我說了,這小子還有用,出龍王廟前,你都别碰他,别讓我再重複第二遍。”肖典司冷聲道。

  水閻羅隻能不甘道:“是……”

  肖典司沉默片刻,忽而從儲物袋中,取出水獄禁匣,丢給了水閻羅。

  水閻羅一愣,而後大喜。

  肖典司道:“那門功法,你已經修到了第四重,差不多了。這兩天你什麽事都别做,用精血養這禁匣,想辦法将它打開……”

  打開禁匣?!
  正“人事不省”的墨畫,心裏忍不住“噗通”一跳。

  這個肖典司,竟然知道打開水獄禁匣的方法?
  明明水獄門的于滄海于長老都不知道……

  墨畫心中腹诽。

  這個肖典司,會水影步,會水獄術,會血獄瞳術,還知道水獄禁匣的開啓方法。

  竟比于滄海這個水獄門長老,更像是水獄門最後的傳人……

  而打開水獄禁匣……

  墨畫被肖典司突然的這句話,搞得心緒起伏,片刻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屏氣凝神,繼續裝成人事不省的樣子。

  可到底晚了,他的這絲情緒波動,已然被肖典司察覺到了。

  肖典司驟然轉過頭,目光微眯,默默盯着墨畫的臉看。

  墨畫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大家都是聰明人,再裝下去就不禮貌了,便呢喃了一聲,一臉憔悴地睜開眼,目光朦胧,仿佛剛蘇醒一般。

  肖典司眼皮一跳,不冷不淡道:“小兄弟,你醒了?”

  墨畫皺了皺眉,裝作很迷茫,很痛苦的模樣,“肖典司……這裏是哪裏……”

  肖典司面無表情,“什麽時候醒的?”

  墨畫見他這麽問,也就不裝了,省得浪費自己的演技。

  演戲也是很累人的。

  墨畫道:“也就是剛剛才醒……”

  “那這麽說,”肖典司臉色一沉,“我适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聽到什麽?”墨畫一臉茫然。

  水閻羅當即又想掐墨畫的脖子,恨聲道:
  “大哥,這小鬼奸猾無比,留着實在是個禍患,不如現在就将他掐死!”

  肖典司冷聲,“我說了,别動他!”

  墨畫連連點頭,附和道:

  “就是就是,我肉身可是很弱的,你稍微用點力,說不定我小命就沒了,就不能當人質了。”

  水閻羅氣得牙癢。

  肖典司目光深邃,打量着眼墨畫,心思起伏。

  他現在,的确不能殺了墨畫。

  這白骨迷宮危機四伏,靠他自己一個金丹,真的未必能逃出去,必須要借顧長懷和夏典司的力。

  而一旦殺了墨畫,就等于徹底撕破了臉。

  兩方不死不休,最終都隻能死在這白骨之地。

  這個小鬼,顯然也知道這裏面的利害,所以才這麽遊刃有餘。

  不過……

  肖典司目光一凝,“我的瞳術,對小公子你,似乎沒什麽影響?”

  “怎麽可能沒影響?”墨畫顯然不太認同,“肖典司的瞳術,厲害極了,比這水閻羅,不知高到哪裏去了。我隻看了一眼,就暈了大半天……”

  “那你現在,爲何一點事沒有?”肖典司皺眉問道。

  按理來說,即便真暈了大半天,神魂受損,也應該存有不小的後遺症。

  墨畫心思微轉,便道:“我宗門的一位師長,教過我冥想術,可以摒棄雜念,靜心甯神。”

  誰知肖典司聞言,卻瞳孔一震。

  “冥想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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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9-14 11:24:59
第855章 點名
  “你竟會冥想的法門?”
  肖典司一時有些不可思議。

  墨畫有些意外,他隻是随口一提,卻沒想到一向皮笑肉不笑的肖典司反應會這麽大,甚至有些失态。

  他又回憶起,師父當初告訴他的一些冥想術的奧秘,心裏稍稍明白了一點。

  冥想術,是極其冷僻的法門。

  學的人少,用的人少,修的人少,能修到一定水準的人更少。

  而在漫長的修道生涯中,在紅塵俗世,恩怨情仇,種種欲念糾葛中,還能保持心境,堅持修冥想術的修士,估計更是寥寥無幾。

  就連師父,都說他自己随着年歲增長,閱曆漸增,心性有垢,冥想的水準,已經大不如前了。

  那這冥想術,傳承得必然也少。

  一般修士,修肉身不修心性,修靈力不修道心,自然也不會去學什麽冥想術。

  但水閻羅和肖典司這類修士不同。

  他們修了煞氣,而且是以邪道的手段,修的煞氣。

  這樣一來,但凡心神不甯,就容易遭煞氣反噬。

  火佛陀估計也是如此。

  他明明殺人如麻,卻裝模作樣修了佛法,爲的就是修養心性,壓抑煞氣。

  這麽一來,“冥想”的法門,對他們來說,就至關重要了。

  當然,墨畫覺得,以他們這種以殺養煞的邪魔心性,自己即便告訴他們冥想術的用法,他們也未必能學得會。

  佛法還能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來騙騙自己的良心,讓那些滿手血腥,冤孽深重的人,求個心安理得。

  冥想就不行了。

  直視本心,該是什麽就是什麽。

  他們估計承受不住自己的罪孽。

  肖典司卻不知道那麽多,而是神情急切,呼吸都有些粗重,顫聲道:

  “你……小公子,你……将冥想術,告知于我……”

  墨畫搖了搖頭。

  他又不傻。

  肖典司面皮躊躇,甚至有些扭曲。

  他還想威脅墨畫,但想了想,覺得不妥,這種法門,必須他心甘情願拿出來才好。

  冥想修心之法,講究微言大義。

  每個字都有妙用。

  一旦他心有不滿,傳授法門時,多說幾個字,或少說幾個字,那謬誤可就大了。

  應利誘,而不好威逼。

  肖典司目光一沉,道:“小公子,你說,你想要什麽?功法、道法、女人?我都給你弄來。”

  “那個百花谷的丫頭,你喜不喜歡?你若喜歡,我想辦法,在這白骨迷宮中,成全你們的好事。”

  他料想墨畫,雖道心澄澈,但畢竟年少懵懂,血氣方剛,對女子之事朦朦胧胧,未必明白但總會心有記挂。

  更何況,墨畫來龍王廟之前,還去了胭脂舟,被濃霧籠罩,欲念多少都會有些浮動。

  有些欲望,必然也藏在心裏,隻是沒說出來罷了……

  墨畫才不上他的當。

  更不可能害了淺淺師姐。

  他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道:“冥想術我可以給你,但是,水獄禁匣裏的東西,你要給我看看。”

  肖典司一怔,神色有些冷漠。

  墨畫道:“給我看一眼就行,我就是好奇,那裏面到底藏着什麽。”

  肖典司目光微沉,思索片刻,忽而眯着眼道:

  “看一眼怎麽行?小公子,你若告訴我冥想術,水獄禁匣打開之後,那裏面的法門,我可以讓你學……但隻能到第二層,學到築基……”

  墨畫神情一喜,“當真?”

  肖典司點頭,“我不會騙小公子。”

  我信你個鬼。

  墨畫心裏默默道。

  他神色遲疑,緩緩點頭道:“如此也好,但是……得出了這龍王廟才行,不然我不放心。”

  墨畫點了點頭,笃定道,“出了龍王廟,我們做交易,你給我看水獄禁匣,我告訴你冥想法門。”

  肖典司默默看着墨畫。

  墨畫目光坦然,與肖典司對視。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純真得似乎能倒映出肖典司的身影。

  肖典司眼眸深邃,“好,一言爲定。”

  兩人姑且算是達成了交易。

  之後肖典司也不再避着墨畫,對水閻羅道:

  “你将水獄訣的靈力,融入精血,按我告訴你的方法,澆灌禁匣……”

  水閻羅有些躊躇,“我的功法,可能還不夠火候……”

  “夠了。”肖典司不容拒絕道,“我們時間不多,必須在離開龍王廟前,将匣子打開,否則容易生出變故。”

  見水閻羅還有些遲疑,肖典司便道:“放心,你爲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這裏面的傳承,有你一份。”

  水閻羅心頭一熱,這才咬牙道:“是。”

  而後水閻羅,便開始打坐運氣,運轉周身的靈力,向自己心脈處彙聚,待靈力與一滴心頭血融合,他運功将這滴精血,逼到手臂處,而後取出匕首,劃開手臂,将鮮血澆灌在水獄禁匣上。

  水獄禁匣,仿佛活過來一般,開始吸收血液。

  上面修煉血獄瞳的道獄圖案,也變得越發鮮紅。

  墨畫看着暗暗吃驚。

  竟然是這麽開匣的……

  這水獄門的傳承,果真有一點邪門。

  難怪被道廷滅門了……

  隻不過,他也并不清楚裏面的門道,隻能看個熱鬧,而且看着看着,便覺得無聊了。

  墨畫打了個哈欠,眼皮一耷拉,便假裝睡着了。

  肖典司看了他一眼,也不曾過問,而是全神貫注,緊盯着水閻羅。

  墨畫其實沒睡着。

  得益于神秘的道碑,他平時一般連覺都不用睡。

  他隻是在閉目養神,考慮一些事情。

  祭壇藏在龍王廟的深處。

  但這個祭壇,與璧山魔窟,乃至小漁船的祭壇不一樣,可能已經存在了許久。

  以胭脂舟上,男女歡好的欲念爲餌食,還有如此龐大的龍王廟做庇護。

  這必然是一處很關鍵的祭壇。

  單憑自己的能力,想混進龍王廟,其實是很難的,想接近祭壇,也幾乎不可能。

  龍王廟太大了,殿宇錯綜。

  守廟人都死了,巫先生是怪物。

  大門被巫先生鎖着,内殿一片血海,血海之下有迷宮。

  迷宮之中,還有數不清的血屍。

  這重重阻礙,道道兇險,自己孤身一人,肯定是進不來的。

  因此,隻能找人替自己打工和冒險。

  這種事很危險。

  楓師兄和淺淺師姐不行,他們修爲還不夠。

  顧叔叔和夏典司修爲倒是夠了,但他們算是“自己人”。

  衆所周知,秘境探險,一般比較費“隊友”。

  讓顧叔叔他們替自己冒險,墨畫不大舍得。

  因此,肖典司幾人,就是最好的人選。

  而這一路上,若沒有謝流開路,水閻羅開門,乃至肖典司來一起對付那個化作怪物的巫先生,自己現在真的未必能進得了這内殿。

  隻是,局勢雖然大體在按照自己的推算發展,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了些意外。

  最意外的,便是肖典司。

  墨畫真沒想到,這個肖典司竟然會這麽強。

  他一身水獄門正統核心嫡系的傳承,功法身法自不必說,再加上水獄術和血瞳術,更是可怕。

  這身本事,嚴格來說,都是水獄門的掌門才有資格學的。

  能将這身本事學到手,放在之前,肖典司幾乎就等同于是,十二流水獄門的内定掌門了。

  便是放眼整個乾學州界,也沒幾個金丹能有這種待遇。

  這麽說起來,顧叔叔和夏典司,打不過肖典司,似乎也很正常。

  顧叔叔是顧家嫡系,但不太受寵,學的雖是顧家核心法門,但跟真正的掌門傳承相比,肯定還是遜色不少。

  夏典司也是一樣。

  她是嫡系,但夏家嫡系也有不少,她的傳承,肯定也不是最核心的。

  夏家底蘊便是再深厚,一個嫡系子弟的傳承,也不可能比十二流宗門的掌門傳承還厲害。

  更何況,笑面虎還是個老陰貨。

  之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一身本事,都是關鍵時刻,突然施展的,顧叔叔和夏姐姐防不勝防,中了他的招也不奇怪。

  真不能怪顧叔叔和夏姐姐……

  不過,肖典司這番行迹,也給墨畫提了個醒。

  殺招和底牌,就是要扣得越緊越好,不到最後關頭不用,這樣坑起人來才厲害。

  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師。

  這個肖典司身上,也有很多值得自己學習的地方。

  想到這裏,墨畫雖閉着眼裝睡,但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旁邊的肖典司卻是一愣。

  他見墨畫睡着了都還在點頭,心中有些犯嘀咕。

  這小子……又突然領悟到了什麽?
  果真心思敏銳,就是不知這小鬼一身陰險狡猾的手段,都是從哪學來的……

  ……

  此地不宜久留,衆人休整了一陣,養了養傷勢,便又出發了。

  墨畫已經“醒”了,便不用水閻羅再背着了,而是身上套着縛靈鎖,跟在肖典司身後走着。

  夏典司,顧長懷,還有歐陽楓和花淺淺幾人,見到墨畫,都松了口氣。

  花淺淺問道:“墨師弟,你沒事吧。”

  “嗯嗯。”墨畫點頭,“師姐放心,我沒事的。”

  花淺淺一顆心這才落地。

  “好了,别叙舊了,早些想辦法離開才是。”肖典司道。

  衆人心裏也知道,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繼續在迷宮之中徘徊,想避開殺之不盡的血屍,找到出去的路。

  走到一個路口,肖典司左右看了看,皺了皺眉,思索片刻便欲向右邊走。

  墨畫卻突然道:“走左邊。”

  肖典司微怔,目光低沉,看向墨畫。

  墨畫卻坦然道:“出口在左邊。”

  肖典司神色一凝,沉聲問道:“你怎麽知道?”

  墨畫便不打算藏拙了。

  時間差不多了,如今祭壇也看到了,迷宮也進來了,那看門的“巫先生”的諸多手段,也大概都逼出來了,沒必要再拖延下去了。

  可以收網了。

  墨畫便道:“老祖教過我一套陣法,是有關謎陣的,内含謎陣格局,方位走向,陣型變化等等……”

  “這白骨迷宮,暗合謎陣,内嵌了一些血祭養屍的陣法,隻要根據陣法走向,就能判斷出迷宮的方位,從而安全離開這裏……”

  墨畫半真半假,說得頭頭是道。

  肖典司不明就裏,但還是被鎮住了。

  尤其是“老祖”這兩個字。

  宗門的老祖,那可都不是一般人物。

  肖典司神情肅然,“宗門老祖傳你陣法?你究竟……是什麽身份?”  


  墨畫随意道:“我們宗門的老祖不一樣,他喜歡親自傳授弟子陣法,宗門裏的弟子,都被老祖教過……”
  肖典司半信半疑。

  墨畫卻不多說了,而是揮了揮手,道:“随我來吧。”

  說完他自然而然越過肖典司,走在了衆人前面。

  肖典司默默看着墨畫的背影,沒說什麽。

  顧長懷等人更不會說什麽。

  他們與墨畫相熟,知道墨畫向來擅長找路,雖然有時候神神叨叨的,不知他到底是怎麽認路辨方向的,但一般來說,跟着他準沒錯。

  一行人便跟着墨畫,沿着迷宮的白骨通道,向前走去。

  而有墨畫帶路,原本錯綜複雜的迷宮骨道,瞬間就清晰明了了起來。

  什麽路能走,什麽路不能走。

  什麽地方轉向,什麽地方回頭。

  墨畫全都了如指掌。

  仿佛這個白骨迷宮,就是他親自督建的一樣。

  肖典司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甚至懷疑墨畫跟那個“巫先生”其實是一夥的,在帶着他們走向死路。

  好在之後一路順利。

  遇到血屍,墨畫也大多“未蔔先知”一般,能提前避開。

  偶爾有零星幾隻避不開的,也不是肖典司的對手。

  就這樣,走走殺殺,偶爾再停下來休整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走着走着,便接近了迷宮的邊緣。

  墨畫卻有些躊躇了。

  他還是沒找到祭壇。

  而且,他有一種感覺,祭壇的位置已經變化了,很可能被那個“巫先生”藏了起來。

  再聯系到之前,血海倒灌的景象。

  那個祭壇,很可能就是血池的“泉眼”。

  “這下麻煩了……”

  墨畫皺眉。

  若是就這樣将衆人帶出去,那自己幾乎不可能,再憑一己之力,摸索到這迷宮深處。

  即便可以,也危險重重。

  更何況,他現在還不知道祭壇在哪。

  即便知道祭壇在哪,若血水倒灌之處,便是祭壇所在,那自己也不可能進去……

  墨畫苦思冥想,沒什麽好辦法,隻能故意帶錯了幾條路,開始拖延些時間。

  但總這麽拖着,也不是辦法。

  墨畫看了眼歐陽楓和花淺淺,微微歎氣。

  罷了,還是将人先送出去吧,以免顧此失彼……

  墨畫便将衆人向迷宮出口帶。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迷宮的出口,便在眼前。

  這是一扇大門,而且樣子十分熟悉,羊角浮雕,寬闊厚重,正是進内殿時的那扇門。

  血池化作了白骨迷宮。

  那迷宮的出口,自然也就是進血池前的入口。

  衆人神色一喜。

  便是肖典司,都松了口氣,他看向水閻羅,低聲問道:“還有多久?”

  别人或許不知他問的是什麽,墨畫卻清楚。

  肖典司是在問,還有多久,才能打開水獄禁匣。

  水閻羅目光微沉,道:“六個時辰左右。”

  肖典司皺眉。

  這個時間,有點長了……

  主要是因爲,墨畫帶路帶得太快了,否則衆人不可能這麽快就走出迷宮。

  現在還剩六個時辰,就與他的計劃,有些出入了。

  不過現在還是出去要緊。

  肖典司想了想,便向大門走去,可還沒等他走到門前,便神色一變,緩緩後退。

  一道陰鸷的笑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真虧你們,能找到這裏……”

  與此同時,大門前,密密麻麻的血屍,從四處爬了上來,将大門堵得嚴嚴實實的。

  這些數量,比之前在迷宮之中遇到的,還要多了數倍。

  血氣彌漫在四周。

  一道身影漸漸浮現在血屍中央。

  它四肢扭曲,血氣缭繞,身上覆滿了鱗片,醜陋猙獰,宛如夜叉。

  正是巫先生。

  而它身後,還跟着一具特殊的血屍。

  這具血屍,隻有一臂,但邪氣濃烈,脖子上有一排血洞,渾身血淋淋的,顯然剛煉成沒多久。

  正是不久之前,被肖典司削去了一條手臂,又被巫先生咬住喉嚨,跌落血池的謝流。

  化作怪物的巫先生,此時目光狂熱,口吐人言:

  “這龍王廟,是個死地。”

  “奉神主之命,所有進這廟中的修士,都要死。”

  “守廟的信徒,全都死了,是我殺的。”

  “他們的性命,獻給了神主,他們的血肉,滋養了胚胎,他們的神魂,将歸于大荒。”

  “死亡,是他們的榮幸,也是我對神主,無上的供奉!”

  不人不鬼的巫先生說完,猩紅的目光看向衆人,又接着冷笑道:
  “根據神主的啓示,亵渎神主的強敵,不日即将到來。”

  “而你們,就是最好的活祭。”

  “是我獻給神主的大禮!”

  “待神主醒來,品嘗了你們的神魂,以你們的血肉爲傀儡,滅殺了強敵,自然會賜予我無上的恩賜。”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此時臣服……”

  巫先生話未說完,一道冰藍的劍光,便劈在了它的臉上。

  是夏典司出的劍。

  巫先生的話被打斷,神色更爲暴怒,目光卻更加冰冷:
  “冥頑不靈者,不配成爲神主的信徒……”

  巫先生低吼。

  這是厮殺的信号。

  它的身後,已然被煉成“血屍”的謝流,猛然嘶叫一聲,便向衆人撲來。

  顧長懷羽扇一揮,周身攜着數道風刃,接下了血屍“謝流”的殺招。

  巫先生化作的龍鱗怪物,也撲殺了過來。

  肖典司和夏典司,運起劍光,迎上了巫先生,雙方交戰在了一起。

  其餘的血屍,也瞬間如潮水一般,傾瀉而來。

  一部分圍着肖典司三個金丹,另一部分,直接向墨畫幾個築基湧過來。

  這血屍太多了,根本無法力敵。

  墨畫眉頭一皺,連忙道:“快撤!”

  水閻羅幾人,也不是傻子,知道事不可爲,也當即向白骨迷宮内部撤去。

  有狹窄的迷宮阻攔,他們還能勉強應付這些血屍。

  隻是血屍太多,撤着撤着,陣型就有些亂了。

  水閻羅趁機拉着墨畫,便向迷宮更深處退去。

  墨畫還被縛靈鎖捆着,見這麽多血屍沖過來,便對水閻羅道:“将我解開。”

  水閻羅卻冷笑一聲,自顧自後撤。

  墨畫皺眉,他忽然覺得,這個水閻羅的神态有些奇怪。

  果然,退到迷宮深處,水閻羅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取出一個銅爐,燃起一截紅色的香,香氣散出,形成一層淡淡的煙幕。

  這截香不知是何物,燃起的煙氣,似乎可令血屍畏懼。

  那些血屍,并不敢越過煙氣,在煙幕外逡巡片刻,嘶吼幾聲便隻能離開。

  得此空閑,水閻羅取出水獄禁匣,放在地上,又取出匕首,猛地紮向自己的手臂。

  大量精血爆出,全部融入禁匣之中。

  而後禁匣之上,血色逐漸蔓延,加速灌滿了七個道獄。

  墨畫心中一驚。

  這個水閻羅,在加速打開水獄禁匣……

  七個道獄,布滿血色。

  而後水閻羅眼中煞氣凝重,運轉瞳術,看向了氣魄道獄最中間的命魂獄。

  一抹痛苦之色,在水閻羅臉上浮現。

  他似乎在承受着極大的痛楚和考驗。

  墨畫也屏氣凝神,沒有作聲。

  不知過了多久,禁匣之上,閃過一絲晦澀的光芒,一道古老的意蘊流出,而後原本天衣無縫的禁匣兩邊,竟出現了一道裂痕。

  水獄禁匣,打開了……

  水閻羅神色狂喜,而後罵道:

  “該死的肖鎮海,真當我是蠢貨?想讓我開了匣子,再把我殺了?卸磨殺驢,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這個匣子,是老子的,誰也搶不走!”

  水閻羅将水獄禁匣緊緊握在手裏,而後鞭子一甩,纏住墨畫的脖子。

  墨畫的脖子上,被勒出了一條血痕。

  水閻羅威脅道:“小鬼,将冥想術告訴我,我饒你一命!”

  有了水獄門的煞氣法門,再有冥想術,鎮定心神。

  假以時日,他結成金丹,前途無可限量!
  水閻羅心頭火熱。

  墨畫還未開口,忽而數道靈針,飛馳而來,直奔水閻羅的面門。

  水閻羅倉促之際,隻能用手去擋,雖擋下了,但手掌也被靈針紮得鮮血淋漓,刺痛不已。

  “放開墨師弟!”

  一聲婉轉但憤怒的聲音傳來。

  水閻羅怒而望去,便見到了一道身姿婀娜的倩影,正是花淺淺。

  花淺淺身旁,跟着一臉肅然的歐陽楓。

  兩人被血屍沖散,但見到水閻羅挾持了墨畫,擔心墨畫的安危,便盡力趕了過來。

  水閻羅不怒反笑,“好,好,兩個雛兒,自己上門來找死。”

  他的目光,在歐陽楓和花淺淺身上逡巡,尤其多看了花淺淺幾眼,眼睛越來越紅。

  “如此上品貨色,我定會好好享用,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花淺淺臉色一白,心生怯意。但她又看了眼被縛靈鎖困住的墨畫,咬緊牙關,聲音堅定道:
  “該死的是你!”

  歐陽楓目光一沉,直接拔劍,向水閻羅殺來。

  花淺淺繼續施展靈針。

  水閻羅一聲冷笑,将墨畫丢到一旁,抽出水刑鞭,激蕩靈力,與歐陽楓二人交起手來。

  這次,他絕對不會再放過這兩人!

  而歐陽楓與花淺淺,與水閻羅交手,也異常吃力。

  交戰了數十回合,水閻羅找到機會,眼中血影浮現,想借此破綻,控住花淺淺二人,以此來定勝負。

  可還沒等他施展瞳術,耳邊就聽人喊道:
  “水閻羅。”

  這道聲音,清脆悅耳,但又十分冷漠,仿佛是真正的閻王,在點他的名字。

  水閻羅下意識回頭,然後,便看到了一雙金色的眼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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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不如狗
  “你已經沒用了。”

  這雙眼眸之中,透露着淡漠的威嚴,金色的,凜然的劍光蘊于其中。

  而後金光一閃。

  水閻羅神情恍惚,仿佛身處于一座由劍光編制的牢籠之中,千道金色劍光,在淩遲着他的神魂。

  “瞳術?!”

  千鈞一發之際,水閻羅拼盡全力,将煞氣貫注入雙目,想以轉煞血瞳術,來抵擋這金色瞳術。

  血海浮現,冤魂猙獰。

  可金光一掃,一瞬之間,血海全部泯滅。

  水閻羅的神魂,也仿佛被砍了一劍,受劍意震懾,内心生出莫大的驚恐。

  他還想再掙紮,卻發現他壓抑許久的煞氣,已然漸漸瀕臨失控,在一點點侵蝕他的識海。

  瞳術對決失敗,煞氣反噬。

  一旦識海被煞氣倒灌,自己必死無疑!
  水閻羅神情扭曲,以僅存的一點神智,盡全力克制煞氣。

  可眼眶中,還是漸漸布滿了血色,與此同時,他看到了墨畫。

  不知何時,墨畫身上的縛靈鎖,已經被解開了。

  他走近水閻羅,趁着水閻羅神識失控的時機,當着水閻羅的面,取走了他的水獄禁匣。

  那個他費盡了千辛萬苦,修了一身靈力,費了半身精血,剛剛才“開盒”了沒多久的……

  水獄禁匣!

  水閻羅隻覺急火攻心,識海的煞氣,就要壓制不住了。

  便在此時,他又聽墨畫輕聲嘀咕道:

  “唉,我果然是高估你了,你比我太虛門内的那隻狗,可是差遠了……”

  此話一出,水閻羅怒火上湧,鮮血吐出,再也壓抑不住體内的煞氣。

  他的識海,遭煞氣反噬,神魂漸漸破裂。

  而他的眼眸也從深紅,一點點變成黑灰,隻是仍舊殘餘一些本能,發狂了一般四處撲咬。

  墨畫見狀,連忙後退。

  歐陽楓和花淺淺見水閻羅不知爲何,突然神智大失,靈力紊亂,氣息灰敗,連忙趁機出手。

  歐陽楓以長劍,直刺水閻羅的心脈。

  花淺淺則以百花靈針,刺入水閻羅的腦門。

  這兩處,都是斃命的傷勢。

  水閻羅受此重創,煞氣漸漸消退,稍稍有些回光返照,似乎便要說什麽。

  恰在此時,牆角又轉過一個人影。

  此人身穿道廷司道袍,容貌英俊,皮膚白皙,正是肖天全。

  肖天全眼疾手快,當即閃身過來,一劍刺穿了水閻羅的喉嚨。

  水閻羅瞳孔微縮,怔忡地看着肖天全,而後目光漸漸渙散,就此沒了氣息。

  這個在煙水河上,作惡多端的水閻羅,就此徹底斃命。

  墨畫看了眼肖天全,而後拍了拍胸口,長長舒了口氣,心有餘悸道:

  “肖大哥,還好你來得及時,不然我差點就遭了這水閻羅的毒手了。”

  肖天全點了點頭,“此人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隻是……

  肖天全看了看水閻羅目竅黑灰的死狀,皺眉道:

  “他怎麽會,突然神智失常了?”

  墨畫搖了搖頭,“不知道……估計是壞事做多了,受到上天責罰,遭了報應吧。”

  他适才施展瞳術,做得隐蔽,因此在場諸人,都不曾見到他眼眸中那道金色的劍意。

  肖天全眉頭緊皺,盯着水閻羅看了看,而後微微松了口氣,低聲道:

  “估計是壓不住煞氣,遭反噬了……”

  墨畫眉毛微挑。

  這個哮天犬,懂得還挺多。

  水閻羅既死,此間事了,歐陽楓思索片刻,便問道:

  “顧典司和夏典司被那巫先生纏住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能不能幫上忙?”

  此時幾人即便想逃,也逃不掉。

  而在這白骨迷宮中,危險重重,有那滿身鱗甲的怪物“巫先生”,有數不清的血屍,還有那陰險的肖典司。

  金丹境的顧長懷和夏典司便是他們的依仗。

  若是顧長懷二人安然無恙,那還有轉機。

  一旦二人遭了不測,那他們這幾人,包括墨畫,恐怕都兇多吉少。

  墨畫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走,我們去看看。”

  他将水閻羅留下的香爐,還有那一截紅色焚香捧着,以此來驅趕血屍,而後邁步向大門處走去。

  歐陽楓和花淺淺,跟在墨畫身後。

  肖天全在最後,但他故意遲疑了片刻,低頭看了眼水閻羅,伸手拔出了插在水閻羅喉嚨上的劍,卻仍不放心,反手又在已死的水閻羅的心脈上紮了幾劍,之後又悄悄摸了摸水閻羅的周身,及其腰間的儲物袋,可什麽都沒搜到。

  “沒有?”

  肖天全神色微凜,擡頭看向墨畫,目光晦暗,沉思片刻後,便也默默跟了上去。

  墨畫帶着衆人,驅趕着血屍,原路返回,又來到了白骨大門前。

  大門前,幾個金丹還在死戰。

  血屍遍地,血液幾乎浸紅了每一寸地面。

  顧長懷一人攔住了化作血屍的謝流,夏典司和肖典司二人聯手,對抗着一身龍鱗的巫先生。

  衆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有傷勢,氣息也微弱了不少。

  便是那怪物巫先生,周身的血氣,也幾乎被耗了一半。

  但巫先生明顯占據上風,尤其是他有着爲數衆多的血屍相助,進退攻防之間,都更遊刃有餘。

  這樣下去,顧長懷三人落敗,隻是早晚的問題。

  墨畫觀察了一下局勢,心裏有了主意,便将香爐遞給了歐陽楓,“楓師兄,你們離遠點,我去去就來。”

  歐陽楓不知墨畫要做什麽,隻能叮囑道:“墨師弟,小心。”

  “嗯,楓師兄放心。”

  墨畫說完,默施小五行匿蹤術,身形一黯,又消失不見了。

  隐身後的墨畫,趁着場間厮殺正酣,無人注意的時候,遠遠繞開巫先生幾人,同時避着血屍,走到了大門處。

  他記得清楚,當時這些血屍,就是從大門附近爬出來的。

  墨畫在大門處搜尋片刻,果然就找到了刻在白骨石座下的血紅色邪陣。

  這些邪陣,是以血祭手法,煉制血屍的。

  墨畫看不大懂,但破起來倒也不難。

  他在邪陣周圍,畫了些金火系陣法,以金辟邪,以火焚煞,以陣破陣。

  實際上,最好的辟邪陣法是雷陣。

  但修界雷陣的傳承,鳳毛麟角,太虛門都沒有,墨畫也根本不會。

  不過這些血祭陣法,不算高端,而且隻是暴力毀掉,倒也不必搞那麽高深複雜。

  墨畫擡頭看了一眼,見場間打得正激烈,沒人在意他,便以神識禦墨,手指勾勒,牽引靈墨,凝成陣法。

  不一會兒,陣法顯化而成。

  墨畫也不猶豫,當即便引爆了陣法。

  瞬間火光四溢,轟隆聲起,地面的白骨,被炸得分崩離析,上面的血陣也一同被銷毀。

  血陣被毀的瞬間,周遭的血屍,瞬間沒了掌控,抽搐幾下,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便是那謝流,也不再有反抗之力,撲通一聲跪倒,引頸待戮。

  顧長懷催動靈力,凝出一道威力極大的風刃,割了謝流的腦袋,而後又轉過身,與夏典司肖典司一起,圍住了巫先生。

  血屍匍匐,謝流身死。

  隻一個眨眼,原本在潮水般的血屍簇擁下,氣勢洶洶的巫先生,便隻有孤零零一人了。

  巫先生大驚,而後震怒道:“何方宵小,破了我的陣法?!”

  墨畫自然不會吭聲。

  這種時候,他沒必要跳出頭來,吸引巫先生的仇恨。

  肖典司三人也知時機難得,紛紛出手,風光劍氣齊出,開始圍殺巫先生。

  墨畫隐身偷偷看了一會,想了一下,又開始暗中布陣法,爲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

  巫先生化作夜叉模樣的怪物,渾身龍鱗,刀槍不入,法術不侵,實力很強。

  但他面對的,卻是三個金丹。

  而且,如何針對這巫先生,墨畫之前定了計劃,顧長懷幾人也都有了經驗。

  此時也不過是故技重施,再将墨畫的計劃,實施一遍罷了。

  巫先生也果然經不住消耗。

  不到半個時辰,它周身的血氣,便幾近淡薄,身上的鱗片,也清晰可見。

  而沒了血氣缭繞,血水供能,巫先生終于慌了。

  它不想再重蹈覆轍,因此左奔右突,想找破綻逃走,待吸食血氣之後,再卷土重來。

  但在場的三個金丹,都不是好相與的。

  巫先生沒有一點機會。

  不消片刻,它就被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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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典司本想将巫先生給殺了,但卻發現,巫先生此番化作夜叉怪物,不知經曆了什麽變故,不僅保留了神智,而且鱗甲較之之前,更加堅硬。
  口齒也緊緊咬合,刀劍都插不進去,無法絞碎起内髒,奪了它的性命。

  “将它困住,我們先想辦法出去再說。”

  墨畫這才現出身形來,而後親自給巫先生安排上鎖鏈和困陣,一道又一道,将巫先生給捆得死死的。

  肖典司深深看了眼墨畫,淡淡道:“小公子的陣法造詣,倒的确不一般。”

  墨畫擺了擺手,謙虛道:“馬馬虎虎,混口飯吃。”

  肖典司目光微沉,神色不知不覺間,有了一絲鄭重。

  巫先生和血屍被解決,遠處的歐陽楓,花淺淺和肖天全,也都彙聚了過來。

  衆人聚在一處,肖典司忽而一怔,皺眉道:
  “水閻羅呢?”

  衆人面面相觑。

  墨畫道:·“死了……”

  “死了?!”肖典司瞳孔一震。

  墨畫歎道:“他不知爲什麽,突然神智失常,兩眼通紅,發了瘋一般想殺了我,我,還有楓師兄、淺淺師姐,都不是他的對手。還好肖大哥及時趕到,将水閻羅殺了……”

  肖典司鋒利的目光,猛然看向肖天全。

  肖天全隻覺頭皮發麻,但也隻能硬着頭皮道,“是……我殺了他……”

  肖典司目光陰沉,看了眼肖天全,沒有說話,而是轉身道:“先想辦法,出去再說。”

  衆人心思各異,但都沒有說什麽。

  到了大門前,隻見門扉緊閉,羊骨猙獰,并無一絲縫隙,也沒有開門的陣法。

  但好在衆人發現了一尊妖魔銅像。

  這銅像與龍王廟大門處,用來插入魚骨令牌,開啓廟門的那個銅像一模一樣。

  而現在魚骨令牌,就在肖典司手裏。

  顧長懷看了眼肖典司。

  肖典司沉默片刻,緩緩走上前去,從儲物袋中取出魚骨令牌,插入了妖魔銅像中。

  不過片刻,大門顫動,随着沉悶的聲響,緩緩打開了。

  但不知是不是血池有了變故,抑或者哪裏的陣法損壞了,門隻開了一條縫,便又停住了。

  衆人見狀,微微松了口氣。

  這門本就很大,雖隻開了一條縫隙,但也足夠人通行了。

  衆人邁步,想向門外走去,而恰在此時,變化又起。

  一道青碧色的風刃,猛然向肖典司殺去。

  出手的是顧長懷。

  他想殺了肖典司。

  一旁冰藍色一閃,夏典司也以冰系劍芒,逼向肖典司的喉嚨。

  肖典司并不意外。

  但他第一時間,并非與顧長懷二人交手,而是施展水影步避開,而後身形一閃,欺近了肖天全身邊,大手一伸,向他抓去。

  肖天全似乎早有預料。

  他猜到肖典司想抓他,因此在衆人動手的一瞬間,便已經抽身後退了,堪堪避過了肖典司這一抓。

  肖典司見抓空了,還想再動手,肖天全卻連忙喊道:

  “伯父,東西不在我手上。”

  肖典司半信半疑,而後驟然想起什麽,轉頭看向墨畫。

  墨畫一臉無辜。

  肖典司更拿不準了。

  墨畫這小鬼,在演自己的可能性有。

  而肖天全這個侄子,他看着長大,城府也不淺,騙自己的概率也很大。

  水閻羅雖是肖天全殺的,但水獄禁匣,真未必就在他手上。

  肖典司正躊躇間,忽而發現墨畫又不見了。

  他神識一掃,忽而發覺不遠處的妖魔銅像旁,似是有一道淡淡的身影。

  “這個小鬼,他想搶令牌!”

  肖典司驟然出手,一劍劈向墨畫,而後身形一閃,棄了肖天全,向墨畫殺去。

  魚骨令牌近在遲隻,但肖典司已經殺來了,墨畫沒辦法,隻能先丢下令牌,施展逝水步躲避。

  而顧長懷和夏典司,也過來接應墨畫。

  他們擋下了肖典司的攻擊,而後也想去奪魚骨令牌,但肖典司豈會讓他們如願。

  三人圍繞着令牌,劍鋒交錯,互相争奪,可一時半會,誰也争搶不下。

  此時衆人都心知肚明。

  迷宮已經破解,巫先生也已經被制伏,此時一旦再讓肖鎮海拿到魚骨令牌,衆人隻能任其拿捏。

  肖鎮海此人心性毒辣,城府機深,決不能将生死交在他手上。

  而肖鎮海心中也明白,一旦讓顧長懷拿到魚骨令牌,以他嫉惡如仇的性子,也定會千方百計将自己殺了。

  此外,水獄禁匣他也一定要弄到手。

  這個匣子,關系到他一身道法修爲,無論在誰手裏,他都要奪回來。

  哪怕是将在場的人,一個個都殺了搜屍,也是勢在必行!

  一念及此,雙方都下了狠手。

  顧長懷和夏典司正面與肖鎮海交手。

  歐陽楓和花淺淺在一旁策應,即便是肖天全,也開始與衆人一起,圍攻這個一向待他不薄的伯父。

  肖天全心裏也清楚。

  若是顧長懷赢了,大概率不會殺自己。

  但若是伯父,不,現在是肖鎮海……他若赢了,以他多疑的性子,必不會再放過自己。

  因此,殺肖鎮海的事,他這個侄子幾乎是拼盡全力。

  肖鎮海氣極反笑。

  顧長懷冷聲道:“肖鎮海,你惡貫滿盈,死有餘辜。早些束手就擒,或許還可以饒你一命,否則今日這白骨迷宮,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肖鎮海譏笑,“顧典司,你我同爲典司,這種話騙别人可以,拿來騙我,豈不可笑?”

  “即是同爲典司,所以我才給你這一條生路。”

  顧長懷嘴上說得好聽,但法術卻沒停過,而且下手一招比一招狠。

  其餘衆人,也毫不留手。

  饒是肖鎮海身負水獄門一身掌門絕學,此時也覺得壓力極大。

  若是在三品州界還好些,他動用金丹之力,可将一身傳承,發揮到極緻。

  但這裏是二品州界,他束手束腳,打得很難受。

  肖鎮海怒火攻心,不由獰笑道,“好好,都想殺我,那便别怪我不客氣了……”

  他眼眸微紅,煞氣湧現。

  顧長懷有了經驗,立馬避開肖鎮海的目光。

  但如此一來,雖沒中瞳術,但也露出了破綻,被肖鎮海抓住機會,以水影步近身,砍中了一劍。

  肖鎮海想乘勝追擊,幸虧夏典司從旁援手,這才暫時逼退了肖鎮海。

  而此後,肖鎮海屢次以血瞳術威懾,找到破綻,借機下殺手,再加上他一身頂尖的功法和身法,顧長懷和夏典司打得十分辛苦。

  局勢漸漸不妙。

  恰在此時,夏典司久戰力乏,再加上被煞氣擾亂了一絲神智,動作有一些遲滞。

  肖鎮海抓住機會,一劍刺向夏典司的脖頸。

  顧長懷臉色難看,“啧”了一聲,将夏典司拽到一旁,以羽扇擋下了這一劍。

  但他的修爲,到底比肖典司弱了幾分,雖擋下了這一劍,但還是被肖鎮海一個變招,刺穿了肩膀。

  顧長懷臉色一白,吐出一口鮮血。

  肖鎮海目光興奮,剛想上前再補一劍,卻發現身形一滞,有一瞬間動彈不得了。

  他低頭望去,就見腳底陣紋閃爍。

  一條條青色靈力,宛若藤蔓一般,将他的身軀死死纏着。

  “陣法?”

  肖鎮海瞳孔一縮。

  而回過神來的夏典司,見顧長懷替自己擋了一劍,肩膀被刺穿,當即俏臉含怒,短劍之上蒙着一絲冰晶,以極快的速度,劃向肖鎮海的喉嚨。

  肖鎮海勉強避過,但還是被劃破了一道血絲。

  冰晶順着血絲,封着他的喉嚨。

  肖鎮海臉色難看至極,一劍揮出,震退夏典司,他自己也後退了幾步,暫時拉開距離。

  站定之後,肖鎮海還沒回過神來,地面火光一閃,又有陣法爆開了。

  地火陣。

  而後是地殺陣。

  間雜一些流沙、金鎖、木牢類的困陣。

  火氣與土氣交織,爆炸此起彼伏。

  肖鎮海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陷入了陣法的包圍中,正在遭受陣法一遍又一遍的洗禮。

  而且,這些陣法無一例外,都是十八紋乃至十九紋的二品高階陣法。

  是二品之中,最上乘的一類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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