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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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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7 天前
第897章 祛煞
  顧家家主,顧守言的書房内。
  顧守言坐勢如山,眉頭緊皺。

  顧安和顧全垂頭拱手道:

  “……道廷司執行任務,在三品馬嶺城西三百裏的荒山裏,圍剿一個魔宗據點,但中了埋伏……”

  “好在公子謹慎,事先布局周密,且在交戰時,身先士卒,和夏典司一起,壓制了對面的金丹大魔修,這才穩住了局面。”

  “之後援軍趕到,一番鏖戰,才得以将這夥魔宗分支,盡數剿滅。可那金丹大魔修,身死之前竟……”

  顧安頓了下,咬牙道,“竟不管不顧地撲向公子,甚至爲了與公子同歸于盡,自爆了金丹……”

  “金丹自爆,威力極大。”

  “公子沒有退讓,正面擋住了這金丹魔修的自爆,保全了顧家弟子,還有大部分道廷司修士,但是他卻……”

  顧安和顧全神情愧疚,萬分痛苦。

  顧守言聽完,神色不動,隻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好好養傷。”

  顧安遲疑道:“那公子……”

  顧守言擺了擺手。

  顧安和顧全不敢再說什麽,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書房内,便隻剩下了顧守言。

  四下無人,他這才深深歎了口氣。

  “是個好苗子啊……可惜,劫難也多。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顧家丹閣内。

  内室房門緊閉,幾位丹師長老,正在屋内搶救重傷瀕死的顧長懷。

  顧紅長老在外面等着。

  她不是丹師,幫不上忙,此時也隻能在外面守着。

  過了一會,一位宮裝溫婉的女子,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神情焦急,見了顧紅,攥着她的衣袖,臉色微白道:

  “姑母,長懷呢?”

  顧紅長老歎道:“長老們已經在救了。”

  “那他……”

  聞人琬神情憂慮。

  顧紅長老本想說些安慰的話,但想起顧長懷的傷勢,還有他印堂之中,那濃烈的死黑之色,終究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看天意了……”

  聞人琬臉色蒼白,心中刀剜一般地痛。

  這個弟弟,她從小帶在身邊,是她看着長大的。

  片刻後,她才近乎哀求地看了顧紅長老一眼,聲音顫抖道:“姑母,長懷他,他不會……”

  顧紅長老拍了拍她的手,心情有些悲苦,感慨道:

  “顧家的弟子,都是這個命。”

  “我顧家曆代在道廷司任職,緝拿罪修,鎮殺妖邪,誅滅魔道,都是在刀尖舔血,負傷乃至于犧牲,都是常事。”

  “身爲顧家子弟,這點覺悟是要有的,長懷也是一樣。”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說什麽都沒用了,就看長懷,他自己的福分了……”

  聞人琬緊抿着嘴唇,手指攥得發白。

  顧紅長老同樣心中發酸。

  她嘴上是這麽說,但真當自己的親子侄,受了如此重傷,鮮血淋漓地躺在床上,生死未蔔時。

  她這個做姑母的,畢竟還是肉疼。

  時間流逝,顧紅和聞人琬兩人,一直在外面守着。

  氣氛越來越壓抑,心中越來越焦慮,時間也越來越難熬。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内室的門打開了,幾個顧家的丹師長老走了出來。

  顧紅長老立馬站了起來,聲音也有些發顫:“怎麽樣了?”

  幾個丹師長老皺眉,但一時不知如何說。

  顧紅長老便有些氣道:“說啊!”

  一位丹師長老苦笑道:“不好說……血是止住了,命也暫時吊住了,但病根卻下不去手……”

  顧紅長老皺眉,“什麽意思?”

  另一位丹師歎道:“長懷公子的傷,一在血肉,一在腦海。血肉的傷,需要補血,要修複經脈,要固本培元,要滌除魔氣……這些倒有辦法下手。”

  “但公子的腦中,似乎還被一股……不知名的邪煞入侵了,這邪煞兇戾至極,污染了公子的識海,我們這些丹師,根本沒辦法……”

  “此時隻能用些手段,先将公子的命吊住。”

  “但即便外傷治好了,祛不了煞,也就……”

  這丹師頓了下,有些顧忌,沒說下去。

  顧紅長老不耐煩,“疾不諱醫,有什麽就說!”

  丹師躊躇片刻,這才歎道:“若祛不了煞……一旦邪煞徹底污染了識海,就是吊住了命,也沒用了,不出兩三天,人也就沒了……”

  顧紅長老和聞人琬聞言,瞬間都是臉色煞白。

  顧紅長老連忙問道:“那怎麽祛煞?”

  丹師道:“祛煞這個東西,有些玄乎,不歸血肉和靈力的範疇,也不屬丹醫之道。”

  “我們這些做丹師的,頂多隻是煉一些清心甯神的丹藥。”

  “這些丹藥,也隻能清心甯神,無法從根源下手。對付真正的兇煞,是沒用的。”

  “那有誰能治?”顧紅長老問道。

  丹師皺眉道:“我也隻是聽過,這種神念上的‘邪煞’,要專修神念之道的修士才行,譬如一些方士,天機修士,遊方異人等等……”

  “但這全都是修道的‘冷門’,本身良莠不齊,而且學的人少,真正的高人,又神龍見首不見尾。”

  “而神念之道晦澀高深,細分起來,同樣門類繁多:天機問道,溯因推果,衍算,蔔筮,問路,判吉,斷兇,巫術,咒殺,請神,除祟等等等等……”

  “若是有這類人脈,倒是可以去求求,興許會有人,能祛煞除祟,救下長懷。”

  顧紅長老聞言,眉頭緊皺。

  在她的印象中,顧家在這方面,認識的修士寥寥無幾,基本上沒什麽人脈。

  此時便是想請人,一時也不知向哪裏去請。

  “有沒有什麽宗門勢力,是專門修‘祛煞’之道的?”

  丹師道:“據我所知,神識無功法可修,因此修神識法門的勢力,從古演變至今,要麽沒落,要麽歸隐,要麽直接銷聲匿迹,如今還算有些名頭的,便應該是……玄機谷了……”

  “玄機谷?”顧紅長老眉頭仍舊緊皺,“我顧家和玄機谷,也沒什麽交情……”

  聞人琬卻眼眸一亮,沉吟道:“上官家認識玄機谷的人,我走上官家的路子,去問一下,看能不能請到……”

  “上官家?”

  “嗯,”聞人琬道,“幾年前,瑜兒失蹤的時候,便請了一位玄機谷的……似乎是叫梅大師,來算了一下。隻是這梅大師沒算出來,而且還算瘋掉了……”

  “瘋掉了?”顧紅長老錯愕。

  一旁的丹師感歎道:“這一行是這樣的,兇險重重,而且很多可怕的因果,藏在暗處,一沾就瘋。突然猝死,都不是沒可能發生……”

  顧紅長老和聞人琬,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

  丹師又道:“當然,這些都隻是我這些年從各方道友處聽來的,是真是假,我也不好斷言。”

  “還有……”丹師猶豫片刻,歎了口氣,語氣有些凝重,“這話我得說在前面,修神念之道的修士,精通的東西也各有不同,不是所有人都懂‘祛煞安神,除祟救人’之法的。”

  “玄機谷雖走神識之道,但他們精通的,應該是天機因果的演算,會不會‘祛煞’,也很難說……”

  顧紅長老看了眼躺在内室,生死不知的顧長懷,皺眉沉思片刻,歎道:

  “事到如今,也沒的選了……”

  隻能寄希望于玄機谷了。

  顧紅長老轉過頭,握緊聞人琬的手,沉聲道:

  “事不宜遲,琬兒,這件事麻煩你了。”

  “我也去找家主,讓他修書一封,你一并拿着,希望能請到玄機谷的修士,也希望他們,會有救長懷的辦法……”

  聞人琬鄭重地點了點頭。

  之後,聞人琬拿着顧家家主顧守言的書信,親自回了趟上官家,借上官家的渠道,聯系到了幾位,正在乾學州界附近,擔任家族客卿的玄機谷修士。

  這些修士,修了因果術,而且也學過一部分“祛煞”的法門。

  因爲人命關天,事态緊急,衆人日夜兼程,在一日之内,便都趕到了顧家。

  顧家丹閣。

  幾位玄機谷金丹修士聚首,互相見禮。

  另外還有兩位金丹,也修行了一些神念術,此次受顧家所邀,便一同前來了。

  神念之道詭谲,多一人,便多一分見識,也多一份力。

  而見了顧長懷的傷勢後,幾人的神情,也凝重無比。

  “印堂漆黑如墨……必非一般邪煞……”

  “我在此前,還從未見過……”

  “金丹魔修自爆,同歸于盡……當真好狠絕的心,有些古怪……怕是被什麽邪物蠱惑了,陷入了狂熱,這才敢如此自絕道途,自爆金丹。”

  “金丹也能被蠱惑?這麽一看,這邪煞,來頭相當可怕……其原身的祟物……不知是屍,是鬼,是妖,還是魔?”

  “無論如何,都是塊‘硬骨頭’,恐怕要籌謀周全,徐徐圖之……”

  “沒辦法徐徐圖之了,”有人歎道,“你們看顧公子的模樣,邪煞入腦,印堂深陷,這是神識被吞噬的迹象……”

  “這種情況,熬不住的,怕是……沒幾天了……”

  “再不動手,回天乏力。”

  “不錯,不能耽擱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家齊心協力,想想辦法,若真能救下顧公子,也是一場善緣。”

  “如此最好……”

  之後幾人密議了一番,交流了各自的神識法門,規避了一些忌諱,定了“祛煞”的流程,又推舉出一位,玄機谷出身,神識道造詣最爲深厚的金丹修士,來主持祛煞。

  這位金丹修士,姓梅,人稱“梅先生”,金丹中期修爲,與當初上官家的客卿“梅大師”,乃是族兄弟,算起來頗有淵源。

  此次,由“梅先生”祛煞。

  其他數位神念修士,也盡己所能。

  有的獻計,有的借寶,有的贈一些丹藥酒物,最後一并彙總,交給梅先生。

  一切商議妥當,梅先生穿上辟煞道袍,佩護心鏡,取出銅錢劍,布八卦牌,點護神燈,焚清心香,而後燙一杯至陽至烈,驅邪辟穢的雄黃酒。

  這雄黃酒,味道極濃極烈。

  梅先生将其一口飲盡,隻覺喝了一杯烈火,喉嚨口舌,火燒一般地痛,随後陽氣遊百骸,膽氣滿胸襟。  

  其他人,已事先在内室之中,布了一些辟邪的陣法。
  以陣法護住了顧長懷的肉身,同時也避免邪氣外溢。

  梅先生開壇設法,而後手執銅錢劍,腳踏八卦牌,身披辟邪袍,借着雄黃酒酣,膽氣開張,踏步進入内室。

  之後内室房門緊閉。

  “祛煞”之事,隐密而兇險,不容外人窺視。

  既防神識法門洩露,也防止邪煞傷人。

  内室之外,顧紅長老,還有顧長懷一脈的長輩,都聚在一起,神情緊張。

  聞人琬摟着瑜兒,心中同樣忐忑不安。

  瑜兒望着娘親,擔憂問道:“娘,顧舅舅他,不會有事吧……”

  雖然他覺得,顧舅舅平時一臉冷冰冰,兇巴巴的,但對自己還是挺好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自己,他也不想顧舅舅有事。

  聞人琬摸了摸瑜兒的頭,溫和笑道:“會沒事的……”

  但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瑜兒有些難過。

  聞人琬便溫聲道:“旬休已經過了,你還要修行,我讓你衛大叔,送你回太虛門吧。”

  瑜兒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放心顧舅舅……”

  聞人琬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酸,輕聲歎道:“好,那我們就在這等着。”

  此後瑜兒便也沒說話。

  他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内室的大門,既有些擔憂,又不知爲何,有些害怕……

  仿佛這屋内,藏着什麽令他恐懼的事。

  就跟他夢魇之中的妖魔一模一樣,而且還要……更可怕……

  瑜兒緊抿着嘴唇,他不太敢待在這裏,但想到顧舅舅就躺在裏面,又不願離開。

  就這樣,四周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神情,都嚴肅而凝重。

  時間的流逝,也變得緩慢而壓抑……

  忽而,一陣邪異的波動傳來,内室傳來一聲慘叫,而後是什麽破裂的聲音,隐隐有冤魂嘶吼,嘈雜無比。

  室外衆人,聞之色變。

  玄機谷的另兩位金丹,神色駭然,立馬站起身來,驚道:

  “不好,祛煞失敗了,快救人!”

  他們想強行去開門,門卻先一步破了。

  木屑紛飛間,梅先生踉跄着沖出門外,再也按捺不住邪氣,口中鮮血如注。

  他的模樣,凄慘無比。

  護心鏡碎了,辟邪袍上,有一條黑紅的灼痕,他的印堂隐隐透着青色,青色竟在漸漸轉黑。

  而此時梅先生的口中,也發出不知是人是妖的凄厲的喊聲,以手抓地,兀自掙紮,眼看着就要失控。

  另兩名玄機谷修士,臉色一沉,立馬縱身上前,取出一條黃布紅紋的條索,将其牢牢捆住。

  而後以一個八卦盤,罩住發瘋了的梅先生的心口。

  另一人取一枚翡翠玉,貼在梅先生的額間,再以雄黃酒,灌入他的口中,以烈酒驅邪。

  如此折騰了許久,待翡翠吸了邪氣。

  梅先生才停止掙紮,印堂的黑氣,也漸漸散去,呼吸也漸漸平穩。

  衆人這才緩緩松了口氣,而後紛紛轉頭,向内室看去。

  内室之中,顧長懷仍舊躺着,生死不知。

  四周卻一片狼藉。

  設的壇炸了,香焚幹了,護神燈滅了,銅錢劍斷了,銅錢灑落一地,布的陣法陣媒,也盡數皲裂,失去了效用。

  其他人隻覺得場面狼藉。

  但精通其中門道的玄機谷修士,此時面面相觑之下,隻覺一股寒氣,直沖天靈。

  “大兇的邪祟!”

  “怎麽會……招惹到這種東西?”

  他們聲音發寒,正驚魂未定之時,異變驟生。

  原本躺在床上,生死未知的顧長懷,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竟猛然睜開雙眼,如“行屍”一般,緩緩坐了起來。

  他的眼睛,被邪氣浸染,眼白變成黑色,眼瞳卻變成了血色,目光陰冷,自衆人身上掃視而過,最後竟定格在了,幼小的瑜兒身上。

  “顧長懷”臉色死白,緩緩露出猙獰的笑容,聲音粗粝而沙啞:
  “找到……你了,我的……”

  顧長懷沒說完。

  而如此變故,也令所有人都爲之一驚。

  衆人不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也知道,事情詭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恐有大禍發生。

  一個玄機谷金丹,立馬射出幾根金針,封住了“顧長懷”的經脈。

  另一個金丹,則一咬牙,祭出一柄玉如意,趁着顧長懷行動受制之時,點在了他的額頭上,鎮住了他的邪氣。

  好在“顧長懷”,邪念雖盛,但肉身傷勢嚴重。

  而這玉如意,似乎也是一件不凡的寶物。

  “顧長懷”很快便被壓制住了,他肉身動彈不得,邪念也不再翻湧,最後深深看了眼瑜兒,又緩緩躺了下去,重新變成了“人事不省”的模樣。

  衆人懸着的一顆心,這才緩緩放下。

  但瑜兒卻小臉煞白。

  他被“顧長懷”看了一眼,驚得渾身顫抖,小小的身子,瞬間變得冷冰冰的。

  在這一眼中,他仿佛看到了某種“宿命”。

  在那個宿命裏,他隻是一個“空殼”,什麽都沒有,娘親也沒有了,一切他關心的人,挂念的人,都沒有了蹤影。

  隻有無邊的虛無和恐懼……

  瑜兒的身子,開始瑟縮地發抖,冷汗直冒。

  聞人琬第一時間,發覺到了瑜兒的異常,立馬以手撫着瑜兒的額頭,問道:

  “瑜兒,瑜兒,怎麽了,不舒服麽?”

  瑜兒虛弱地點了點頭。

  一位玄機谷修士見狀,立馬上前,并指點了點瑜兒的額頭,可并無察覺到什麽,便皺眉道:

  “興許是适才邪煞生變,驚到了這位小少爺,這才有些神魂不屬。”

  聞人琬有些心疼。

  顧紅長老便溫聲道:“你将瑜兒帶到偏房休息吧,瑜兒體弱,這裏人多嘈雜,免得再驚到他。”

  聞人琬看了眼顧長懷,又看了眼懷中的瑜兒,點了點頭,可她剛想起身,瑜兒卻輕輕搖了搖頭。

  “娘,我就待在這裏。”

  這裏人多,人氣旺一點。

  偏房雖安靜,但也冷清,容易心生恐懼。

  聞人琬明白了瑜兒的意思,有些心疼,便吻了吻他的額頭,輕聲道:
  “那你閉眼,睡一會兒,睡醒了就好了……”

  “嗯……”

  瑜兒緩緩點頭,而後隻覺心神不濟,便耷拉着眼皮,漸漸睡着了。

  聞人琬在一旁照看着他。

  安撫好了瑜兒,騷亂也漸漸平息了,衆人這才神情沉郁,商量接下來的事。

  玄機谷修士皺眉道:“如今怎麽辦?”

  “這邪煞太強了,梅先生都不是對手。”

  “以你我的道行,恐怕更不行。”

  “護心鏡都碎了,八卦盤也裂開了,辟邪袍都擋不住……”

  “梅先生也栽了,不知還能存有幾分理智……”

  “形勢嚴峻了,要不……修書一封回玄機谷,請大長老,司徒真人過來一趟?”

  “太遠了,等司徒真人過來,早來不及了。”

  “更何況,自從幾年前,離州城血變之後,大長老就成天在外雲遊,很少回谷了,不知是不是想瞞着什麽……”

  “大長老能瞞着什麽?”

  “大長老謀算的事,我怎麽能知道?”

  “那現在怎麽辦?”

  “等梅先生醒來吧……”

  “他若是醒不來呢?再者說,便是梅先生醒了,又能如何?如此強大的兇煞,誰能拿得住?”

  “這……”

  衆人一滞,皺眉不語。

  便在此時,原本安睡的瑜兒,神情越發痛苦,臉色越發蒼白,便是冷汗也越冒越多。

  “這難道是……又做噩夢了?”

  聞人琬看着瑜兒,心疼不已。

  她想叫醒瑜兒,可瑜兒被困在噩夢中,根本叫不醒。

  聞人琬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時,瑜兒在痛苦和恐懼之中,掙紮着,呢喃着喊了一聲:“墨哥哥……”

  聞人琬一愣,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對聞人衛道:

  “衛大哥,快點,将瑜兒送回太虛門,送到墨畫身邊。”

  隻有在墨畫身邊,瑜兒才不會做噩夢。

  聞人衛拱手,沉聲道:“是!”

  隻是片刻後,他又有些遲疑,斟酌道:“要不,我去太虛門,将墨公子請來顧家?”

  聞人琬搖頭,“這怎麽行?墨畫那麽忙,不能耽誤他修行,你将瑜兒送回太虛門便好。”

  “不是,”聞人衛思索片刻,這才将自己心裏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請小墨公子過來,看一下瑜少爺,順便也讓他幫忙看一下……顧公子的病情。”

  聞人琬一怔。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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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斬祟
  “墨畫?”
  “嗯,”聞人衛點頭,他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内室,肅然道,“這些類似的陣法我見小墨公子畫過,陰冷的邪煞之氣,我也見小墨公子驅散過。雖不知小墨公子,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但想來他應有一些手段,或是知道些隐秘,說不定能救到長懷公子……”

  有些話,聞人衛沒說太多。

  但他記得很清楚。

  之前墨畫替瑜兒少爺守夜,驅散邪祟時,自己感知到的陰寒邪煞之氣,其實比今日還要濃烈幾分。

  而且,不是一股氣息。

  綿綿不斷,無窮無盡的邪煞氣息,仿佛潮水一般,令人心悸。

  但小墨公子,單薄的身軀,就守在瑜少爺身前,巋然不動。

  一夫當關,萬邪莫開。

  這一幕,仿佛刻在他腦海裏一般。

  聞人琬皺眉。

  顧紅長老也有些疑惑,“墨畫……這孩子才築基吧?而且,他不是陣師麽?什麽時候還修了祛煞除祟的法門了?”

  玄機谷的修士,也面面相觑。

  “墨畫,莫非是……那位論陣第一的陣道魁首?”

  “他也精通神念法門?”

  “不可能吧,神念之道需要經年累月的鑽研,方能初見水準。他年紀輕輕,不過二十餘載修齡,宗門都沒畢業,哪有那麽多時間,又要修行,又學陣法,還能精通神念之道?”

  “更何況,他才築基……”

  聞人衛目光沉穩地看向聞人琬。

  聞人琬略作躊躇,便點頭道:“我随你一起去一趟太虛門,将墨畫接來,讓他看看。”

  她也不清楚,墨畫到底能不能“祛煞”。

  但她知道,墨畫天賦卓絕,有些過人的本領,而且點子也多,即便他自己救不了,說不定也會有其他辦法,試試總沒錯。

  顧紅長老怔忡片刻,也沒有阻攔。

  長懷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于是,聞人琬将瑜兒托付給顧紅長老,親自和聞人衛,去了趟太虛門。

  太虛門内。

  墨畫正在畫陣法,心裏仍舊有些不安,正考慮着,要不要去顧家看看,便聽長老說,有人找他。

  墨畫到了山門處,便見到了神情急切的聞人琬。

  “墨畫……”

  聞人琬正不知如何開口,墨畫便問道:“是顧叔叔的事麽?他撞邪了?”

  聞人琬一愣,“你怎麽知道?”

  我修斬情道的時候,預感出來的……

  墨畫心裏默默道。

  當然,他不可能說出來,隻道:“我給顧叔叔發消息,他沒回,我便猜到,他可能出事了。”

  聞人琬點了點頭,“那……”

  “放心吧,我去看看。”墨畫鎮定道。

  聞人琬見墨畫這從容淡定的模樣,不知爲何,心裏竟也安心了許多。

  “好,辛苦你了。”聞人琬道。

  之後墨畫便乘着顧家的馬車,由聞人衛驅車,風馳電掣地向清州城趕去。

  但太虛城距離清州城,尚有半日距離。

  這一來一回,便是一日光陰。

  這段時間内,清州城内,顧家上下仍舊憂心如焚。

  他們也沒有幹等着,而是托了各方關系,請了不少奇人異士,都來看了眼,但最終都收效甚微。

  神念之道,本就偏門。

  修神念法門的修士,也少之又少。

  此時時間又短,想在短短一兩日内,找到能“祛煞”的神念修士,更是難如登天。

  請來的人,若“菜”一點還好,還能全身而退。

  但凡他本事高強一點,都會和“梅先生”一個下場。

  在接連又“瘋”了幾個神念修士之後,衆人心中,便有些膽寒了。

  而梅先生也醒了。

  他剛醒來,便瞪大雙眼,目露駭然道:

  “快,傳書回玄機谷,請谷主多派幾位長老,不,派幾位羽化師叔過來!”

  衆人神色大變。

  一位修士皺眉道,“梅先生,你究竟碰到了什麽?顧公子他體内,究竟是何方邪煞?”

  梅先生冷汗直冒。

  一個恐怖的形象,浮現在他腦海。那絕非一般的邪祟,或者說,根本就不能算是邪祟。

  犄角,黑血,龐然大物……

  “邪祟”這種東西,根本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甚至有可能是……

  梅先生手心都開始冒冷汗。

  其他兩位玄機谷修士,也皺起了眉頭,“梅先生,你與這東西交過手了?這東西到底有何手段?”

  梅先生苦笑搖頭,“不算交手……隻一個照面,我就神魂不紊,邪念上頭,敗了下來。”

  “若非我提前意識到不對,早做了打算,又有玄機谷的寶物護持,再加上雄黃酒氣壯膽,怕是真就回不來了……”

  “至于這邪物,到底有何手段……”梅先生神情越發苦澀,“我根本沒資格去試出來。”

  這話一說,衆人都有些心驚。

  “那這東西,是幾品?”

  “不是幾品的問題,”梅先生道,“這種存在,在本質上,就與一般邪祟迥異,不可以品階度量。”

  “這……”

  其他幾人紛紛皺眉。

  “那現在如何是好?”

  梅先生苦思良久,也實在沒辦法,便歎道:

  “先想辦法,穩住顧公子的傷勢,我傳書回玄機谷,看能不能來得及……”

  幾位玄機谷修士,開始取出各類神道之物,鎮在顧長懷的七竅之上,又以清心翡翠,貼在他的額頭,吸去溢出的邪穢。

  但除此以外,他們暫時也束手無策。

  場間的其他人,同樣神色壓抑,愁眉不展。

  如此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就在情況越發焦灼之際。

  一輛自太虛山方向駛來的馬車,進了清州城,并徑直駛到了顧家。

  一個清秀的少年,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身穿太虛門弟子道袍,眸光内蘊,面容俊俏之餘,還帶了一絲純摯。

  少年走進了丹閣,顧家的衆人見狀,紛紛起身,有的颔首示意,有的拱手行禮,招呼道:

  “墨小友……”

  “墨公子。”

  “小墨公子好。”

  ……

  墨畫也一一還禮,而後走到顧紅長老身邊,看了看瑜兒。

  瑜兒似乎還在做着噩夢,小臉煞白,白皙的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

  “受了邪煞的驚吓,一直沒醒,還喊你的名字……”顧紅長老有些心疼。

  “嗯。”墨畫點了點頭,輕聲道,“紅長老放心,沒什麽大事。”

  墨畫伸出手掌,按住瑜兒的額頭。

  原本掙紮着的瑜兒,感知到熟悉的氣息,也感知到一股醇和安詳的神念,當即平和了下來,心中的恐懼和不安,也在一點點退去。

  那些徘徊在夢魇中的妖魔鬼影,也仿佛遇見了可怕的“天敵”,當即四處逃竄,杳無蹤影。

  瑜兒睜開雙眼,喃喃喊了一聲,“墨哥哥……”

  墨畫摸了摸他的頭,“沒事了,好好睡一會,睡醒了就好了。”

  “嗯……”

  瑜兒緩緩閉上雙眼,沉沉睡去了,這下他的夢中,再無邪祟侵擾,他也能睡個好覺了。

  走進屋内的聞人琬見狀,神色感激。

  其他人也緩緩松了口氣。

  自墨畫進屋,梅先生的目光便放在了他身上,此時見原本驚魂不定的瑜兒,隻片刻便能安睡,不由瞳孔一縮,忍不住問道:
  “這位公子是……”

  墨畫也看到了模樣凄慘的梅先生,客氣道:“我叫墨畫。”

  墨畫?

  梅先生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便問道:“莫不是……乾學州界,論陣第一的魁首?”

  墨畫點了點頭,但還是謙虛道:“僥幸得了第一,先生過譽了。”

  梅先生微微吸了口氣。

  竟然真的是……而且看起來,竟如此年輕。

  這副模樣,乍看之下,隻是個入學不久的小弟子。誰能想到,他竟是個築基中期,便能畫出十九紋巅峰陣法的陣道奇才?
  而且……

  梅先生皺眉。

  雖說素未謀面,但他對墨畫并不陌生。

  之前受世家所托,他親自下手,算過墨畫的因果,也見到了一片迷霧中的,太虛天機鎖。

  他那時收手了,沒敢繼續再算下去。

  别人或許不清楚,但他深知,太虛門的天機鎖,是用上古的天機至寶,太虛兩儀鎖布下的。

  這個至寶,可非同小可。

  這小少年身上的秘密,也絕不簡單。

  否則太虛門不可能花如此大的心力,護住他的因果。

  梅先生的态度,立馬鄭重起來。

  雖然他是金丹,墨畫隻是築基中期,但他仍舊态度尊重地對墨畫拱手見禮:

  “墨公子,幸會。在下出身玄機谷,姓梅,金丹修士,略懂一些神念法門。”

  墨畫眼睛一亮。

  玄機谷?
  他問道:“玄機谷,是不是有一位司徒前輩?”

  “司徒前輩?”梅先生神情錯愕,“你是說,大長老司徒真人?”

  “嗯。”墨畫點頭。

  梅先生大感意外,驚訝道:“墨公子你……認識司徒大長老?”

  墨畫點頭道:“有過一面之緣,當初我築基的時候,司徒前輩還指點過我。”

  “原來如此……竟有如此淵源。”

  梅先生怔怔道,而後心中一時欣喜不已。

  太虛門論陣第一,陣道魁首,這個妖孽般的天才,竟還與玄機谷有這份善緣。

  這可是好事。

  “之後要吩咐下去,不能讓門下弟子,得罪了這位墨公子……”

  “涉及墨公子的因果,能不算就不算,免得壞了因果,使這份‘善緣’變成了‘惡果’。”  

  梅先生心中道,而後對墨畫愈發客氣了起來。
  墨畫也彬彬有禮。

  顧家的人,卻看得一頭霧水,尤其是顧紅長老和聞人琬,神色都有些茫然。

  墨畫這孩子,竟然跟玄機谷的人,都能攀上交情?
  而且看樣子,這位玄機谷的金丹修士“梅先生”,言談之間,竟對墨畫敬重有加?

  顧紅長老和聞人琬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吃驚。

  梅先生與墨畫寒暄了幾句,忽而想起什麽,問道:“不知墨公子此次前來,不知……”

  墨畫也不隐瞞道:“我來看看顧叔叔。”

  “顧公子?”

  “是。”

  梅先生斟酌片刻,忽而有些訝然,“墨公子,也懂‘祛煞’之法?”

  墨畫謙虛道:“懂一點點。”

  梅先生有些吃驚,“當真?”

  “嗯。”墨畫道,“是懂一點……”

  梅先生端詳了墨畫片刻,搖頭歎道:“墨公子,當真是天賦驚人。”

  小小年紀,精通陣法,神識超階,連神念之道,祛煞之法,都有所涉獵。

  司徒大長老,或許也是看出了這小公子的不凡,所以才會愛才心切,指點一番。

  “隻是……”

  畢竟年紀太小,修爲太淺了。

  梅先生神情凝重,思索片刻,誠心實意道:

  “顧公子身上的邪煞,因果極大,兇惡異常,恐非修士所能力敵……”

  “常言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小墨公子身份高貴,又被宗門給予厚望,将來前途不可限量,還是不要以身涉險爲好……”

  言下之意,邪煞太強,你太弱了。

  爲了小命着想,還是别出手了。

  隻是梅先生說得極委婉,而且對墨畫的關心,也是發自真心的。

  墨畫便笑道:“多謝梅先生關心,我就去看一眼,一會就好。”

  “看一眼?”

  “嗯。”

  墨畫神情從容而親切,但又透露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堅定。

  梅先生又勸了幾句,可見墨畫心意已決,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歎了口氣,叮囑道:“那小墨公子,千萬小心。”

  “梅先生放心。”墨畫道。

  而後墨畫便向内室走去。

  可剛走幾步,梅先生便一驚,攔住墨畫道:“墨公子,你就……這麽進去?”

  墨畫愣了下,“不然呢?”

  梅先生肅然道:“祛煞之事,豈是兒戲,一旦遭邪煞反噬,輕識海受損,重則神魂泯滅,一定要慎之又慎。”

  見墨畫還一臉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梅先生便道:“你好歹帶些裝備進去。”

  “裝備?”

  “以因果銅錢,連接成劍,可切斷因果;護心鏡,可護住心脈;辟邪袍,可避邪祟;安神香,可安定心神……”

  梅先生道,“這些都是以防萬一的舉措,關鍵時刻,真的可以救下一條性命。”

  墨畫大開眼界。

  他都不知道,斬殺邪祟,原來還需要這些玩意……

  他從來沒用過。

  墨畫搖了搖頭,“不必了。”

  梅先生還以爲他年少輕狂,無知無畏,便有些急切,“小兄弟,神念之道詭谲,不得不防……”

  “至少,你喝一口雄黃酒再進去。”

  “雄黃酒?”

  梅先生道:“此酒至陽至烈,可張膽氣,鎮邪煞,一段時間内,護住神念。”

  梅先生轉頭吩咐道,“爲小公子燙一杯酒。”

  不過片刻,便有一人,專門燙了一杯雄黃酒,遞到了墨畫面前。

  墨畫嗅了嗅,搖了搖頭。

  太刺鼻了,光是聞着,都覺得鼻子火辣辣地疼,更别說喝了。

  而且,他向來不喜歡喝烈酒。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

  墨畫淡然道,而後孤身一人,什麽都沒帶,就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了内室,反手關上了門。

  梅先生見他一意孤行,根本攔不住,心中擔憂,忍不住搖頭歎息。

  這孩子,太魯莽了……

  若在神念之道上走得遠了,學得深了,早晚會淪落爲邪祟的口腹之物。

  ……

  内室之中。

  墨畫走進床榻,看了看顧長懷的臉色,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搖了搖頭。

  “可憐的顧叔叔……”

  墨畫盤腿坐下,而後取出骨劍,低聲道:“劍骨頭,待會我怎麽說,你怎麽做?”

  劍骨頭心裏有些犯怵。

  但墨畫的話,他不敢違背,便點頭道:“公子您說。”

  “顧叔叔的識海裏,有隻‘小邪祟’,你待會進入,将它引出來,引到你自己的骨劍裏。”

  “再然後,你把我也拉進去。”

  “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劍骨頭心中有苦難言,确認道:“小祖宗,您确定,那真的是‘小邪祟’麽?”

  墨畫不開心,“我的話,你還不信?”

  劍骨頭的臉上,全是森森白骨,否則他肯定讓墨畫知道,什麽叫臉色比哭還難看。

  “可是,”劍骨頭又道,“我這點實力,恐怕,沒辦法将那小……那邪祟引出來……”

  “沒事,我教你。”墨畫自信道,“你隻要按我說的,進去罵它一頓,它肯定會追着你出來。”

  “……罵它?!”劍骨頭顫聲道。

  “是,”墨畫點頭。

  随後他從自己,不是,是從俞長老的罵人語錄中,随意挑了幾條,教給了劍骨頭……

  “你就這樣罵它,除非對面真是孫子,數烏龜的,不然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它也會追着你,不死不休。”

  劍骨頭吓得全身骨頭都在打顫,“公子,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

  墨畫皺眉,“你一個妖魔,跟誰講禮貌?快點去,不然我拿你喂狗。”

  劍骨頭根本沒的選。

  曾經它想做個好人,但沒機會。

  如今它真的想做個文明守禮的好“魔”,但墨畫又不允許。

  眼看着墨畫神色越來越不善,劍骨頭沒辦法,隻能心一橫,牙一咬,散出猩紅的血霧,鑽入顧長懷的識海中。

  之後一陣騷亂。

  昏迷不醒的顧長懷臉上,也浮現出濃濃的煞氣。

  又過了一會,一縷微弱,似有似無的神念傳來。

  是劍骨頭。

  墨畫眼眸微亮,而後放開神識,讓劍骨頭将自己拉入了骨劍的血池夢魇之中。

  等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進了血池,周遭白骨如劍,連成一片,滿目血色。

  正是劍骨頭的“老巢”。

  墨畫轉頭一看,便見一隻神軀龐大,流着黑血,頭頂羊角的邪物,正在“蹂躏”着劍骨頭。

  可憐的劍骨頭,被這邪物拆成了爛骨頭,灑了一地,脊椎還被這羊角邪物,放在嘴裏啃着。

  見了墨畫,碩大的邪物“呸”了一聲,随手吐出口中的劍骨頭,聲音如妖獸般沉悶而嘶啞:
  “我就說,這區區小邪魔,哪裏來的膽子,竟敢口出狂言,觸本尊的黴頭?”

  “原來如此,是有意想将本尊引到這裏?”

  邪物的眼眸猩紅殘忍,居高臨下。

  因築基之時神念道化,神念的化身維持在十多歲年齡模樣,宛如孩童的墨畫,也擡頭看着這邪物。

  邪物譏笑道,“莫非……就憑你這個,連塞牙縫都不夠的小不點,想降我不成?”

  墨畫神色平靜。

  他容忍了“食物”的無禮,并且輕輕舔了舔嘴唇,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

  碩大的邪物眼皮微跳,此時才察覺出有些不對。

  這小東西見了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怕?
  不太對……

  而且他身上的氣息,刻意遮瞞,隐而不發,自己什麽都感知不到。隻是隐隐約約,竟有一絲與自己本源相似的氣息,十分古怪。

  羊角邪物醜惡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

  它還想問什麽。

  可墨畫卻忍不住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遇到過像樣的邪祟了。

  他千錘百煉之下的神念之劍,也同樣很久很久,沒有出鞘“見血”了。

  墨畫白嫩的手掌一握,氣勢驟變,波動傳開,以劍紋爲骨,以神念爲鐵,化出了一柄金光璀璨,鋒利無比的“斷金劍”。

  神念化劍!

  邪物瞳孔猛然一震,“你……?!”

  根本沒給它絲毫反應的時間,墨畫左手一抓,憑空生成水牢,化作囚籠,将這邪物死死困住。

  而後一個閃身,來到了羊角邪物的頭頂,手中鋒芒無比,内含劍陣法則的金色神念之劍,高高舉起。

  羊角邪物拼命掙紮,逃脫不得,此時才如夢方醒,神色大變,驚恐道:
  “住手!我……”

  可已經晚了,墨畫一劍劈下。

  斷金劍陣所化的神念之劍,凝成一道金光,金光之中,陣紋密布,劍氣橫生,斷金斬玉,鋒利至極。

  隻此一劍,便将這巨大的邪物,生生劈成了兩半。

  殘留的劍陣,蘊含淡淡的法則之力,仍在切割着羊角邪物的肉身,阻止着它複生,剿滅着它的生機。

  邪物震驚錯愕的神情,還浮在臉上。

  它全然難以理解,這個不起眼的小不點,怎麽會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甚至,自己都不是其一招之敵。

  這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可它已經沒機會知道了。

  下一瞬,墨畫手掌憑空一抓,顯化出了離火陣,将這羊角邪物稍稍烤了一下,簡單煉成了一團黑氣,便吞入了腹中。

  在墨畫如今的神念化劍之下,這“強大”的羊角邪物,從始至終,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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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9章 道州
  墨畫有些意猶未盡,也有一點點失望。
  “隻有二品,估計還隻是個神骸……”

  他現在神念化劍小成,以陣化劍,陣劍合一,已經足夠玄妙了。

  斬不了邪胎,但斬這些邪胎之下的邪物,倒是不費吹灰之力——哪怕它們與大荒邪神“沾親帶故”。

  雖說這隻二品神骸,接近二品巅峰,但還是無法充分檢驗他神念劍法的威力。

  “也不知,三品的邪祟,我能不能斬掉……”

  墨畫心裏嘀咕道。

  不過他此行,主要是來救顧叔叔來的,其他都是順帶的。

  至于這隻“神骸”,先吞在肚子裏再說,回去之後再慢慢煉化。

  墨畫轉過頭,瞥了一眼滿地的碎骨頭,道:
  “别裝了,起來吧。”

  地上的骨頭,這才顫顫巍巍地聚在一起,重又變成劍骨頭的模樣,讪讪地笑了笑。

  墨畫丢了一隻羊角給劍骨頭,“你做得很好,給你補補。”

  這是他适才特意留下來的,算是給劍骨頭的“獎勵”。

  劍骨頭看了看這羊角,身子一顫,心道這是我配“吃”的東西麽?
  随後它又看了看墨畫。

  想到适才,自己被那強大的羊角邪物,反手間拿住,無情地蹂躏,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而這強大的羊角邪物,被這小祖宗反手一劍劈死,同樣毫無反抗之力……

  劍骨頭心中便冒冷氣。

  一段時日不見,這小祖宗的實力,越發可怕了……

  跟着這麽可怕的小祖宗混,自己也要拿出點膽量來,不能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也沒什麽不能吃的。

  劍骨頭千恩萬謝道:“多謝公子賞賜!”

  墨畫點頭,吩咐道:“送我出去。”

  劍骨頭不敢怠慢,忙不叠道:“是,是!”

  而後一陣血霧彌漫,墨畫再睜開眼時,已經到了顧家的丹閣中。

  顧長懷就躺在他的面前。

  墨畫站起身子,看了看顧長懷的印堂,翻了翻他的眼皮,點了點頭。

  幸好顧叔叔福大命大,能認識自己,否則他這個坎,怕是沒那麽容易邁過去了。

  墨畫心中感歎道,而後左右看了看,确定無大礙了,便轉身離開,推門而出。

  墨畫這一來一回,速戰速決,斬得也快,并沒要多久時間。

  門外的衆人,隻覺墨畫剛進去,幾盞茶的功夫,也就出來了,不由面面相觑。

  梅先生遲疑道:“墨公子,可是,還需要什麽來祛煞?”

  墨畫搖頭:“已經祛完了。”

  “祛……完了?”

  梅先生張了張嘴,有些色變。

  不是,這就完了?
  不配劍,不焚香,不穿袍,不帶護心鏡,什麽都沒有,就這麽空手進去走一趟,這麽點功夫,就……完事了?

  甚至……連不久之前燙的雄黃酒,都還是溫熱的。

  其他人也都是神色驚訝。

  “小墨公子,莫不是在說笑?”

  “哪能這麽快……”

  玄機谷的另兩位修士,神情有些勉強。

  他們斷然不信,如此兇殘可怖的邪煞,幾盞茶的功夫,就被這小少年除掉了。

  這樣一來,豈不顯得他們之前開壇設法,又是配銅錢劍,又是穿辟邪袍,又是戴護心鏡,又是焚香,又是安神的……就跟鬧着玩一樣。

  這他們怎麽可能相信。

  梅先生也不信,但當着這麽多“内行”的面,這小少年也沒必要扯謊。

  他起身進屋,查看了一下顧長懷的傷勢,當即神色震驚:

  “真的好了……”

  另外幾位玄機谷修士也随之上前查看,紛紛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竟真的……祛掉了邪煞?”

  他們忍不住回過頭看向墨畫。

  墨畫倒還是一臉淡然,和之前一樣,但此時此刻,在衆人眼中,這身子單薄的少年,突然就顯得深不可測了起來……

  梅先生躊躇許久,很想問墨畫到底以何種法門,除去邪祟的,但終究是忍住了,沒有問出口。

  祛煞除祟之法,乃是修道秘法。

  外人不好貿然打聽。

  隻是……

  梅先生無論如何想,還是覺得難以理解。

  一個築基中期小修士,到底用什麽手段,才能将一個令自己都覺得可怕,且束手無策的強大的邪祟,給除去的?

  這根本不合常理……

  莫非是……動用了太虛門的某個至寶?

  梅先生皺眉。

  一直等在一旁的顧紅長老,此時忍不住确認道:“梅先生,長懷他……”

  梅先生回過神來,歎了口氣,認真道:

  “小墨公子,當真神通廣大,顧公子應該是無礙了……”

  此話一出,顧家衆人如釋重負,但同時也有一種深深的不太真實感,紛紛轉過頭看向墨畫。

  這孩子,越來越匪夷所思了,讓人看不懂……

  墨畫倒是謙遜道:

  “我也就是運氣好,這邪煞其實外強中幹,沒有看起來那麽強。之前它已經被梅先生傷到了,所以我處理起來,才會這麽省力,倒不是我本事真的有那麽大。”

  “哦……”

  衆人不明就裏地點了點頭,将信将疑。

  梅先生則是老臉一紅。

  他知道,墨畫這是在給他留面子。

  這邪煞是不是“外強中幹”,他心裏豈能不清楚。

  不過在修界行走,臉面總是要的,墨畫給他這個台階,他也很承這個情。

  梅先生拱手道:“哪裏,墨公子客氣了,還是小公子本事了得……”

  兩人花花轎子,互相擡了擡。

  墨畫這才想起什麽,對聞人琬道:
  “琬姨,邪煞沒了,顧叔叔神念上的傷勢,問題不大了,但他的血氣和靈力,還是虧損的,尤其是經脈,靈力阻滞,要抓緊時間調養。”

  聞人琬點頭,“我知道了。”而後她欣慰歎道:“多虧有你了……”

  墨畫笑了笑。

  之後就沒他什麽事了,由顧家的幾位丹師長老,爲顧叔叔療傷,調理身體。

  墨畫又看了一眼瑜兒,确定瑜兒睡得安穩,便離開屋内,到了院子裏,找了個石桌坐下喝茶。

  顧家的幾個長老,特意送來了幾盒精緻味美的點心,給墨畫佐茶。

  墨畫也不客氣,道謝之後,便收下了。

  喝了會茶,梅先生幾人便一起過來,鄭重地與墨畫見了禮,而後各自落座。

  他們忙碌了許久,此時也剛好歇一會。

  幾人自然而然,便聊起了一些神念之道上的事。

  因爲有做神明的“朋友”,墨畫對神道知識,了解得比一般修士深刻許多。

  而梅先生幾人,雖然在“神明”的存在上,存在認知障,但對修士之間的神念流派,隐秘傳承,相關禁忌,都頗有研究。

  幾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梅先生幾人,驚歎于墨畫的眼界和認知。

  墨畫也學了很多“花裏胡哨”的東西,譬如那些什麽銅錢劍,八卦牌,護心鏡,安神香,辟邪袍等等……

  對一般修士來說,這些東西,真的是有用的。

  一定程度上,可以借這些外物,幫助修士祛煞除祟,護佑自身。

  隻是墨畫自己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不大用得上。

  不過……

  自己用不上,但假如将來,太虛門面對邪魔大敵,需要創造一些,可以“祛煞斬祟”的傳承,這些東西,倒是可以借鑒借鑒。

  墨畫默默将這件事記在心底。

  果然活到老,學到老,三人行,必有我師。

  墨畫感覺又學到了新東西。

  梅先生幾人,見墨畫天資不凡,與人爲善,也甚覺欣喜。

  衆人相談甚歡,約莫一個多時辰後,梅先生就起身告辭了,“此間事了,我們便不打擾小友清淨了,他日有空,再互相讨教神道上的學問。”

  墨畫也欣然道:“一定。”

  梅先生走後,墨畫又喝了會茶,想等等看看,顧叔叔會不會醒來。

  可等了一會,卻有一個身穿道廷司道袍的女子走了進來。

  墨畫一怔,“夏姐姐?”

  夏典司見到墨畫,也有些錯愕,但她還是神色急切,問道:“墨畫,顧長懷他……”

  墨畫道:“夏姐姐放心,已經沒性命危險了,顧家的長老,在爲顧叔叔調養。”

  夏典司這才松口氣,眸光閃動。

  墨畫察言觀色,偷偷問道:“夏姐姐,你這麽緊張顧叔叔麽?”

  夏典司身子一僵,緊繃着臉道:“我們都是典司,一同執行任務,他受了重傷,我自然應該來看看,以盡同僚之誼。”

  “哦,同僚麽……”墨畫意味深長道。

  夏典司不知爲何,被墨畫看得十分不自在,便丢下一瓶丹藥,“這是夏家的大培元丹,你替我交給顧長懷,我還有公事,要先回去了。”

  夏典司轉頭就要走。

  墨畫連忙喊道:“夏姐姐,等會,我還有事。”

  夏典司回頭,看了眼墨畫,“真有事?”

  墨畫點頭,“真有事。”

  夏典司有些遲疑。

  墨畫便道,“跟顧叔叔無關,是正事。”

  夏典司這才松口氣了,坐在墨畫身旁,道:“說吧,什麽事。”

  墨畫左右看了看,這才小聲問道:“夏姐姐,我的籍貫,是不是被道廷封了權限?”

  夏典司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  

  “我聽說的。”墨畫道。
  “從顧長懷那裏聽來的?”夏典司眉毛一挑。

  墨畫笑了笑,沒說話。

  夏典司思索片刻,點了點頭,“我叔父下令封的。”

  墨畫一怔,“夏監察?”

  夏典司點頭。

  “爲什麽?”

  “我也不清楚……或許是聽了誰的授意,又或者是,單純想與你這個陣道魁首示個好?”

  墨畫不解,“我有這麽大面子?”

  夏典司歎道,“陣道魁首啊,而且隻有築基中期,若非我親眼見到,我也不信。”

  “當然,叔父這麽做,也可能隻是按慣例行事。九州各地,但凡出了某些驚才絕豔的天才,按道廷的規矩,都是要立刻封籍貫的。”

  “一來,是爲了保護這些天才子弟,怕他們被某些邪魔外道盯上……”

  “之前就有不少案例,邪魔外道以天才修士的爹娘,親人要挾,從而逼得這些天才弟子,不得不自甘堕落,投身魔宗。”

  “二來,道廷也是要和世家搶人才的。這樣一來,籍貫肯定要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像你這樣,天資卓絕的天才陣師,道廷肯定早早就暗中關注了。”

  墨畫緩緩點頭。

  夏典司沉吟片刻,繼續道:
  “你陣法好,我若猜得不錯,應該是天機閣裏,有高人惦記上你了。”

  “天機閣?”

  “嗯,”夏典司道,“你現在修爲還低,爲時尚早,等你将來修爲高了,境界到了金丹以上,仍舊保持着這份天賦,在陣法上能有所成就,那天機閣内,應該會直接招攬你,具體什麽職位,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夏典司看着墨畫,滿含期許道,“一定要好好努力,隻要努力修行,不入歧途,你的将來,一定前途無量……”

  “甚至有可能一步登天,直接被招攬到道廷,在天機閣任職,在道州落戶,自此在這修界的中心,代代修道繁衍下去。”

  “這可是九州億萬計修士,一輩子都求之不得的機緣。”

  夏典司感歎道。

  墨畫恍然地點了點頭,心中也不覺有一點點向往。

  “道州……”

  道廷盤踞之地,九州拱衛之中,修界繁衍兩萬餘年,繁花似錦的盛世的中心。

  也是這天下九州,靈石最豐,底蘊最深,道藏最多,綿延最久,權柄最重之地。

  不過墨畫琢磨了下,覺得道州應該離自己還很遙遠。

  現在想了也白想。

  眼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墨畫問道;“夏姐姐,顧叔叔是在圍剿魔宗的時候,被金丹魔修炸傷的?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是道廷司的事……”夏典司道。

  墨畫歎了口氣。

  這個夏姐姐,怎麽跟顧叔叔一個脾氣,總要拿道廷司當借口推托一下。

  墨畫道:“道廷司接下來,還要與這些魔宗交手,萬一顧叔叔再着了他們的道呢?這次是救回來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而且,即便不是顧叔叔,道廷司還有其他人,他們若死在了魔宗手裏,也是很大的損失……”

  夏典司被問住了。

  她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歎道:“你說得也對……”

  而且顧長懷跟她說過,墨畫有一枚道廷司編外的青銅令,算起來也不算“外人”。

  再加上,之前龍王廟的經曆,夏典司對墨畫還是很信任的。

  她思索片刻,便将魔宗的事,大體都告訴了墨畫:

  “這個魔宗,将名字藏得很深,從不對外透露,隻知道他們信奉一隻‘妖物’,且拜着一隻山石妖像。”

  “妖者,以血肉爲食。這些魔宗的修士,也同樣有嗜血的習性。”

  “他們平日裏,或許與尋常修士無異,但背地裏,卻豢養‘血奴’,吸食鮮血。每逢七日,或十四日,還會舉辦‘血宴’,聚衆屠戮,大肆吸血……”

  “若長時間不吸血,他們便會躁怒發狂。”

  “爲首的金丹魔修,足有十來個,從金丹初期到金丹後期不等,各個狠毒而詭異,滿手血腥。”

  “但金丹後期魔修,應該隻有一個,是此魔宗的‘頭領’。”

  “一個月前,道廷司各方聯手,已經斬去了一個金丹初期的魔修。”

  “這次計劃,是殺第二個,雖有些波折,中了埋伏,但好在還算順利,隻是最後,這金丹魔修突然暴怒,雙目血紅,失去了理智一般撲向了顧長懷,還自爆了金丹……”

  夏典司神情凝重。

  墨畫也皺起了眉頭。

  供奉妖物,以血爲食,自爆金丹,還沖着顧叔叔來,想跟他同歸于盡……

  墨畫又問道:“夏姐姐,那些金丹魔修身上,是不是有些古怪?”

  夏典司不解,“古怪?”

  墨畫想了下,形容道:“就跟肖鎮海一樣,看着有些邪異,直視他們,神識會有壓迫感,偶爾會看到不可名狀的血色……”

  夏典司皺眉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沒錯。”

  “這樣啊……”

  墨畫沉吟道。

  他還想再問什麽,忽而丹閣内傳來一陣動靜,接着有欣喜的聲音傳出,似乎是顧長懷醒了。

  夏典司忽而有些局促,起身道:“我走了。”

  “夏姐姐,”墨畫連忙喊住她,“顧叔叔醒了,你不看看他麽?”

  “不了,區區顧長懷,有什麽好看的。”夏典司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後,轉頭對墨畫道,“道廷司這塊,你若有什麽事,可以找我幫忙。”

  墨畫笑道:“謝謝夏姐姐。”

  夏典司也淺淺笑了下,而後便離開了。

  墨畫起身,去了室内。

  顧長懷已經醒了,但還是很虛弱,說不了話,隻是透過人群,目光怅然又複雜地看了一眼墨畫。

  墨畫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不用客氣。

  顧長懷便又睡了過去。

  顧紅長老懸着的心,才徹底放下,對墨畫更是感激道:
  “我都不知該如何謝你了……今後但凡有什麽事,隻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

  墨畫笑道:“我平時也受了顧叔叔很多照顧,這是應該做的,紅長老不用客氣。”

  顧紅長老看着墨畫,隻覺越看越順眼,心道将來若有機會,一定替墨畫找一份好姻緣。

  可這念頭剛起,她心中便是一悸。

  那日她爲墨畫牽姻緣時,受某個可怕因果的影響,而寸寸斷裂的紅線,又依稀浮在眼前。

  顧紅長老深深看了墨畫一眼。

  墨畫倒沒察覺到什麽,而是取出一瓶丹藥,遞給了顧紅長老,“夏姐姐給的,給顧叔叔吃的。”

  “夏姐姐……”顧紅長老遲疑,“适才那個姑娘?”

  “您看到了?”

  “看到了。”

  墨畫尋思片刻,壓低聲音道:“跟顧叔叔,是不是挺般配的?”

  顧紅長老一怔,而後眼眸一亮,随後卻歎了口氣,“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都是外冷内熱的性子,一個俊美,一個貌美,是挺般配的,但……長懷不配……”

  墨畫不同意,“顧叔叔怎麽就不配了?”

  顧紅長老歎道:“那可是夏家,是五品之上的世家,和尋常五品世家,之間隔着天塹。更何況,我顧家按實力算,最多隻是個準五品,若按正式定品來算,甚至隻能算個四品。”

  墨畫驚訝,“夏家有這麽厲害?”

  顧紅長老目光凝重,“這種古世家,不知藏着多少老怪物,底蘊深厚得可怕,裏面的水,深不見底,你能看到的,頂多也隻是冰山一角。”

  墨畫咋舌,但想了想,還是道:“若是緣分到了,也說不準。”

  顧紅長老歎道:“希望如此吧。”

  墨畫點頭,“嗯。”

  顧紅長老又默默看了眼墨畫,心道你這孩子,還眼巴巴給别人牽線呢,你自己的姻緣,恐怕也了不得。

  将來不知要有多少艱難險阻,天塹重重……

  但這些話,她藏在心裏,沒說出口。

  顧長懷醒了,墨畫也放心了。

  顧家送給了墨畫一堆禮物,當做酬勞。

  墨畫本也不想收。

  這件事,本就是舉手之勞,而且真正的“酬勞”,他已經到手了,平日裏,他受顧家的關照也很多。

  聞人琬便勸他道,“你不拿,顧家上下都過意不去。”

  墨畫沒辦法,隻能勉爲其難地收下了。

  有時人緣太好,也沒辦法,一堆人趕着給他送禮,不收都不行。

  收了一堆禮後,墨畫便回了太虛門。

  回到宗門後,墨畫第一件事,就是在弟子居閉關,将神識沉入識海。

  很快,到了子時時分,道碑浮現。

  墨畫便将自顧叔叔識海中引出,而又被自己斬殺,草草煉化了的神骸取了出來。

  神骸與一般邪祟不同。

  即便被斬了,但其存着邪神本源,不可随便吞噬,否則反倒會污染自己的神魂。

  墨畫用道碑上的劫雷,将這神骸抹殺,“消毒”了一遍。

  而後,果不其然,璀璨的金色神髓,便被煉化了出來。

  墨畫大喜。

  這些時日以來,他神髓光顧着用,都沒見“進賬”,如今總算有收獲了。

  墨畫不再猶豫,将神髓吞入腹中。

  瞬間他神念化身的四肢百骸,宛若受甘霖滋養,逐漸又強壯了起來,神念之軀中的金色,也純了幾分。

  神念上細碎的傷口,愈合了一部分。

  連帶着太虛本源與神魂的融合,也變得更徹底。

  而他神念道化的境界,也在一步步攀升。

  以至于墨畫忍不住想到,自己若能有辦法,這樣一直殺神骸,吃神髓,這樣一直“吃”下去……

  說不定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突破天衍訣的瓶頸,達到築基後期了。

  甚至太虛本源與自身命魂都會盡快融合,而斬神劍的精進,也會一日千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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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夢兆
  神髓果真是好東西!
  墨畫在心裏琢磨了一下。

  從夏姐姐那裏得到的信息可知,這魔宗十幾個金丹魔修頭目身上,大概率都藏有一具神骸。

  神骸寄身,是邪神對金丹魔修的“賜福”。

  同時也是在将這些金丹魔修,當做“傀儡”。

  而對墨畫而言,這些金丹魔修,同樣是貯存着神髓的“儲物袋”。

  隻要殺了這些金丹魔修,便有辦法弄到神髓。

  但是……

  墨畫一時間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殺金丹魔修,賺神髓更容易……還是斬邪胎,煉神髓更簡單?
  無論殺金丹,還是斬邪胎,似乎都不是容易的事。

  甚至相較而言,斬邪胎可能還更“務實”些——至少他現在已經切切實實,一步一步,走在了“斬邪胎”的路上。

  而殺金丹魔修……不僅危險,變數還多。

  金丹境的顧叔叔命都差點弄丢了,更别說自己一個小小築基了。

  三品州界,金丹之間的殺局,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想通過殺金丹,煉神髓,幾乎是癡心妄想。

  墨畫皺了皺眉。

  但這件事,又不好放着不管。

  因爲還有顧叔叔的原因在。

  顧叔叔跟着自己“混”太久了,很多事,他都有插手,身上沾了太多因果,這才會被邪神的勢力盯上,才會有金丹境的魔修,甯可自爆金丹,也要與他同歸于盡……

  雖說顧叔叔自己說過,他是道廷司典司,職責所在,緝拿邪魔修士,是他分内的事。

  但真要說起來,這裏面肯定也有自己的緣故。

  若沒有自己這個“惹禍精”,顧叔叔想來也不會在邪神的局裏,牽扯得這麽深。

  之前在二品州界,緝拿二品巅峰的罪修還好。

  現在他一個金丹初期的典司,要在三品州界,與十多個金丹魔修坐鎮的嗜血魔宗,明争暗鬥。

  風裏來血裏去的,指不定哪天一個不注意,小命就沒了。

  墨畫歎了口氣。

  顧叔叔雖然冷冰冰的,但卻是個大好人,死了蠻可惜的。

  “那有沒有辦法,能幫道廷司獵殺金丹魔修,保護顧叔叔安全,順便還能賺點神髓呢?”

  當然,神髓是在其次。

  自己主要是擔心顧叔叔的安危。

  墨畫點了點頭,可思索了許久,還是一籌莫展。

  修爲是修士間銅牆鐵壁般的“壁壘”。

  很多事,修爲不夠,就是不行,怎麽做都不行。

  更别說,築基中期和金丹相比,真的是差距太大了。

  墨畫搖了搖頭。

  這件事還是隻能暫時擱置,他也隻能在心裏,默默祝顧叔叔以後能逢兇化吉了……

  他實在是愛莫能助。

  ……

  之後墨畫又修行了兩日,便到了七日之期。

  他又要去後山,找老祖學劍去了。

  可這次,當墨畫焚香沐浴,準備完畢,老老實實坐在弟子居裏,等着老祖“開門”,把自己接過去的時候。

  面前的虛空波瀾不驚,久久沒有動靜。

  “怎麽回事?”墨畫有些錯愕。

  老祖莫非忘了時間了?
  不可能啊……

  “還是說,老祖他出了什麽意外?”

  墨畫心情有些凝重。

  他又等了一會,可面前還是毫無動靜,就在墨畫以爲,今晚老祖不會再抓他過去學劍的時候。

  虛空終于開始閃爍。

  一道漆黑深奧的空間裂紋出現,一隻枯瘦的大手伸出,薅住了墨畫的衣領。

  場景變換間,墨畫又來到了劍冢。

  墨畫定睛一看,後山還是那個後山,劍冢還是那個劍冢。

  劍冢中枯坐的獨孤老祖,似乎也與往常一樣,沒什麽異常。

  “練劍吧。”

  獨孤老祖的聲音,一如既往低沉而沙啞,蒼然如黑夜的枯石。

  墨畫遲疑片刻,問道:“老祖,我練什麽劍招呢?”

  他現在,已經學到斬神劍了。

  “從頭開始,把我教你的,都重新練一遍。”

  墨畫愣了下,“重頭練?”

  獨孤老祖颔首,“以陣代劍,另辟蹊徑,這是好事。但劍道的基礎,也不要忘了,一定程度上,神念化劍真訣,畢竟是個劍訣。多練練劍,總沒有壞處。”

  墨畫覺得也有道理,便點了點頭。

  他這種“作弊”式的神念化劍,雖然十分契合自己要走的“道”,但原本的劍法之道,即便不精通,也要有所掌握。

  世事洞明皆學問。

  修道也是這樣,陣法和劍法,都有深奧的門道。

  最好能不辭辛苦,不怕瑣碎,從基礎開始,都多學一學。

  隻是,老祖的态度,總讓墨畫覺得有些違和。

  似乎老祖……是在顧忌什麽?
  墨畫不好追問,隻能埋頭繼續練劍。

  就這樣,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初,仍舊腳踏實地,從劍招開始,一步步地開始練劍。

  而且練的,還是體修類的劍法招式。

  當然,他也就隻能練練招式,威力不強,隻當強身健體了。

  練了一個多時辰,時間便到了,墨畫要離開了。

  獨孤老祖沉默片刻,忽而以手點着額頭,借了一縷劍意,在地上畫了一個圈。

  這個圈上,劍意深不可測,将墨畫和他自己,都包裹在圈内。

  獨孤老祖這才開口問道:
  “墨畫……”

  他頓了片刻,緩緩開口問道,聲音發寒:“上次你過來,我都教了你什麽?”

  墨畫一怔,而後瞳孔微縮,斟酌道:

  “老祖,您教了我自斬命魂的法門,斬小我,悟本源,使劍道蛻變,得證大道。”

  獨孤老祖聞言,半晌沉默不語。

  墨畫猶豫片刻,終于還是将“太上斬情”四個字,咽了下去,問道:

  “老祖,有什麽不對麽?”

  獨孤老祖沒有回答,而是神色肅然,甚至凝重得有點可怕,開口道:

  “墨畫,你要記住,從今以後,我教你的任何東西,你都不必盡信,凡事自己多思量,守住本心……”

  墨畫皺眉,“老祖……”

  不待他問什麽,獨孤老祖臉上的凝重,瞬間消失,神情又變得淡然了起來,仿佛世間一切外物,都不萦系于懷。

  無悲無喜,無執無念。

  墨畫默默止住了話語。

  獨孤老祖手指一劃,将自己适才畫下的“劍圈”破去,擡起漠然的眼眸看向墨畫:
  “我适才,都教了你什麽?”

  墨畫沉默片刻,道:“老祖,您教了我自斬命魂的法門。”

  獨孤老祖點頭,“很好,好好學。”

  墨畫不再說什麽,恭敬地行了一禮:
  “那老祖,我先告辭了。”

  獨孤老祖淡漠的目光,看了眼墨畫,透露着一絲古怪的“欣賞”,而後破開虛空,将墨畫送走了。

  劍冢之中,仍舊留下了獨孤老祖一人。

  他的身影,越發寂寥,甚至顯得有些佝偻。

  凄冷的月光一照,更顯凄涼。

  而他的神色,也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會陰冷,一會迷茫,一會眉頭緊皺,一會又宛如白紙,一點情緒沒有。

  就在這些情緒交織之下,獨孤老祖苦澀道:
  “我不該教的……從一開始,就什麽東西都不該教他……”

  “師弟是對的,我……又做錯了。”

  “神念化劍,不能學……”

  “那些東西,也一點不能沾,原本都封印得好好的,是我,替他們,開了門……”

  “我替他們,找了一個好苗子……”

  “若是不學,什麽事都不會有,但一旦學了……劍越強,魔也越強,斬不盡的……”

  “是我的錯。”

  “這門劍訣,的确應該被封禁,應該随我一起,埋在這劍冢裏,化作枯骨,化爲塵埃。”

  “我……”

  獨孤老祖說到這裏,猛烈地咳嗽起來,面容一陣扭曲,五官化作虛無,宛如一個無面之人。

  可他的臉上,明明沒有五官,隻有人皮,卻露出了分明的笑容:
  “我教得很好!”

  “種子已經埋下了……”

  “他開始學了,我能感覺到,他已經開始斬了……”

  “斬吧,快點斬,将自我斬了,将人性斬了,将一切情緣,因果,全都斬了……”

  “獨孤老祖”低聲笑了起來,聲音詭異,雌雄莫辨,宛如九幽之下的鬼魔,在劍冢間回蕩。

  ……

  弟子居中。

  墨畫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獨孤老祖他老人家,應該是真的出了點問題。

  但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他也說不出。

  他這個修爲,跟金丹尚且隔着座大山,更别說羽化之上的洞虛了。

  關鍵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貿然插手,很有可能畫蛇添足,使情況變得更糟。

  墨畫沉思許久,還是覺得,目前隻能靜觀其變。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獨孤老祖的事,老祖他自己若解決不了,自己也肯定沒戲。

  自己還是謹遵老祖的吩咐,好好練劍吧。  

  但是練劍的話……
  墨畫想起适才啊老祖對他叮囑的那句:
  “從今以後,我教你的任何東西,你都不必盡信,凡事自己多思量,守住本心……”

  不必盡信,自己思量,守住本心……

  墨畫反思了一下,立馬意識到,老祖很可能就是隐晦地在提醒他,一些法門,要謹慎地修。

  尤其是那門,不知是不是老祖傳給他的“太上斬情道”。

  “還好自己謹慎,留了個心眼……”

  墨畫默默松了口氣。

  而且現在想起來,自己的修法,也的确沒違背老祖“不必盡信,自己思量,守住本心”這幾個字。

  應該還好……

  墨畫又考慮了一會,但洞虛層面的東西,宛如山巅的雲霧,迷迷蒙蒙,窺不清虛實。

  墨畫歎了口氣,也隻能先作罷。

  此後墨畫還是一如既往,按自己的計劃,修道練劍,将“斬神劍”和“斬情道”一起修。

  平日裏,他這個築基中期的小師兄,也會和築基後期的小師弟們,一起上太虛門築基後期的修道課程。

  有空,他就去看瑜兒。

  瑜兒自從上次在顧家受了驚,做了次噩夢,精神就不大好。

  瑜兒的房間内。

  墨畫在瑜兒的床邊,布了一些神道陣法,又點燃了一根,他從梅先生那裏讨來的安神香。

  靜谧的香氣,彌漫在室内四周。

  “你受了驚吓,神魂不穩,這些天就别學陣法了,多休息下,過段時間,再将落下的功課補回來。”墨畫溫聲道。

  瑜兒乖巧地點了點頭,“好的,墨哥哥。”

  墨畫笑了笑,轉身要離開,瑜兒卻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墨哥哥……”

  墨畫回過頭,神色溫和道:“怎麽?還會做噩夢麽?”

  瑜兒輕輕搖了搖頭,但見他的神色,還是有些後怕。

  墨畫便摸了摸他的頭,“沒事,我陪你一會,你安心睡覺。”

  “嗯。”瑜兒輕輕點了點頭。

  而後瑜兒便閉上眼。

  他臉蛋小小的,模樣也俊俏,閉上眼就像一隻溫順可愛的小綿羊。

  可沒多久,瑜兒又睜開了眼,清澈的眸子中,像小鹿一般透着濃濃的不安。

  墨畫一怔,問道:“怎麽了?”

  瑜兒嗫嚅道:“墨哥哥,你會有事麽?”

  墨畫有些不解,“什麽事?”

  瑜兒道:“就是……會遇到危險麽?”

  墨畫有點困惑,但還是道:“任何人,這輩子,都會遇到危險,我也遇到過很多危險,不過都算是化險爲夷了。所以這種事,也不必太在意。”

  “嗯。”瑜兒點了點頭。

  墨畫看了眼瑜兒,輕聲問道:“瑜兒,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瑜兒臉色發白,緊咬着嘴唇,片刻後,才緩緩道:
  “墨哥哥,我是……神胎麽?”

  墨畫瞳孔猛然一縮,心底微微冒出涼意,但聲音還是盡量溫和道:
  “這是誰跟你說的?”

  瑜兒搖頭,“沒人跟我說,是……我在夢裏聽到的……”

  “夢?”

  “嗯,”瑜兒道,“那天在顧家,顧舅舅突然變得很可怕,他的眼睛是黑的,還有紅的,看了我一眼,我就做噩夢了。”

  “墨哥哥你來了之後,我好多了……但後來,還是斷斷續續,又做了一些噩夢。”

  “夢裏,似乎有很多座山,有很多妖怪,血淋淋的……”

  “似乎,還有人在說話……”

  “他們說什麽,什麽要醒了,什麽兔子,什麽哭了,什麽一山一水一人……”

  “還說有很多人要死……血要流到河裏,骨頭要鋪成高樓,人肉要築成城池,要全都連起來……”

  “他們還說,做這些事,都是因爲我……”

  “因爲我,要害死所有人,所有人都要死……”

  瑜兒的臉色越來越白,身子也在瑟瑟顫抖,似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恐懼中,眼角有淚珠滑落。

  墨畫有些心疼,便笑了笑,摸着瑜兒的頭道:
  “這隻是做夢而已,做夢時常是反着的。大家都會好好的活着,不用擔心。”

  瑜兒眼角含淚,點了點頭。

  墨畫想了想,又道:“瑜兒,你知道妖魔邪祟麽?”

  瑜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夢裏的那些,就是麽?”

  “嗯。”墨畫颔首道,“妖魔邪祟,最擅長蠱惑人心,會趁着你害怕,擔心,恐懼,心神不堅定的時候,撒謊蠱惑你。”

  “妖魔的話,全是騙人的。”

  “你越怕它們,它們越會欺負你,你若内心堅強,它們就不敢騙你了。”

  “而且……”墨畫秀氣的眉頭一挑,“這世間所有妖魔邪祟,在你墨哥哥面前,不過都是土雞瓦狗,我隻需一劍,就能全斬了。”

  “下次它們再騙你,你就跟我說,我定會将它們,宰個幹幹淨淨!”

  墨畫的聲音中,透露出溫柔的殺意。

  瑜兒的眼眸漸漸亮起,心中也安心了許多,沖着墨畫笑了笑,點了點頭。

  “好了,好好睡一覺,精神好了,便沒有邪念滋擾了。”墨畫道。

  瑜兒乖巧地點頭,而後緩緩閉上了雙眼。

  墨畫在旁邊守着,直到瑜兒沉沉睡去,這才放心地離開。

  墨畫離開後,瑜兒還在安詳地睡着。

  可不過片刻,睡夢中的瑜兒,又緩緩皺起了眉頭。

  他的耳邊,有一道邪異而尖獰的聲音響起:

  “他在騙你……”

  “他區區一個築基,能斬多少隻邪祟?”

  “妖魔無窮無盡,早晚有一日,他也會被妖邪徹底吞噬……被吸幹血,被吃完肉,連骨頭都會被啃噬殆盡……”

  “而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他想救你,但他不知道……”

  那道可怕的聲音,仿佛就響在耳邊,滲入瑜兒的腦海中,“……你才是最大的妖魔。”

  夢中的瑜兒,神色驚恐,“我不是……”

  “你是!”

  那個邪異的聲音,仿佛滲入了他的心中,“你本來就不該活着,隻要你活着,你的娘親,你的顧舅舅,你的墨哥哥,全部都要死……”

  “你告訴他們越多,他們死得就越快。”

  “他們會死在你的手上……”

  瑜兒蜷縮着身子,眼淚沾濕了被子,低聲呢喃道:

  “我不要娘親死,我不想墨哥哥死,我……”

  ……

  弟子居中。

  墨畫想着瑜兒的事,目光凝重,忍不住嘀咕道:

  “奇怪了……”

  “沒有邪祟氣息,沒有惡緣因果,沒有邪神寄生……爲什麽瑜兒,還會做噩夢?甚至能聽到呓語?”

  “莫非是……邪神快要醒了?”

  “還有,瑜兒說的那些,究竟是什麽意思?”

  “什麽兔子哭了?一山一水一人又是什麽?”

  “血要流到河裏,骨頭要鋪成高樓,人肉要築成城池……”

  “這些,莫非是某種預兆?”

  墨畫心中莫名有了一絲緊迫感。

  他心裏隻是大概知曉,邪神計劃的一個輪廓,但這個圖謀,究竟是什麽,他還知之甚少……

  現在看來,邪神複蘇的整個計劃,可能比他預想的更加血腥,更加殘忍,規模也更宏大。

  以至于……所有人都要死?
  此後墨畫想再查一些線索,可根本無處下手。

  歃血名單被他抹了,邪神麾下的築基罪修,也都被他從“神魂”的層面,全部抹殺了。

  現在存留的,隻有“公子”。

  但公子藏在幕後,不露馬腳。

  金丹魔修那裏,他沒法查。

  其他地方,又沒有什麽有效的線索……

  算來算去,墨畫還是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沉下心來,安心修行,繼續練劍……

  如此過了月餘,顧長懷的傷勢,也好了很多。

  他是金丹,底子比較厚,顧家也算是大世家,丹藥靈材不缺,如此悉心将養了一個多月,傷勢已經大抵痊愈了。

  隻不過他神識還是虧損的,偶爾會覺得昏沉刺痛,經脈也有傷痛殘留,不能全力動手。

  正常來說,他這個情況,是要在家休養的。

  但顧長懷脾氣倔,又是個“工作狂”,剛一能動彈了,立馬就去道廷司任職了。

  墨畫有些擔憂。

  上一次,算是顧叔叔運氣好。

  但下一次呢?

  再有下一次,他說不定真的命都沒了……

  一個在明處的,還負了傷的道廷司典司,怎麽可能防得住暗地裏十來個金丹魔修……

  但擔心也沒用。

  之後時間還在一點點流逝。

  墨畫的境界還在卡着,神念化劍還在練着。

  邪神的計劃,應該還在暗中推進着。

  道廷司還在剿滅着魔宗,顧叔叔仍舊籠罩在腥風血雨中,而瑜兒也沒以前開心了……

  墨畫隻覺得,局面在一點點,脫離自己的控制,而他卻有些無能爲力。

  直到這一日,程默送給了他一枚令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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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1章 令牌
  “小師兄!小師兄!令牌你還要麽?”
  這日午膳,弟子們正在膳堂吃飯,程默找到墨畫,獻寶一般地說道。

  現在太虛門弟子間人盡皆知,他們的小師兄有收集“令牌”的興趣愛好。

  “傳書令麽?”墨畫問道。

  “嗯。”程默點頭,而後将一枚,刻有沾有血迹,刻有妖獸頭像,獠牙猙獰的令牌,遞給了墨畫。

  墨畫愣了下,問道:“這令牌哪來的?”

  程默沒有隐瞞,将前因後果,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墨畫:
  “前幾日旬休,我跟司徒,郝玄,還有楊大哥他們,接了一個單子,抓一個通緝犯。”

  “這懸賞不難,我們做完之後,便往宗門趕,半路卻看到一夥罪修,與道廷司厮殺。”

  “你們出手幫忙了?”墨畫問道。

  “沒有。”程默老實道,“他們人多,我們打不過。而且,小師兄你教過,好處少,風險高的事,盡量别做。”

  墨畫一愣,“我說過麽?”

  程默笃定道:“你說過。”

  “哦,”墨畫點頭,說過就說過吧,“然後呢?”

  “然後,那夥罪修敗了,一部分被道廷司抓住了,有三個人逃了。”程默道。

  “你們去追了?”

  “是的,”程默點頭,“我們一行五人,學着小師兄你的樣子,披着隐匿的鬥篷,悄悄跟了上去。”

  墨畫:“……”

  “然後呢?發生了什麽?”墨畫又問。

  程默道:“我們跟着他們,一直到了一個偏僻的村落,他們鑽進村落裏的一間舊院子,便将門緊鎖了。”

  “我們按小師兄你教我們的,撬開了外面的陣法,鑽進了院子……”

  “院子裏,從外表看沒什麽異常,但我們搜了搜,發現地表之下,泥土是深紅色的,不知浸了多少血,這才察覺到,這幾個罪修不一般,他們很可能修了邪功。”

  “深紅色的血……”墨畫若有所思,而後道,“然後呢,你們怎麽做的?”

  程默道:“按小師兄的規矩,屋内情況不詳,敵人聚窩,自然是布下陣法,一鍋炸了。”

  墨畫滿意地點了點頭。

  “但是,出了一點意外……”程默道。

  墨畫啃了口雞腿,聽他繼續說下去。

  程默神情有些古怪,“我們布好陣法,還沒來得及開啓,屋内便生了變故,那三個邪修‘互啃’了起來?”

  “互啃?”墨畫一怔,忍不住道,“哪種啃?”

  “啃肘子的那種啃,”程默一臉不忍直視的模樣,“他們在互相啃脖子,咬斷皮肉,像禽獸一般,互相吸血……”

  吸血……

  墨畫神色恍然,這下大概确定了。

  這夥邪修,恐怕就是那會吸血的魔宗,傳播出的“下線”弟子。

  程默接着道:“三個邪修互相啃噬,搞得滿身鮮血,血肉模糊,我們便按兵不動,等他們分出了勝負,兩殘一傷的時候,便引爆了陣法,将他們炸成了兩死一殘……”

  “之後五人一齊動手,不費吹灰之力,且毫發無傷,就将最後一人拿下了!”

  程默神情得意。

  “做的不錯。”墨畫贊許地點了點頭。

  他的這些小師弟們,行事越來越穩妥了,沒有辜負自己這個小師兄的“栽培”。

  程默又道:“隻是可惜,這幾個邪修,窮得叮當響,渾身上下,都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搜刮來搜刮去,隻有這一枚令牌還看得上眼。”

  “人我們交給道廷司了,但這令牌,我偷偷扣了下來,拿給小師兄你了。”

  墨畫看了眼,這枚沾着血迹的令牌,問道:“這令牌模樣邪異,你進山的時候,長老沒将這令牌扣下?”

  程默點頭道:“扣了,但我說這是小師兄你的,宋長老猶豫了幾下,便點頭同意了。”

  現在在太虛門,墨畫的名頭,可比一般長老還好用。

  畢竟沒他這個橫空出世的“陣道第一”,太虛門現在是不是八大門都不好說。

  三宗合流,能以“太虛門”爲首,這多多少少也是沾了墨畫的光。

  這點太虛門上下,心裏都有數。

  “不過規矩還是要有的,”程默道,“宋長老讓你有空,去他那裏登記下。”

  這種邪氣的令牌,持在誰手裏,宗門是要記錄在案的。

  這點墨畫也不能免俗。

  當然,墨畫也不是不守規矩的人,這種規矩,他還是會好好遵守的。

  “我知道了。”墨畫點頭道,而後撥了兩百點功勳給程默,“辛苦了,你和司徒他們分下吧。”

  程默連忙推脫,“那怎麽好意思。”

  “親兄弟尚且明算賬,你們将令牌給我,我自然不能白拿。”墨畫說道。

  當然,主要是他現在功勳已經“封頂”了,多得用不完,自然而然,要給這些小師弟們一些好處。

  程默也不客氣了,滿臉堆笑道:“多謝小師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若是其他東西,他還會客氣下,但功勳可就不一樣了。

  和“大土豪”墨畫不同,他們這些弟子,功勳實在捉襟見肘。

  尤其現在已經是築基後期了,功法修到了二品的最後階段,接下來還要鑄本命法寶,要準備結丹事宜……

  功勳更是花得跟流水一樣。

  墨畫給的這些功勳,雖不算太多,但還是讓他們心裏舒服很多。

  “對了,小師兄……”程默小聲問道,“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修到築基後期啊?”

  周圍一群“小師弟”,聞言也眼巴巴地看着墨畫。

  墨畫歎了口氣。

  他也想啊……

  這不是被瓶頸卡住了麽,修天衍訣的苦,這些小師弟們不懂。

  “吃飯。”墨畫揮了揮手。

  “哦……”衆人便很識趣地埋頭吃飯了。

  ……

  午飯過後,墨畫去了趟山門處,找到了宋長老,将這枚沾着血迹,刻有妖紋,獠牙猙獰,明顯是邪魔修士的令牌,登記在案了。

  宋長老也沒難爲墨畫,相反對墨畫十分和藹可親。

  之前墨畫請假,他還會頗有微詞,但現在,墨畫即便是“曠課”,宋長老估計也會誇墨畫“不拘泥于形式”,“修道有自己的章法”,“不随波逐流”……

  墨畫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宋長老待他和善,他待宋長老也很有禮貌。

  宋長老更開心了,待墨畫走後,他便和旁邊的幾位長老道:

  “不驕不餒,不傲不負,尊師敬長,彬彬有禮,将來必成大器……”

  旁邊幾位長老點頭附和。

  倒是有位相熟的長老,揶揄他道:

  “宋長老,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我記得幾年之前,你還說這孩子,仗着荀老先生撐腰,三天兩頭請假,調皮搗蛋,是個惹禍精,必然難成大器來着?”

  宋長老闆着臉,做了切割,“那是過去的我,跟現在的我沒關系。”

  衆人聞言失笑。

  ……

  墨畫在宋長老處登記過後,便将妖紋令牌,帶回了自己的弟子居,打算按照慣例,拆了之後,還原下裏面的文字。

  起初,墨畫也隻是例行其事,沒太在意。

  可正當他以自己“娴熟”的拆解手法,将這令牌的蓋子掀開了的時候,墨畫的臉色卻變了。

  妖紋令牌之下,以白骨爲框架,内在構造着極其複雜的元磁陣紋,以及他前所未見的令牌結構。

  “這……不是傳書令?”

  墨畫愣了片刻,而後瞳孔猛然一縮。

  “這是……宗門令?!”

  墨畫倒吸了一口涼氣。

  宗門令……

  若他所料不差,那幾個互相啃噬,吸食鮮血的邪修,是道廷司正在圍剿的魔宗的分支弟子。

  那也就意味着,這個宗門令,是魔宗的令牌?
  程默幾個小師弟給自己撿回來的,是一枚貨真價實的“魔宗令”?
  墨畫心中震驚,一時都有些難以置信。

  随後他便忍不住心中大喜。

  魔宗令!
  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東西。

  每個宗門,最具象征性,且最重要的令牌,便是宗門令了。

  乾學州界這裏倒還好些,因爲畢竟是“傳道授課”性質的宗門,有些規矩不算太嚴苛。

  但墨畫聽說,很多其他類型的宗門,例如“隐世宗門”,“家族宗門”,“靈商宗門”,“産業宗門”和“法外宗門”等等,對宗門令的持有,有着十分苛刻的規矩。

  甚至有些宗門,真的可以說是,“令在人在,令亡人亡”。

  宗門弟子若弄丢了宗門令牌,也就等同于弄丢了自己“宗門弟子”的身份,是會受宗門嚴懲的。  

  極端些的,還會廢去修爲,逐出宗門。
  更别說魔宗的令牌了。

  魔宗令若丢了,持令的弟子,恐怕想死個痛快都沒那麽容易。

  這枚宗門令,意義十分重大……

  墨畫心中直跳,而後便開始慎之又慎地拆解起這枚魔宗令來……

  這枚魔宗令,與太虛令有些相似。

  令牌中集成了一部分“元磁傳信”的功能,從表面看,的确像是一枚普通的傳書令。

  但除了“傳書”的功能外,裏面必然還構建了一整套,宗門維系,組織架構,上下傳達,甚至可能還有類似太虛門“功勳箓”那樣的任務接取和宗門獎懲體系。

  令牌雖小,但包羅萬象。

  從品階上看,這枚魔宗令,必然遠不及太虛令。

  但從結構上看,這枚魔宗令,又比太虛令複雜。

  太虛令太高端了。

  其内在的元磁陣法體系,很有可能是五品陣法,而且還很有可能,是以一套元磁大陣爲基底的。

  核心的部分,要麽構建在太虛山深處,要麽就封閉在太虛令内部。

  墨畫所能看到的太虛令,隻是表象。

  而這枚魔宗令,構造其實比太虛令要低端許多,可正因爲低端,内在的陣法無法封閉,所以看起來,反倒更爲複雜。

  墨畫小心翼翼,拆分魔宗令的結構,分離出定式和不定式兩重磁紋,并且開始解析定式磁紋。

  但他研究了好一會,發現還是研究不明白。

  這個結構,更加繁複,不定磁紋,更加多變,至于定式磁紋,也有一大部分,他根本看不懂。

  最大的問題是,他弄不懂宗門令的核心原理,分不清“宗門令”和“傳書令”,在底層邏輯上,最大的區别是什麽。

  這樣一來,他也就無從下手,去解析宗門令的功能結構。

  墨畫久違地體會到了,自己的陣法造詣,還遠遠不夠的感覺……

  學無止境。

  墨畫琢磨了下,決定去問問。

  不會就學,不懂就問。

  哪怕自己現在是乾學論陣第一,陣道魁首,但也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什麽都能知道了。

  陣法博大精深,自己還差得遠。

  至于去請教誰,墨畫早就有打算了。

  他抽空去找了下鄭方,然後讓鄭方幫忙問一下,鄭長老近期有沒有空閑,自己好去拜訪一下。

  很快,鄭長老便回複了,說他有空。

  于是,幾日後,太虛城茶館的雅間内。

  墨畫便和鄭長老喝起了茶。

  稍稍寒暄了一會,墨畫便切入正題,問起了“宗門令”的事。

  鄭長老有些意外。

  這個東西,已經不是超不超綱的問題了。

  鄭長老神情嚴肅道:“我先提醒你一句,宗門令事關宗門機密,你若拆别人的宗門令,被發現了,是很可能被追殺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的……”

  墨畫神情一滞,“就拆一下,有這麽嚴重麽?”

  他隻知道,宗門令丢了,宗門弟子會倒大黴。

  但沒想到,外人拆一下宗門令,也會犯這麽大的罪。

  鄭長老道:“普通拆一下,頂多隻是算破壞宗門令牌,但是……你那是簡單的‘拆’麽?”

  鄭長老看着墨畫,眉頭微挑。

  墨畫讪讪一笑,沒有說話。

  鄭長老思索片刻,先問道:“這個東西,荀老先生有教過你麽?”

  墨畫搖頭。

  荀老先生隻教了一些元磁陣法,其他的沒教太深。

  而且,他估計荀老先生也不會教自己,所以便直接跑來請教鄭長老了。

  鄭長老思索片刻,微微颔首,“這個的确有些超綱了,荀老先生不教,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說起來,這應該也不是荀老先生擅長的陣道……”

  墨畫疑惑,“荀老先生是五品陣師,元磁陣法他不擅長麽?”

  鄭長老搖頭道:“術業有專攻,陣法博大精深,造詣再深的陣師,也不可能全部精通。”

  “更何況,宗門令涉及的,是更複雜,更特殊的陣理,意義重大。”

  “這個問題,比你想得還要嚴重,荀老先生不教,估計也是怕你惹上麻煩。”

  墨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鄭長老深深地看了墨畫一眼,手指一彈,飛出幾枚陣旗,布在四周,而後壓低聲音,對墨畫道:
  “這個陣法,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得考慮好了,一旦學了,就千萬不能跟任何人說,更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否則,此事一旦洩露,你很有可能會被絕大多數宗門,拉入禁忌的‘黑名單’,走到哪都會被人防着,會被不軌之徒惦記,也會有人恨不得将你殺之而後快……”

  墨畫心中一凜,神情也嚴肅了許多。

  “你還要學麽?”鄭長老确認了一遍。

  墨畫思索片刻,認真點了點頭,“要學。”

  越是禁忌,越是不開放,越是不讓别人學,那恰恰也就說明,這陣法越厲害。

  既然是厲害的陣法,豈有不學之理。

  更何況,他還有很多傳承,都是見不得光的,也不缺這一個兩個。

  鄭長老點頭,“好。”

  墨畫想了想,忽而意識到一個問題:“鄭前輩,您說學了這陣法,就不能讓人知道。那您不也學了麽?不怕别人知道麽?”

  鄭長老一臉淡然道:“别人不知道。”

  墨畫一愣。

  鄭長老道:“這世間,真正知道我會雷磁陣法的人,不超過一掌之數。”

  墨畫震驚了。

  他沒想到,濃眉大眼的鄭長老,藏起秘密來,也藏得這麽深。

  墨畫遲疑道:“您将這麽機密的事告訴我,沒問題麽?”

  鄭長老點頭道:“信人不疑,疑人不信。我既然告訴你,自然心中有數。”

  墨畫有種被信任的感覺,還有點感動。

  “您放心吧,我一定誰都不說。”墨畫鄭重點頭道。

  鄭長老見狀,便點了點頭:
  “你明白就好,這宗門令的底層原理,我現在教給你,你可以先研究一下,但不到金丹,不必在這上面,浪費太多心思。”

  而後鄭長老停下來,喝了口茶,理了理思路,便開口講解道:

  “我鄭家,傳承的是上古的雷陣,研究的是八卦雷法之道。”

  “這個‘雷’字,是真正的通天徹地,學問太深,我鄭家研究雷道這麽多年,也大概分出了兩種源流:一爲雷霆,一爲雷磁。”

  “九天之上,化生雷霆,威力無邊,有着抹殺萬物,毀天滅地之威。”

  “天地之間,遍布雷磁,無所不至,又無迹可尋,可千裏傳書,一念傳音。”

  “世人隻知,我鄭家研究的是‘雷霆’之道。”

  “但這種雷道,至剛至陽,殺伐至重,所修之人必須道心無畏,正直不阿,從來都是極少數人才能修的。即便修了,輕易也不能動用。”

  “而我鄭家,多數陣師的謀生之本,其實還是‘雷磁陣’。”

  “雷磁陣,亦是雷道的衍生,應用廣泛,而且大多數鄭家弟子都能學……”

  墨畫點了點頭。

  鄭方當初不服自己做小師兄,就是拿了一副家傳的,基礎的雷磁陣圖來考的自己。

  “但是,”鄭長老目光一沉道,“這世間絕大多數修士,包括大多數陣師,對雷磁陣都有誤解。”

  “隔行如隔山,放在陣法裏更是如此。隔着一個陣法門類,很可能便隔着一道山脈……”

  “基礎五行八卦倒還好,有共通處,但奇門的八卦,例如乾陣,坤陣,雷陣,學問就很深奧了,不研究基本不懂。”

  “至于其他的,陰陽,三才,四象,七星等等陣法,就更不用說了。”

  “學陣法的,都叫陣師,但陣師和陣師之間的區别之大,學問壁壘之高,甚至不亞于人和狗的區分。”

  “八卦雷陣一系,尤其是雷磁,也是如此。”

  “尋常陣師不精通此道,常将元磁和雷磁混稱,但根本不明白,元磁和雷磁,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框架。”

  “‘元磁’充其量,隻是應用層面的東西,而‘雷磁’這兩個字,才涉及真正的,不可告之于人的陣法絕密……”

  墨畫目光炯炯,聽得極爲認真。

  鄭長老教得也極認真。

  隻是此時的鄭長老,也還沒意識到,他正在爲墨畫推開一扇,感知天地,掌控雷磁,洞悉源流的大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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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 歸源

  太虛城,茶館雅間。

  鄭長老一邊喝茶,一邊向墨畫講解元磁與雷磁的框架。

  「元磁與雷磁,是不同的。」

  「所謂『元磁』,重點在於『磁』字。天地之間,充滿元磁場,而元磁之間,天生便有感應。」

  「修士藉此感應,可以傳遞訊息。元磁陣的基底,也是以元磁之力構建的,其核心便是兩類元磁陣紋,即定式磁紋和不定磁紋。」

  「不定磁紋,是表層,可以顯現文字,圖畫,以及外物諸般元磁影像。」

  「定式磁紋,是裡層,詮釋著元磁陣本身的含義,構成了元磁陣最基礎的功能。」

  「元磁陣師,研究元磁陣圖,學習定式磁紋,搭建磁陣體系,用來在不同磁陣之間,傳書,傳訊,或接受磁信,顯化訊息……」

  ……

  墨畫聚精會神,認真地聽著。

  鄭長老看著墨畫,緩緩道:

  「『元磁』的整套體系是固定的,框架是固有的。所有元磁陣師,也都是在以這套『固定』的框架,去學習,去構建,去維護從簡單到複雜的各類元磁陣法,乃至於最終的元磁大陣。」

  「但是這樣一來,就有一個問題……」

  墨畫沉吟片刻,「是因為框架定死了麼?」

  「不錯,」鄭長老欣慰地點頭,「體系固定,但同樣也意味著,框架被別人定死了。你只能學別人的,用別人的,按別人的『規範』,來構建你的元磁陣法。」

  「甚至你元磁陣法的底層磁紋,都是別人定義過了的。」

  「你只有『使用權』,而沒有『改動權』。」

  「天底下,幾乎所有的元磁陣師,皆是如此,在既定的『元磁』規範下,依別人的規矩行事,畫著別人定義好了的陣法。」

  墨畫沉默片刻,小聲問道:「那如果……不想遵守這個規矩呢?」

  鄭長老道:「那就是另一個框架了。」

  墨畫眼睛一亮,「雷磁?」

  鄭長老點頭道:「以雷易磁。」

  「磁是固定的,是規範的,既定的規則下,修士單憑神識,或是外部的磁紋,是沒法直接更改已有的框架的。」

  「而雷磁是有感應的,若要改變磁紋,便要通過『雷』流。」

  「這便是這類陣法中,最深層次的東西。」

  「如果說,單就磁紋層面考慮,定式磁紋是裡層,不定磁紋是表層。」

  「那從整體看來,定式磁紋和不定磁紋,其實都是表層,雷磁才是最底層。」

  「以磁為表,以雷為里。以雷流變化,引動磁紋更迭,這便是『雷磁』陣法,真正的陣法原理!」

  鄭長老凝聲道。

  「磁為表,雷為里,以雷易磁……」墨畫琢磨了片刻,豁然開朗。

  原本他自己摸著石頭過河,也的確研究了一些元磁的門道,但那些都是「野路子」。

  他也是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

  如今鄭長老點撥一番,他才明白,元磁和雷磁的真正區分,以及整體陣法的類型框架,究竟是什麼。

  「那『以雷易磁』,究竟該怎麼做?」墨畫又請教道。

  鄭長老道:「傳書令,你應該比較熟吧?」

  墨畫點頭。

  他迄今為止,已經不知道,拆了多少枚傳書令了。

  復原,破解的傳書令,也有不少。

  基本的元磁陣紋,包括定式磁紋注釋,他也都學了不少。

  至少在二品的陣法範疇內,他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元磁高手」了。

  「我以傳書令來舉例,」鄭長老道,「傳書令的陣法運行,包含了兩段雷磁傳導。」

  「一段,是在外部。」

  「當你以磁墨,在傳書令中寫下文字,引動了磁紋,自然而然,也就產生了雷磁的感應。」

  「雷磁會擴散開來,向天地四周蔓延。」

  「另一枚適配的傳書令,感應到這份雷磁,會自然而然,依據定式磁紋,顯現出對應的文字。」

  「這是元磁傳書的基本過程。」

  鄭長老向天地四周指了指,「我們的四周,充斥著雷磁,但這些雷磁,都是極隱晦的,無法被修士的神識感知。」

  「甚至有人此時此刻,就在用雷磁傳書,包含他們傳書內容的雷磁,正在我們面前飄過,只是我們無從得知罷了……」

  墨畫大感玄妙,而後又忍不住問道:

  「這些雷磁,不能截取麼?」

  鄭長老搖頭道:「若要截取,就需要特定的陣法,和精密的陣媒,但是即便截取了,不知道配套的磁紋,還是無法將『雷磁』,還原成文字。」

  「因此,這天地間的雷磁,雖浩瀚如海,信息密集,但又無跡可尋,即便是雷磁陣師,也很少從這方面入手,進行研究。」

  「雷磁陣師,真正需要花大心思研究的,其實是在傳書令的內部。」

  「這個東西,其實你也研究過……」

  鄭長老看向了墨畫。

  墨畫一怔,「我也研究過?」他沉思片刻,猛然一驚,「是次雷紋?」

  鄭長老微微頷首,「天地間的雷磁,遍布上下四方,修士無法感知,無從琢磨。」

  「但傳書令內部,陣法之間雷磁的流轉,卻是可知的,可控的。」

  「這也就是,定式磁紋和不定磁紋之間,類似『契約』一般的,用來維繫感應的次生雷流。」

  「而次生雷流,留下的痕跡,便是次雷紋。」

  「以雷易磁,就是通過次雷紋,生成次生雷流,來影響元磁紋,篡改既定的磁紋定則,從而改變整個元磁陣法的規則……」

  墨畫恍然大悟,沉吟片刻,緩緩道:

  「正常的元磁陣師,遵循已有的元磁框架,會構建,會使用,會維護元磁陣法。」

  「但這些只是元磁層面的東西。」

  「若要改變規則,就要從『雷』的層面入手,以次雷紋,生成次生雷流,借雷磁感應,影響底層的磁紋。」

  鄭長老欣然頷首,「總體來說,是這樣的。」

  「那次雷紋,要怎麼學,怎麼用呢?」墨畫又問。

  鄭長老搖了搖頭。

  墨畫有些錯愕,「不能學麼?」

  「不是不能學,」鄭長老道,「是你現在還學不了,次雷紋是『雷』道法則的顯化,比雷磁明顯些,但同樣十分隱晦,以你的神識,應該還感知不到……」

  「假如……」墨畫小聲道,「我能感知到呢?」

  鄭長老愣了一下,心頭一跳。

  能感知到?

  次雷紋……也能感知到?

  他神色錯愕,而後深深看了墨畫一眼,沉吟片刻,緩緩道:

  「假如,我是說假如,你真能感應到的話……」

  「那就可以找一些,真正的雷磁陣法,或是次雷陣法,記住,一定是含『雷』的,而非只是單純的『元磁』陣法。」

  「將這些雷磁陣法,多學多練多參悟,學得久了,對次生雷流的感悟深刻了,再藉助陣法,便可以嘗試著,利用次雷紋,篡改元磁紋了……」

  鄭長老說完,墨畫就眼巴巴地看著他。

  鄭長老明白了墨畫的意思,嘆了口氣,「我手裡,倒的確是有雷磁陣法,只是……」

  墨畫有些遺憾,「不能傳麼?」

  「倒不是不能傳,」鄭長老搖頭,「只是這些陣法,全是三品以上的,即便給了你,你也學不會。」

  「沒有二品的麼?」

  「沒有,」鄭長老道,「元磁陣法還好,但雷磁陣法,艱深晦澀,二品的陣法結構,容納不下這麼複雜的陣道法則,除非……」

  鄭長老欲言又止。

  「除非……絕陣?」墨畫道。

  鄭長老驚訝,「絕陣你也知道?」

  墨畫點頭,「知道一點。」

  鄭長老嘆了口氣。

  這孩子的陣法閱歷,真的廣博,竟然連絕陣都知道……

  鄭長老尋思道:「二品的雷磁絕陣,也的確可能包含次雷原理,但二品的絕陣,也至少二十紋起步,還是要金丹才行。」

  墨畫一怔,「也對……」

  他的神識,雖然是十九紋巔峰,距離二十紋只有半步之遙。

  但這半步,看似近在眼前,實則遠在天邊,還不知要多久才能邁過去。

  這就又被卡住了。

  不到金丹,神識不夠二十紋,學不了蘊含深層原理的雷磁陣法,也就無法通過次雷紋,改變元磁陣紋。

  換句話說,也就剖析不了,宗門令內部的雷磁結構。

  墨畫輕輕嘆了口氣,有些失望。

  鄭長老見狀,便安慰道:「我之前說了,這個東西,只是讓你熟悉下,等你金丹以後,再慢慢學。你年紀輕輕,天賦這麼好,不必操之過急。」

  「好的,鄭長老。」

  墨畫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又聊了一會,墨畫又請教了一些其他問題,天色便不早了,鄭長老也要回去了。

  不過臨行前,鄭長老思索片刻,還是神情肅然,且不厭其煩地叮囑了墨畫一遍:

  「假如將來有一天,你真的學會了雷磁陣法,有一點一定要切記……」

  「對外一定要聲稱自己是『元磁陣師』,千萬不能說自己是『雷磁陣師』。」

  「這一字之差,可是天壤之別。」

  「若碰到無知的人還好,分不清這些門道,雷磁元磁,都無所謂。」

  「可一旦被有心人聽到,就會泄了自己的根底,甚至可能引來大禍。」

  「懷璧其罪,這個『璧』不只是寶物,還有可能是法門。」

  「陣師之間的明爭暗鬥,也是很多的,表面和氣,但也難免內心嫉妒攀比,爭名奪利。」

  「一定要謹慎,財不外露,道不輕顯。」

  鄭長老語氣諄諄。

  墨畫認真點頭,「前輩,我都記住了。」

  「嗯。」鄭長老神色欣慰。

  ……

  回到太虛門後,墨畫取出玉簡,將鄭長老教給自己的元磁和雷磁陣的原理,全都錄了下來。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鄭長老能指導自己陣法,是十分難得的。

  而且元磁陣本就冷門,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想請教都未必有機會。

  這些話,一定要記下來,時時揣摩。

  記下之後,墨畫又皺了皺眉。

  與鄭長老一番交談,自己對元磁和雷磁陣法認知是更深刻了,但根本的問題,還是無法解決。

  神識不夠,學不了雷磁陣法。

  學不了雷磁陣法,就破不了既有的「元磁規範」,改不了別人的規矩,也就無法解析宗門令牌的底層陣理。

  這樣一來,手中的這一枚「魔宗令」,就顯得有些雞肋了。

  當然,也不是雞肋,而是自己能力不夠。

  「又是死結了……」

  墨畫想了想,從納子戒中,取出了自己珍藏許久的一副陣法:

  《次生雷流陣》。

  這是當初琬姨送給自己的,是一副貨真價實的二品二十紋的雷磁絕陣。

  琬姨應該並不知道,這陣法到底意味著什麼。

  甚至自己與鄭長老交流之前,也還沒意識到,「雷磁」陣法到底有多機密。

  這副雷磁絕陣,絕對是極罕見的陣法道藏。

  墨畫打開陣圖,研究了一會,而後搖了搖頭。

  看不太明白……

  他現在十九紋巔峰神識,二十紋絕陣上的這些陣紋,他也能照葫蘆畫瓢畫上一點。

  但絕陣是有著更深刻的「大道法則」的。

  不明白法則,就悟不透陣法,單單只是學些形式上的「陣紋」,治標不治本。

  「那雷磁陣的大道法則,會是什麼?」

  「是……次雷紋?」

  如果按照鄭前輩的說法,次雷紋是雷磁法則的一種顯現,那若要掌握雷磁陣法,最關鍵的,應該就是次雷紋了。

  從次雷紋入手?

  但正常修士,都是先學雷磁陣法,才能掌握次雷陣紋的。

  自己現在神識不夠,學不了三品雷磁陣法,二十紋的二品雷磁絕陣,也參悟不了,怎麼去掌握次雷紋?

  「不對……」

  墨畫忽然記起,自己是鑽研過一段時間次雷紋的。

  那段時間,自己為了學復原傳書令和破解元磁紋,天天模擬次雷紋的衍生,並且將這些次雷紋,一一記錄在玉簡中,積攢了大量的次雷紋庫。

  這些次雷紋,就相當於一把把「鑰匙」,當需要解密的時候,就一把把拿去試。

  類似於「枚舉」式破譯磁紋。

  但這些「次雷紋」,充其量只是工具。

  自己也只是將其簡單地記錄了下來,不能算理解,更不能算「掌握」。

  更不知該如何用次雷紋,去破別人的規矩,「篡改」元磁紋。

  「不過,鄭長老已經告訴了自己原理……陣法的規律,不會騙人。」

  墨畫心中沉思。

  按照原理來看……

  「次雷紋本身,就是磁紋之間的一種聯繫。」

  「那它的存在本身,可以理解成一種構生,自然也可以理解成一種『篡改』。」

  「次雷紋是一種無規則的,細微的雷紋,有多種多樣,無窮無盡的形式。」

  「而每一種次雷紋形式,都對應著一類磁紋變化。」

  「假如,將同一類,數量繁複的次雷紋,歸類到一起,那豈不就相當於,集成了一整類元磁的變化?」

  「就相當於,把很多把鑰匙,融到了一起,鑄成了一把『萬能』鑰匙……」

  「萬能鑰匙,可以開很多鎖。」

  「一枚『萬能』的次雷紋,同樣可以引起多種磁紋的變化。」

  「而將眾多的次雷紋,通過歸納,集合在一起,豈不就是……」

  墨畫愣了一下,而後心神一震。

  歸源?!

  五行宗的……歸源算法?

  歸源者,化繁為簡,化眾為一。

  五行宗的前輩們,將所有五行陣法,歸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五行「源紋」。

  那換句話說,自己若是將之前日積月累,記錄下的所有次雷紋,歸源到一處,是不是也能形成一道……

  次雷「源紋」?

  而這次雷源紋,也就相當於是……陣流?!

  墨畫越想越震驚。

  這就是,五行宗歸源算法的本質?

  也是五行宗,創造陣流的手段?

  次雷陣紋,歸源算法,自創陣流……

  墨畫心中噗通直跳。

  他恍惚間發覺,自己又領悟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但他轉念一想,又有些顧慮。

  五行宗歸源出來的「源紋」,仿佛「瘟疫」一般,會自行寄生,自行蔓延,甚至昔年五行宗的覆滅,都可能與這枚「源紋」有關。

  那自己按五行宗的法門,去歸源次生雷紋,最後算出來的,又會是什麼東西?

  不會也是一道禍亂之源的「源紋」吧?

  墨畫皺起了眉頭。

  但他琢磨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好像也不怕這個東西。

  五行源紋,自己沒辦法,那是因為它是五行宗歷代大能修士歸源出來的,境界上超出自己太多了。

  但若是自己算出來的東西,以自己的神念造詣,應該還是能拿捏得住的。

  關鍵是,一條陣法大道,就擺在面前,若是不去試試,墨畫實在是渾身都不舒服。

  更別說,這還事關雷磁陣法則的領悟了。

  「先試試看……」

  墨畫從儲物袋中,翻出了一大摞玉簡。

  這些玉簡中記載的,都是他經年累月下來,所模擬,衍算,感知,記錄下來的,眾多的次雷紋。

  算起來,不下上千道。

  墨畫開始嘗試著,用從五行宗學到的「歸源算法」,來對這複雜而繁多的次雷紋,進行歸源。

  就像五行宗,歸源五行陣法一樣。

  好在次雷紋雖然非同尋常,但它的形制,卻相對簡單些,歸源的難度沒麼高,剛好適合墨畫練手。

  墨畫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將兩道相似的次雷紋,歸源成一道。

  如此兩兩歸源後,再將歸源後的次雷紋,再「歸源」一次。

  然後再歸源一次,這樣一道道,一條條,由少到多,由淺到深,一直歸源下去……

  一開始倒還順利,但越到後面,歸源越難,消耗神識越多,所需的神識算力越龐大。

  墨畫沒辦法,將自己所能用上的所有手段,包括天機衍算和天機詭算,全部都用上了。

  而得益於他在荀老先生的指點下,打磨出的紮實的陣法功底,淵博的陣法見地,築基巔峰的渾厚神識,衍詭一體的神識算力,吞噬神髓的道化念力,以及鄭長老在雷磁陣理方面的點撥……

  還有他前期,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積攢下來的次雷紋庫。

  整個「歸源」的過程,雖然枯燥繁瑣複雜了些,但卻異常地順利。

  這就是陣法之道的厚積薄發。

  如此沒日沒夜,不停歸源,一直過了一個多月……

  弟子居中。

  墨畫看著眼前的「東西」,有些怔然失神。

  這是他這些時日來,費盡辛苦,夜以繼日,努力衍算,才歸源出來的陣流「雛形」。

  但卻是……

  一個十分古怪的東西。

  玉簡之中,一個純由次雷紋構生的,宛如火柴人一般的小東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正仰著腦袋,望著墨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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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昨天 11:17
第903章 雷磁小人
  這是……什麽玩意?
  墨畫跟這個小雷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
  墨畫試探道:“喂。”

  雷磁小人沒有反應,就歪着腦袋,懵懵懂懂地看着墨畫。

  “這個小東西,有生命?”

  “它是活着的麽?”

  墨畫皺了皺眉頭,放出神識,仔細感知了片刻,這才恍然。

  沒有生命……

  這個小東西,隻是看起來很生動,實際上還是無意識的,無法自己行動,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那它受自己操控麽?”

  墨畫心念一動,放出神識,開始操控這雷磁小人。

  很快,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從雷磁小人身上延伸而出,融入墨畫的神念,彼此間仿佛有了一絲血與水的聯系。

  這個小人,是墨畫以歸源算法,親自算出來的。

  換句話說,墨畫是它的創造者。

  兩者的本源,是相近的。

  墨畫神識一動,自然而然,便溝通了這雷磁小人。

  雷磁小人緩緩站了起來,受墨畫的驅使,邁動‘火柴人’一般的軀幹,向左走了幾步,又向右走了幾步,而後蹦跶了一下,還掐了個腰,擡頭望着墨畫,模樣十分神氣。

  “行動可以受我控制……”

  墨畫啧啧稱奇。

  然後呢?
  這隻次雷紋歸源出來的雷磁小人,具體能有什麽用?

  墨畫托着下巴,開始根據次雷紋的性質,還有自己對雷磁感應的認知,進行初步推測:

  它是由極其微弱的次雷紋歸源而成,無血無肉,無形無質,尋常修士看不到,而雷磁隐晦,即便是神識不弱的普通陣師,在神念中也感知不到這個小人。

  而它本身,既是雷流,也可以說是元磁場,是一種雷磁能量體。

  那按理來說,它就可以滲透進其他的雷流和磁場。

  換言之,也就能滲透進其他,元磁陣、雷磁陣,和以元磁和雷磁陣理構生的一切陣媒之中。

  而這雷磁小人,本身是次雷紋的“集合”,那遵循“以雷易磁”的原理,這個雷磁小人,是可以産生雷流,影響磁紋的。

  同樣這也就意味着,如果方法得當,這個雷磁小人,是可以篡改元磁陣法底層的定式磁紋的……

  篡改定式磁紋!

  墨畫眼眸大亮。

  事不宜遲,他立馬取出了一枚“報廢”的傳書令,開始進行初步嘗試。

  他先将報廢的傳書令拆開,而後取出一條磁線,一頭接入了傳書令内部,另一頭接入雷磁小人所在的玉簡。

  這條磁線,是由磁系材料制成,算是元磁陣法中,常見的陣法媒介,不便宜,還不好買。

  購買磁線的渠道很少。

  當然,墨畫是窮苦出身,“勤儉持家”慣了。

  這磁線也根本不是他買的,而是他拆了其他傳書令,從上面摳下來的,算是“廢物利用”了。

  磁線接好後,墨畫以神念,操控雷磁小人。

  玉簡之中,經由次雷紋歸源出來,以雷流形态存在的“雷磁小人”,便邁開步伐,順着墨畫神念的引導,從玉簡中走出,沿着磁線,一直走到了傳書令中。

  一旦進入了傳書令,四周磁紋密布,小雷人就仿佛魚龍入海,到了自己家一樣,氣息都活躍了不少。

  墨畫開始操控雷磁小人,對傳書令進行“滲透”。

  神識視界,微觀視野中。

  淡藍色,閃着電光,火柴人一般的雷磁小人,直接沒入了不定磁紋。

  而後便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雷磁小人不費吹灰之力,便滲進了磁紋之中。

  而後透過不定磁紋,穿過磁紋夾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滲透進了最底層的定式磁紋。

  整個過程,自然而然,如羚羊挂角,無迹可尋,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若非是墨畫自己在操控,他也幾乎意識不到,在這密密麻麻的磁紋之中,潛藏着這麽一隻,以修士的神念,幾乎看不到,也感知不到的雷磁小人。

  墨畫心中震驚,而後欣喜不已。

  接着,他開始正式嘗試,以“雷磁小人”,引動次生雷流,暗中修改定式磁紋。

  但是這個過程,就沒那麽順利了。

  墨畫的神念視界中,能看到雷磁小人,鑽在磁紋之間,用小胳膊小腿,沾着磁墨,塗塗抹抹,修改着什麽。

  但小人的動作,不太協調。

  塗成什麽樣,有時候也不好控制。

  墨畫猜測,這是因爲這個“雷磁小人”,還隻是歸源的“雛形”,裏面集成的“次雷紋”還不夠多。

  它是次雷紋的源流,需要顯化具體的次雷紋,才能牽引對應的磁紋發生變化。

  而每道次雷紋,都有獨特的形制,相當于一種特定的元磁變化。

  次雷紋不夠多,“雷磁小人”所能造成的元磁變化,也就有限,自然不能随心所欲地修改磁紋。

  “以後還要多歸源,盡量多融一些次雷紋進去……”墨畫心中默默道。

  不過眼前的傳書令,并沒有涉及到高深的元磁陣。

  以目前雷磁小人身上歸源的次雷紋數量,倒也勉強夠用。

  隻不過要花點時間,多多磨合,多多嘗試。

  就這樣,在磁紋之間忙忙碌碌,“塗塗抹抹”的雷磁小人,動作由一開始的生疏,變得越來越娴熟,也越來越生動。

  很快,定式磁紋便按照墨畫的意念,修改好了。

  墨畫又操控着雷磁小人,從傳出書令退出,沿着磁線,回到了自己歸源用的玉簡中。

  而後墨畫拿起他通過雷磁小人,“篡改”過後的傳書令,嘗試着在裏面輸了幾個字。

  傳書令上便顯示:“我是你爹。”

  墨畫又試了其他幾行字,最後全都顯示:“我是你爹”。

  墨畫點了點頭,很是滿意。

  這就是他篡改底層磁紋後,呈現出來的成果,無論在傳書令中,輸入什麽訊息,最後顯示出來的,都是四個字:

  我是你爹。

  這個用來坑人,絕對十分有趣。

  而且最厲害的還是,盡管這個傳書令,被他從底層篡改了磁紋,但從外表上來看,卻是完好無損的。

  墨畫若是不說,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傳書令的底層,是被篡改過的。

  這就很可怕了。

  墨畫情不自禁地笑出了眯眯眼。

  傳書令的試驗,令墨畫十分滿意。

  這個“雷磁小人”的功用,不僅隐秘,而且十分強大。

  接下來,墨畫又掏出了另一枚令牌。

  這枚令牌,沾有血迹,上刻妖紋,透着一股邪氣,正是那枚魔宗令。

  傳書令隻是試驗,是練手的,以免出現什麽意外,把令牌搞廢了。

  魔宗令才是墨畫真正想研究的東西。

  現在傳書令的試驗沒問題,墨畫就開始正式對魔宗令下手了。

  墨畫如法炮制,取出磁線,一頭接在歸源玉簡上,一頭接在魔宗令上。

  而後墨畫以神念,溝通“雷磁小人”,操控着它,沿着磁線,一直跑到魔宗令中。

  一進魔宗令,磁紋密布。

  雷磁小人便如同泡在了一片磁墨的海洋中。

  這個魔宗令,雖然比不上太虛令,但其内在結構,比起一般的傳書令,要複雜太多,内含的定式磁紋,也要密集太多。

  以墨畫現在的元磁造詣,拆解魔宗令,正面破解令牌中的定式磁紋,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有了歸源算法,費盡心血,歸源出了次雷源紋的“雛形”,一切又不一樣了。

  這隻“雷磁小人”,就像是墨畫的“作弊器”一樣。

  它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了茫茫的磁紋之海中。

  像是一隻如水的魚兒,很快便滲透進了底層的磁紋之中。

  墨畫也在不損壞魔宗令的前提下,窺視到了這枚令牌,最底層的陣法紋路。

  底層的定式磁紋上,镌刻了這枚魔宗令的陣紋序列,以及一些重要的身份信息。

  但是,核心磁紋卻灰蒙蒙的,墨畫看不清楚。

  什麽意思?
  沒權限?
  墨畫又琢磨了一會,這才發現,這枚魔宗令,是需要“身份”認證的權限的。

  也就是說,魔修弟子,與他的魔宗令是綁定的。

  其他人身份不符,即便得到了這枚魔宗令,也是用不了的。

  墨畫又翻看了一下魔宗令,發現令牌外表,沾滿血迹,猜測這些血迹,應該就是“身份”的标志。

  這枚魔宗令,很有可能,是用魔修弟子的血,來開啓的。

  沒有魔修弟子的血,也就用不了這枚令牌。

  但這令牌的主人,也就是那個魔修弟子,現在應該被關在道廷司,生死不知。

  他總不能親自跑到道獄,去抽一個魔修的血。

  更何況,用血開啓令牌,也隻是自己的猜測,還有沒有其他條件,暫時也無從得知。

  “不用血的話,有沒有其他手段……”  

  墨畫沉思片刻,而後開始逐條破譯,這枚令牌其他底層的定式磁紋,看看有沒有線索。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讓他找到了一條能用的磁紋,破譯過來就是:
  “令牌權限:關閉。”

  墨畫想了想,開始操控雷磁小人,篡改這條磁紋,将“關閉”兩個字,改成了“開啓”。

  雷磁小人塗抹了一會,底層磁紋随之改變。

  令牌權限:開啓。

  而後魔宗令微微一顫,墨畫的眼前光芒一閃,再定睛看去時,所有的陣紋,都亮了起來,一排排磁墨顯現,化爲了文字,整個令牌也随之激活。

  墨畫神色感歎。

  這個小雷人,也太好用了。

  既然權限開啓了,身份認證通過了,墨畫也就不客氣,開始“審閱”這令牌内部的消息了。

  首先是這枚令牌主人的身份:

  “魔宗弟子:池飛;

  境界:築基後期魔修;
  身份:普通弟子;
  功法:血蓮訣(二重);

  傳代:六代四傳弟子;
  魔勳:一百二十三點……”

  “魔勳?”墨畫沉吟,“這是魔宗的功勳?和太虛門的功勳一樣?”

  不過一百二十三點?也太窮了吧,這能換什麽東西?
  連自己功勳零頭的零頭的零頭都不到。

  哪怕正道和魔道,功勳的彙率不一樣,但一百多點,也實在是太寒酸了。

  墨畫有點看不上。

  不過……

  墨畫轉念一想,心頭一跳。

  魔宗有功勳,那豈不就坐實了……

  他們的确有宗門寶庫?有宗門秘藏?有着類似的“功勳箓”,可以兌換各種修道資源和傳承?
  這也就意味着……有人養了一大群羊,等着自己去薅?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這些魔宗的傳承,到底幹不幹淨,自己這個正道的弟子能不能用……

  “希望這個魔宗,不要不識好歹,能有點正經點的東西,不要全搞一些妖魔鬼怪類的魔道傳承,讓我薅羊毛都沒的薅……”

  墨畫心中默默道。

  之後他接着看。

  ……

  履曆:共計誅殺修士二十五人;

  舉辦血宴兩次;
  遭道廷司圍剿一次;
  下傳魔功六人,四人煉氣,二人築基;

  上供煉氣境血食,六百一十斤;上供築基境血食,六十七斤……

  因對本宗忠心耿耿,爲人殘忍,好濫殺無辜,心性泯滅,值得表彰,故将其晉升爲正式弟子,賜宗門令……

  後面還署了一個日期,也就是大概一個月前。

  墨畫搖了搖頭。

  果然,新入門的弟子,都不靠譜,才一個月,就将宗門令牌給弄丢了。

  再後面,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内容了,沒什麽大用。

  看完之後,墨畫對這個魔宗,也有一個基本的了解了。

  但也僅此而已,核心的東西,還是沒有。

  墨畫總覺得,應該不止如此,這個宗門令,按理來說,還會有更大的用途。

  “傳書令的構建,基礎是元磁陣,甚至隻需簡單的,想适配的兩道元磁陣法,就足夠了。”

  “但宗門令不一樣,宗門令更複雜。”

  “它的基底,即便不是大陣,也必然是一整套,頗具規模,且更加高端的元磁複陣。”

  “所有的宗門令,都與這套元磁複陣聯系。”

  “那每個宗門令,都意味着一個入口。”

  “隻要找到切口,就能以點帶面,通過這個宗門令,去連接令牌更底層,那個維系着整個魔宗運轉的元磁複陣。”

  “自己想要的一切,應該都在那個元磁複陣中。”

  “可接口在哪?”

  墨畫又将魔宗令内部的磁紋,從頭到尾,翻閱了一遍,可并沒有找到所謂的“接口”。

  “沒有?”墨畫皺眉。

  不應該啊……

  沒有集合了陣眼和陣樞的元磁複陣做基底,這個宗門令的陣法,是不可能運轉得起來的。

  “那有可能,不是沒有,還是沒權限……”

  單陣和複陣的接口,必然是存在的。

  但一個普通魔宗弟子,權限不夠,這個接口,大概率是被隐藏了。

  怎麽把複陣的接口給調出來?

  開權限?

  可是這個權限,要怎麽開?

  墨畫皺眉思索片刻,蓦然想起了,當初荀老先生給自己開太虛令權限的場景。

  當初荀老先生,爲了讓自己能接二品陣法的懸賞,似乎是手動将自己的陣師品階,調到了“二品初階”。

  雖然那個時候,自己并沒有定品,也沒有二品初階陣師的頭銜。

  但在元磁陣法中,定式磁紋具有“定義”權。

  磁紋寫什麽,那就是什麽。

  哪怕它寫着自己是五品陣師,那在元磁陣法限定的範疇内,自己就會确确實實,擁有五品陣師的權限。

  “那假如自己,将這個名叫‘池飛’的普通弟子,欽定成魔宗‘長老’,那他豈不是真的,就直接成了長老,原地起飛了?”

  “長老的權限,應該就大得多了……”

  墨畫眼睛一亮,當即決定試試。

  雷磁小人又開始衍生次雷紋,進行塗改,想将池飛“普通弟子”的身份,直接改成“長老”。

  但是失敗了。

  無論雷磁小人的小胳膊怎麽塗抹,身份那一欄,都改不出“長老”二字。

  墨畫皺眉。

  “是壓根改不了……還是這個令牌的品階太低了?”

  普通弟子的令牌,改不出“長老”的身份?

  墨畫隻能放棄,退而求其次,嘗試其他身份。

  弟子的身份,也有很多種。

  這個叫“池飛”的魔修,既然是“普通弟子”,那說明肯定還有弟子,是不普通的。

  這些弟子的權限,一定比池飛高。

  墨畫開始一個個嘗試:

  “真傳弟子……”

  不對……能改是能改,但是磁紋不生效。

  魔宗沒有真傳弟子的說法?
  還是說,隻是這個魔宗沒有。

  不過想來也是,這種大魔吸中魔,中魔吸小魔,小魔吸蝦米,這樣一層層吸血,類似“傳銷”一樣的魔修結構,也沒必要搞什麽“真傳”了。

  弟子都是餌食,是移動的“糧倉”和“血包”。

  墨畫搖了搖頭。

  “真傳不行,那就高級弟子?”

  “還是不行……那就精英弟子?”

  “還不行?”

  墨畫又将“入門弟子”,“學道弟子”,“嫡傳弟子”,“關門弟子”……都試了一遍,全都不行。

  最後墨畫無奈,根據魔宗的德性,編了個“傳功弟子”上去,磁紋一亮,這才生效。

  這個進階的“弟子”頭銜,也終于是讓他給試了出來。

  “傳功弟子……”墨畫忍不住腹诽,“真是死都不忘把這坑人的魔功往下傳……”

  而就在墨畫,将這“池飛”的身份,從“普通弟子”改爲“傳功弟子”的瞬間,魔宗令又發生了變化。

  元磁陣紋開始震蕩,深層的磁霧開始消弭。

  一條條灰暗的紋路,開始點亮,而後彙聚成了一條接口。

  接口之中,一條條一道道,彼此錯綜連通,規模宏大,又秩序分明的元磁陣樞,攜帶着龐大的信息流,宛如江河一般,在不停奔騰。

  不過瞬間,墨畫便從中看到了數不清的魔修的信息。

  有的在咒罵,有的在發癫,有的在發令,有的在攻讦,有的在商量計劃,有的在交流魔功,有的在兌換“血奴”……

  如此種種,魔修百态,不一而足。

  墨畫心中震撼,他仿佛親眼見到了一個,隐藏在暗處的,不停活躍着的魔宗……

  恍惚間,他似乎也明白了,雷磁陣法的奧妙之處。

  憑一芥之物,可感天地雷磁,窺世間萬相,籌謀算計,盡在一掌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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