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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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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3 16:58:44
第918章 本命法寶


  次日,上了一堂修行課,墨畫築基後期的事,就在宗門內傳開了,也瞬間引起了一陣小「轟動」。

  堂堂太虛門論陣第一,陣道魁首,數千弟子的小師兄,可算是跟他的小師弟們一樣,突破到築基後期了。這個破例「保釋」到築基後期學年的小師兄,也終於不再有「留級」的擔憂了。

  太虛門從上到下,都鬆了口氣。

  沿路上碰到的一些宗門長老,都會對墨畫微笑示意,表示恭賀。

  他的一些小師弟們,甚至還特意在膳堂設宴,請墨畫吃了一頓大餐,每人都送了些小賀禮,以表心意。「恭祝小師兄,築基後期成功!」

  程默舉杯,與一眾同門,齊聲慶祝道。

  墨畫有些感動,但也覺得他們有些太誇張了。築基後期而已..

  墨畫心裡有些疑惑,使問程默,「你們築基後期的時候,也這樣慶祝過?」程默搖頭,「沒有。」

  墨畫一愣,「沒有?」

  「嗯,」程默道,「我們突破築基後期,平平無奇,不值得一提。但小師兄,你跟我們不一樣,你突破築基後期,實在是太辛苦了,太費勁了,因此要特意慶祝一下。」

  要不是知道程默是個直腸子,說話直來直去的,墨畫都要以為,這小子是在陰陽怪氣自己了。旁邊的眾人,也在此時紛紛點頭:

  「小師兄突破築基後期,太不容易了,值得慶祝。」「..」

  墨畫神情微妙,最後嘆了口氣。

  本來是一件挺開心的事,但大家這麼一恭賀,墨畫總感覺受到「歧視」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好歹是小師弟們的一片心意,他心情雖有些複雜,但還是坦然地接受了。

  之後幾日,聞人琬,顧家的顧紅長老,顧長懷,夏家的夏典司等與墨畫相熟的人,也都送了份禮物給墨畫。聞人琬甚至特意備了宴,請墨畫大吃了一頓。

  因為不想耽誤墨畫修行,所以沒有大張旗鼓,只在太虛城的酒樓內,備了幾個墨畫愛吃的菜。墨畫吃得很開心。

  如此喧鬧了幾日,墨畫的心,便開始安定了下來。突破築基後期,就要考慮築基後期的事了。

  修道就是這樣,一坎接著一坎,邁過這道坎,將來還有很多坎在等著自己。不因一時的成就,而心生驕矜。

  也不因目標的宏遠,而焦躁懈怠。

  踏踏實實,一步一步,走好腳下的路。

  日復一日,扎紮實實地修行,點點滴滴地感悟,才能最終水滴石穿,鑄就登仙的大道。看似枯燥,看似漫長,但這才是真正的「捷徑」。

  唯有道心堅如磐石,有著大毅力,承受大艱辛,越過重重險阻,才能最終走到最後,得道成仙。墨畫沉下心來,一如往常,努力修行,練劍,學陣法。

  但幾日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獨孤老祖,怎麼不開門,抓我過去練劍了?」

  墨畫皺了皺眉。

  此前他費了大心力,殺神骸,斬邪胎。

  之後肉身虧損,昏迷不醒,被慕容長老照顧了幾天。

  傷勢好轉後,又顧著煉化神髓,吞噬神念,破解謎陣,突破瓶頸,忙忙碌碌的,無暇他顧。待回過神來,此時才突然意識到,早已過了七日之期了,而獨孤老祖還沒有找自己。

  「老祖忘了這件事了?」

  老祖年紀已經很大了,不知活了多少歲,偶爾記性不好,記不住事,也很正常。墨畫耐著性子等著。

  可又等了數日,已經過了兩個「七日之期」了,弟子居中,還是沒有動靜。沒有虛空裂縫,沒有那雙枯瘦的大手,什麼都沒有。

  「老祖..是不想再教我了?還是說,他出了什麼事了?」墨畫的眉頭微微皺起。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劃了劃

  可惜了。

  他才築基,撕不開虛空裂縫。

  他也去不了後山,見不到獨孤老祖,沒辦法問老祖到底發生了什麼。墨畫因此憂心忡忡。

  他覺得老祖對自己有「傳道授業」之恩,現在老祖情況未卜,自己總該為老祖做些什麼。因此白日,墨畫便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往後山溜去。

  但後山是禁地,當然不可能讓他溜進去。

  他甚至都沒到後山,就被內山的長老逮到了。

  按理來說,外門弟子,私進內山,也是要受罰的,不過墨畫情況特殊,誰不知道他「老祖親孫子」的傳說,更別說他陣道魁首的身份了,內山的長老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內山不能亂闖的,早些回去,我就當沒看到,不然我可沒法交代..」內山長老還很和氣。「嗯嗯,我就是迷路了。」墨畫道。

  找藉口這種事,他信手拈來。

  離開內山長老的視線後,墨畫又在附近轉了轉,可根本找不到通向後山的路。太虛門他混得再熟,但也僅限外山外門。

  內門所在的內山,包括人跡罕至的後山,本就不在他的「涉獵」範圍內了。轉了幾圈後,沒有任何收穫,墨畫沒辦法,也只能回去了。

  再轉下去,再被內山長老逮到,他就真的不好解釋了。

  長老又不是傻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一次就夠了,再得寸進尺,就有些冒犯了。墨畫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古樸浩瀚的太虛山,宛若一條蒼龍,蟄伏在乾學州界。

  外山綿延,像是龍尾,但後山,才是真正的山脈源流,是真正的「龍頭」。只是這龍頭,高聳入雲,藏在深深的雲霧中,看著神秘莫測,高處不勝寒神識感知不到任何東西,甚至因果也推衍不到。

  墨畫根本不知劍冢何在,也不知獨孤老祖,到底守在哪裡。

  他心裡隱隱有個感覺,似乎有什麼陣法,隔絕了一切,不容外人窺視,將最機密的東西,鎮在了雲霧深處,縹緲山巔。「太虛門,或許還藏有很多秘密..

  甚至,還藏著大兇險..

  要境界足夠高,才能接觸到。

  墨畫駐足凝望著後山,目光深邃,不知過了多久,這才默默轉身,沿著青石山道離開...

  弟子居中。 墨畫孤零零坐著。

  獨孤老祖沒了回應,也沒人給他開劍道的「小灶」了墨畫心中既是遺憾,又很是擔憂。

  但後山是禁地,除了破開虛空,他也沒辦法進不去。

  甚至現在看來,後山可能已經被封禁了,空間也被鎖住了,即便他真能破開虛空,估計也進不去。墨畫嘆了口氣。

  「希望老祖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有朝一日,還能再見到他...墨畫在心中默默祝願道。

  之後他便只能將這件事暫時擱下,開始繼續考慮自己修為上的事了。畢竟修士的第一要務,就是修行。

  修士只要不死,就要修行。不修行的修士,生不如死。

  「我現在已經築基後期了,下一步,就是金丹了...」

  「但我剛突破不久,修為還不夠火候,距離真正的金丹,其實還有不小的距離。」「而且金丹也沒這麼簡單..」

  墨畫考慮了下,這才發覺,想要結丹,還有很多事需要做。

  他走的是「神識證道」之路,鑄就的是神念道基,因此在修為突破金丹前,神識必須要先結丹,達到二十紋。這樣修為一旦突破金丹,神識會進一步倍增,乃至進一步發生質變。

  正式結丹之前,神識越強越好。

  在二十紋之上,每多一紋,自己神念的根基,就更深厚一分。而現在自己的神識,距離二十紋金丹,只差了一絲

  但這一絲,似乎並非簡單修煉,或是「吃」邪祟能「吃」上去的,應該需要一些契機,或是一些頓悟,或是「吃」一些特別的東西。

  但具體要怎麼做,機緣不到,墨畫也有些弄不清楚。神識結丹,需要契機。

  反倒是另一個問題,迫在眉睫,甚至已經急迫到了,他不得不現在就考慮的地步了:「法寶!」

  突破金丹所必備的,與金丹修士性命相修的,甚至一定程度上,決定了金丹境修士戰力的——本命法寶!

  本命法寶的事,之前還能拖一下,但現在墨畫已經是築基後期了,下一步,就要考慮結丹了,真的已經是拖無可拖了。再不想點辦法,就這麼耽擱下去,怕是這輩子都結丹無望。

  但問題在於,也不是墨畫真的想拖,而是實在沒辦法。

  他思來想去,根本想不到,自己應該選什麼東西,當做自己的「本命法寶」。墨畫想了想,又將神識,沉入識海,來到道碑前,存著萬一的心思,小聲問道:「你願意做我的『本命法寶」麼?」

  道碑根本理都不理他。

  墨畫又偷偷瞅了瞅道碑上的那道「劫雷」,還沒開口,自己就立馬打消了這個「僭越」的念頭。用劫雷當法寶,恐怕他還沒等結丹,自己就會被劈得灰飛煙滅了。

  更何況,劫雷又不是靈器,也沒法當法寶。

  墨畫又退出識海,取出獨孤老祖給他的那枚太虛竹劍。

  這枚竹劍,看似普通,但其中蘊藏著太虛門的上古劍意,是太虛門歷代先生,用心血鑄就的劍道源流。「用這個竹劍,來當本命法寶?」

  墨畫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這是獨孤老祖送..不是,是『借』給我的.」

  裡面蘊含的是太虛門的絕頂劍流,自己怎麼好私自就給煉成法寶?更何況,他又不是純粹的劍修。

  在神念世界中,他依賴神念化劍和神念道化,劍法可近戰,可遠攻,或許強悍無可匹敵。但在現實世界中,他正統的劍修手段,是很弱的。

  他倒是有一手絕活「御劍」,但這種御劍,御一次,炸一把靈劍。他總不能把自己的本命法寶給炸了吧..

  「不行…………」墨畫搖頭。「劍不行,那麼.」

  墨畫翻了翻儲物袋,取出了一枚銅錢。

  這是師父送他的那一枚銅錢,進萬妖谷前,他曾用來斷過吉凶。「銅錢法寶?」

  墨畫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能殺伐,不能防禦,只能算卦,跟『算命先生」一樣,這像是什麼樣子..」總不能別的金丹打架,刀劍法寶亂殺。

  自己打架,掏出本命銅錢,先算上一卦吧...

  「要算也是偷偷算,不能明目張胆,拿這個當法寶..

  墨畫又翻了翻儲物袋,裡面也有一些靈器寶物,可是這不好,那不好,挑來挑去,怎麼都不行。他沒辦法,只能去找人再請教下。

  反正他入乾學州界,本就是來修道求學的,要是什麼都知道了,他也就不拜宗門了。墨畫先問了一圈同門小師弟。

  卻得知他的這些小師弟們,修什麼功法,學什麼道法,乃至養什麼傳承靈器,鑄什麼本命法寶,結什麼品相的金丹,都是家族,長輩,爹娘老早就給安排好了的。

  一切的路,早就鋪好了。

  他們什麼都不用管,按著路子,一步步向前走便是了。墨畫是散修,別說金丹了,曾幾何時,築基都是奢望。

  這些「世家」出身的小師弟們的經驗,借鑑不了一點。

  墨畫又去請教教習長老。

  教習長老,傳道授業多年,修道知識淵博,倒是給了墨畫很多建議。墨畫本身地位特殊,為人處世,也討人喜歡。

  門內的教習和長老,於公於私,也都會為他盡心盡力,給的也都是真心實意的建議,生怕墨畫在本命法寶的事上吃了虧。甚至有些長老,連自己一些私密的傳承法門,都忍痛拿出來了。

  但建議太多了,墨畫有些挑花眼了。

  而且問題是,這些建議,都是建立在深厚的家族底蘊,和豐厚的修道資源的傳承上的,又費時間,又費靈物,更費靈石。最後的本命法寶威力,也不過是與一般世家嫡系子弟相當。

  當然,這其實也已經很了不起了。

  畢竟墨畫的起步,實在是太低了,現在臨時抱佛腳,能鑄成與世家嫡系子弟相當的法寶,已經足以見得,太虛門傳道底蘊的深厚了。

  按理來說,世家嫡系子弟級別的本命法寶,對墨畫而言,已經算是「奢侈」了。

  他一個散修,能跨越重重修道壁壘,如今跟世家嫡系一樣,鑄成上等的本命法寶,已經算是「一步登天」了。貪婪並不是什麼好事,不能奢求太多。

  但問題在於,這種鑄「本命法寶」的手段,成本實在太高了。

  而且,因為他是臨時抱佛腳,都築基後期了,才著手養本命法寶,少了漫長的「溫養」的過程,鑄本命法寶的消耗要更多。他要是一直留在太虛門,那倒還好。

  背靠宗門,依仗老祖,安安穩穩的,花時間和資源,將「本命法寶」養好。但墨畫知道自己的情況。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太虛門。

  他在太虛門修行,是為了求學,是為了修道,是為了彌補自己,散修出身,缺乏修道眼界,沒有修道人脈,以及完整修道傳承缺失的短板的。

  他不能一直留在這裡,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還有師父要救。

  總有一日,甚至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離開太虛門。

  一旦離開太虛門,孤身入九州,到時候風雨飄搖,險惡叢生,是沒有安穩的環境,和充足的資源,供他去養本命法寶的。而且,這些世家傳承的本命法寶,都是為了上品,乃至上上品靈根的天才準備的,與墨畫的根骨,還有他一身的修為手段,並不太契合。

  墨畫無奈,最終又去請教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坐在長老居中,面前擺著天機盤,似乎是有什麼事,這些天來一直不曾合眼,但墨畫請教的問題,他還是認真思索,而後緩緩道: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但一直沒什麼好的辦法,所以才沒跟你提及。」荀老先生看著墨畫,有些遺憾道:

  「我實話實說,你早已經過了溫養本命法寶的最佳年齡,此時無論怎麼選,都不太可能盡如人意...「我明白。」墨畫點頭。

  「那你想問什麼。」

  墨畫便請教道:「老先生,我的本命法寶,選什麼方向比較好?是刀劍攻伐類的法寶,還是金鐘罩,鐵布衫類的防禦法寶,抑或者是隱匿,偵查,逃命用的法寶?」

  荀老先生斟酌片刻,開口道:

  「你是陣師,只要會陣法,一通百通,其實不適宜這種單一功能類的法寶,尤其是刀劍類的殺伐法寶。」

  「本命法寶與修士性命相修,一損俱損。你肉身本就脆弱,修刀劍類的法寶跟人『硬拼』,實屬不智。萬一拼廢了,反噬也厲害。」

  「少數陣師,也會溫養一些,增幅畫陣速度,或是提升畫陣水準陣盤,或是陣筆類的法寶。」

  「但這種法寶的傳承十分冷門,而且增幅微乎其微。你陣法底蘊,本就深厚,畫得也快,這種增幅對你來說,可有可無。」荀老先生緩緩道,「因此..與其想著用法寶殺伐,或是增幅陣法,不如用法寶來補足..」

  「補足?」墨畫一怔。

  「不錯,本命法寶,與你性命一體,借本命法寶,來補自身的不足。」荀老先生頷首。「補什麼呢?」墨畫問道。

  「你最大的問題...」荀老先生沉吟,「是肉身孱弱,靈力單薄。」「因此首選,是補靈力的法寶。」

  「次選,是強肉身的法寶。」

  「實在不行,就學大多數陣師,修一個隱匿,遁術,保命或逃命類的法寶。」墨畫沉吟,「補靈力,強肉身,逃命..」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但具體鑄什麼,要你自己去選,我不大好替你做決定。」荀老先生知道墨畫真正的「背景」,也知道他身上的部分因果。

  但他對墨畫這一脈傳承的路數,其實並不特別清楚,尤其是與那人,與那宗門有關的,往往都不可按常理度之。荀老先生害怕好心辦壞事,給墨畫指了歪路,因此,他也只能給建議。

  具體的,還是要墨畫,根據他自己的那些,或是可見人,或是不可見人的古怪傳承,來自行抉擇。墨畫點了點頭,「多謝老先生指點,我明白了。」

  「嗯,」荀老先生頷首,思索片刻,又道:「你有什麼需要,儘管提,若是需要什麼『胚子」,也跟我說,我去太虛門庫房翻翻,看有沒有適用的..」

  對墨畫的事,荀老先生盡心盡力。墨畫感激道:「謝謝老先生!」

  荀老先生默默看了墨畫一眼,溫聲鼓勵道:「好好修行,修道多坎坷,一步一步來,千萬不可氣餒。」「嗯!」墨畫點頭。

  辭別荀老先生後,墨畫回到了弟子居。

  結合著荀老先生的建議,他又找了些修道典籍,像是什麼修士法寶品類大全,法寶入門,金丹從本命法寶開始...之類的看了看。

  可越看越覺得眼花繚亂,難以抉擇。墨畫忍不住糾結:

  「本命法寶,到底選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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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3 16:59:19
第919章 銅皮鐵骨

  墨畫將幾本與本命法寶相關的修道典籍攤開,一面研究,一面找了枚空白的玉簡,從頭開始,一一梳理:所謂本命法寶,是指與修士性命相修,與道法傳承息息相關的寶物。

  鑄了本命法寶,才能結丹。

  結丹之後,驅使本命法寶,也能發揮出比尋常靈器更大的威力。每個修士的本命法寶,都是唯一的,專屬的,只有他自己能用。

  而且不只是金丹,到了羽化,乃至將來的洞虛,本命法寶都會隨著修士修為的提升,越來越強。這個法寶,會陪修士很久很久。

  因此,選一門契合的本命法寶,至關重要。

  甚至,與其說它是一個法寶,不如說它以後就是修士肉身的一部分。

  在正統修道傳承中,金丹境的本命法寶,與修士還是分離的,修士是修士,法寶是法寶。

  可一旦到了羽化,法寶便可初步收入體內,從而真正達到,人寶一體。

  當然,也有金丹境就將法寶,融於自身的。

  譬如火佛陀,便是將兩枚火系法寶胚胎,置於胸口,替代自己的心臟,藉此謀求結丹之基。

  但這種手法是「禁術」,某種意義上,火佛陀也是迫不得已。

  墨畫記得這段恩怨:火佛陀當年作惡多端,差點被顧叔叔宰了,心脈受損,命懸一線,這才不得不鋌而走險,用這種極端的「結丹」之法,養了這兩枚「火焰心臟」,當做本命法寶。

  這是逼不得已,若非如此,他也未必敢這麼玩。

  畢竟在自己的心臟上動口子,內置法寶,一不注意是會沒命的。

  「法寶內置,替代心臟….」

  墨畫搖了搖頭,太偏激了,太嚇人了,這個玩不來…….……他低下頭,繼續翻看典籍。

  按照荀老先生的指點,自己的本命法寶,首選是能補足「靈力」的寶物。靈力是修士的根本。

  強大的道法,無一例外,都要消耗巨量的靈力。

  在修為不曾碾壓,戰術不夠陰險,算計不夠徹底的情況下,修士間的正面交鋒,大抵就是拼的靈力。

  誰的靈力多,誰能經得住消耗,誰能戰到最後,誰就能贏,能在死戰中活下來。

  尤其對靈修來說,靈力的多寡,更是至關重要。

  墨畫低微的靈力,向來是他最大的短板之一,僅次於他的肉身。

  因此,能用本命法寶,來補足靈力,是最優的選擇。

  「靈力類法寶….」

  墨畫翻閱典籍,終於在《修士法寶大全》上,找了幾件修界流傳比較久遠,傳承穩固的法寶傳承:《「玉靈葫蘆,白玉淨瓶,靈匣,聚靈簪...

  葫蘆,瓶子,匣子之類的形制,煉製之後,可以存儲自身靈力。

  因為是本命法寶,與自己性命相修,存的是自身的靈力,所以即存即用,即時補靈,無需再像靈石,聚靈丹那樣,花時間煉化,等於是一個外置的「氣海」。

  這在爭分奪秒的生死之戰中,意義重大。

  也正是因此,這類法寶,傳承十分稀缺,傳承之法,大都藏在大宗門,或是大世家中。而且造價異常昂貴。比一般世家弟子的法寶,還要貴上很多。

  也只有真正的宗門嫡系真傳,還有五品以上的世家嫡系天驕,才有資格養這種法寶此外,最大的問題,還是跟其他上等法寶一樣,要提前溫養。

  甚至這個更過分,從三歲開始,就要溫養。

  因為此類聚靈法寶,相當於另一個「氣海」,所以法寶與修士本身的親和度,要求更為嚴苛。若不從小開始溫養,法寶與修士排斥度高,很難溫養成功。

  即便溫養成了,品質也不會高,存儲的靈力周天,也會大打折扣。這就是最大的癥結所在。

  墨畫早已錯過了溫養的時機,甚至比起其他法寶,錯過得更為徹底。三歲啊..

  除非含著金湯匙出身,家裡有羽化或洞虛的長輩,誰能想得起來,從三歲就養這種東西,為結丹做準備....實在太奢侈了。

  若是勉強去養,但那就不得不接受,溫養火候不足,法寶與自身排斥,靈力貯存稀少,還有其他各種各樣想不到的副作用。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沒有這個命,根本不配養這類法寶。墨畫搖了搖頭,繼續往下翻。

  靈力類的不成,那就看肉身類的了。

  肉身類的法寶有兩個方向:一個是保護肉身的,還有一個是強化肉身的。

  保護肉身的,也就是一般體修溫養的法寶,譬如鎧甲,護心鏡,金鐘罩,鐵布衫等等。這些都是進階版的「靈器」,可以讓體修護住肉身,或是護住關鍵的命門。

  這樣體修近身廝殺,也會更加勇猛。

  當然,自己若是養這類法寶,就不是用來廝殺的,而是單純用來「保命」的了。算是一個兜底的手段。

  暗施冷箭,千鈞一髮,或有命懸一線,無法躲避的殺局,可以在危機關頭,替自己擋一下殺招,苟住一條性命。當然,這種情況擋這一下,法寶大概率也廢掉了。

  但法寶廢掉,也總比命廢掉要好。

  另一個方向,就是強化肉身類的法寶,顧名思義,可以直接強化修士的肉身。這也是墨畫,最大的短板了。

  但他看了下,此類法寶,同樣是很高端,而且很絕密的修道傳承,也遠不是一般修士能搞的。強化肉身的法寶,統一的名稱,叫做「銅皮鐵骨」。

  是一種,高端的,精密的,不僅涉及煉器,還涉及煉丹,以及部分陣法功能的,異類「法寶」傳承。「銅皮鐵骨」,分為兩類:外植皮,內植骨。

  在修士表皮,植入某些液類金鐵,覆蓋皮膚,形成「銅皮」或是「鱗甲」,可以讓修士刀槍不入。在修士骨骸之內,植入某些特殊的金玉,強化骨骼,同樣可以增幅修士的體魄,使其強悍無匹

  植入皮骨的法寶,統稱為「銅皮鐵骨」。

  當然,這只是泛稱,實際上會有金銀銅鐵,木石白玉等不同的皮,和不同的骨。

  這類法寶,形制特殊,用料特殊,傳承特殊,溫養或煉製的法門也特殊,也是頂級的世家傳承「銅皮鐵骨...

  墨畫有些心動。

  融於皮骨,隱蔽且方便,對肉身的強化,也是全方位的。而且這個一聽起來,就很帥。

  最主要的是,沒有提前「溫養」的前置條件,似乎結丹前,在銅皮,或是鐵骨中植入法寶就好,這對墨畫來說,就十分友好了

  墨畫暫時將這類法寶記下了,而後繼續往後看。最後是隱匿,逃遁類的法寶。

  大多數陣師,包括很多不擅長殺伐的煉器師和煉丹師,都會以此類法寶,當做本命之物。這也是一個常規的選擇。

  畢竟修道求長生。

  既然要長生,自然要「保全性命」,若是死了,成了短命鬼,還求什麼長生?

  但墨畫不同於尋常陣師,本身法術精湛,尤其精通隱匿術和身法,這類法寶對他而言,算是「錦上添花」,卻無法引起質變。

  因此選擇此類法寶的優先級比較低。

  不過既然是常規選擇,就意味著通俗和大眾。也意味著用的人多,比較靠譜,泛用性廣,雖不比別人好,但也不會比大多數人差。

  實用的,就是最好的,也沒必要事事「標新立異」。..

  墨畫又花了點時間,將修士法寶大全,還有其他一些法寶類的典籍,都這麼粗略翻了一遍,詳加比對,而後大致確定了自己的選擇:

  銅皮鐵骨!

  他的本命法寶,就植入「銅皮鐵骨」!以銅皮鐵骨,強化肉身!

  畢竟他的肉身,實在是太弱了。而他從小,其實也有一個體修的夢,想著將來哪一天,自己能以「拳」服人,或者像小師兄那樣,手持長槍,在萬軍叢中,殺個七進七出。

  當然,現在看還是不可能,但可以稍稍努力一下。

  以銅皮鐵骨作為法寶,無論是挨揍,逃跑,近身牽制,閃躲,都更方便了,哪怕是打悶棍,也更有力道了。不過,想以此作為法寶,估計很難很難。

  墨畫也只能努力,但努力的結果如何,既要看天意了。畢竟世間的事,也不可能全都按他的心意來。

  為了應對變數,墨畫還選了幾個備用的。

  一個,是保命用的鎧甲類法寶,金身鎧,危急關頭,說不定能救自己一條小命。再其次,就是隱匿用的布隱袍,和逃遁用的千里神行靴。

  墨畫更傾向千里神行靴,跑得賊快。幹了壞事,撒腿就溜,誰也追不上他。

  至於靈力類的法寶,看著倒是很美好...

  一旦養個「靈玉葫蘆」,等於擁有了第二個氣海,說不定他催使上乘道法,都不會太吃力。但這類法寶,「高不可攀」,他也就只能看看。

  考慮好了之後,墨畫第一時間,就去找了荀老先生,徵詢了一下荀老先生的意見。荀老先生有些意外,但琢磨片刻後,倒也點了點頭。

  肉身是墨畫最大的短板。

  若要補足短板,那彌補肉身上的弱勢,倒也合理。

  而且一旦植入銅皮鐵骨,對攻防和保命,都有提升,唯一的問題是..「我太虛門,沒這類傳承。」荀老先生道。

  墨畫愣住了,「內門也沒有麼?」

  荀老先生道:「也不能說沒有,但很少,而且不太適合你用。」

  「我太虛門其實歸根結底,是劍道宗門,祖上以劍法聞名,但有些劍法不大方便傳,因此才漸漸變得『中庸」,劍法、法術、武學什麼都會教一些。」

  「其他的法寶傳承倒還好,但『銅皮鐵骨」太特殊了,這個要對修士肉身,直接植入某些金石材料,既要祖上有傳承,也要歷經十數代修士,苦心鑽研,才會有相關的經驗和技巧沉澱下來,形成穩定的傳承。」

  「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否則植入的金玉材料,很容易出問題。」

  荀老先生尋思了一下,又道,「我手裡倒有幾門這類傳承,是早些年,無意間得到的,但都是鐵皮鐵骨,銅皮銅骨類的,太低端,也太粗淺了,用料也廉價,不太適合你。

  「而且,還有一個最關鍵的點...

  荀老先生看著墨畫,「銅皮鐵骨,對肉身負荷大,向來都是真正的體修才能修的,你若強行植入,你這個小身板,未必扛得住……」

  「沒有負荷小點的麼?」墨畫問道

  「也有..」荀老先生道,「但這類傳承,本就稀少,還要對肉身負荷小,那就更難找了。」即便是他這個洞虛老祖,都有些為難。

  傳承是修道之本,也是宗門和世家的立身之本。

  修界各勢力之間,傳承的壁壘是很森嚴的,竊取別人傳承,無異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太虛門雖是大宗門,但也還沒闊綽到,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地步,尤其還是這種,條件苛刻,負荷小,適用性廣的「銅皮鐵骨」類的頂尖傳承。

  墨畫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失落。

  荀老先生看在眼裡,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

  他散修出身,本就比別人難了,若是法寶再差一截,那越往後,越比不過別人。

  太虛門內,誰的法寶都可以馬虎,唯獨墨畫的馬虎不得,要用就用最好的,最合適的

  荀老先生沉吟道:「我想想辦法,找別的老東西問下,看他們手裡,有沒有合用的。若有的話,我換一門過來。」墨畫一怔,心中感動,小聲道:「代價不低吧..

  「無妨,」荀老先生寬慰他道,「你得了陣道魁首,保住了太虛門的名次,這都是你應得的。」墨畫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荀老先生便道:「實在不行,就扣你點功勳,就當是你花功勳,買的傳承。」荀老先生說到這裡,忽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墨畫的功勳點,已經太過「膨脹」了,不能再繼續膨脹下去了,光是封頂,不給他顯示,也不是辦法,是要想個辦法,讓他花點功勳了。

  墨畫也鬆了口氣。

  只要能養本命法寶,能結丹,花點功勳也沒什麼,這點輕重緩急,他還是能分得清的。

  本身功勳也就是這個用途。

  「謝謝老先生! 」墨畫感激道

  荀老先生頷首,想了下,還是道: 「我只能替你去找,但找不找得到,多久能找到,這個就不好說了,你最好有個心裡準備,留些備用的路子……

  「嗯,」墨畫點頭,「弟子明白。」

  之後,荀老先生便為墨畫,去尋本命法寶的煉製法門了。

  但這種事沒個准,也不知什麼時候會有準確的音信。

  而且,即便真有這類法門,也還會伴隨很多其他的問題.....

  騰,或是武學道法。

  墨畫研究了一下,發現銅皮鐵骨的植入,只是一類特殊的,煉器入體的手法,真正發揮或力,往往還要適配其他功法,圖墨畫有些無奈。

  有了植入方法,也未必會有配套的道法,或者說,這個配套的道法,也未必適合自己。

  越是高端的傳承,往往越是複雜艱深。

  對各類資質的要求,往往也越苛刻。

  大門檻邁過去了,往往裡面還有很多小的門檻。

  墨畫嘆了口氣。

  不過既然方向確定了,也沒必要瞻前顧後,堅持走下去便是了。

  此後的一段時間,墨畫都在研究如何以「銅皮鐵骨」之法,構建自己的本命法寶。

  他將一些疑難問題都整理出來,提前考慮,早做準備,儘量做到籌謀周全。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幾日後,墨畫正在弟子居,琢磨自己本命法寶的事,忽而令牌一顫,有消息傳來。

  是那枚魔宗的客卿令。

  墨畫一拍腦袋,這才記起,自己把魔宗那頭給忘了。

  主要是魔宗那塊,金丹也殺了不少,神骸也吃夠了,暫時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而他有更正經的事要做,也就是為結丹前的「本命法寶」做準備,所以已經好幾天,沒看自己的那枚「客卿令」了.

  墨畫拿起客卿令,看了看裡面的消息。

  不出所料,是尤長老發來的。

  而且不只一條,也不知都是什麼時候發的:

  「元先生,老八死了,不知我魔宗內,是否還有其他內鬼?」「.元先生?」

  「元先生?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為何不回復?莫非是對我宗門,心生不滿? 」

  「元先生…若見到消息,請回復。

  墨畫摸了摸下巴。

  完了,有點露餡了,也不知能不能圓過來,尤長老那邊,會不會懷疑自己..

  「要不就不跟他們玩了?」

  墨畫琢磨了下。

  金丹殺過了,神骸吃過了,邪胎也斬了,瓶頸也突破了,神髓也近乎純金了……………………

  自己的目的,幾乎都達到了。

  魔宗那邊,似乎的確沒必要浪費時間,再跟他們周旋下去了。

  本來麼,自己一個小小築基修士,總跟這些窮凶極惡的金丹魔頭打交道,有點不太像樣,而且實在是太過兇險了。

  見好就收,能抽身就及早抽身。

  剿滅魔宗的事,丟給道廷司就行,自己只要偶爾「監控」下進度,別讓顧叔叔送命就行。

  現在養本命法寶,才是真正的大事,耽誤不得。

  不過在此之前,自己辛苦了這麼久,最後一筆「羊毛」,還是得薅一下………………

  墨畫琢磨了下,便給尤長老傳書:

  「我被道廷司的走狗盯上了……」

  果然,片刻後,尤長老那邊便傳書道:「竟有此事?」

  「道廷司的走狗,當真該死!」

  墨畫沒答覆,假裝自己在被道廷司追查,風聲鶴唳,故意晾了尤長老半天,這才回復道:

  「你們行事不密,連累我了!」

  墨畫先發制人,把鍋先甩了過去。

  「我的行蹤暴露了......」

  「道廷司有高手,在用雷磁追蹤我,我害怕被查出線索,因此只能藏頭露尾。」

  「一旦被搜出蹤跡,被道廷司圍剿,我必死無疑!」

  墨畫沒說假話,因為真正的「元先生」,就是這樣死掉的。

  尤長老聞言一凜,致歉道:

  「是我們行事不周,連累先生了,那您現在......」

  墨畫沒有答覆他,而是將尤長老又晾了一會,這才道:

  「形勢不妙,我要暫避一陣風頭,在此之前……...」

  墨畫眼眸微凝,發了一條消息過去,「我要我的報酬…….……八十萬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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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0章 一條龍

  八十萬靈石!

  哪怕對金丹來說,都不是一個小數目。

  金丹境修士,賺靈石的手段多,但消耗同樣也很大,很多金丹修士,身價或許數百萬,乃至上千萬。

  但那是算上洞府、法寶、靈器、丹藥等所有修道總資產的身家,現成的,可流動的八十萬靈石,他們未必能拿的出來。

  更別說,墨畫這個築基了。

  他從小到大,都沒「賺」,甚至沒見過這麼一大筆靈石。

  雖然嚴格來算,這筆酬勞應該是「元先生」的。

  但元先生已經不在了,他後續的「差事」,都是自己在接手,這筆靈石,由自己來拿,也是合情合理的。

  客卿令對面沒有消息。

  尤長老沉默了。

  墨畫不動聲色耐心等著,心中卻不免有一點點忐忑。

  這個尤長老,不會賴帳吧?

  堂堂魔宗,不會這么小氣,剋扣我的八十萬靈石吧……

  墨畫正忐忑間,尤長老那邊卻爽快地傳書道:「沒問題,這是元先生應得的報酬。」

  墨畫鬆了口氣。

  尤長老:「這筆靈石,我如何給先生?」

  墨畫想了想,「現在風聲緊,其他手段都不方便,煩請尤長老將靈石放在儲物箱中,埋在孤北山以南,五十里的山坡處,並在其上,立一塊無字碑。我自會想辦法去取……」

  尤長老沉默片刻:「元先生行事,果然周到。」

  墨畫傳書道:「還請尤長老不要食言。」

  尤長老:「這是自然。」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商議妥當之後,聊天結束,墨畫收起了客卿令,心情大好。

  八十萬靈石,即將進入自己的口袋了!

  發大財了!

  儘管有騙的成分,但不多,只騙了一點點,而且這是劫魔濟道,是正大光明的事。

  但墨畫開心了片刻,心頭又浮起一絲疑惑:

  「殺人如麻的魔修的靈石,是這麼好賺的麼?」

  「尤長老會不會陰我?」

  他設身處地地想了下,自己若是「尤長老」,不用說,百分百會陰自己,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把八十萬靈石交出來。

  這筆交易,沒這麼簡單。

  但到嘴邊的肥肉,又不能不吃,不去咬一口,怎麼知道是陷阱還是肥肉?

  八十萬靈石啊,這麼大一筆巨款,哪怕是魚餌,也值得去咬一下鉤。

  「問題是,怎麼去拿?」

  萬一尤長老真的設伏,打算坑自己,那自己一旦露面,就危險了。

  墨畫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去找到荀子悠,偷偷道:「長老,您能幫我一個忙麼?」

  「行。」荀子悠很爽快,「什麼忙?」

  「替我去取一個東西,」墨畫道,「孤北山以南,五十里的山坡上有一個空冢,冢上有一塊無字碑,挖了碑,下面埋著一個箱子,荀長老,您把箱子拿給我。」

  荀子悠愣了半晌,「空冢,無字碑,箱子?」

  這都什麼跟什麼……

  荀子悠狐疑地看著墨畫,「你又瞎鼓搗什麼呢?」

  墨畫道:「我賺外快呢。」

  「外快?」荀子悠來了興趣,「能賺多少?」

  「還不好說,要看對面有沒有騙我,」墨畫壓低聲音,對荀子悠道,「假如我賺到了,給您分成。」

  荀子悠有些好笑。

  還分成。

  你一個築基弟子,能賺多少?撐死一兩萬頂天了,再分一分,也不知還剩多少。

  「你都留著吧。」荀子悠隨意道,「我一個長老,怎麼可能要你的靈石?」

  萬一讓老祖知道了,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過兩天,我去替你拿。」荀子悠道。

  「嗯嗯,謝謝荀長老!」墨畫笑道。

  隨後,他又叮囑道:「但是,您要留點心,可能有人會埋伏,或者會跟蹤您,意圖對您不軌。」

  荀子悠眼皮一挑,「埋伏?」

  墨畫點頭,而後感嘆道:「這年頭,賺點靈石其實很難的,任何有收益的事,都伴隨著風險。」

  所以他才請金丹後期的荀長老替他跑這一趟。

  在三品州界,即便金丹魔頭設伏,以荀長老的修為,應該也不會有大礙。

  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

  自己現在在太虛門,背靠這麼多大樹,有些風險根本不用自己承擔。

  「需要殺人麼?」荀子悠問道,「若有不開眼的宵小,我可以一劍替你斬了。」

  「不用,不用。」墨畫連連搖頭。

  殺了人,暴露了荀長老的劍法,反而會引起魔宗的懷疑,自己以後就不好混了。

  「您就偷偷地,將箱子取來給我就行了,儘量不暴露身份,也別跟人動手,悄悄地,就像……」

  墨畫琢磨了下,「就像您當初悄悄跟蹤我一樣。」

  荀子悠:「……」

  這段不光彩的「保鏢」歷史,他一點也不想提。

  之後墨畫又說了些注意事項,這件事就交給荀子悠長老去辦了。

  幾日後,不知經歷了些什麼,風塵僕僕的荀子悠,便將一個紅木箱子,遞給了墨畫。

  「是有埋伏,兩個金丹,穿著黑衣蒙著臉,身上血氣邪性,似乎是魔修,跟了我一路。」

  「我本想將他們宰了,但忍住了,只在山裡繞了幾圈,將他們給甩了。」

  「這是你要的箱子,埋在空冢里,我給你帶回來了。」

  墨畫看了看箱子,見箱子外封口完好,顯然不曾開過口,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其他問題,這才動手開箱。

  荀子悠長老沒走,也在盯著墨畫開箱。

  他倒不是想知道箱子裡有什麼,而是害怕箱子裡,藏了些機關陷阱,傷到墨畫。

  這箱子,可是他帶進太虛門的,萬一裡面有些貓膩,害了墨畫,那這個鍋就全都算在他頭上了。

  墨畫也沒背著荀長老。

  做事要講究道義。

  荀長老替他承擔風險,將箱子取回來了,那自然不能讓他吃虧。

  有好處要想著別人,互利互惠,這樣以後才會有人願意幫伱的忙,路才能越走越寬。

  墨畫就這樣,當著荀長老的面,拆了封箱的陣法,打開了紅木箱口,看到了裡面一堆黑黢黢的爛石頭。

  荀長老拿起一塊石頭看了看,轉過頭對墨畫道:

  「你這生意,做得還挺……別致,也不知這些爛石頭,能賺十枚靈石麼。」

  墨畫的臉瞬間一黑。

  好一個尤長老!

  這個該死的老東西,不給靈石,拿一堆爛石頭糊弄自己!

  墨畫感嘆道:「失算了,人心真是太險惡了,經不起一丁點信任。」

  荀長老臉色微妙,心道你這孩子,肚子裡壞水也沒少過。

  「這箱子裡,原本該裝的是什麼?」荀長老好奇道。

  「靈石。」墨畫道。

  「靈石?」

  「嗯,八十萬靈石。」

  荀長老愣住了,「多少?八十萬?」

  墨畫點頭。

  「你搶劫去了?」荀長老忍不住問道。

  「不是,這是我靠自身的陣法,賺的辛苦錢。」墨畫一臉正經。

  荀長老嘴角抽搐。

  什麼辛苦錢,能一次性賺八十萬?

  「現在呢?能追回來麼?」荀長老問道。

  墨畫嘆道,「我想想辦法吧……」

  「有什麼需要找我,別自己冒險。」荀長老道。

  「嗯嗯。」墨畫滿口答應。

  送走了荀長老後,墨畫回到弟子居,便冷笑著給尤長老發消息:

  「尤長老,好算計。」

  這個老東西,果不其然是在陰他。

  尤長老故作不知:「元先生,何出此言?」

  墨畫譏笑:「明人不說暗話,尤長老不給靈石便罷了,為何還找人蹲我?若非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尤長老語氣便軟了幾分:「還請元先生見諒,尤某此舉,是想請元先生前來一敘,共商大事。大行不顧細謹,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先生海涵。」

  墨畫冷笑:「我們這行的規矩,尤長老難道不知道?」

  尤長老沉默片刻,反問墨畫:「元先生,成大事者,可否惜身?」

  「你什麼意思?」

  「尋求大道者,心有大志,豈會在乎一己的安危?胸有宏圖者,格局廣大,豈會在乎一時的得失?元先生,若有鯤鵬之志,何須介懷於一時的嫌隙?」

  「你當我第一天出來混?」

  「元先生……」

  「靈石你給不給?」

  「元先生,我不相信,您的格局就只有這麼一點,這區區八十萬靈石,真的會被您放在眼裡。」尤長老道,「只要您投靠我們,以後不只是靈石,您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墨畫不信,「尤長老,不是我小看你,你終究也不過是魔宗的一個金丹長老吧?能許下這麼重的諾言?」

  尤長老輕笑:「魔宗算什麼?元先生,只要您與我們共襄大計,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們的大計,需要您這樣頂尖的陣法人才。」

  墨畫皺起了眉頭。

  魔宗算什麼?

  這個尤長老,口氣這麼大?

  而且看樣子,他經常做「說客」?這套說辭,竟如此嫻熟……

  「你們能給我什麼?」墨畫問道。

  「您想要什麼?」

  「我要女人。」墨畫胡扯道。

  「任何靈根,任何資質,任何年紀的爐鼎,都隨您挑選,乃至一些世家血脈的女子,也可以任您享用……」

  墨畫心中暗罵。

  八十萬靈石都捨不得給,畫餅倒畫得挺花……

  但他要考慮結丹的事了,哪裡來的閒工夫,與這尤長老閒扯。本來他要靈石,就是想最後薅一把羊毛,哪裡還會信他們的大餅,跟他們再扯皮下去。

  「我不信,」墨畫道,「除非給我看看你的誠意。」

  「元先生,想要什麼誠意?」

  「把我的八十萬靈石給我。」

  尤長老額頭微跳,說來說去,又轉回來了。

  這八十萬靈石一旦給了,錢債兩清,這位元先生,肯定立刻就消失了,再想找到他難如登天。

  他們也會損失一位極其稀缺的雷磁陣師。

  「元先生的格局,不妨放大一點……」

  墨畫沒理他。

  這年頭不給靈石,空談格局,都是騙子。

  尤長老卻不願放墨畫跑,他沉思片刻,便道:

  「這樣吧,契約延期,請元先生繼續為我魔宗做事,為期三年,事成之後,我一共給您一百八十萬靈石酬勞,您意下如何?」

  墨畫愣住了,片刻後,在心裡「呸」了一聲。

  還一百八十萬……

  八十萬都不給,還一百八十萬。

  「當真?」

  尤先生鄭重道:「當真,絕無虛言!」

  墨畫躊躇片刻,最終似是無奈妥協道:「好,這是我最後的信任了,還請尤先生,不要再食言了。」

  尤先生:「這是自然,尤某一定言而有信。」

  聊天結束,雙方達成約定。

  墨畫切斷了元磁感應,放下了客卿令,心裡來氣:

  「好你個狗頭軍師,連我的靈石也敢扣。」

  說什麼一百八十萬靈石,他信才有鬼了。

  「敢欠我的帳,你給我等著……」墨畫心裡暗暗道。

  他原本打算見好就收,不想與這魔宗牽扯了,但現在平白無故,被欠了八十萬……不,現在是一百八十萬的債了,而且還是「爛帳」,他怎麼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堂堂師伯,都不曾欠過自己一碗麵。

  區區魔宗,還想欠自己一百八十萬靈石?

  墨畫花了點時間,在心裡籌劃了一下,到了晚上,便在弟子居中,取出歸源玉簡,接入客卿令,利用雷磁小人,滲透進了魔宗的底層元磁復陣。

  他準備多挖一些權限,挖深一些。

  客卿令的權限,算是「准長老」的級別,位於所有弟子之上,僅比正宗長老的權限低了一點。

  正因如此,權限的封鎖,也更嚴密。

  再加上,這枚客卿令,之前被死掉的「元先生」,以獨門的雷磁傳承「破解過」,覆蓋了固有磁紋,也涉及了二品三品混雜的,類似「降頻」的陣法原理。

  墨畫短時間內,也研究不明白,就暫時放下了。

  但現在,這個魔宗的狗頭軍師,竟敢剋扣他的靈石,墨畫生氣之下,便又將這客卿令撿起來了,打算多花點時間,搞點大事。

  首先,還是想辦法滲透。

  墨畫放開神識,感知客卿令底部的元磁構造。

  「准長老」級別的元磁陣,二三品磁紋摻雜,彼此嵌合,宛若金鐵鑄就的磚石,砌成城牆,將所有底層權限,都封存在了裡面。

  這些磁紋構成的城牆,固若金湯,牢不可破。

  尤其是裡面的三品磁紋,根本不是墨畫二品的雷磁造詣所能攻克的。

  但墨畫的雷磁流派與眾不同。

  他的「雷磁小人」,是雷磁陣流的雛形,雖然目前還比較幼小,但不拘泥於陣法形制,可以自由在磁海徜徉,篡改磁紋,比尋常雷磁陣師的手段,要高明太多。

  墨畫便操控雷磁小人,在更高層的,長老以上的磁紋「城牆」上,一道一道磁紋,嘗試著滲透。

  三品和二品嵌合,再怎麼樣完美,都會有縫隙。

  只要找到縫隙,嘗試著「挖牆角」,就能一步步滲透進更深層的元磁,竊取更深的機密。

  這其實是作弊。

  其他陣師,只能通過固定陣法,生成雷磁,來影響磁紋。

  但墨畫等於將雷磁「擬人」化,能自由行動,篡改磁紋。

  但同時,這也是一種很笨的辦法。

  要花不少時間,一道道磁紋嘗試。

  墨畫的時間很寶貴,之前他不想這樣浪費時間,但現在他被尤長老陰了,便決定深挖一挖魔宗的牆角。

  之後的幾天,墨畫所有的空閒時間,都在做這件事。

  他對雷磁小人的操控,越發得心應手,對雷磁的理解,也越發深刻。

  而經過不懈努力,墨畫也終於從固若金湯的磁紋城牆上,撬開了幾絲裂縫。

  裂縫意味著,權限的空白。

  墨畫嘗試著用雷磁小人,順著裂縫,爬進元磁更深處,但失敗了。

  元磁是密封的,是排外的。

  雷磁小人品階太低,歸源的程度還不夠深,受元磁排斥,根本滲透不進去。

  墨畫只能退而求其次,從裂縫中截留磁紋。

  截取磁紋後,墨畫將這些磁紋記下,而後一一對照著注釋,進行「破譯」。

  這些磁紋更複雜,加密程度更高。

  但墨畫元磁造詣深厚,並非尤長老這種半吊子,所以破解起來也不難。

  一道道複雜的晦澀的磁紋,被墨畫破譯成文字,記錄在紙上。

  這似乎是魔宗內,不知哪幾位長老間「加密」的對話,因為是截取的磁紋碎片,所以文字斷斷續續,而且時間有些錯亂:

  「束手束腳,進度太慢了……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快了……」

  「我不明白,搞這個『魔宗』做什麼?畫蛇添足……」

  「沒這個魔宗,怎麼發展教眾?那些東西,難道要我們親自去布?」

  「布道需要傳承,血功傳承最合適,易學也易傳播。」

  「屠先生竟能找到這門傳承……」

  「這是血煉門的傳承,千萬別說出去,不然容易沾惹因果。」

  「血煉門……」

  「我沒記錯的話,血煉門的淵源,可上溯到那位『道人』?」

  墨畫看到這裡,心底一寒。

  道人?

  又是道人……是師伯?

  墨畫琢磨片刻,搖了搖頭,「不對,師伯的道號是『詭』字,與血無關,他也不會傳這種道,換句話說,師伯真要來傳道,現在的魔宗沒幾個人還能保持理智。」

  「那難道是……」

  三個字浮現在墨畫心中,但他沒有說出口。

  同時,他殺掉的那隻,走鮮血之道,凝戮血之人的三品神骸,也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還有血煉宗,這三個字他也覺得很熟悉,似乎之前接觸過。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串聯了起來……

  墨畫皺眉,繼續往下破譯磁紋:

  「既是……那位道人,這事豈不是有些蹊蹺?」

  「道人圖謀,絕對非同小可。」

  「別再聊了,你們別忘了,那位道人走的是什麼道,一旦沾惹了,你我都別再想有善終……」

  「不是沉眠了麼?」

  「這麼多年了,竟還沒死?」

  「把你剛剛這段話抹掉,你想死別帶上我。」

  「妄言道人生死,真是不知者無畏……」

  ……

  墨畫微微恍然,他這才意識到,這個魔宗可能真的沒那麼簡單。

  他想多看點「道人」的事,只是後面的談話又斷掉了。

  磁海茫茫,他權限受限,一時也找不到相關的內容。

  墨畫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繼續去竊取磁紋,但此後截取到的磁紋,聊的又是別的事了:

  「我們反了吧。」

  這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墨畫破譯完,自己都愣住了。

  合著這魔宗里,二五仔還真不少。

  他繼續看下去:

  「屠先生撒謊了,他肯定騙了我們,他絕對有其他圖謀。」

  「我們不能再這麼賣命了,乾學州界,也絕非久留之地,恐怕不久就有大災……」

  「逃不掉,你別忘了,我們一身傳承,受大哥壓制……」

  「那就……把大哥做了!」

  墨畫:「……」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趣了起來……

  墨畫津津有味地繼續向下看。

  「混帳,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大哥不敬?」

  「風水輪流轉……」

  「別痴心妄想了。」

  「你別忘了,大哥身上,可是紋了一條龍……」

  ……

  正看戲的墨畫,忽而愣住了。

  龍?

  電光火石間,似乎有什麼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大哥身上,紋了一條龍?

  身上紋了一條龍?

  墨畫心頭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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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章 四象青龍
“你别忘了,萬妖谷到底因何而建……”
“那麽多修士被拿來做試驗,在身上融各類妖紋,使其堕化爲妖修,目的就是不停試錯,不停叠代,不斷融合,最終養出這一條“龍”來。”

“龍意味着什麽?”

“四象龍紋,乃真正的大荒皇族,才有資格煉化的神獸之紋。一旦煉成之後,身負青龍之力,皮如龍鱗,堅不可摧,呼若龍吟,威嚴至極,萬妖臣服,莫敢不從……”

“你修的是熊妖之道,雖然很強,但你也别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妄圖打大哥的主意,否則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但是,我看大哥他……”

“閉嘴,此事休要再提!”

……

墨畫握着客卿令,看着磁紋破譯出的文字,神情怔忡,但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龍紋!

神獸之紋!

四象青龍陣紋?!
萬妖谷豢養那麽多妖修,最大的目的,原來就是利用數量龐大的妖紋,不停叠代,不停優化,從而最後養出這副青龍紋?!
怪不得……

怪不得在萬妖谷時,那屠先生在知道形勢不妙的情況下,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毀屍滅迹”了。

妖修全部被屠先生命令着去送命了。

妖修身上的四象妖紋,也全都自爆,炸成了一灘血霧。

此外,所有陣圖,書籍,玉簡,要麽被轉移,要麽就都被銷毀了,一點沒留。

他是一點也不敢留。

生怕留下線索,被人通過殘存的陣法,順着陣理的脈絡,推算出他的圖謀。

屠先生的真正意圖,是想複原出真正的,擁有神獸之力,且傳承近乎滅絕的——四象青龍陣法!
“好大的野心……”

要不是墨畫此時,利用歸源出的源紋雛形,滲透進魔宗内部,無意間窺探到了這些消息,他也根本沒想到,屠先生竟有如此野心。

那這麽一來……

“萬妖谷,是用來研究,并且試驗四象青龍紋的……”

“那煙水河上的龍王廟,應當也與此事相關……”

“龍王廟,龍血,龍骨……”

“萬妖谷研究陣法,龍王廟提供素材。”

墨畫又想起,龍王廟中那個可以化出龍鱗,變成怪物,刀槍不入的巫先生。

這麽看來,那個巫先生,也是青龍陣的“試驗品”?
或者,他也是利用了“四象青龍陣”的研究,這才一定程度上,擁有了堅不可摧的青龍之力?
墨畫漸漸把一切都聯系起來了。

同時,一個大膽的念頭,也漸漸在他心頭浮起:

四象青龍陣法……

“我的本命法寶,要不就……”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慢慢思索:

“銅皮鐵骨”,隻是一類法寶形制的統稱,其核心是用某些特殊的靈性材料,以秘傳的丹醫,煉器,陣法手段,附着在皮膚上,或是植入骨骼内,以達到強化肉身的目的。

但其本質,還是一層外置的“皮甲”,或是内置于骨骼的“铠甲”。

對體修而言,這套“銅皮鐵骨”自然攻防一體,無比強大。

但對自己來說,還是不太契合,還是少了些“靈魂”。

而眼下,屠先生的謀劃,算是給自己提了個方向:
陣法!

銅皮鐵骨,隻是形式,自己神識證道,走的是陣法之路,本命法寶自然應當與“陣法”有關。

而眼前,似乎就有一個最爲合适的陣法:

四象青龍陣。

舍其魔教血腥的妖紋手段,以“銅皮鐵骨”的鑄造方法,将這副“四象青龍陣”,當做自己的本命法寶,融于自己的肉身,皮化龍鱗,掌控神獸之力!
墨畫一時心情有些激蕩,而後他又靜下心來,仔細思索:

“但這個四象青龍陣,是屠先生不知籌謀多久,耗費了多少心血,精心研究的東西,肯定沒這麽簡單……”

“首先是素材……”

“龍血……自己手裏沒有……”

“龍王廟的巫先生,他能化出龍鱗,肯定吃過龍血,但他死得幹脆,沒有線索留下,那就隻能……有空去龍王廟找找看?”

“或者,在魔宗内部找一找,金丹魔頭口中的‘大哥’……也就是魔宗的頭領,既然修的是四象龍紋,溫養的是青龍之力,不可能沒有龍血。”

“龍肉……不知道要不要。”

“龍骨……”

墨畫忽而心底一跳,猛然想起,“龍王廟裏的那個……本命龍骨神像!”

這個神像,是龍骨鑄成,藏在龍王廟大殿深處,被自己尋到後,藏在了小漁村,用來給小銀魚栖身了。

随後墨畫又皺眉。

但這個龍骨神像,氣息古老,力量神秘,因果也太大了,自己未必能将其融進體内。

即便融了,怕是也解決不了龍骨和人身的排斥問題。

還有,一般的“銅皮鐵骨”的熔鑄之法,應該無法将龍骨,融進修士的肉身。

這可是“龍”骨。

哪怕隻是普通的河龍王,其筋骨中蘊含的強大力量,也絕非修士所能承受的,

更何況,自己的肉身向來就弱。

不隻是龍骨,此外,還有其他問題。

萬妖谷的四象妖紋,用的全是邪陣手段,養出來的青龍神獸紋,恐怕也不會是正經的“青龍”。

若是如此,将這邪陣弄在身上,豈不就等于入了魔道了麽?
還有,這四象青龍陣,據魔修所說,是真正的大荒皇族,才有資格煉化的神獸之紋。

既然如此,若要煉化這青龍陣,傳承四象神獸之力,應當也會有血脈要求?
自己的體内,并沒有流着大荒皇族的血,會有這個資格來煉化青龍紋麽?

這些還都隻是眼下想的到的問題……

這種強大的,古老的,近乎失傳的,沒有慣例,即便是屠先生也要拿無數妖修的性命來進行研究的青龍陣,真要着手将其煉化爲本命法寶,遇到的困難,恐怕還會多很多……

墨畫的眉頭越皺越緊。

“太難了,問題太多了……”

墨畫心中糾結,可深思熟慮了好久,他幾番躊躇,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不管了,就給自己紋一條龍!

選普通的結丹法寶,比較穩妥,也沒什麽風險。但沒風險,就意味着隻能“平庸”。

煉化四象青龍陣,不用想也知道,必然險阻重重,艱難萬分。但也正因如此,才有追求的價值。

“本命法寶”性命相修,伴随着修士一生,奠定了修士結丹的根基,是金丹修士最大的“分水嶺”之一。

很多大世家的嫡系天驕,更是從三歲開始,就要溫養法寶胚胎了。

墨畫本就在靈根,肉身和底蘊方面,大幅落後于這些世家子弟,若本命法寶,再不選個好點的,将來明面上的修爲差距,隻會越拉越大。

這青龍陣,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他也不會有什麽念想。

但既然機緣巧合,讓他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眼前,哪怕再難,都要嘗試一下。

不然錯過這個機會,将來再後悔也晚了。

更何況,他以後要做的事,無論是救師父,還是尋求萬法,得道成仙,都要更難。

現在退縮了,将來的路,隻會越來越難走。

墨畫點了點頭,心中決定了:

他要給自己,整一條龍!

想辦法煉化“四象青龍陣”,以此作爲自己的本命法寶!
凡事盡人事,聽天命,想要任何好東西,都要付出相應的努力。努力未必有結果,但不努力,天上肯定不會掉餡餅。

既然決定了,墨畫也就不猶豫了。

“若要煉化四象青龍陣,材料的問題,可以之後再考慮,邪陣的手法,也可以再行甄别,但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是要想辦法,将‘四象青龍陣圖’弄到手……”

墨畫在心中思索道。

四象青龍陣圖,是一切的前提。

沒有陣圖,其他一切全都是空談。

而這副陣圖,是四象陣法中,以神獸“青龍”爲名的,最頂尖的陣法傳承之一。

退一萬步說,哪怕自己不将其煉爲本命法寶,也一定要想辦法,将這陣圖搞到手。

四象青龍陣圖,光是聽名字,就很不得了。

“可話又說回來,陣圖怎麽搞……”

墨畫坐在桌前,托着下巴,心思不停泛動,“魔宗的頭領,他給自己紋了青龍紋,那說明他身上肯定有青龍陣圖。”

“但他是頭領,神秘莫測,而且是金丹後期修爲,再加上青龍紋——哪怕是殘缺的,實力肯定也十分恐怖,想打他的主意,有點想多了……”

“那……屠先生?”

“屠先生手裏,肯定也有,但他大概率是羽化,比魔宗頭領還強,更不可能從他那裏虎口奪食。”

“魔宗裏面,應該也沒其他人知道這副陣法,哪怕是‘狗頭軍師’尤長老,都未必知道這副陣圖的線索……”

墨畫想來想去,似乎真的一點突破口都沒有……
他給自己紋一條龍,當作本命法寶的大計,還沒開始,就已經“崩殂”了……

之後幾天,墨畫都在琢磨這件事。

終于,幾日後,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魔宗的功勳寶庫!”

功勳寶庫,是用來存放宗門寶物和傳承的地方,正道如此,魔道也是如此。

四象青龍陣圖,絕對是宗門寶物,有可能就存放在魔宗的功勳寶庫中。

但問題又在于,這陣圖又太寶貴了,寶貴到功勳寶庫,也未必有資格去存放它。

兩者皆有可能,但至少是一個方向。

有方向,就值得嘗試。

墨畫思索完畢,便正式打算,對魔宗的“功勳庫”下手——這也是他很早之前,在學元磁陣法之初就有的設想:
利用元磁陣理,篡改陣法權限,竊取其他宗門庫裏的資源和傳承!

墨畫嘗試了一下,然後不出意外失敗了。

竊取傳承,沒那麽簡單。

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元磁陣法水準。

“功勳箓”是所有宗門的元磁要地,任何宗門,在構建元磁陣法的時候,對“功勳庫”的管理,都是最嚴密的。

但管理嚴密,墨畫不怕,他最大的症結,還是在于他隻有築基修爲,陣法造詣,頂多隻能到二品。

以二品陣法水準,想滲透進魔宗的“功勳庫”,根本沒可能。哪怕利用作弊一般的雷磁小人都不行。

就這樣,唯一的路又堵死了。

墨畫忍不住歎氣,心中感慨。

自己的修爲,果然還是太低了。

很多陣法都沒辦法學,高端的手段也用不了。

“什麽時候能結丹,或者羽化就好了……”

到時候他就能學三品,乃至四品的陣法了,陣法的效用和威力,都能更上一層樓。

哪怕隻是金丹,掌握了三品陣法,在整個修界的陣法體系中,也是居于中上層的主流了,大多數高難的陣法,隻要有機會,都能有所涉獵……

墨畫一時有些愣神,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有點想遠了。

還是先考慮青龍陣圖的事。

“築基水準,三品元磁……”

墨畫又考慮了片刻,忽而眼前一亮,想到了什麽。

到了旬休,他又約鄭長老見面了。

兩人在茶館坐下,一起喝了杯茶,墨畫便道:“鄭前輩,我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整套雷磁傳承,但發現……”

“等會,”鄭長老愣了下,“你說什麽?”

墨畫道:“我說我機緣巧合下,得了一整套雷磁傳承,包括陣盤,陣圖,還有一些陣書心得……”

鄭長老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

“你是說……一整套雷磁傳承?”

雷磁傳承,還是附帶陣盤和陣圖的。

這對陣師,哪怕是家學淵源的雷磁陣師來說,都是“性命攸關”的東西。

這是機緣巧合,能弄到的麽?

鄭長老當即臉色一肅,目光一沉,“你是不是……殺了一個雷磁陣師?”

不殺了一個正統的雷磁陣師,根本弄不來這副身家。

墨畫也有些錯愕。

鄭長老果然厲害,自己這個“機緣巧合”的過程,被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墨畫糾正道:“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殺的?”

“道廷司。”墨畫說得光明磊落。

“道廷司?”

“嗯,”墨畫點頭,“我提供了一點點小線索,道廷司的人順藤摸瓜,揪出了一個雷磁陣師的位置,然後将他殺了。”

鄭長老神情恍然,當即就明白過來,爲什麽早些時日,墨畫要來問自己“元磁定位”的事,合着是用來“定點殺人”的。

他這“學以緻用”,用得倒是挺勤快……

鄭長老皺眉。

“是一個魔修,幹了很多壞事,死有餘辜。”

墨畫補充交代了一句,以免影響自己在鄭長老心目中,“正直善良”的形象。

鄭長老神情微妙,又奇怪道:“道廷司殺了這陣師,竟能讓你将這些陣盤和陣圖,都據爲己有?”

墨畫道:“我動用了一點點,小小的人脈。”

墨畫很謙虛。

當然,這個人脈其實一點也不小,既有宗門真傳長老,還有道廷司實權典司,他從中斡旋,這才将這些東西貪……不是,是将本屬于太虛門的陣法傳承,帶回了太虛門,并由自己暫時保管。

鄭長老沒話說了。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墨畫的腦子裏,住着一個“老奸巨猾”的妖怪。

正常他這個年紀的修士,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鄭長老皺眉,而後叮囑道:“這件事到此爲止,你别再跟任何人說了。”

“這可不是小事,這種有傳承的雷磁陣師,很可能是有同門師長的。”

“雷磁陣師隐秘,師徒傳承也更親密,伱殺了一個徒弟,很可能會招惹一群,将來一旦暴露,遭一群雷磁陣師圍剿,将你的身世信息全部扒得幹淨,并千方百計謀害你,你麻煩就大了……”

墨畫聞言心中一凜,而後他稍稍強調了一下:
“人不是我殺的。”

“東西在誰手上,債就算在誰頭上。更何況……”鄭長老默默看了墨畫一眼,“你真的就一點沒關系?”

墨畫有點心虛。

他的關系大了去了。

這個“元先生”,本就是他定好了位,設好了埋伏,喊上了道廷司,這才圍殺掉的。

算起來,他才是“罪魁禍首”。

隻是,他也沒想到,竟然會招惹到這種,“殺了小的來大的,殺了大的來老的”濫俗的因果戲碼中。

“也未必真就會碰上,我隻是提醒你一句,小心點就好。”鄭長老道。

“嗯,我記下了。”墨畫點頭。

鄭長老這才放心,喝了口茶,又道:“對了,你想問我什麽?”

墨畫這才想起正事,便誠心問道:

“前輩,那套雷……那套陣法傳承中,尤其是那個陣盤,上面既有三品陣法,也有二品陣法,兩種品階嵌合,這是爲什麽?爲了陣法‘降頻’麽?”

“這裏面,就又涉及到另一類陣法學問了。”鄭長老思索片刻,緩緩道,“我且問你,一品和二品的陣法,如何分辨?”

這個問題,就太基礎了。

墨畫道:“通過陣紋數量,還有陣紋品階。”

“你嘗試過,将一品和二品陣法混用麽?”鄭長老問道。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

他都是二品陣師了,還回過頭,畫什麽一品陣法?
更何況,他的神識比同境界的修士強很多,也一直都是在超階畫陣法,并借此磨煉神識。

一品陣法,他已經很久沒畫過了。

“那一品和二品陣法,能混用麽?”鄭長老又問。

“應該……可以,在複陣裏,通過陣樞,兼顧一品和二品陣法,是可以混用的。”墨畫道,“但這種混用,也沒什麽意義吧。”

鄭長老點頭,“一二品是沒什麽意義,因爲都比較基礎,但三品以上,就又不同了。”

“金丹對很多修士來說,是一道大檻。”

“三品陣法,對很多陣師來說,同樣是一道天塹。”

“很多陣師,一輩子就卡在二三品的門檻,終身再難存進。”

“而三品陣法,威力比起二品,更上了一層樓。”

“很多陣法,單純隻用三品陣紋,效果會很強,但實際的修界中,三品陣師少,三品陣法難,這類陣法成本高,難度高,無論是維護還是修繕,都極其不便。”

“所以,通常的三品陣法,都是‘混合’的複陣,其間會夾雜一部分二品陣法。”

“這種手法,陣師稱其爲‘降紋’。”

“其目的有二,一是通過降低陣紋品階,降低難度,控制成本,節約陣法運轉的損耗。”

“其二,便是通過陣法間的互相影響,讓低境界的陣師,也能稍微催動一些高階陣法的運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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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 道與品
鄭長老爲墨畫耐心講解道。

墨畫緩緩點頭,若有所思,“那這樣說來,二品陣師,也有可能催動三品陣法?”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條件會比較苛刻,”鄭長老道,“首先這類陣法,必須從一開始就是爲了降本增效,通過‘降紋’設計并構建出來的。”

“其次,這類陣法二品陣師是畫不出來的,頂多也就是用一下。”

“因爲畢竟是三品陣法,境界不夠的情況下,即便能用,效用也會大打折扣。”

“再次,陣法的使用條件,硬性要求是神識。”

“你有什麽境界的神識,才能用什麽品階的陣法。三品陣法,即便降紋,也至少有築基巅峰的神識要求,對一般修士來說,還是太難了。”

“不學陣法,不磨練神識,大多數修士,即便有了築基巅峰的修爲,也不可能有築基巅峰的神識。”

“因此,想在築基境界,用這一丁點三品陣法,幾乎不可能,即便能用,陣法效用也很微弱,沒太大意義。”

“但是……”

鄭長老看了墨畫一眼,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墨畫的意圖,不由眼眸一亮,問道:

“你是想試着,催動一下你‘殺人奪寶’得來的那套雷磁陣盤?”

“我沒殺人!”墨畫又強調了一下,“而且,不是殺人奪寶。”

自己是正經修士,一般不做這種不正經的事。

除非逼不得已。

鄭長老顯然也不以爲意,沉吟片刻,“降紋陣法的使用條件,雖然苛刻,但你天賦太好了,反倒意外地都符合了……”

尤其是神識超階足足超了三階,實在是匪夷所思。

鄭長老至今想起,還覺得十分震驚。

有時候他甚至真的生出了一股沖動,想敲開墨畫的腦袋,看看他腦子裏究竟是什麽構造,爲什麽築基中期,就有築基巅峰的神識了。

“雷磁陣法作用于微觀雷磁,與一般陣法不同,不講究威力大小,不講究靈力規模,‘降紋’用用,也影響不大。”

“不過,你畢竟隻有二品,即便催動了雷磁陣盤,也隻能催動一點點,真正的雷磁效能,發揮不出十之一二……”

墨畫點頭,“一點點也夠了。”

他也不完全指望着雷磁陣盤。

雷磁陣盤,隻是“敲門磚”,他真正的依仗,還是歸源出的次雷源紋,也就是那隻“雷磁小人”。

“你心中有數就好。”鄭長老道。

聰明的孩子,不需要約束太多,讓他自己發散着去學東西,這樣一來,反而會有驚喜。

當然,這個“驚喜”,若是能不發展成“驚吓”就更好了……

鄭長老默默看了墨畫一眼,而後沉思片刻,取出一枚玉簡,神識微動,在裏面錄入了一些文字,便将玉簡遞給了墨畫。

“我将一些‘降紋’的心得,錄入了這枚玉簡,你有空看看,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

墨畫大喜,接過玉簡,道謝道:“謝謝前輩!”

陣法聊完了,玉簡到手了,茶也喝光了,鄭長老也要回去了,墨畫便起身告辭。

“墨畫。”

鄭長老忽然叫住他,目露思索,像是有什麽話想要說,但又有些顧慮。

“前輩,還有什麽事麽?”墨畫疑惑道。

鄭長老沉思片刻,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降紋’這種事,不爲正統的陣師所認可,世間大多數陣師,他們訴求的,是更高明的陣道,不會自降品階,去混用低階陣法。”

“但你要知道,‘降紋’本身不是取巧,不是自降身段,它本身也是一種‘道’。”

“這個世間,是低品和高品混存的。陣法也是如此,尤其是大格局,大體量的大陣。”

“一品、二品、三品乃至三品以上陣法,統籌兼顧,共同作用于大陣。”

“就像這世間,煉氣,築基,金丹乃至羽化洞虛,無論境界高低,都共同生活于這片天地一樣。”

“天地之理,包羅萬象,容納萬物,兼濟蒼生。”

“真正的天下大事,必然是關乎天下蒼生,深刻影響到這世間從煉氣,到洞虛,從低階到高階的所有修士的。”

“羽化洞虛,境界雖高,修爲雖強,但單憑一人之力,同樣有太多的無能爲力。”

“陣法和人一樣。有時候,單純高品階的陣法,未必真的能惠及天下蒼生。”

“若要成大陣,就要囊括萬千陣法,不分高下。”

“若要做成大事,也必須要集中一切力量,從煉氣,到洞虛,都不可忽視。”

鄭長老深深看了墨畫一眼,“這本是一些閑話,但是……”

“伱天賦太強了,陣法學得……太快了,我怕你一直向上學,學得太快,升得太高,反而忽略了一些底層的問題……”

墨畫一愣,怔忡失神。

他不由想起了很早很早之前,他剛開始學陣法,爲娘親鑄造竈爐的時候,娘親跟他說的話:
“不光是陣師,所有的修士都是一樣,人往高處走的時候,是不會往下面看的……”

這話他當初聽着的時候,隻覺心情複雜。

此時再回想起來,心中竟生出了絲絲警覺。

“我是不是在往高處走的時候,也在不知不覺中,忘了往下看了?”

墨畫皺起了眉頭。

鄭長老見墨畫怔忡,若有所思的模樣,既感意外,又感欣慰。

果然,道心這種東西,若是沒有,怎麽說都不會明白,但若是有了,提點一下,也就能通透了。

……

辭别鄭長老,回到弟子居,墨畫坐在蒲團上深思。

鄭長老或許隻是臨時起意,好心提點,但這一番話,卻讓他感觸很深。

修士修道,一品一境界。

修爲,陣法,丹藥,煉器,符箓等等,全都有“品階”。修士遵循這套“品階”,一步步向上跨越。

每跨一步,每越一品,便高人一等。

境界固然有高低,修爲固然有強弱,但“品階”這種東西,似乎是人遵循一定規則,強行劃定的。

這點,師父當初好像也跟自己提過。

品階是人爲定的“規矩”,是人對道的限定,而非大道本身。

修士一輩子都在追求“品階”。

努力修行,跨越品階之後,修爲增強了,技藝提升了,但是……人的本質有變化麽?
高階修士是人,低階修士就不是人了麽?
境界提高了,便能高人一等,能仗着修爲的優勢,去漠視,輕視,鄙視,乃至肆意剝削,壓迫,屠戮低階修士了麽?

更重要的是,品階是人定的規矩。

按照這種規矩,“品階”的盡頭,真的會是“道”麽?真的能成“仙”麽?

墨畫心中生出了懷疑。

“品階”這個概念,也第一次在他心中,有了初步消弭的迹象。

同時他也有了一絲明悟。

修士求的應當是“道”,而不是“品”。

二品,由一品凝結。

築基,由煉氣修成。

大道包容萬物,因此不必将品階,看得泾渭分明。

不能隻學高品階的陣法,忽略低品陣法的應用。

更不要隻追求高境界,忽略了高階之下的芸芸蒼生。

墨畫轉念又想:“但是問題在于,這個境界的‘品’好像也不能不修……”

規矩雖然是人定的,但傳承了數萬年,已然是一套固有的修行體系了。

若要一步步修行,一步步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就必須遵循這套框架。

以他目前的修爲和認知,也跳脫不出去。

他還是要按部就班,一步步向高處走。

陣法從一品到二品,從二品到三品……修爲也是如此,從煉氣到築基,從築基到金丹,再去羽化……

但是……

“我若一直向上走,一直遵循這個框架,會不會有一天,就變得跟其他高階修士一樣,仗着修爲強大,居高臨下,目中無人?”

“這樣一來,豈不是又變成求‘品’,而非求‘道’了?”

這不是沒可能。

墨畫深知,環境會改變人。

假如有一天,自己真的“位高權重”久了,那時心裏還想着什麽,會不會悖離初衷,會不會忘掉現在的感悟,就真的不好說了。

“人往高處走的時候,是不會往下看的……”

娘親的這句話,又在墨畫耳邊響起。

他沉思片刻,心道:

“隻要我記住這句話,無論境界多高,修爲多強,都時常記着往下面看一看,應該就沒問題了……”

“等我修爲足夠高,高到了天上,還能記着往下看,那說不定,我就真的能知道‘道’是什麽,‘仙’是什麽了。”

修道一步一個階梯,這些思考和感悟,看似沒什麽用,但都會沉澱在他的心底,奠定他将來求道問長生的基石。

墨畫點了點頭,目光明亮。
等他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還有事要做。

“雷磁陣盤!”

目前這才是正事。

墨畫開始收攏心思,繼續研究起雷磁陣盤。

他先将鄭長老送給他的陣法心得,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在腦海中模拟了一遍,這才開始親自動手,擺弄起面前的雷磁陣盤。

雷磁陣盤,以玉爲底,赤金鑲邊,銀絲刻紋,上面磁紋密布,構造十分精密。

這應該是一套三品陣盤。

但因爲死去的“元先生”陣法造詣有限,對陣盤做了“降紋”處理,所以陣盤的真實品階,其實介乎二品和三品之間,算是“準三品”。

這是元先生能力不足的體現,同時也爲墨畫行了方便。

墨畫開始按照鄭長老的指點,以陣盤内部的二品陣眼,強行催動這枚三品陣盤。

如鄭長老所言,這是一種“破格”的用法。

饒是墨畫的神識,達到十九紋巅峰的極限,催動起來也十分吃力。

而且靈石消耗也巨大,不過眨眼的功夫,數百枚靈石,便流水一般,融入了雷磁陣盤,而且還在持續消耗下去……

墨畫有點心疼。

若是失敗,這些靈石,就全都付諸東流了。

不過,爲了研究雷磁陣法,爲了本命法寶,這些靈石不花也得花。

好在這陣法本身,都是别人按照規範設計好的,他也隻是簡單催動一下,難度并不算高。

而雷磁陣盤,也沒有辜負墨畫的靈石。

一炷香後,它稍稍顫動了一下,閃出了淡藍色的雷磁光芒,一縷帶有明确“指令”的次生雷流,沿着陣盤,滲入了客卿令,聯通了一小片定式磁紋。

以墨畫的實力,還無法完全催動這個雷磁陣盤。這陣盤,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但這也足夠了。

宗門令牌底層,有關“功勳庫”的構造是最爲嚴密的,密密麻麻的磁紋,像是“磚石”一般,砌成了一座城池,保護着内在的秘密。

這是一座堅固的元磁城池。

墨畫并不是要攻破這座“城池”。

當然,以他的能力,也攻不破。

他的雷磁小人隻能“篡改”,本身不具備“攻防”的能力。

因此,他需要借助“準三品”的雷磁陣盤,生出帶有“消解”指令的雷磁流,在這個“城池”上,開一個小口子。

這樣一來,雷磁小人就能通過這個“口子”,繞過磁紋防禦,滲透進魔宗核心的“功勳庫”。

雷磁陣法來攻防,雷磁小人來滲透,這個配合就很完美了。

雷磁陣盤在墨畫的操縱下,生出細微的次生雷流,宛如一支箭矢,沿着既定的元磁紋路,呼嘯而出,撞擊在了魔宗底層由磁紋構生的“城牆”之上。

一時間,電光元磁激蕩。

但整個過程,發生于微觀的雷磁之中,除了默默操縱一切的墨畫,并沒有任何人能注意到,這一神奇而微妙的景象。

很快,固若金湯的磁紋城牆上,便被雷磁陣盤生出的箭矢一般的次雷流,“轟”出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雷磁小人當即沿着這道缺口,“呲溜”一聲,滲透進了魔宗的功勳元磁庫中,僅留下了一小抹電光紋路。

“成功了!”

墨畫眼眸一亮。

這是他第一次成功催動雷磁陣盤,算是邁上了“正統”雷磁陣師的第一步。

這次嘗試,也讓他在心中初步奠定了,将雷磁陣法和雷磁小人結合,彼此互補,進行雷磁攻防和滲透的構想。

雷磁小人成功滲透進“磁紋城池”,墨畫就開始正式幹活了。

一般來說,這種明顯的攻擊和滲透,是會被其他雷磁陣師察覺的。

但元先生已經死了,魔宗的雷磁陣沒人維護,甚至作爲元磁複陣接口的“客卿令”,就在墨畫手裏。

墨畫既做賊,又做保镖,自然無所顧忌。

雷磁小人滲透進“功勳庫”,墨畫借助雷磁小人,能感知到面前,密密麻麻,宛如“豆腐塊”一般整齊嚴密的磁紋。

墨畫如今對磁紋注釋,已經算是比較精通了。

這些密密麻麻的定式磁紋,看在眼裏,不過幾息的時間,就會被他自動“轉換”成文字:

“血蓮功,三層,入門功法,吸食他人鮮血,融入自身血氣,最高可運轉十二周天……需魔勳點:一百。”

“血蓮果,修血蓮功所需邪物,以人血淬養,三年一期。魔勳點:二十……”

“十年血蓮果,以人血滋養,生長了十年的血蓮果……魔勳點:二百。”

“吸血刀,二品邪器,殺人吸血,越吸越強。此乃制式邪器,由魔道至寶吞天血刃,簡化而來……魔勳點:四百。”

“……”

此下密密麻麻,全是品類繁多的魔宗修行法門和物品。

“果然是魔宗的功勳庫。”

“四象青龍陣圖,會不會就藏在裏面?”

墨畫心中道。

若是擁有神獸之力的四象頂級陣法——青龍陣圖,真的就藏在這魔宗的寶庫之中,那就省了自己太多事了。

自己的本命法寶,也就有了苗頭。

墨畫在心中默念道:

“四象青龍陣圖,四象青龍陣圖……一定要在,一定要在……”

如此默念了幾遍,墨畫開始一道又一道磁紋進行“檢索”。

一道又一道磁紋,被墨畫“破譯”成文字,而後再記在玉簡上。

魔宗上下,全然不知,他們最珍貴的“功勳庫”,正在被墨畫一點點“窺視”。

而這吸血的魔宗,不知沿襲的是哪裏的傳承,裏面的功勳物品還不少,墨畫“偷窺”也要一條條找,一條條“破譯”,沒辦法一目十行,因此也比較耗時。

就這樣,足足花了半個月,墨畫終于将魔宗的“功勳庫”,給破譯了七七八八,很多名目都被他謄錄了下來。

其中大多數傳承或物品,與魔修有關,墨畫用不了。

極少部分是正道的傳承,興許是殺人搶來的,品階不高,也不算稀有,與五品太虛門底蘊深厚的功勳箓相比,實在是相形見绌,墨畫也瞧不上。

而這其中,并沒有四象青龍陣圖的影子。

眼看着剩下的東西越來越少,墨畫不由就有些緊張了。

若是在這功勳庫裏,找不到青龍陣圖,那本命法寶的事,可就棘手無比了。

他就隻能想辦法,去宰了魔宗那個金丹後期,身負青龍陣法,實力深不可測的頭領了。

這樣一來,難度高了數倍不止。

在三品州界,殺一個這樣的金丹境大魔頭,隻有築基後期修爲的墨畫,真的沒有一丁點頭緒。

“讓我偷點懶吧……讓我省點心吧……”

“把四象青龍陣圖給我吧……”

墨畫心中期盼道。

可魔宗的功勳庫中,四象青龍陣圖,一直沒出現。

墨畫隻能耐着性子,一直搜索,一直破譯。

就這樣,他一直破譯到了最後一項物品。

這個物品,加密層級最高,而且看樣子,是一副“陣法”,墨畫心中一跳,忍不住有些期待。

“青龍陣圖,青龍陣圖……”

墨畫在心裏又默默念叨了兩遍,而後開始“解密”。

解密花費了一點時間。

最後呈現在墨畫面前的,是三個字的物品名。

不出意外,不是四象青龍陣圖。

墨畫懸着的心,終于是死了。

“果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

四象青龍陣圖,既然如此珍貴,是屠先生用萬妖谷那麽多條妖修的性命研究出來的,也不可能這麽簡簡單單,就落到自己手裏……

墨畫歎了口氣,失望地将這最後三個字破譯出來,而後看了一眼,突然便愣住了。

那一瞬間,他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這是……

“逆靈陣?!”

陣法名字下面,還有一行注釋:
“二品二十紋,另類陣圖,蘊含一定靈力法則之力,極難參悟,效果未知,用途未知。魔勳點:三千……”

墨畫緩緩吸了一口涼氣。

他萬萬沒想到,魔宗的功勳庫裏,藏着的最後一件東西,竟然會是……

二品二十紋的逆靈絕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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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3章 忠誠
墨畫有些難以置信,同時心中疑惑。
爲什麽一個修煉吸血功法的魔宗,竟然會藏着這種蘊含強大靈力法則變化的絕頂陣法?
這副二品二十紋的逆靈陣,他們到底是怎麽得來的?
殺人奪寶得來的?

從上級的魔宗傳承中,直接搬過來的?

又或者,是有人特意藏在裏面的?

他們真的知道,這陣法到底意味着什麽麽?

墨畫又翻了一下魔宗功勳庫内,有關逆靈陣的注釋:

“二品二十紋,另類陣圖,蘊含一定靈力法則之力,極難參悟,效果未知,用途未知。魔勳點:三千……”

極難參悟,效果未知,用途未知……

墨畫心中沉吟。

意思是,這群魔修根本不知道“逆靈陣”是什麽,有什麽用途,也沒人能學得會。

而且,魔勳點隻需要三千。

這三千點,在魔宗的功勳庫裏,不是一筆小數目,但與珍稀無比的“逆靈陣”相比,又根本算不得什麽。

任何絕陣都是“無價”之寶。

若有機緣,興許能碰到,若沒機緣,出再多的靈石也買不到。

三千這個價,簡直是在侮辱這副陣法。

“這群魔修當真是有眼無珠,一點也不識貨……”

墨畫心裏嘀咕,覺得這個魔宗實在是暴殄天物,連這等好東西都放在庫房裏吃灰。

不過細細想來,似乎也合理。

魔宗裏面的修士,修的是血腥妖魔功法,本身會陣法的就沒幾個,能看懂這逆靈陣的,估計一個沒有。

在他們眼裏,這逆靈陣或許隻是一副,形制另類,複雜難懂,不知有什麽用的特殊陣法。

即便他們能看懂,而且能學會,也沒什麽用。

在沒有深厚的陣法根基,不精通神識衍算,推演不出陣法靈迹的情況下,根本無法精準應用逆靈陣,引起陣法崩潰,靈力“崩解”,造成毀滅性的殺傷力。

逆靈陣理艱深晦澀,所以應用也極難。

墨畫摩挲着客卿令,看着上面的“逆靈陣”三個字,心跳都快了幾分。

逆靈陣在别人手裏,或許隻是一副又難又雞肋的陣法。

但在他這裏,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

隻要逆靈陣在手,給他一個大陣,他甚至能把道孽給崩死。

當然,崩解大陣太奢侈了。

這輩子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可即便崩解不了大陣,這逆靈陣也無比強大。

以他如今的陣法造詣,真的得了逆靈陣圖,學會了二品逆靈陣法,提前布局,籌謀得當,完全有可能以築基修爲,“崩殺”金丹境修士。

這是真正的,跨大境界殺敵!
雖然嚴格來說,依仗的不算是他本身的修爲。

但修道知識,本身也意味着力量,強大的陣法,也意味着強大的戰力。

“這個逆靈陣,一定要搞到手!”

“四象青龍陣很好,但眼下不知藏在哪裏,反倒是眼前的肥肉,一定要結結實實地咬在嘴裏。”

他能看到這副逆靈陣圖,就說明此時此刻,他有這份機緣。

一旦錯過,必然追悔莫及。

萬一猶豫了一會,魔宗遷移了,覆滅了,功勳庫被銷毀了,寶庫被道廷司收繳了,或是有其他變故,這副陣圖落在了别人手裏,再想去尋回來,真如大海撈針一般。

有機會,一定要牢牢抓住!

墨畫不再遲疑,當即就開始在心裏琢磨,究竟怎麽樣,才能将這逆靈陣圖弄到手。

可考慮了片刻後,墨畫又皺起了眉頭。

“好像……也沒那麽好弄到手……”

二品逆靈陣圖,是魔宗功勳庫裏的東西,兌換需要魔勳點。

魔勳點其實好辦,他現在滲透進了元磁複陣底層,魔勳點的數目,理論上來說,是可以通過磁紋篡改的。

但問題是,有了魔勳點,怎麽兌換?

兌換之後,怎麽拿到手?
墨畫現在對魔宗還算了解,知道按照一般流程,他先需要有一個明确的,“活着的”,可供查驗的魔宗修士身份,在魔宗令中,花三千魔勳點,兌換出這副逆靈陣圖。

兌換陣圖之後,這個魔宗修士,還要親自去魔宗之中,一個類似“功勳閣”的地方,将這陣圖取出來。

然後,他還要再将這陣圖,送到自己手裏。

這一整條環節,既包含元磁層面的操作,也包含現實中的行爲。

在元磁層面,他倒是能通過僞造“序列磁紋”,造出一個不存在的魔宗弟子,替他兌換陣圖。

但在現實層面,他沒辦法造出一個真正的“人”,來替他去魔宗内部,取出逆靈陣圖。

而且,他并不知道魔宗的老巢在哪,即便真能造出這樣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裏去取自己的逆靈陣圖。

“有點麻煩……”

墨畫忍不住往地面一躺,枕着雙臂,眼睛望着天花闆怔怔出神。

琢磨了片刻後,他不由嘀咕:
“我要真會‘道心種魔’就好了,拜托顧叔叔抓一個魔宗弟子來,我給他道心種魔,讓他去魔宗幫我取‘快遞’……”

當然,這種話他也就想想。

真正的道心種魔是魔道手段,通過詭念分化,種下魔念,操縱别人。

被操縱過的人,會成爲詭念的“傀儡”,神念被感染,假以時日,必死無疑。

這種邪門道法,他是不會用的。

“不過,這也是一個思路……不能用道心種魔‘操縱’,那就用元磁信息‘誘導’?”

墨畫修的是神念之道,深知人的認知,是很容易被“誘導”的,人的道心,也總是起伏不定。

尤其是存在認知障,或是信息差的情況下。

“利用元磁傳訊,進行認知誘導,‘騙’一個魔宗弟子,讓他按照我的想法行動……”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操縱”。

墨畫眼睛一亮,心裏漸漸有了主意。

之後墨畫花了點時間,琢磨出了計劃。

不過爲了完成這個計劃,還是有很多問題要克服,尤其是雷磁陣法層面的問題。

他目前的雷磁陣法水準,還多有不足,很多雷磁的門道,他還不清楚。

墨畫又抽空和鄭長老喝了一次茶,請教了一些雷磁上的陣法心得。

回到太虛門後,他又自己鑽研,并親手嘗試了幾遍,确認自己的想法沒問題,雷磁運用也純熟了,這才終于放心。

數日後,萬事俱備,墨畫就開始下手了。

他先物色了一個人選。

這個“人選”,是這個計劃的關鍵,他會負責幫自己兌換逆靈陣,并将逆靈陣帶出魔宗,交到自己手上。

這個人選,地位不能太高,不能是金丹以上的長老。

這樣的人物,他現在還“操控”不來。

一旦失敗,反噬也更大。

但這個人選,同樣地位不能太低,最好是長老以下,精英級别的傳功弟子。

墨畫“監控”着魔宗弟子的聊天,經過幾日的篩選,終于選中了一個合适的人選:
李三。

這個名字普普通通。

此人築基巅峰修爲,真名未知,隻知姓李,在血功同傳的序列中,排行第三,人稱“李三”。

李三在魔宗資曆頗深,修爲也強,一旦修到金丹,是有着晉升“長老”的資格的。

而他的修爲,距離金丹也隻有一步之遙。

他在魔宗混得久,積攢下的魔勳必然不少,兌換價值三千點的逆靈陣,想來不成問題。

兌換之後,也不易引起懷疑。

最重要的,是他貪。

魔宗修士沒有一個不貪的,而這個李三尤其貪。

貪婪是最好利用的人性。

墨畫假借“尤長老”的名義,給李三發了一條消息:
“你,想成爲長老麽?”

魔宗弟子,都渴望成爲長老,甚至這種渴望,比正道更甚。

他們修煉的血功法,奉行的是“傳功制”。

傳功的長老,吸傳功弟子的血,傳功弟子再去吸普通弟子的血,普通弟子的血,外出吸無辜修士的血。

弟子都受長老“剝削”。

而一旦當了“長老”,就意味着擁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權,無需“上供”,還具有一定“傳功”的特權。

魔宗百無禁忌,比起一般宗門來說,“長老”的權力更大,更能肆意妄爲。

因此沒有一個弟子,不想成爲長老。

但這個長老,不是他們想當就能當的。

魔宗内部的壓迫更直接,尊卑也更分明。一個長老一個坑,他們想爬上去,要看其他長老認不認可。

其次,受層層剝削的吸血功法所限,不經“長老”級别的魔修允許,沒有金丹魔修額外賞賜的精血,這些築基弟子想突破金丹,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因此,“長老”這兩個字,擁有十足的誘惑。

魔宗,某個不知名的據點中。

身材瘦削,面容蒼白,目光陰鸷的李三,收到墨畫的這條消息,當即渾身一顫,整個人都在激動地發抖。

巨大的喜悅,沖擊着他的心靈。

這句話中透露着的機遇和可能,讓他那顆期盼許久的心,更加蠢蠢欲動。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也不免疑惑:

爲什麽?
“爲什麽尤長老要發這條消息給我?他老人家是什麽意思?他是想……推舉我做長老?”

“會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

常年在魔宗混迹的李三,縱然心性貪婪,但該有的警覺還是有的。

“尤長老,弟子愚笨,不知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三佯裝本分道。

但這條消息,卻如泥沉大海,沒了回應。

李三心中忐忑,不知尤長老到底是什麽想法。

他是生氣了,還是臨時有事沒空回複我,又或者,對我的答複并不滿意,不屑于答複?
李三開始揣度墨畫的意思。
但越揣度,越覺得毫無頭緒。

他根本不知對面的“尤長老”,肚子裏到底藏着什麽心思。

親自去問,他又不敢。

放着不管,他又不甘心。

萬一這句話是真的……尤長老真的是想“提拔”自己。讓自己當長老。

而自己故作矜持,沒有表現出特别的誠意,反倒會讓尤長老放棄自己,從而失去了這一個“上進”的機會。

一想到這裏,李三不禁心生悔恨。

他對這件事的态度,也漸漸有了轉變,從“怎麽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的警覺,變成了“這個機會我怎麽就沒把握住?”的懊悔。

恰在此時,令牌一顫。

李三一時心情激動,連忙低頭一看,卻瞬間入贅冰窖。

“蠢貨,算了。”

“尤長老”傳來的,這簡簡單單四個字,令李三瞬間面無血色。

他此時已經斷定,“尤長老”一開始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扶自己上位。

但自己遲疑的表現,令尤長老失望了。

尤長老才會罵自己“蠢貨”,才會說“算了”。

機會沒有了……

李三心急如焚,雙手顫抖,連忙發消息道:
“長老!您大人有大量!”

“是弟子愚蠢,是弟子無知,求您一定再給我一次機會。您有任何吩咐,弟子都赴湯蹈火,不惜性命!求您一定給我這次機會!”

李三心誠意切,可對面已經沒了回複。

機會隻有一次,甚至隻是一句話,一個答複,就可以改變一生,但他隻一時遲疑,一個故作聰明,便失手錯過了。

李三悔恨噬心。

但他不願放棄。

“長老!求求您,千萬再給弟子一次機會!”

“長老!我什麽都願意做。”

“長老!我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長老!請您相信我,我對您絕對忠誠!”

此後,每天早中晚,他都會對“墨畫”發消息,以表示自己“忠誠”的态度。

就這樣,努力了三日,終于得到了回報。他收到了“尤長老”的一條回複:
“嗯。”

李三心中狂喜,但與此同時,又有些迷茫。

這一個“嗯”字……是什麽意思?
是尤長老知道了自己的忠心,是尤長老寬恕了自己的愚蠢,還是說他願意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李三在心中揣摩墨畫的“深意”。

但他不知道,這其實隻是墨畫啃雞腿之餘,随手回了他的一個字,并沒有特殊的含義。

就這樣,他又在這一聲“嗯”中,忐忑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正當李三在“揣度聖意”,患得患失之時,終于又收到了“尤長老”的另一條消息:
“你考慮好了?”

考慮好了?

李三一怔,而後瞬間想起,尤長老最初問自己的那句話:

你,想成爲長老麽?

這次他沒有絲毫猶豫,“是!”

墨畫又問:“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三躊躇片刻,有些拿不準,但通過之前的接觸,他料想尤長老應該是欣賞那種果敢狠辣,有決心,有野心的人。

最重要的,是要有野心。

李三便道:“長老您是想……推舉我爲新的魔宗‘長老’?”

墨畫反問:“我爲什麽要這麽做?”

李三被問懵了。

片刻後,他明白了過來。這世上,沒人會平白給他人好處,更别說“尤長老”這等長老級别的人物。

他若願提拔自己,那自己必然也要提供相應的價值。

李三心一狠,咬牙道:
“從今以爲,我願成爲您最忠誠的‘鬣犬’,對您唯命是從。有朝一日,我若受您恩賜,成了長老,也必将唯您馬首是瞻,此生絕無二心!”

“尤長老”似乎還算滿意,過了一會,他道:

“你現在,替我去做一件事。”

李三連忙道:“是。”

墨畫問他:“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李三沉思片刻,立馬道:“我明白,這是尤長老您對我的考驗,通過考驗,我才有資格爲您效忠。”

墨畫愣了一會,點頭道:“說得不錯。”

“請尤長老吩咐。”

墨畫發了一個人名給李三,“将這人殺了。”

李三一看,當即愣住了。

“尤長老,這……”

“怎麽?不敢?”

“不是,是……”李三有些遲疑,“此人乃我魔宗的傳功弟子,與弟子頗有幾分交情,他爲我魔宗鞠躬盡瘁,立下不少功勞……”

“不願殺,便罷了。”墨畫淡淡道。

李三心中一緊,立馬察覺到了“尤長老”的不滿,當即明白了過來。

尤長老需要的,是絕對的“忠誠”。

他的命令,就是一切,他要殺的人,那無論是誰,自己都要屠刀相向,不需要解釋,不需要理由。

唯有如此,才能展現自己的忠心。

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真的信任自己,并真正提拔自己,成爲魔宗的長老。

若沒點狠心,一個魔道同袍都下不去手,将來怎麽能成爲尤長老的左膀右臂?

再者說,魔宗哪裏來的“同袍”?
一旦有利益糾葛,誰都可以殺,隻要你能殺掉。

李三道:“尤長老您放心,我一定遵從您的命令,将這人殺了。”

“遵從我的命令?”

“不,是我要殺他的,與尤長老無關!”李三道。

墨畫微微颔首,又道:“不必勉強。”

李三道:“此事弟子求之不得,沒有一點勉強。”

墨畫很滿意:“我等你的結果。”

“定不負尤長老期望!”

然後李三就着手去殺人了。

殺的人,是魔宗一個築基後期的傳功弟子。

此人與他有過幾分交情,一起殺過人,一起吸過血,還共享過一隻血奴,但在前途面前,在長老之位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李三是築基巅峰,這弟子隻有築基後期,以有心算無心,在一次外出時,李三趁其不備,将他殺了,吸幹了他的血,将他的肉身,丢到山裏喂妖獸了。

做完這一切,李三回到宗門,對“尤長老”發消息道:
“幸不辱命,人已經殺了。”

“尤長老”欣慰道:“很好,這是給你的獎賞。”

“獎賞?”

李三一愣,而後便發現他魔宗令中的魔勳點,蹭蹭往上漲,不一會兒,便多了整整兩千點。

李三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千點!
對築基境的魔宗弟子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足夠他兌換一百個血蓮果。

十年份的血蓮果,也能換二十個!
而他,隻是殺了一個築基後期的同門而已……

李三激動之餘,并沒有因小失大,失了分寸,而是道:
“長老,這太貴重了,爲您效忠是弟子分内之事,這一筆功勳,弟子受之有愧。”

“拿着吧,”墨畫傳書道,“這是對你忠心的嘉賞,你越忠心,這份嘉賞就越豐厚。”

李三一時感激萬分,心中對“尤長老”的敬仰,宛若江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是!”

墨畫又道:“你要記住,你我間所有的聯絡,都要通過這枚弟子令,在外面,我不認識你,也不知你是誰。”

李三聞言心中一凜。

他明白了!

尤長老此舉,是爲了隐秘行事,那他的圖謀,必然極大,自己是他的“暗手”,隻要跟着他,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弟子謹遵長老教誨,一定不透露一點口風!”李三道。

“很好。”

此後“尤長老”隔三差五,就會讓李三殺個同門,以“檢驗”他的忠誠度。

李三隔三差五殺個同門,就能得到一筆豐厚的功勳,因此對“尤長老”也越來越“忠誠”。

而這期間,在魔宗内部,李三也遇到過尤長老本人。

兩人擦肩而過之時,李三拱手行禮。

尤長老卻“目中無人”,根本不搭理他。

仿佛沒看到他這個人一樣,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李三目光一凝,心中欽佩:

“不愧是尤長老,假裝不認識自己,表現得滴水不漏,沒有一絲破綻。”

“這樣一來,整個魔宗,誰也不會知道,我們的這層關系……”

……

就這樣,又經過幾次忠誠度的培養,見時機差不多了,墨畫終于圖窮匕見。

他給李三下令道:
“你去功勳庫,換出這副陣法,帶到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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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4章 嫉惡
陣法?
爲什麽要換陣法?
這陣法有什麽用?

換了之後,爲什麽要帶出去……

一時之間,李三心中疑惑紛呈,但下一瞬,這些疑惑便都被他壓在了心底。

“尤長老需要的,是絕對的忠心,是不顧一切,視死如歸的忠心。自己隻需要按命令行事便好,不需要有太多想法。”

“隻有忠心,才能換來尤長老的認可。”

這段時日來,他通過誅殺同門,已經賺了七八千點魔勳了,如此豐厚的報酬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這便是尤長老對他忠心的賞賜。

“尤長老放心,弟子定不辱命!”李三道。

“我期待着你的表現。”墨畫道。

“是!”

之後李三沒有遲疑,去了趟功勳閣,花了三千點魔勳,兌換出了那副“逆靈陣圖”。

功勳閣的管事有些詫異,皺眉道:“你不是陣師……換陣法做什麽?”

李三冷着臉,“我做事,需要向你交代?”

不久之後,他是要成爲長老的人。

這是尤長老對他的許諾。

而有這份底氣,他的心中也沒有絲毫忐忑,對其他人坦然無畏,根本沒意識到,他其實是在替魔宗的“内鬼”,盜竊魔宗的傳承。

管事被他這股氣勢所攝,一時間竟也不疑有他。

無非是一門古怪的陣法,有冤大頭願意花這份功勳,他還能說什麽。

管事将逆靈陣圖,封存在木匣中,遞給了李三。

李三接過後,鄭重存放在儲物袋中。

整個過程,十分簡單。

根本無人知道,這一看似簡單的“交接”,到底意味着什麽,
魔宗上下也沒人知曉,他們到底将一副什麽樣的陣法,送到了一個“怪物”的手中。

此後一切順利。

李三本就是築基巅峰的魔修,在魔宗資曆也老,他的行動,一般也不會引人懷疑。

他就這樣,帶着逆靈陣,離開了魔宗,行了半日,來到了墨畫指定的那個小山坡,進了墨畫指定的小樹林。

小樹林外。

墨畫和顧長懷,正躲在草叢裏,看着喬裝打扮後,扮成一個老者的李三,進入了小樹林。

顧長懷忍不住問墨畫:

“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他這麽聽你的話?”

“也沒什麽,”墨畫道,“我就假扮魔宗長老,跟他說了幾句話。”

顧長懷顯然不信,但想了想,似乎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墨畫這張嘴,天花亂墜的,說起話來,真的能把活人氣死,把死人騙活。

眼見着李三進了小樹林,走進了陷阱,周圍也沒有其他魔修跟着,墨畫便拍了拍顧長懷的肩膀:

“顧叔叔,靠你了。”

顧長懷身材颀長,墨畫個頭不高,盡管兩人都蹲着,但他這肩膀拍得還是有點吃力。

顧長懷默默看了墨畫一眼。

迄今爲止,整個道廷司的同僚,都沒人敢拍他的肩膀。

但他也沒辦法。

顧長懷歎了口氣,默認了這個事實,“行吧,我去去就來。”

而後顧長懷便起身,走進了樹林。

樹林中傳來了靈力和邪氣的波動,爆烈聲響起。

青光和紅光閃過,過了幾個回合,顧長懷便走了出來,一手拎着遍體鱗傷,人事不省的李三,另一手拿着一個匣子。

墨畫沒看李三,反倒是一臉震驚地看着顧長懷,“顧叔叔,你金丹中期了?”

顧長懷淡淡地“嗯”了一聲。

表面上,顧長懷還是一臉淡然,但墨畫臉上驚訝的表情,還是讓顧長懷心情好了很多。

金丹境界,一階一個坎,突破起來,比築基就難多了。

而因爲結丹後,靈力結晶,周天數增加,再加上本命法寶的增幅,金丹之後的初中高三境,每一境實力差距都比之前要大不少。

他從金丹初期,修到金丹中期,也算是向前邁了一大步。

不過在這件事上,兩人都沒聊太久。因爲還有正事要辦。

“這個李三,你打算怎麽辦?”顧長懷道,“殺了麽?”

墨畫沉吟。

按理來說,魔修作惡多端,這個李三還是個“資深”的魔修,手裏的人命肯定不少,自然是要殺了。

但這人不知爲何,被洗腦洗得太過了,太“忠心耿耿”了。

忠心到連墨畫覺得,殺了他都有點浪費的地步。

“先留他一命吧,關進道獄,将來或許是一枚關鍵的棋子。”墨畫道。

顧長懷點頭,“行。”

他又将手裏的匣子,遞給了墨畫,“這是你要的東西?”

墨畫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嗯!”

接過木匣,墨畫檢查了一遍,确認沒問題,這才小心翼翼将木匣打開。

普普通通的木匣内,裝着一張古老的皮紙,皮紙之上,畫着古樸晦澀的紋路,與一品逆靈陣,近乎一脈相承。

墨畫幾乎能看到,靈力逆變的法則,在其中緩緩流淌。

這種逆變法則,就像是一縷火苗,一旦有東西給他點,便可引發劇烈的爆炸,産生匪夷所思的殺傷力。

墨畫目光炯炯。

一旁的顧長懷,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陣法表面上看着,隻是艱深晦澀,但竟隐隐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氣息。

再加上,這是墨畫千方百計,從魔宗内部得來的陣法……

顧長懷目光微沉,“這是什麽陣法?不會……是邪陣吧?”

“不是,”墨畫搖頭,“我怎麽可能去學那種東西?”

顧長懷還是有些懷疑。

墨畫便又搬出了荀老先生:
“我是跟荀老先生學的陣法,他怎麽可能讓我學壞?顧叔叔,你放心好了。”

顧長懷果然放心了。

太虛門的荀老先生,一身正氣,德高望重,的确不可能讓墨畫行差踏錯。

不是邪陣就好。

但顧長懷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那這是……”

“放煙花用的。”墨畫道。

顧長懷一愣,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煙花?”

“嗯,”墨畫點頭,神秘秘道:“大煙花!”

顧長懷不知說什麽好,便沒再繼續問下去了,反正問了也白問。

不過既然是“放煙花”,想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是世家子弟,從小在大仙城裏長大,逢年過節的,什麽“煙花”沒看過?

顧長懷便沒放在心裏。

此時事情辦完了,陣法到手了。

李三躺在地上,傷勢很重,人事不省,周身也已經被縛靈鎖捆住了。

顧長懷喂了他一粒丹藥,吊着他的性命,又加了幾道縛靈鎖,将他捆得結實,而後對墨畫道:

“回去吧。”

“嗯。”墨畫點頭。

顧長懷拖着李三,和墨畫一起,向山下走去。

沿途是一片幽靜的山色,山林俊秀,草木蔥翠。
隻是偶爾會遇到幾灘血迹,還有幾具屍體。

“這塊山頭,經常有魔修出沒。”顧長懷言簡意赅道。

因爲有魔修出沒,自然就有戰鬥,就有死傷。

這很正常,墨畫也沒說什麽。

兩人繼續往前走,沿着山道,拐過一個山腳,面前忽然出現幾排低矮的茅草屋,沿山勢而建,周圍布着簡陋的籬笆,看樣子是一個散修聚居的山村,十分靜谧安詳。

墨畫看着有種莫名的親切,情不自禁,邁步向山村走去。

顧長懷一把拉住了他,“你做什麽?”

墨畫指了指那個山村:“我去歇歇,順便找人問點事情。”

顧長懷搖頭,“不用去了,都死了。”

墨畫一愣。

顧長懷歎了口氣,“這裏常有魔修出沒,聚居在這裏的散修,怎麽可能幸免?”

墨畫心底微微發寒,他放出神識,仔細感知了一下,果然察覺到這小山村裏,一個活人的氣息都沒有。

這不是靜谧,而是死寂。

墨畫沉默片刻,對顧長懷道:“我能去看看麽?”

顧長懷想了一下,也沒拒絕,“行吧,不耽誤你回宗的時間就行。”

墨畫點了點頭,便沿着山道,一步步走進了山村。

山村破舊,木牆茅屋,有些寒酸。

但一個院落,就是一個家。

院子裏有打獵的陷阱,有曬幹的草藥,有晾着的破舊的布衣,有孩童玩耍的木馬,以及竹草編織的螞蚱等等。

一家人,雖然窮苦,但卻努力且和睦地活着。

至少曾經是這樣。

墨畫默默看着殘破的院落。

看到了地上的殘肢,看到了地面模糊的血肉,看到了木馬和竹螞蚱上沾染的污血,看到了蛆蟲和嗜血的蒼蠅……

“附近的村子,都是這副景象麽?”

顧長懷點了點頭,聲音冰冷道:

“在魔修眼裏,人其實就是活着的‘靈石’和‘食物’。”

“他們修行也好,傳功也好,都要用人做媒介,所行之處,必伴随着血腥的殺戮。”

“這些普通的散修,一旦與魔修接觸,要麽被吃,要麽被殺,要麽被吸收入教,成爲爲虎作伥的魔修。靈根好些的,還有可能被豢養成‘血奴’,生不如死。無一幸免。”

“道廷司人手有限,想救也救不過來,偶爾得到消息,趕到現場,見到的就已然是這副場面了……”

顧長懷深深歎了口氣。

墨畫一言不發,默然看着眼前血腥殘破的院落。

他是獵妖師出身,也曾雲遊四方,見到過更慘烈,更血腥的場面。但那些場面,都沒現在讓他感觸更深。

眼前的院落,貧窮但溫馨,讓他情不自禁想到通仙城,自己家中的那個小院子。

死去的散修,也讓他想到了爹娘,想到了自己。

他的爹娘,是通仙城内普普通通的散修。

而他自己,若非有了這些機緣,也隻會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散修。

其他散修,若是會被魔修當成“草芥”殺死。

他們一家人也會。

一瞬間,天機隐隐浮動。

墨畫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一條“命運”:
和全天下其他散修一樣,如草芥一般,慘死在邪魔外道的手裏,被殺,被吃,被煉成丹,被吸幹血,被養成奴……

墨畫的心,止不住地顫動。

當他坐在太虛山内,通過元磁陣,窺測着魔宗的動向的時候,也知道魔修殺人,知道魔修吸血,知道魔修“血宴”。

這些事,他都知道。

但不親身經曆,不親眼看到,根本不知道這些苦難的深重。

死掉的,不是一個個名字,不是一個個數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是子女,是父母,是家人。

墨畫擡頭,望向遠處。

遠處的乾學州界,宗門如雲,世家林立,樓台高聳,宮殿巍峨。

“站在高處的人,不會往下看……”

自己其實也是一樣。

若是一直待在乾學州界裏,與世家宗門,往來交遊,或許也會覺得歲月靜好,富貴安逸,根本不會意識到,不遠處的角落裏,這些默默無名死去的,如塵埃一般的散修。

不會看到魔修所造的冤孽。

或許也會對死去的修士漠然……

墨畫心情很沉重。

“墨畫……”顧長懷輕聲道,“你沒事吧?”

他見墨畫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神情幾度變幻,有些擔憂。

墨畫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事。”

顧長懷環顧四周,歎了口氣,安慰墨畫道:“魔宗會被剿滅的,你安心修行,其他的事,與你關系不大,别太放在心上。”

“嗯。”墨畫低聲道。

顧長懷怕墨畫多想,便道:“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嗯。”

之後兩人去了趟道廷司,将李三打入了道獄,顧長懷又将墨畫送回了太虛門。

臨分别前,顧長懷見墨畫似乎心事重重,便想安慰他幾句,但他這個人,冷言冷語倒挺擅長,安慰人的話,實在想不出來,最後還是憋出了那兩句:
“好好修行,其他的别想。”

“嗯,我知道。”

墨畫點頭道。

……

回到弟子居後,墨畫一夜沒睡。

雖然他平常也不睡,而是在道碑上練陣法,但這次他連畫陣法都靜不下心來。

白日裏的種種場景,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小山村裏,貧寒但仍舊努力活着的散修,一轉眼,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血淋淋地慘死了。

墨畫的神魂隐隐作痛。

一絲戾氣在他心底浮起。

不知是不是修行了水獄門七魄血獄瞳術,并将水獄圖烙印在神魂裏的關系,墨畫心中漸漸生出了一絲“殺戮”的渴望。

這世間,所有邪魔外道,全都該殺,全都該死!
要将所有濫殺無辜的妖魔修士,鎮壓入道獄,以嚴刑折磨至死!
“殺!”

墨畫的眼睛變得通紅,濃烈的煞氣,開始在他眼眸深處彙聚。

神念化身的四周,黑氣若隐若現。

那一瞬間,墨畫仿佛變成了一個嫉惡如仇,鐵面無私的“小閻王”,心如屠魔劍,意圖鎮殺世間一切邪魔罪修。

墨畫很快意識到了不對,連忙打坐冥想,收斂了心中“殺戮”的欲望。

但“斬妖除魔”這四個字,卻仿佛随着水獄門的水獄圖,深深刻在了他神魂裏一般。

他的心中,恨不得将魔修全殺了。

墨畫靜心冥想。

可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平心靜氣,都遏制不住這股殺意。

墨畫隻能無奈放棄。

“既然壓抑不住,那就不壓了……”墨畫目光冰冷,“想個辦法,将這魔宗的魔修,全給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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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5章 殺欲(爲某人不愛吃魚大佬的盟主加更~)


确認了這個念頭後,墨畫心裏的殺欲,這才稍稍退去。

殺欲退去後,墨畫這才突然反應過來:
“我一個築基,怎麽把一個擁有衆多三品金丹魔頭的魔宗給殺幹淨?”

适才下定主意,是一時沖動,此時回過神來,多少覺得有些狂妄沒邊了。

但他心中的殺欲,仍躁動不安。

“斬妖除魔”的念頭蠢蠢欲動,似乎這魔宗不滅,不血流成河,不傷亡殆盡,難以遏制他心中的這份饑渴。

但他真的沒那個能力。

墨畫想了想,将逆靈陣圖取了出來,“想辦法布下逆靈陣,崩解二品陣法,将整個魔宗覆滅掉?”

似乎真想大規模屠殺魔修,也隻有這個辦法。

大陣崩解之下,萬物平等。

道孽尚且伏誅,更何況肉體凡胎的魔修?
“但魔宗内部,未必會建大陣……普通的二品陣法,崩解的威力,可能也沒那麽大。”

墨畫又看了看逆靈陣圖,歎了口氣。

“何況這逆靈陣,我現在也學不會……”

逆靈陣是二品二十紋陣法,需要二十紋神識才能掌握。

他現在倒是可以試着學,帶着練,但真正想學會,并且親自布下逆靈陣以崩解陣法,神識必須達到金丹境界才行。

修爲築基,神識金丹。

神識足足超了一個大境界。

這在一般修士的認知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墨畫不一樣,他必須走這條路。

隻是墨畫心有預感,他現在的神識,雖然距結丹隻差一線,但這一線之隔,短時間内根本沒那麽好跨過去。

畢竟這是結丹。

修爲結丹尚且不易,更别說提前一步神識結丹了。

“既然如此,要怎麽才能剿滅魔修?”

墨畫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借刀殺人”。

君子性非異也,善假于物也。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要通過人脈,通過謀劃,去推動事件向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

自己剿滅不了魔修,但有人可以。

反正最終,隻要這些魔修死個幹淨,是誰殺的并不關鍵,自己心中的“殺欲”,應該也能消減。

墨畫沉思片刻,漸漸下定決心。

魔宗不滅,還不知有多少無辜修士要慘遭毒手,不知有多少散修,會淪爲他們的血奴。

墨畫不再猶豫,當即傳書給了顧長懷。

……

幾日後,旬休。

乾學州界,五品道廷司的樞密室内。

即便是一向高冷的顧長懷,也忍不住以鬼鬼祟祟的聲音對墨畫道:
“你千萬小心點,别發出動靜,也别讓人知道。”

顧長懷又叮囑道:“這是道廷司的樞密室,禁止一切外人進入。我偷偷放你進來,已然是違規了,讓别人知道,我這個典司怕是要做到頭了。”

“夏姐姐知道麽?”墨畫小聲問道。

“廢話,”顧長懷道,“鑰匙就在她手裏,她不開門,我怎麽可能帶你進來?”

“哦……”墨畫神情有些微妙。

顧長懷皺眉,“你要查什麽,趕緊查,别浪費時間。”

“嗯嗯。”墨畫點頭。

道廷司雖然機構臃腫,雖然人員冗雜,雖然貪污腐敗,雖然人浮于事……雖然有着種種弊端,但并不意味着,道廷司真的是廢物。

相反,道廷司的情報系統,根深蒂固,一向很厲害。

此前墨畫通過元磁複陣,從魔宗内部竊取機密,設計誅殺魔宗金丹。

但他也不會以爲,就隻有他才能竊取到情報。

畢竟大範圍的,針對魔宗的圍剿,一直都是道廷司的典司和執司在做。

道廷司内部,肯定也有獲取情報的渠道。

兼聽則明。

墨畫需要将這些情報整合一下,結合自己從魔宗内部竊探到的機密,查出魔宗的位置,摸清他們的老底,從而“對症下藥”,想辦法将這魔宗剿滅。

這也是顧長懷,包括夏典司,願意違規放他進樞密室的原因。

他們也不想這場正魔間的厮殺,再持續下去,以免死傷擴大,令更多無辜修士慘死。

樞密室的情報很多很雜,有卷宗,有籍貫,有玉簡,還有一些畫像。

墨畫白皙的手指,輕盈翻動,如驚鴻掠過水面,将所有的卷宗玉簡,一一點過。

因其神識強大,神思敏銳,所有信息,幾乎過目不忘。

又因他時常監聽,對這魔宗了解很深。

所以這五花八門,良莠不齊的情報,在他眼裏卻層級分明。

道廷司注意不到的問題,他能注意到。

道廷司察覺不到的線索,他能察覺到。

道廷司看着平淡無奇的訊息,墨畫卻能知道這裏面隐藏着的具體的含義……

墨畫神情專注而認真,手指翻飛,所有情報,都逃不過他的掌控。

顧長懷看着有些愣神,心中忍不住想道:

“這孩子,将來若能進道廷司,必然會有一番大作爲……”

翻看了一會,墨畫找了枚玉簡,謄錄了一些信息,遞給了顧長懷,又在輿圖上,圈定了幾個地點:

“雁落山!”

“若是我沒猜錯,魔宗的老窩,就在雁落山深處,是煙水河流經地,而且四通八達,蓄有血池。”

“這三個地方,最爲可疑。但究竟是不是,我不敢保證,隻能由道廷司派人去查證了。”

顧長懷點頭,“這件事我來,辛苦你了。”

“不辛苦,”墨畫沉默片刻,問道:“顧叔叔,你們真打算圍剿魔宗麽?”

顧長懷有些意外,“你想殺了他們?”

墨畫點頭,“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顧長懷皺了皺眉,随後微微歎氣,“我們查過了,魔宗現在,應當還是有十多位金丹,除了常駐的,還有一些是客卿。”

“常駐的長老,之前托你給的情報,已經殺了不少了,但真正的頭目,也都還在……”

“餘下這些客卿長老,都是臨時投靠的魔道金丹,實力和手段,大多都是未知數。”

“此外,魔宗築基弟子,怕是有四五百——這還是傳功弟子,若是算上普通弟子,還有那些投靠魔宗的血奴,怕是有兩三千。”

墨畫不解,“血奴也會爲魔宗賣命麽?”

“血奴的關鍵,在于一個‘奴’字。奴者可悲,可憐,但也可恨。一旦淪爲血奴,是不敢違背‘主人’的。”顧長懷道。

墨畫心情有些複雜。

顧長懷繼續道:“現在的問題是,這股魔宗的勢力,還是太大了,他們盤踞在三品及以下的二品州界,以道廷司的實力,擊潰他們不難,但想要将徹底圍剿,卻幾乎不可能。”

“圍剿若不徹底,一旦魔宗被擊潰,大量魔修四散奔逃,失控濫殺,造成的傷亡必然更大。”

墨畫皺了皺眉,而後思索片刻,便問道:“要不……我請宗門長老來幫忙?”

顧長懷一怔,“你們宗門長老,能聽你的話?”

“怎麽可能。”墨畫搖頭道,“我隻是回去問問,看能不能請到一些金丹長老來幫忙。”

顧長懷心念一動。

太虛門的金丹長老……

這倒的确是一股強大的助力。

但茲事體大,他一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墨畫問道:“此前道廷司行事,會請宗門的人來幫忙麽?”

顧長懷想了下搖了搖頭,“很少……”

“這種大規模的,涉及金丹境魔修的圍剿很少,一兩百年,估計才能遇到一次。”

“而宗門之中,世家子弟繁多,成分複雜,請他們出手,很容易節外生枝。”

“再就是,清繳魔修,這是道廷司的職責,大多數宗門都有自己的事,也沒義務幫道廷司的忙。”

墨畫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那這樣吧,顧叔叔,你和夏姐姐商量下,确定是否要針對魔宗,進行大規模的圍剿,若苦于人手不足,就跟我說。”

“太虛門那邊就交給我,我提前和長老們通通氣。”

“若是雙方都沒問題,那就彼此聯手,将這個作惡多端的魔宗斬盡殺絕!”墨畫沉聲道。

顧長懷隻思索片刻,便立馬點頭:“好!”

目前看來,這的确是最好的辦法了。

太虛門還是值得信任的。

而假如墨畫能說動太虛門的長老出手,那此次圍剿魔宗,勝算很大。

兩人商議完,就立馬離開了樞密室。

畢竟這種機密的地方不能久待,若是被人發現,那就說不清楚了。

顧長懷檢查了一遍樞密室的文檔和玉簡,确定沒有遺漏,又搜了搜墨畫的身,确定他沒有夾帶,這才放心。

之後顧長懷便将墨畫,悄悄帶離了樞密室。

離了樞密室,兩人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大大方方走在道廷司的走廊上。

顧長懷突然想到什麽,對墨畫道:“對了,那個李三……我讓人嚴刑拷問了他一下。”

“問出什麽來了麽?”

“沒有,他什麽都沒說。”

“嘴這麽硬?”

“倒不是嘴硬,”顧長懷神情微妙,“而是有點像……生無可戀,所以什麽甯可死,也什麽都不想說。”

墨畫愣了下,“生無可戀?”

“嗯。”

墨畫也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忽而目光一凝,“顧叔叔,你把他的令牌給他。”

顧長懷搖頭,“這個不合規矩。”

“你偷偷給他,不會有事的。”

顧長懷皺眉。

墨畫便道:“我有很重要的事。”

顧長懷沉默片刻,歎道:“行吧。”

“那我先回宗門了,顧叔叔,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嗯。”

之後墨畫和顧長懷道别,回了太虛門。

顧長懷也記着墨畫說過的事,沒有拖太久,便喚來一個顧家的執司,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顧家執司怔忡片刻,點了點頭,而後徑自去了位于道廷司地下,用來關押罪修的道獄。

道獄陰森,潮濕,暗沉,腥腐的氣味,飄散在空中。

其中一間牢房中,經曆嚴刑拷打,滿身血痕的李三,躺在冰涼的地面上,目光空洞,神情冷漠,整個人了無生氣。

“尤長老……他騙了我,他出賣了我……”
“這一切,都是騙局。”

“什麽忠心,什麽長老之位,全都是假的。”

“他是想害死我……”

“都是假的……”

李三齒間帶血,露出了神經質般的笑容。

便在這時,腳步聲響起,一個執司走了過來,冷漠道:“放飯了。”

他将一個粗陋的木制餐盤,放在了地上,推進了牢房内。

餐盤上擺着一隻瓷碗,碗中有不知什麽煮成的,難以下咽的粥。

放完飯,執司看了李三一眼,轉身便走了。

李三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在黑暗中,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他這等魔修,入了道獄,唯有一個死字。

心如死灰之際,一陣極其細微,但又熟悉的顫動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這是……宗門令?”

李三空洞的眼眸泛出一絲神采,有些難以置信。

他掙紮着,在地上爬行着,以殘破之軀,一點點向黑暗之中,那一絲聲源爬去。

終于,他爬到了餐盤前,在瓷碗的底部,摸出了一枚令牌。

這枚令牌,他熟悉無比,正是自入宗開始,便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魔宗令。

他被道廷司那個該死的姓顧的典司打入道獄時,這枚魔宗令也被收繳了。

但是現在,有人将它……送回到了自己手裏?

李三心中一顫,以殘存的微弱的神識,感知到了令牌中的文字:

“一切苦難,皆是對你的試煉。”

“隻要足夠忠心,你就不會死。”

“此後乾學州界,風雲變幻,你要蟄伏在道獄,爲我做事。時機得當,我會給你啓示。”

“此乃重任,非心志堅毅,忠誠可鑒者,不可擔當……”

李三瞳孔漸漸擴大,身子顫抖,心中忽而湧出了無盡的力量。片刻後,他又神色一變,喃喃道:
“不對,不……”

“他在騙我,他已經騙了我一次了,他現在還在騙我……”

“不,”李三轉念一想,“不,他沒騙我。”

“因爲我沒死……”

“我本該死的,顧長懷沒殺我,道廷司沒殺我,我被打入了道獄,但沒人殺我,而且,還有人将魔宗令,偷偷交給了我……”

“一切苦難,皆是試煉。”

“隻要忠心,就不會死。”

“我沒死,所以尤長老沒騙我,他在考驗我,将我送進道獄,也是‘試煉’的一環。”

“而之所以,讓我進道獄……”

“必然是因爲尤長老另有宏大的圖謀,這等圖謀,深不可測,遠不是我能揣度的。”

“是的,尤長老沒騙我!”

李三一瞬間,目光變得偏執而忠誠,他以顫抖的手,握着魔宗令,傳書道:
“弟子李三,必爲長老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而後他躺在地上,目光望着牢獄的屋頂,眼底又燃起了一團火。

……

太虛門。

墨畫見到了李三的這行字,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李三,是個魔修。墨畫原本是想利用完之後,就讓道廷司那邊殺了算了。

但他這個念頭剛浮起,便又不知不覺消散掉了。

似乎是這個魔修,“命格”有些特殊,将來還有大用,還沒到死的時候。

這隻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墨畫也說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命格”究竟是什麽東西。

但有一瞬間,天機因果中傳遞給他的預感,就是這樣的。

“李三……命格……”

“既然命不該絕,那就先留着吧……”

至于他是生是死,能不能在道獄裏熬得住,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墨畫收起了客卿令,又将魔宗的事整理了一下。

次日,他一大早便去拜訪了一趟荀老先生。

有些事,他需要荀老先生點頭才行。

“剿滅魔宗?”荀老先生意外道。

墨畫點頭,“情報都收集好了,道廷司那邊也有了計劃,但人手不夠,需要一些援兵。”

荀老先生道:“此事,是你跟道廷司那邊談的?”

“是,”墨畫也沒隐瞞,坦然道,“是我找顧家的顧叔叔,還有夏家的夏姐姐商議之後才決定的。”

“其他的事呢?”

“都安排好了,”墨畫道,“相關情報,道廷司那邊在驗證,人手也在暗中調動,其他準備工作也在做……”

“但若沒有太虛門支持,圍剿魔宗的計劃,沒那麽好施行。一旦不能以雷霆手段剿滅魔宗,緻使魔修潰散,後果會很嚴重……”

墨畫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荀老先生一挑眉,深深看了一眼墨畫。

“不知不覺,墨畫這孩子也長大了,氣勢也不一樣了,甚至隐隐有了一些運籌帷幄,謀章布局,從容若定的意味了……”

荀老先生心中欣喜,颔首道:“好。”

他思索片刻,便直接道:“你去找子悠,就說是我的命令,讓他抽調一些長老,随你去剿滅魔宗。”

“具體事宜,由你出面,跟道廷司去談。”

“若有不懂的,你也可以找子悠那些長老問問……”

墨畫大概猜到,斬妖除魔這種事,荀老先生應當不會拒絕,但也沒想到,他老人家竟答應得如此爽快。

墨畫笑道:“謝謝長老!”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叮囑道:“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之後便由墨畫做“中間人”,牽線搭橋,推動道廷司和太虛門,聯手圍剿魔宗。

道廷司那邊答應了。

太虛門這邊,很多長老也是欣然應允。

剿滅魔宗,是正道修士的本分,而他們跑這趟,也是能得功勳的。

太虛門現在,因爲三宗合流,最大的特點就是人多。

多的不僅是弟子,長老也多了不少。

宗門的功勳,是有限度的,人一多,競争一激烈,功勳的分配就很吃緊。

長老們也是要花功勳,過日子的。

他們是金丹,修行所需的靈石,靈物,功法道法傳承,一個比一個貴。

因此,功勳一吃緊,日子肯定就不好過。

現在墨畫推動太虛門和道廷司聯手圍剿魔修,等于是拉了一個大單子,參與的長老,都會有一筆功勳進賬。

因此一衆太虛門長老,包括曾經太阿門,還有沖虛門出身的長老,看墨畫也就越看越順眼了。

而墨畫該做的事,也做完了。

此後的數日,表面上仍舊風平浪靜,但暗地裏,獵殺魔修的計劃,卻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着。

很快,一切準備就緒,三日後,就是正式圍剿魔宗的日子了。

這次行動,墨畫也打算親自去。

因爲魔宗頭領身上,很有可能藏着四象青龍陣圖,而這副擁有神獸之力的陣圖,是他“内定”的本命法寶。

他不親自去看一眼,終究是放心不下。

同時,假如到時候,真的出現這副陣圖了,有在場那麽多太虛門長老撐腰,也方便自己将這陣圖偷偷吞下。

這也是他要喊上宗門長老,一起圍剿魔宗的意圖之一。

畢竟“自己人”多了,才好辦事。

現在,眼看着圍剿魔宗的計劃就要開始了,墨畫就要做最後的準備了。

那就是,要準備一些對付金丹的手段。

在幕後做推手,不露頭的話,倒不用考慮這麽多。

但現在他要親臨圍剿魔宗的第一線,就必須要有一些,能與金丹魔頭抗衡的招式。

理論上來說,自己有宗門長老保護,金丹魔頭應該傷不到自己。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風險也一定要由自己牢牢掌控。

逆靈陣還學不會,即便學會了,準備也很麻煩,應變效果也差。

“除此之外,自己一個築基修士,還能有什麽手段,跟金丹境的魔頭抗衡,不至于一個照面就被宰了……”

墨畫皺了皺眉。

“法術?不行……”

即便是小隕石禁術,也未必能對金丹魔修造成可觀的殺傷,最主要小隕石術的施法,更耗費時間,真正面對金丹魔頭,自己不可能有這個反應的餘地。

“肉身……更不行了。”

以自己的煉體水準,真讓金丹魔頭近身,挨他們的打,一拳自己就沒命了。

“那就隻有神識了……”

驚神劍似乎可以。

哪怕無法對金丹造成太大傷勢,在危機關頭,震懾一下,幹擾一下,保下自己的性命,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驚神劍若是可以,那……斬神劍呢?”

墨畫默默沉吟。

“斬神劍……自己好像隻能在識海中施展,還不能出竅外放……”

“但假如能外放呢?”

墨畫沿着這個思路想下去,想着想着,忽然愣住了。

他用斬神劍式,斬過邪胎,斬過三品神骸……

邪胎不好說,但三品邪神的神骸,定然遠強于金丹修士的神識。

這麽來說,假如自己的斬神劍能出竅,能夠外放,豈不意味着,即便不借助逆靈陣,單憑神念化劍的斬神式,也直接能……

斬殺金丹了?
也就是說,築基修爲的自己,真的能借助神念,斬殺金丹?!
這就是真正的……神識證道?!

墨畫呼吸一窒,一時間連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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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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