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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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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3 16:58:44
第918章 本命法寶


  次日,上了一堂修行課,墨畫築基後期的事,就在宗門內傳開了,也瞬間引起了一陣小「轟動」。

  堂堂太虛門論陣第一,陣道魁首,數千弟子的小師兄,可算是跟他的小師弟們一樣,突破到築基後期了。這個破例「保釋」到築基後期學年的小師兄,也終於不再有「留級」的擔憂了。

  太虛門從上到下,都鬆了口氣。

  沿路上碰到的一些宗門長老,都會對墨畫微笑示意,表示恭賀。

  他的一些小師弟們,甚至還特意在膳堂設宴,請墨畫吃了一頓大餐,每人都送了些小賀禮,以表心意。「恭祝小師兄,築基後期成功!」

  程默舉杯,與一眾同門,齊聲慶祝道。

  墨畫有些感動,但也覺得他們有些太誇張了。築基後期而已..

  墨畫心裡有些疑惑,使問程默,「你們築基後期的時候,也這樣慶祝過?」程默搖頭,「沒有。」

  墨畫一愣,「沒有?」

  「嗯,」程默道,「我們突破築基後期,平平無奇,不值得一提。但小師兄,你跟我們不一樣,你突破築基後期,實在是太辛苦了,太費勁了,因此要特意慶祝一下。」

  要不是知道程默是個直腸子,說話直來直去的,墨畫都要以為,這小子是在陰陽怪氣自己了。旁邊的眾人,也在此時紛紛點頭:

  「小師兄突破築基後期,太不容易了,值得慶祝。」「..」

  墨畫神情微妙,最後嘆了口氣。

  本來是一件挺開心的事,但大家這麼一恭賀,墨畫總感覺受到「歧視」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好歹是小師弟們的一片心意,他心情雖有些複雜,但還是坦然地接受了。

  之後幾日,聞人琬,顧家的顧紅長老,顧長懷,夏家的夏典司等與墨畫相熟的人,也都送了份禮物給墨畫。聞人琬甚至特意備了宴,請墨畫大吃了一頓。

  因為不想耽誤墨畫修行,所以沒有大張旗鼓,只在太虛城的酒樓內,備了幾個墨畫愛吃的菜。墨畫吃得很開心。

  如此喧鬧了幾日,墨畫的心,便開始安定了下來。突破築基後期,就要考慮築基後期的事了。

  修道就是這樣,一坎接著一坎,邁過這道坎,將來還有很多坎在等著自己。不因一時的成就,而心生驕矜。

  也不因目標的宏遠,而焦躁懈怠。

  踏踏實實,一步一步,走好腳下的路。

  日復一日,扎紮實實地修行,點點滴滴地感悟,才能最終水滴石穿,鑄就登仙的大道。看似枯燥,看似漫長,但這才是真正的「捷徑」。

  唯有道心堅如磐石,有著大毅力,承受大艱辛,越過重重險阻,才能最終走到最後,得道成仙。墨畫沉下心來,一如往常,努力修行,練劍,學陣法。

  但幾日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獨孤老祖,怎麼不開門,抓我過去練劍了?」

  墨畫皺了皺眉。

  此前他費了大心力,殺神骸,斬邪胎。

  之後肉身虧損,昏迷不醒,被慕容長老照顧了幾天。

  傷勢好轉後,又顧著煉化神髓,吞噬神念,破解謎陣,突破瓶頸,忙忙碌碌的,無暇他顧。待回過神來,此時才突然意識到,早已過了七日之期了,而獨孤老祖還沒有找自己。

  「老祖忘了這件事了?」

  老祖年紀已經很大了,不知活了多少歲,偶爾記性不好,記不住事,也很正常。墨畫耐著性子等著。

  可又等了數日,已經過了兩個「七日之期」了,弟子居中,還是沒有動靜。沒有虛空裂縫,沒有那雙枯瘦的大手,什麼都沒有。

  「老祖..是不想再教我了?還是說,他出了什麼事了?」墨畫的眉頭微微皺起。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劃了劃

  可惜了。

  他才築基,撕不開虛空裂縫。

  他也去不了後山,見不到獨孤老祖,沒辦法問老祖到底發生了什麼。墨畫因此憂心忡忡。

  他覺得老祖對自己有「傳道授業」之恩,現在老祖情況未卜,自己總該為老祖做些什麼。因此白日,墨畫便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往後山溜去。

  但後山是禁地,當然不可能讓他溜進去。

  他甚至都沒到後山,就被內山的長老逮到了。

  按理來說,外門弟子,私進內山,也是要受罰的,不過墨畫情況特殊,誰不知道他「老祖親孫子」的傳說,更別說他陣道魁首的身份了,內山的長老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內山不能亂闖的,早些回去,我就當沒看到,不然我可沒法交代..」內山長老還很和氣。「嗯嗯,我就是迷路了。」墨畫道。

  找藉口這種事,他信手拈來。

  離開內山長老的視線後,墨畫又在附近轉了轉,可根本找不到通向後山的路。太虛門他混得再熟,但也僅限外山外門。

  內門所在的內山,包括人跡罕至的後山,本就不在他的「涉獵」範圍內了。轉了幾圈後,沒有任何收穫,墨畫沒辦法,也只能回去了。

  再轉下去,再被內山長老逮到,他就真的不好解釋了。

  長老又不是傻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一次就夠了,再得寸進尺,就有些冒犯了。墨畫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古樸浩瀚的太虛山,宛若一條蒼龍,蟄伏在乾學州界。

  外山綿延,像是龍尾,但後山,才是真正的山脈源流,是真正的「龍頭」。只是這龍頭,高聳入雲,藏在深深的雲霧中,看著神秘莫測,高處不勝寒神識感知不到任何東西,甚至因果也推衍不到。

  墨畫根本不知劍冢何在,也不知獨孤老祖,到底守在哪裡。

  他心裡隱隱有個感覺,似乎有什麼陣法,隔絕了一切,不容外人窺視,將最機密的東西,鎮在了雲霧深處,縹緲山巔。「太虛門,或許還藏有很多秘密..

  甚至,還藏著大兇險..

  要境界足夠高,才能接觸到。

  墨畫駐足凝望著後山,目光深邃,不知過了多久,這才默默轉身,沿著青石山道離開...

  弟子居中。 墨畫孤零零坐著。

  獨孤老祖沒了回應,也沒人給他開劍道的「小灶」了墨畫心中既是遺憾,又很是擔憂。

  但後山是禁地,除了破開虛空,他也沒辦法進不去。

  甚至現在看來,後山可能已經被封禁了,空間也被鎖住了,即便他真能破開虛空,估計也進不去。墨畫嘆了口氣。

  「希望老祖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有朝一日,還能再見到他...墨畫在心中默默祝願道。

  之後他便只能將這件事暫時擱下,開始繼續考慮自己修為上的事了。畢竟修士的第一要務,就是修行。

  修士只要不死,就要修行。不修行的修士,生不如死。

  「我現在已經築基後期了,下一步,就是金丹了...」

  「但我剛突破不久,修為還不夠火候,距離真正的金丹,其實還有不小的距離。」「而且金丹也沒這麼簡單..」

  墨畫考慮了下,這才發覺,想要結丹,還有很多事需要做。

  他走的是「神識證道」之路,鑄就的是神念道基,因此在修為突破金丹前,神識必須要先結丹,達到二十紋。這樣修為一旦突破金丹,神識會進一步倍增,乃至進一步發生質變。

  正式結丹之前,神識越強越好。

  在二十紋之上,每多一紋,自己神念的根基,就更深厚一分。而現在自己的神識,距離二十紋金丹,只差了一絲

  但這一絲,似乎並非簡單修煉,或是「吃」邪祟能「吃」上去的,應該需要一些契機,或是一些頓悟,或是「吃」一些特別的東西。

  但具體要怎麼做,機緣不到,墨畫也有些弄不清楚。神識結丹,需要契機。

  反倒是另一個問題,迫在眉睫,甚至已經急迫到了,他不得不現在就考慮的地步了:「法寶!」

  突破金丹所必備的,與金丹修士性命相修的,甚至一定程度上,決定了金丹境修士戰力的——本命法寶!

  本命法寶的事,之前還能拖一下,但現在墨畫已經是築基後期了,下一步,就要考慮結丹了,真的已經是拖無可拖了。再不想點辦法,就這麼耽擱下去,怕是這輩子都結丹無望。

  但問題在於,也不是墨畫真的想拖,而是實在沒辦法。

  他思來想去,根本想不到,自己應該選什麼東西,當做自己的「本命法寶」。墨畫想了想,又將神識,沉入識海,來到道碑前,存著萬一的心思,小聲問道:「你願意做我的『本命法寶」麼?」

  道碑根本理都不理他。

  墨畫又偷偷瞅了瞅道碑上的那道「劫雷」,還沒開口,自己就立馬打消了這個「僭越」的念頭。用劫雷當法寶,恐怕他還沒等結丹,自己就會被劈得灰飛煙滅了。

  更何況,劫雷又不是靈器,也沒法當法寶。

  墨畫又退出識海,取出獨孤老祖給他的那枚太虛竹劍。

  這枚竹劍,看似普通,但其中蘊藏著太虛門的上古劍意,是太虛門歷代先生,用心血鑄就的劍道源流。「用這個竹劍,來當本命法寶?」

  墨畫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這是獨孤老祖送..不是,是『借』給我的.」

  裡面蘊含的是太虛門的絕頂劍流,自己怎麼好私自就給煉成法寶?更何況,他又不是純粹的劍修。

  在神念世界中,他依賴神念化劍和神念道化,劍法可近戰,可遠攻,或許強悍無可匹敵。但在現實世界中,他正統的劍修手段,是很弱的。

  他倒是有一手絕活「御劍」,但這種御劍,御一次,炸一把靈劍。他總不能把自己的本命法寶給炸了吧..

  「不行…………」墨畫搖頭。「劍不行,那麼.」

  墨畫翻了翻儲物袋,取出了一枚銅錢。

  這是師父送他的那一枚銅錢,進萬妖谷前,他曾用來斷過吉凶。「銅錢法寶?」

  墨畫想了想,還是搖頭,「不能殺伐,不能防禦,只能算卦,跟『算命先生」一樣,這像是什麼樣子..」總不能別的金丹打架,刀劍法寶亂殺。

  自己打架,掏出本命銅錢,先算上一卦吧...

  「要算也是偷偷算,不能明目張胆,拿這個當法寶..

  墨畫又翻了翻儲物袋,裡面也有一些靈器寶物,可是這不好,那不好,挑來挑去,怎麼都不行。他沒辦法,只能去找人再請教下。

  反正他入乾學州界,本就是來修道求學的,要是什麼都知道了,他也就不拜宗門了。墨畫先問了一圈同門小師弟。

  卻得知他的這些小師弟們,修什麼功法,學什麼道法,乃至養什麼傳承靈器,鑄什麼本命法寶,結什麼品相的金丹,都是家族,長輩,爹娘老早就給安排好了的。

  一切的路,早就鋪好了。

  他們什麼都不用管,按著路子,一步步向前走便是了。墨畫是散修,別說金丹了,曾幾何時,築基都是奢望。

  這些「世家」出身的小師弟們的經驗,借鑑不了一點。

  墨畫又去請教教習長老。

  教習長老,傳道授業多年,修道知識淵博,倒是給了墨畫很多建議。墨畫本身地位特殊,為人處世,也討人喜歡。

  門內的教習和長老,於公於私,也都會為他盡心盡力,給的也都是真心實意的建議,生怕墨畫在本命法寶的事上吃了虧。甚至有些長老,連自己一些私密的傳承法門,都忍痛拿出來了。

  但建議太多了,墨畫有些挑花眼了。

  而且問題是,這些建議,都是建立在深厚的家族底蘊,和豐厚的修道資源的傳承上的,又費時間,又費靈物,更費靈石。最後的本命法寶威力,也不過是與一般世家嫡系子弟相當。

  當然,這其實也已經很了不起了。

  畢竟墨畫的起步,實在是太低了,現在臨時抱佛腳,能鑄成與世家嫡系子弟相當的法寶,已經足以見得,太虛門傳道底蘊的深厚了。

  按理來說,世家嫡系子弟級別的本命法寶,對墨畫而言,已經算是「奢侈」了。

  他一個散修,能跨越重重修道壁壘,如今跟世家嫡系一樣,鑄成上等的本命法寶,已經算是「一步登天」了。貪婪並不是什麼好事,不能奢求太多。

  但問題在於,這種鑄「本命法寶」的手段,成本實在太高了。

  而且,因為他是臨時抱佛腳,都築基後期了,才著手養本命法寶,少了漫長的「溫養」的過程,鑄本命法寶的消耗要更多。他要是一直留在太虛門,那倒還好。

  背靠宗門,依仗老祖,安安穩穩的,花時間和資源,將「本命法寶」養好。但墨畫知道自己的情況。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太虛門。

  他在太虛門修行,是為了求學,是為了修道,是為了彌補自己,散修出身,缺乏修道眼界,沒有修道人脈,以及完整修道傳承缺失的短板的。

  他不能一直留在這裡,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還有師父要救。

  總有一日,甚至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離開太虛門。

  一旦離開太虛門,孤身入九州,到時候風雨飄搖,險惡叢生,是沒有安穩的環境,和充足的資源,供他去養本命法寶的。而且,這些世家傳承的本命法寶,都是為了上品,乃至上上品靈根的天才準備的,與墨畫的根骨,還有他一身的修為手段,並不太契合。

  墨畫無奈,最終又去請教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坐在長老居中,面前擺著天機盤,似乎是有什麼事,這些天來一直不曾合眼,但墨畫請教的問題,他還是認真思索,而後緩緩道: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但一直沒什麼好的辦法,所以才沒跟你提及。」荀老先生看著墨畫,有些遺憾道:

  「我實話實說,你早已經過了溫養本命法寶的最佳年齡,此時無論怎麼選,都不太可能盡如人意...「我明白。」墨畫點頭。

  「那你想問什麼。」

  墨畫便請教道:「老先生,我的本命法寶,選什麼方向比較好?是刀劍攻伐類的法寶,還是金鐘罩,鐵布衫類的防禦法寶,抑或者是隱匿,偵查,逃命用的法寶?」

  荀老先生斟酌片刻,開口道:

  「你是陣師,只要會陣法,一通百通,其實不適宜這種單一功能類的法寶,尤其是刀劍類的殺伐法寶。」

  「本命法寶與修士性命相修,一損俱損。你肉身本就脆弱,修刀劍類的法寶跟人『硬拼』,實屬不智。萬一拼廢了,反噬也厲害。」

  「少數陣師,也會溫養一些,增幅畫陣速度,或是提升畫陣水準陣盤,或是陣筆類的法寶。」

  「但這種法寶的傳承十分冷門,而且增幅微乎其微。你陣法底蘊,本就深厚,畫得也快,這種增幅對你來說,可有可無。」荀老先生緩緩道,「因此..與其想著用法寶殺伐,或是增幅陣法,不如用法寶來補足..」

  「補足?」墨畫一怔。

  「不錯,本命法寶,與你性命一體,借本命法寶,來補自身的不足。」荀老先生頷首。「補什麼呢?」墨畫問道。

  「你最大的問題...」荀老先生沉吟,「是肉身孱弱,靈力單薄。」「因此首選,是補靈力的法寶。」

  「次選,是強肉身的法寶。」

  「實在不行,就學大多數陣師,修一個隱匿,遁術,保命或逃命類的法寶。」墨畫沉吟,「補靈力,強肉身,逃命..」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但具體鑄什麼,要你自己去選,我不大好替你做決定。」荀老先生知道墨畫真正的「背景」,也知道他身上的部分因果。

  但他對墨畫這一脈傳承的路數,其實並不特別清楚,尤其是與那人,與那宗門有關的,往往都不可按常理度之。荀老先生害怕好心辦壞事,給墨畫指了歪路,因此,他也只能給建議。

  具體的,還是要墨畫,根據他自己的那些,或是可見人,或是不可見人的古怪傳承,來自行抉擇。墨畫點了點頭,「多謝老先生指點,我明白了。」

  「嗯,」荀老先生頷首,思索片刻,又道:「你有什麼需要,儘管提,若是需要什麼『胚子」,也跟我說,我去太虛門庫房翻翻,看有沒有適用的..」

  對墨畫的事,荀老先生盡心盡力。墨畫感激道:「謝謝老先生!」

  荀老先生默默看了墨畫一眼,溫聲鼓勵道:「好好修行,修道多坎坷,一步一步來,千萬不可氣餒。」「嗯!」墨畫點頭。

  辭別荀老先生後,墨畫回到了弟子居。

  結合著荀老先生的建議,他又找了些修道典籍,像是什麼修士法寶品類大全,法寶入門,金丹從本命法寶開始...之類的看了看。

  可越看越覺得眼花繚亂,難以抉擇。墨畫忍不住糾結:

  「本命法寶,到底選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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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3 16:59:19
第919章 銅皮鐵骨

  墨畫將幾本與本命法寶相關的修道典籍攤開,一面研究,一面找了枚空白的玉簡,從頭開始,一一梳理:所謂本命法寶,是指與修士性命相修,與道法傳承息息相關的寶物。

  鑄了本命法寶,才能結丹。

  結丹之後,驅使本命法寶,也能發揮出比尋常靈器更大的威力。每個修士的本命法寶,都是唯一的,專屬的,只有他自己能用。

  而且不只是金丹,到了羽化,乃至將來的洞虛,本命法寶都會隨著修士修為的提升,越來越強。這個法寶,會陪修士很久很久。

  因此,選一門契合的本命法寶,至關重要。

  甚至,與其說它是一個法寶,不如說它以後就是修士肉身的一部分。

  在正統修道傳承中,金丹境的本命法寶,與修士還是分離的,修士是修士,法寶是法寶。

  可一旦到了羽化,法寶便可初步收入體內,從而真正達到,人寶一體。

  當然,也有金丹境就將法寶,融於自身的。

  譬如火佛陀,便是將兩枚火系法寶胚胎,置於胸口,替代自己的心臟,藉此謀求結丹之基。

  但這種手法是「禁術」,某種意義上,火佛陀也是迫不得已。

  墨畫記得這段恩怨:火佛陀當年作惡多端,差點被顧叔叔宰了,心脈受損,命懸一線,這才不得不鋌而走險,用這種極端的「結丹」之法,養了這兩枚「火焰心臟」,當做本命法寶。

  這是逼不得已,若非如此,他也未必敢這麼玩。

  畢竟在自己的心臟上動口子,內置法寶,一不注意是會沒命的。

  「法寶內置,替代心臟….」

  墨畫搖了搖頭,太偏激了,太嚇人了,這個玩不來…….……他低下頭,繼續翻看典籍。

  按照荀老先生的指點,自己的本命法寶,首選是能補足「靈力」的寶物。靈力是修士的根本。

  強大的道法,無一例外,都要消耗巨量的靈力。

  在修為不曾碾壓,戰術不夠陰險,算計不夠徹底的情況下,修士間的正面交鋒,大抵就是拼的靈力。

  誰的靈力多,誰能經得住消耗,誰能戰到最後,誰就能贏,能在死戰中活下來。

  尤其對靈修來說,靈力的多寡,更是至關重要。

  墨畫低微的靈力,向來是他最大的短板之一,僅次於他的肉身。

  因此,能用本命法寶,來補足靈力,是最優的選擇。

  「靈力類法寶….」

  墨畫翻閱典籍,終於在《修士法寶大全》上,找了幾件修界流傳比較久遠,傳承穩固的法寶傳承:《「玉靈葫蘆,白玉淨瓶,靈匣,聚靈簪...

  葫蘆,瓶子,匣子之類的形制,煉製之後,可以存儲自身靈力。

  因為是本命法寶,與自己性命相修,存的是自身的靈力,所以即存即用,即時補靈,無需再像靈石,聚靈丹那樣,花時間煉化,等於是一個外置的「氣海」。

  這在爭分奪秒的生死之戰中,意義重大。

  也正是因此,這類法寶,傳承十分稀缺,傳承之法,大都藏在大宗門,或是大世家中。而且造價異常昂貴。比一般世家弟子的法寶,還要貴上很多。

  也只有真正的宗門嫡系真傳,還有五品以上的世家嫡系天驕,才有資格養這種法寶此外,最大的問題,還是跟其他上等法寶一樣,要提前溫養。

  甚至這個更過分,從三歲開始,就要溫養。

  因為此類聚靈法寶,相當於另一個「氣海」,所以法寶與修士本身的親和度,要求更為嚴苛。若不從小開始溫養,法寶與修士排斥度高,很難溫養成功。

  即便溫養成了,品質也不會高,存儲的靈力周天,也會大打折扣。這就是最大的癥結所在。

  墨畫早已錯過了溫養的時機,甚至比起其他法寶,錯過得更為徹底。三歲啊..

  除非含著金湯匙出身,家裡有羽化或洞虛的長輩,誰能想得起來,從三歲就養這種東西,為結丹做準備....實在太奢侈了。

  若是勉強去養,但那就不得不接受,溫養火候不足,法寶與自身排斥,靈力貯存稀少,還有其他各種各樣想不到的副作用。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沒有這個命,根本不配養這類法寶。墨畫搖了搖頭,繼續往下翻。

  靈力類的不成,那就看肉身類的了。

  肉身類的法寶有兩個方向:一個是保護肉身的,還有一個是強化肉身的。

  保護肉身的,也就是一般體修溫養的法寶,譬如鎧甲,護心鏡,金鐘罩,鐵布衫等等。這些都是進階版的「靈器」,可以讓體修護住肉身,或是護住關鍵的命門。

  這樣體修近身廝殺,也會更加勇猛。

  當然,自己若是養這類法寶,就不是用來廝殺的,而是單純用來「保命」的了。算是一個兜底的手段。

  暗施冷箭,千鈞一髮,或有命懸一線,無法躲避的殺局,可以在危機關頭,替自己擋一下殺招,苟住一條性命。當然,這種情況擋這一下,法寶大概率也廢掉了。

  但法寶廢掉,也總比命廢掉要好。

  另一個方向,就是強化肉身類的法寶,顧名思義,可以直接強化修士的肉身。這也是墨畫,最大的短板了。

  但他看了下,此類法寶,同樣是很高端,而且很絕密的修道傳承,也遠不是一般修士能搞的。強化肉身的法寶,統一的名稱,叫做「銅皮鐵骨」。

  是一種,高端的,精密的,不僅涉及煉器,還涉及煉丹,以及部分陣法功能的,異類「法寶」傳承。「銅皮鐵骨」,分為兩類:外植皮,內植骨。

  在修士表皮,植入某些液類金鐵,覆蓋皮膚,形成「銅皮」或是「鱗甲」,可以讓修士刀槍不入。在修士骨骸之內,植入某些特殊的金玉,強化骨骼,同樣可以增幅修士的體魄,使其強悍無匹

  植入皮骨的法寶,統稱為「銅皮鐵骨」。

  當然,這只是泛稱,實際上會有金銀銅鐵,木石白玉等不同的皮,和不同的骨。

  這類法寶,形制特殊,用料特殊,傳承特殊,溫養或煉製的法門也特殊,也是頂級的世家傳承「銅皮鐵骨...

  墨畫有些心動。

  融於皮骨,隱蔽且方便,對肉身的強化,也是全方位的。而且這個一聽起來,就很帥。

  最主要的是,沒有提前「溫養」的前置條件,似乎結丹前,在銅皮,或是鐵骨中植入法寶就好,這對墨畫來說,就十分友好了

  墨畫暫時將這類法寶記下了,而後繼續往後看。最後是隱匿,逃遁類的法寶。

  大多數陣師,包括很多不擅長殺伐的煉器師和煉丹師,都會以此類法寶,當做本命之物。這也是一個常規的選擇。

  畢竟修道求長生。

  既然要長生,自然要「保全性命」,若是死了,成了短命鬼,還求什麼長生?

  但墨畫不同於尋常陣師,本身法術精湛,尤其精通隱匿術和身法,這類法寶對他而言,算是「錦上添花」,卻無法引起質變。

  因此選擇此類法寶的優先級比較低。

  不過既然是常規選擇,就意味著通俗和大眾。也意味著用的人多,比較靠譜,泛用性廣,雖不比別人好,但也不會比大多數人差。

  實用的,就是最好的,也沒必要事事「標新立異」。..

  墨畫又花了點時間,將修士法寶大全,還有其他一些法寶類的典籍,都這麼粗略翻了一遍,詳加比對,而後大致確定了自己的選擇:

  銅皮鐵骨!

  他的本命法寶,就植入「銅皮鐵骨」!以銅皮鐵骨,強化肉身!

  畢竟他的肉身,實在是太弱了。而他從小,其實也有一個體修的夢,想著將來哪一天,自己能以「拳」服人,或者像小師兄那樣,手持長槍,在萬軍叢中,殺個七進七出。

  當然,現在看還是不可能,但可以稍稍努力一下。

  以銅皮鐵骨作為法寶,無論是挨揍,逃跑,近身牽制,閃躲,都更方便了,哪怕是打悶棍,也更有力道了。不過,想以此作為法寶,估計很難很難。

  墨畫也只能努力,但努力的結果如何,既要看天意了。畢竟世間的事,也不可能全都按他的心意來。

  為了應對變數,墨畫還選了幾個備用的。

  一個,是保命用的鎧甲類法寶,金身鎧,危急關頭,說不定能救自己一條小命。再其次,就是隱匿用的布隱袍,和逃遁用的千里神行靴。

  墨畫更傾向千里神行靴,跑得賊快。幹了壞事,撒腿就溜,誰也追不上他。

  至於靈力類的法寶,看著倒是很美好...

  一旦養個「靈玉葫蘆」,等於擁有了第二個氣海,說不定他催使上乘道法,都不會太吃力。但這類法寶,「高不可攀」,他也就只能看看。

  考慮好了之後,墨畫第一時間,就去找了荀老先生,徵詢了一下荀老先生的意見。荀老先生有些意外,但琢磨片刻後,倒也點了點頭。

  肉身是墨畫最大的短板。

  若要補足短板,那彌補肉身上的弱勢,倒也合理。

  而且一旦植入銅皮鐵骨,對攻防和保命,都有提升,唯一的問題是..「我太虛門,沒這類傳承。」荀老先生道。

  墨畫愣住了,「內門也沒有麼?」

  荀老先生道:「也不能說沒有,但很少,而且不太適合你用。」

  「我太虛門其實歸根結底,是劍道宗門,祖上以劍法聞名,但有些劍法不大方便傳,因此才漸漸變得『中庸」,劍法、法術、武學什麼都會教一些。」

  「其他的法寶傳承倒還好,但『銅皮鐵骨」太特殊了,這個要對修士肉身,直接植入某些金石材料,既要祖上有傳承,也要歷經十數代修士,苦心鑽研,才會有相關的經驗和技巧沉澱下來,形成穩定的傳承。」

  「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否則植入的金玉材料,很容易出問題。」

  荀老先生尋思了一下,又道,「我手裡倒有幾門這類傳承,是早些年,無意間得到的,但都是鐵皮鐵骨,銅皮銅骨類的,太低端,也太粗淺了,用料也廉價,不太適合你。

  「而且,還有一個最關鍵的點...

  荀老先生看著墨畫,「銅皮鐵骨,對肉身負荷大,向來都是真正的體修才能修的,你若強行植入,你這個小身板,未必扛得住……」

  「沒有負荷小點的麼?」墨畫問道

  「也有..」荀老先生道,「但這類傳承,本就稀少,還要對肉身負荷小,那就更難找了。」即便是他這個洞虛老祖,都有些為難。

  傳承是修道之本,也是宗門和世家的立身之本。

  修界各勢力之間,傳承的壁壘是很森嚴的,竊取別人傳承,無異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太虛門雖是大宗門,但也還沒闊綽到,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地步,尤其還是這種,條件苛刻,負荷小,適用性廣的「銅皮鐵骨」類的頂尖傳承。

  墨畫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失落。

  荀老先生看在眼裡,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

  他散修出身,本就比別人難了,若是法寶再差一截,那越往後,越比不過別人。

  太虛門內,誰的法寶都可以馬虎,唯獨墨畫的馬虎不得,要用就用最好的,最合適的

  荀老先生沉吟道:「我想想辦法,找別的老東西問下,看他們手裡,有沒有合用的。若有的話,我換一門過來。」墨畫一怔,心中感動,小聲道:「代價不低吧..

  「無妨,」荀老先生寬慰他道,「你得了陣道魁首,保住了太虛門的名次,這都是你應得的。」墨畫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荀老先生便道:「實在不行,就扣你點功勳,就當是你花功勳,買的傳承。」荀老先生說到這裡,忽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墨畫的功勳點,已經太過「膨脹」了,不能再繼續膨脹下去了,光是封頂,不給他顯示,也不是辦法,是要想個辦法,讓他花點功勳了。

  墨畫也鬆了口氣。

  只要能養本命法寶,能結丹,花點功勳也沒什麼,這點輕重緩急,他還是能分得清的。

  本身功勳也就是這個用途。

  「謝謝老先生! 」墨畫感激道

  荀老先生頷首,想了下,還是道: 「我只能替你去找,但找不找得到,多久能找到,這個就不好說了,你最好有個心裡準備,留些備用的路子……

  「嗯,」墨畫點頭,「弟子明白。」

  之後,荀老先生便為墨畫,去尋本命法寶的煉製法門了。

  但這種事沒個准,也不知什麼時候會有準確的音信。

  而且,即便真有這類法門,也還會伴隨很多其他的問題.....

  騰,或是武學道法。

  墨畫研究了一下,發現銅皮鐵骨的植入,只是一類特殊的,煉器入體的手法,真正發揮或力,往往還要適配其他功法,圖墨畫有些無奈。

  有了植入方法,也未必會有配套的道法,或者說,這個配套的道法,也未必適合自己。

  越是高端的傳承,往往越是複雜艱深。

  對各類資質的要求,往往也越苛刻。

  大門檻邁過去了,往往裡面還有很多小的門檻。

  墨畫嘆了口氣。

  不過既然方向確定了,也沒必要瞻前顧後,堅持走下去便是了。

  此後的一段時間,墨畫都在研究如何以「銅皮鐵骨」之法,構建自己的本命法寶。

  他將一些疑難問題都整理出來,提前考慮,早做準備,儘量做到籌謀周全。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幾日後,墨畫正在弟子居,琢磨自己本命法寶的事,忽而令牌一顫,有消息傳來。

  是那枚魔宗的客卿令。

  墨畫一拍腦袋,這才記起,自己把魔宗那頭給忘了。

  主要是魔宗那塊,金丹也殺了不少,神骸也吃夠了,暫時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而他有更正經的事要做,也就是為結丹前的「本命法寶」做準備,所以已經好幾天,沒看自己的那枚「客卿令」了.

  墨畫拿起客卿令,看了看裡面的消息。

  不出所料,是尤長老發來的。

  而且不只一條,也不知都是什麼時候發的:

  「元先生,老八死了,不知我魔宗內,是否還有其他內鬼?」「.元先生?」

  「元先生?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為何不回復?莫非是對我宗門,心生不滿? 」

  「元先生…若見到消息,請回復。

  墨畫摸了摸下巴。

  完了,有點露餡了,也不知能不能圓過來,尤長老那邊,會不會懷疑自己..

  「要不就不跟他們玩了?」

  墨畫琢磨了下。

  金丹殺過了,神骸吃過了,邪胎也斬了,瓶頸也突破了,神髓也近乎純金了……………………

  自己的目的,幾乎都達到了。

  魔宗那邊,似乎的確沒必要浪費時間,再跟他們周旋下去了。

  本來麼,自己一個小小築基修士,總跟這些窮凶極惡的金丹魔頭打交道,有點不太像樣,而且實在是太過兇險了。

  見好就收,能抽身就及早抽身。

  剿滅魔宗的事,丟給道廷司就行,自己只要偶爾「監控」下進度,別讓顧叔叔送命就行。

  現在養本命法寶,才是真正的大事,耽誤不得。

  不過在此之前,自己辛苦了這麼久,最後一筆「羊毛」,還是得薅一下………………

  墨畫琢磨了下,便給尤長老傳書:

  「我被道廷司的走狗盯上了……」

  果然,片刻後,尤長老那邊便傳書道:「竟有此事?」

  「道廷司的走狗,當真該死!」

  墨畫沒答覆,假裝自己在被道廷司追查,風聲鶴唳,故意晾了尤長老半天,這才回復道:

  「你們行事不密,連累我了!」

  墨畫先發制人,把鍋先甩了過去。

  「我的行蹤暴露了......」

  「道廷司有高手,在用雷磁追蹤我,我害怕被查出線索,因此只能藏頭露尾。」

  「一旦被搜出蹤跡,被道廷司圍剿,我必死無疑!」

  墨畫沒說假話,因為真正的「元先生」,就是這樣死掉的。

  尤長老聞言一凜,致歉道:

  「是我們行事不周,連累先生了,那您現在......」

  墨畫沒有答覆他,而是將尤長老又晾了一會,這才道:

  「形勢不妙,我要暫避一陣風頭,在此之前……...」

  墨畫眼眸微凝,發了一條消息過去,「我要我的報酬…….……八十萬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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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7 20:57:33
第920章 一條龍

  八十萬靈石!

  哪怕對金丹來說,都不是一個小數目。

  金丹境修士,賺靈石的手段多,但消耗同樣也很大,很多金丹修士,身價或許數百萬,乃至上千萬。

  但那是算上洞府、法寶、靈器、丹藥等所有修道總資產的身家,現成的,可流動的八十萬靈石,他們未必能拿的出來。

  更別說,墨畫這個築基了。

  他從小到大,都沒「賺」,甚至沒見過這麼一大筆靈石。

  雖然嚴格來算,這筆酬勞應該是「元先生」的。

  但元先生已經不在了,他後續的「差事」,都是自己在接手,這筆靈石,由自己來拿,也是合情合理的。

  客卿令對面沒有消息。

  尤長老沉默了。

  墨畫不動聲色耐心等著,心中卻不免有一點點忐忑。

  這個尤長老,不會賴帳吧?

  堂堂魔宗,不會這么小氣,剋扣我的八十萬靈石吧……

  墨畫正忐忑間,尤長老那邊卻爽快地傳書道:「沒問題,這是元先生應得的報酬。」

  墨畫鬆了口氣。

  尤長老:「這筆靈石,我如何給先生?」

  墨畫想了想,「現在風聲緊,其他手段都不方便,煩請尤長老將靈石放在儲物箱中,埋在孤北山以南,五十里的山坡處,並在其上,立一塊無字碑。我自會想辦法去取……」

  尤長老沉默片刻:「元先生行事,果然周到。」

  墨畫傳書道:「還請尤長老不要食言。」

  尤長老:「這是自然。」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商議妥當之後,聊天結束,墨畫收起了客卿令,心情大好。

  八十萬靈石,即將進入自己的口袋了!

  發大財了!

  儘管有騙的成分,但不多,只騙了一點點,而且這是劫魔濟道,是正大光明的事。

  但墨畫開心了片刻,心頭又浮起一絲疑惑:

  「殺人如麻的魔修的靈石,是這麼好賺的麼?」

  「尤長老會不會陰我?」

  他設身處地地想了下,自己若是「尤長老」,不用說,百分百會陰自己,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把八十萬靈石交出來。

  這筆交易,沒這麼簡單。

  但到嘴邊的肥肉,又不能不吃,不去咬一口,怎麼知道是陷阱還是肥肉?

  八十萬靈石啊,這麼大一筆巨款,哪怕是魚餌,也值得去咬一下鉤。

  「問題是,怎麼去拿?」

  萬一尤長老真的設伏,打算坑自己,那自己一旦露面,就危險了。

  墨畫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去找到荀子悠,偷偷道:「長老,您能幫我一個忙麼?」

  「行。」荀子悠很爽快,「什麼忙?」

  「替我去取一個東西,」墨畫道,「孤北山以南,五十里的山坡上有一個空冢,冢上有一塊無字碑,挖了碑,下面埋著一個箱子,荀長老,您把箱子拿給我。」

  荀子悠愣了半晌,「空冢,無字碑,箱子?」

  這都什麼跟什麼……

  荀子悠狐疑地看著墨畫,「你又瞎鼓搗什麼呢?」

  墨畫道:「我賺外快呢。」

  「外快?」荀子悠來了興趣,「能賺多少?」

  「還不好說,要看對面有沒有騙我,」墨畫壓低聲音,對荀子悠道,「假如我賺到了,給您分成。」

  荀子悠有些好笑。

  還分成。

  你一個築基弟子,能賺多少?撐死一兩萬頂天了,再分一分,也不知還剩多少。

  「你都留著吧。」荀子悠隨意道,「我一個長老,怎麼可能要你的靈石?」

  萬一讓老祖知道了,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過兩天,我去替你拿。」荀子悠道。

  「嗯嗯,謝謝荀長老!」墨畫笑道。

  隨後,他又叮囑道:「但是,您要留點心,可能有人會埋伏,或者會跟蹤您,意圖對您不軌。」

  荀子悠眼皮一挑,「埋伏?」

  墨畫點頭,而後感嘆道:「這年頭,賺點靈石其實很難的,任何有收益的事,都伴隨著風險。」

  所以他才請金丹後期的荀長老替他跑這一趟。

  在三品州界,即便金丹魔頭設伏,以荀長老的修為,應該也不會有大礙。

  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

  自己現在在太虛門,背靠這麼多大樹,有些風險根本不用自己承擔。

  「需要殺人麼?」荀子悠問道,「若有不開眼的宵小,我可以一劍替你斬了。」

  「不用,不用。」墨畫連連搖頭。

  殺了人,暴露了荀長老的劍法,反而會引起魔宗的懷疑,自己以後就不好混了。

  「您就偷偷地,將箱子取來給我就行了,儘量不暴露身份,也別跟人動手,悄悄地,就像……」

  墨畫琢磨了下,「就像您當初悄悄跟蹤我一樣。」

  荀子悠:「……」

  這段不光彩的「保鏢」歷史,他一點也不想提。

  之後墨畫又說了些注意事項,這件事就交給荀子悠長老去辦了。

  幾日後,不知經歷了些什麼,風塵僕僕的荀子悠,便將一個紅木箱子,遞給了墨畫。

  「是有埋伏,兩個金丹,穿著黑衣蒙著臉,身上血氣邪性,似乎是魔修,跟了我一路。」

  「我本想將他們宰了,但忍住了,只在山裡繞了幾圈,將他們給甩了。」

  「這是你要的箱子,埋在空冢里,我給你帶回來了。」

  墨畫看了看箱子,見箱子外封口完好,顯然不曾開過口,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其他問題,這才動手開箱。

  荀子悠長老沒走,也在盯著墨畫開箱。

  他倒不是想知道箱子裡有什麼,而是害怕箱子裡,藏了些機關陷阱,傷到墨畫。

  這箱子,可是他帶進太虛門的,萬一裡面有些貓膩,害了墨畫,那這個鍋就全都算在他頭上了。

  墨畫也沒背著荀長老。

  做事要講究道義。

  荀長老替他承擔風險,將箱子取回來了,那自然不能讓他吃虧。

  有好處要想著別人,互利互惠,這樣以後才會有人願意幫伱的忙,路才能越走越寬。

  墨畫就這樣,當著荀長老的面,拆了封箱的陣法,打開了紅木箱口,看到了裡面一堆黑黢黢的爛石頭。

  荀長老拿起一塊石頭看了看,轉過頭對墨畫道:

  「你這生意,做得還挺……別致,也不知這些爛石頭,能賺十枚靈石麼。」

  墨畫的臉瞬間一黑。

  好一個尤長老!

  這個該死的老東西,不給靈石,拿一堆爛石頭糊弄自己!

  墨畫感嘆道:「失算了,人心真是太險惡了,經不起一丁點信任。」

  荀長老臉色微妙,心道你這孩子,肚子裡壞水也沒少過。

  「這箱子裡,原本該裝的是什麼?」荀長老好奇道。

  「靈石。」墨畫道。

  「靈石?」

  「嗯,八十萬靈石。」

  荀長老愣住了,「多少?八十萬?」

  墨畫點頭。

  「你搶劫去了?」荀長老忍不住問道。

  「不是,這是我靠自身的陣法,賺的辛苦錢。」墨畫一臉正經。

  荀長老嘴角抽搐。

  什麼辛苦錢,能一次性賺八十萬?

  「現在呢?能追回來麼?」荀長老問道。

  墨畫嘆道,「我想想辦法吧……」

  「有什麼需要找我,別自己冒險。」荀長老道。

  「嗯嗯。」墨畫滿口答應。

  送走了荀長老後,墨畫回到弟子居,便冷笑著給尤長老發消息:

  「尤長老,好算計。」

  這個老東西,果不其然是在陰他。

  尤長老故作不知:「元先生,何出此言?」

  墨畫譏笑:「明人不說暗話,尤長老不給靈石便罷了,為何還找人蹲我?若非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尤長老語氣便軟了幾分:「還請元先生見諒,尤某此舉,是想請元先生前來一敘,共商大事。大行不顧細謹,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先生海涵。」

  墨畫冷笑:「我們這行的規矩,尤長老難道不知道?」

  尤長老沉默片刻,反問墨畫:「元先生,成大事者,可否惜身?」

  「你什麼意思?」

  「尋求大道者,心有大志,豈會在乎一己的安危?胸有宏圖者,格局廣大,豈會在乎一時的得失?元先生,若有鯤鵬之志,何須介懷於一時的嫌隙?」

  「你當我第一天出來混?」

  「元先生……」

  「靈石你給不給?」

  「元先生,我不相信,您的格局就只有這麼一點,這區區八十萬靈石,真的會被您放在眼裡。」尤長老道,「只要您投靠我們,以後不只是靈石,您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墨畫不信,「尤長老,不是我小看你,你終究也不過是魔宗的一個金丹長老吧?能許下這麼重的諾言?」

  尤長老輕笑:「魔宗算什麼?元先生,只要您與我們共襄大計,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我們的大計,需要您這樣頂尖的陣法人才。」

  墨畫皺起了眉頭。

  魔宗算什麼?

  這個尤長老,口氣這麼大?

  而且看樣子,他經常做「說客」?這套說辭,竟如此嫻熟……

  「你們能給我什麼?」墨畫問道。

  「您想要什麼?」

  「我要女人。」墨畫胡扯道。

  「任何靈根,任何資質,任何年紀的爐鼎,都隨您挑選,乃至一些世家血脈的女子,也可以任您享用……」

  墨畫心中暗罵。

  八十萬靈石都捨不得給,畫餅倒畫得挺花……

  但他要考慮結丹的事了,哪裡來的閒工夫,與這尤長老閒扯。本來他要靈石,就是想最後薅一把羊毛,哪裡還會信他們的大餅,跟他們再扯皮下去。

  「我不信,」墨畫道,「除非給我看看你的誠意。」

  「元先生,想要什麼誠意?」

  「把我的八十萬靈石給我。」

  尤長老額頭微跳,說來說去,又轉回來了。

  這八十萬靈石一旦給了,錢債兩清,這位元先生,肯定立刻就消失了,再想找到他難如登天。

  他們也會損失一位極其稀缺的雷磁陣師。

  「元先生的格局,不妨放大一點……」

  墨畫沒理他。

  這年頭不給靈石,空談格局,都是騙子。

  尤長老卻不願放墨畫跑,他沉思片刻,便道:

  「這樣吧,契約延期,請元先生繼續為我魔宗做事,為期三年,事成之後,我一共給您一百八十萬靈石酬勞,您意下如何?」

  墨畫愣住了,片刻後,在心裡「呸」了一聲。

  還一百八十萬……

  八十萬都不給,還一百八十萬。

  「當真?」

  尤先生鄭重道:「當真,絕無虛言!」

  墨畫躊躇片刻,最終似是無奈妥協道:「好,這是我最後的信任了,還請尤先生,不要再食言了。」

  尤先生:「這是自然,尤某一定言而有信。」

  聊天結束,雙方達成約定。

  墨畫切斷了元磁感應,放下了客卿令,心裡來氣:

  「好你個狗頭軍師,連我的靈石也敢扣。」

  說什麼一百八十萬靈石,他信才有鬼了。

  「敢欠我的帳,你給我等著……」墨畫心裡暗暗道。

  他原本打算見好就收,不想與這魔宗牽扯了,但現在平白無故,被欠了八十萬……不,現在是一百八十萬的債了,而且還是「爛帳」,他怎麼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堂堂師伯,都不曾欠過自己一碗麵。

  區區魔宗,還想欠自己一百八十萬靈石?

  墨畫花了點時間,在心裡籌劃了一下,到了晚上,便在弟子居中,取出歸源玉簡,接入客卿令,利用雷磁小人,滲透進了魔宗的底層元磁復陣。

  他準備多挖一些權限,挖深一些。

  客卿令的權限,算是「准長老」的級別,位於所有弟子之上,僅比正宗長老的權限低了一點。

  正因如此,權限的封鎖,也更嚴密。

  再加上,這枚客卿令,之前被死掉的「元先生」,以獨門的雷磁傳承「破解過」,覆蓋了固有磁紋,也涉及了二品三品混雜的,類似「降頻」的陣法原理。

  墨畫短時間內,也研究不明白,就暫時放下了。

  但現在,這個魔宗的狗頭軍師,竟敢剋扣他的靈石,墨畫生氣之下,便又將這客卿令撿起來了,打算多花點時間,搞點大事。

  首先,還是想辦法滲透。

  墨畫放開神識,感知客卿令底部的元磁構造。

  「准長老」級別的元磁陣,二三品磁紋摻雜,彼此嵌合,宛若金鐵鑄就的磚石,砌成城牆,將所有底層權限,都封存在了裡面。

  這些磁紋構成的城牆,固若金湯,牢不可破。

  尤其是裡面的三品磁紋,根本不是墨畫二品的雷磁造詣所能攻克的。

  但墨畫的雷磁流派與眾不同。

  他的「雷磁小人」,是雷磁陣流的雛形,雖然目前還比較幼小,但不拘泥於陣法形制,可以自由在磁海徜徉,篡改磁紋,比尋常雷磁陣師的手段,要高明太多。

  墨畫便操控雷磁小人,在更高層的,長老以上的磁紋「城牆」上,一道一道磁紋,嘗試著滲透。

  三品和二品嵌合,再怎麼樣完美,都會有縫隙。

  只要找到縫隙,嘗試著「挖牆角」,就能一步步滲透進更深層的元磁,竊取更深的機密。

  這其實是作弊。

  其他陣師,只能通過固定陣法,生成雷磁,來影響磁紋。

  但墨畫等於將雷磁「擬人」化,能自由行動,篡改磁紋。

  但同時,這也是一種很笨的辦法。

  要花不少時間,一道道磁紋嘗試。

  墨畫的時間很寶貴,之前他不想這樣浪費時間,但現在他被尤長老陰了,便決定深挖一挖魔宗的牆角。

  之後的幾天,墨畫所有的空閒時間,都在做這件事。

  他對雷磁小人的操控,越發得心應手,對雷磁的理解,也越發深刻。

  而經過不懈努力,墨畫也終於從固若金湯的磁紋城牆上,撬開了幾絲裂縫。

  裂縫意味著,權限的空白。

  墨畫嘗試著用雷磁小人,順著裂縫,爬進元磁更深處,但失敗了。

  元磁是密封的,是排外的。

  雷磁小人品階太低,歸源的程度還不夠深,受元磁排斥,根本滲透不進去。

  墨畫只能退而求其次,從裂縫中截留磁紋。

  截取磁紋後,墨畫將這些磁紋記下,而後一一對照著注釋,進行「破譯」。

  這些磁紋更複雜,加密程度更高。

  但墨畫元磁造詣深厚,並非尤長老這種半吊子,所以破解起來也不難。

  一道道複雜的晦澀的磁紋,被墨畫破譯成文字,記錄在紙上。

  這似乎是魔宗內,不知哪幾位長老間「加密」的對話,因為是截取的磁紋碎片,所以文字斷斷續續,而且時間有些錯亂:

  「束手束腳,進度太慢了……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快了……」

  「我不明白,搞這個『魔宗』做什麼?畫蛇添足……」

  「沒這個魔宗,怎麼發展教眾?那些東西,難道要我們親自去布?」

  「布道需要傳承,血功傳承最合適,易學也易傳播。」

  「屠先生竟能找到這門傳承……」

  「這是血煉門的傳承,千萬別說出去,不然容易沾惹因果。」

  「血煉門……」

  「我沒記錯的話,血煉門的淵源,可上溯到那位『道人』?」

  墨畫看到這裡,心底一寒。

  道人?

  又是道人……是師伯?

  墨畫琢磨片刻,搖了搖頭,「不對,師伯的道號是『詭』字,與血無關,他也不會傳這種道,換句話說,師伯真要來傳道,現在的魔宗沒幾個人還能保持理智。」

  「那難道是……」

  三個字浮現在墨畫心中,但他沒有說出口。

  同時,他殺掉的那隻,走鮮血之道,凝戮血之人的三品神骸,也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還有血煉宗,這三個字他也覺得很熟悉,似乎之前接觸過。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串聯了起來……

  墨畫皺眉,繼續往下破譯磁紋:

  「既是……那位道人,這事豈不是有些蹊蹺?」

  「道人圖謀,絕對非同小可。」

  「別再聊了,你們別忘了,那位道人走的是什麼道,一旦沾惹了,你我都別再想有善終……」

  「不是沉眠了麼?」

  「這麼多年了,竟還沒死?」

  「把你剛剛這段話抹掉,你想死別帶上我。」

  「妄言道人生死,真是不知者無畏……」

  ……

  墨畫微微恍然,他這才意識到,這個魔宗可能真的沒那麼簡單。

  他想多看點「道人」的事,只是後面的談話又斷掉了。

  磁海茫茫,他權限受限,一時也找不到相關的內容。

  墨畫沒辦法,只能耐著性子,繼續去竊取磁紋,但此後截取到的磁紋,聊的又是別的事了:

  「我們反了吧。」

  這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墨畫破譯完,自己都愣住了。

  合著這魔宗里,二五仔還真不少。

  他繼續看下去:

  「屠先生撒謊了,他肯定騙了我們,他絕對有其他圖謀。」

  「我們不能再這麼賣命了,乾學州界,也絕非久留之地,恐怕不久就有大災……」

  「逃不掉,你別忘了,我們一身傳承,受大哥壓制……」

  「那就……把大哥做了!」

  墨畫:「……」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趣了起來……

  墨畫津津有味地繼續向下看。

  「混帳,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大哥不敬?」

  「風水輪流轉……」

  「別痴心妄想了。」

  「你別忘了,大哥身上,可是紋了一條龍……」

  ……

  正看戲的墨畫,忽而愣住了。

  龍?

  電光火石間,似乎有什麼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大哥身上,紋了一條龍?

  身上紋了一條龍?

  墨畫心頭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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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8 10:37:20
第921章 四象青龍
“你别忘了,萬妖谷到底因何而建……”
“那麽多修士被拿來做試驗,在身上融各類妖紋,使其堕化爲妖修,目的就是不停試錯,不停叠代,不斷融合,最終養出這一條“龍”來。”

“龍意味着什麽?”

“四象龍紋,乃真正的大荒皇族,才有資格煉化的神獸之紋。一旦煉成之後,身負青龍之力,皮如龍鱗,堅不可摧,呼若龍吟,威嚴至極,萬妖臣服,莫敢不從……”

“你修的是熊妖之道,雖然很強,但你也别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妄圖打大哥的主意,否則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但是,我看大哥他……”

“閉嘴,此事休要再提!”

……

墨畫握着客卿令,看着磁紋破譯出的文字,神情怔忡,但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龍紋!

神獸之紋!

四象青龍陣紋?!
萬妖谷豢養那麽多妖修,最大的目的,原來就是利用數量龐大的妖紋,不停叠代,不停優化,從而最後養出這副青龍紋?!
怪不得……

怪不得在萬妖谷時,那屠先生在知道形勢不妙的情況下,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毀屍滅迹”了。

妖修全部被屠先生命令着去送命了。

妖修身上的四象妖紋,也全都自爆,炸成了一灘血霧。

此外,所有陣圖,書籍,玉簡,要麽被轉移,要麽就都被銷毀了,一點沒留。

他是一點也不敢留。

生怕留下線索,被人通過殘存的陣法,順着陣理的脈絡,推算出他的圖謀。

屠先生的真正意圖,是想複原出真正的,擁有神獸之力,且傳承近乎滅絕的——四象青龍陣法!
“好大的野心……”

要不是墨畫此時,利用歸源出的源紋雛形,滲透進魔宗内部,無意間窺探到了這些消息,他也根本沒想到,屠先生竟有如此野心。

那這麽一來……

“萬妖谷,是用來研究,并且試驗四象青龍紋的……”

“那煙水河上的龍王廟,應當也與此事相關……”

“龍王廟,龍血,龍骨……”

“萬妖谷研究陣法,龍王廟提供素材。”

墨畫又想起,龍王廟中那個可以化出龍鱗,變成怪物,刀槍不入的巫先生。

這麽看來,那個巫先生,也是青龍陣的“試驗品”?
或者,他也是利用了“四象青龍陣”的研究,這才一定程度上,擁有了堅不可摧的青龍之力?
墨畫漸漸把一切都聯系起來了。

同時,一個大膽的念頭,也漸漸在他心頭浮起:

四象青龍陣法……

“我的本命法寶,要不就……”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慢慢思索:

“銅皮鐵骨”,隻是一類法寶形制的統稱,其核心是用某些特殊的靈性材料,以秘傳的丹醫,煉器,陣法手段,附着在皮膚上,或是植入骨骼内,以達到強化肉身的目的。

但其本質,還是一層外置的“皮甲”,或是内置于骨骼的“铠甲”。

對體修而言,這套“銅皮鐵骨”自然攻防一體,無比強大。

但對自己來說,還是不太契合,還是少了些“靈魂”。

而眼下,屠先生的謀劃,算是給自己提了個方向:
陣法!

銅皮鐵骨,隻是形式,自己神識證道,走的是陣法之路,本命法寶自然應當與“陣法”有關。

而眼前,似乎就有一個最爲合适的陣法:

四象青龍陣。

舍其魔教血腥的妖紋手段,以“銅皮鐵骨”的鑄造方法,将這副“四象青龍陣”,當做自己的本命法寶,融于自己的肉身,皮化龍鱗,掌控神獸之力!
墨畫一時心情有些激蕩,而後他又靜下心來,仔細思索:

“但這個四象青龍陣,是屠先生不知籌謀多久,耗費了多少心血,精心研究的東西,肯定沒這麽簡單……”

“首先是素材……”

“龍血……自己手裏沒有……”

“龍王廟的巫先生,他能化出龍鱗,肯定吃過龍血,但他死得幹脆,沒有線索留下,那就隻能……有空去龍王廟找找看?”

“或者,在魔宗内部找一找,金丹魔頭口中的‘大哥’……也就是魔宗的頭領,既然修的是四象龍紋,溫養的是青龍之力,不可能沒有龍血。”

“龍肉……不知道要不要。”

“龍骨……”

墨畫忽而心底一跳,猛然想起,“龍王廟裏的那個……本命龍骨神像!”

這個神像,是龍骨鑄成,藏在龍王廟大殿深處,被自己尋到後,藏在了小漁村,用來給小銀魚栖身了。

随後墨畫又皺眉。

但這個龍骨神像,氣息古老,力量神秘,因果也太大了,自己未必能将其融進體内。

即便融了,怕是也解決不了龍骨和人身的排斥問題。

還有,一般的“銅皮鐵骨”的熔鑄之法,應該無法将龍骨,融進修士的肉身。

這可是“龍”骨。

哪怕隻是普通的河龍王,其筋骨中蘊含的強大力量,也絕非修士所能承受的,

更何況,自己的肉身向來就弱。

不隻是龍骨,此外,還有其他問題。

萬妖谷的四象妖紋,用的全是邪陣手段,養出來的青龍神獸紋,恐怕也不會是正經的“青龍”。

若是如此,将這邪陣弄在身上,豈不就等于入了魔道了麽?
還有,這四象青龍陣,據魔修所說,是真正的大荒皇族,才有資格煉化的神獸之紋。

既然如此,若要煉化這青龍陣,傳承四象神獸之力,應當也會有血脈要求?
自己的體内,并沒有流着大荒皇族的血,會有這個資格來煉化青龍紋麽?

這些還都隻是眼下想的到的問題……

這種強大的,古老的,近乎失傳的,沒有慣例,即便是屠先生也要拿無數妖修的性命來進行研究的青龍陣,真要着手将其煉化爲本命法寶,遇到的困難,恐怕還會多很多……

墨畫的眉頭越皺越緊。

“太難了,問題太多了……”

墨畫心中糾結,可深思熟慮了好久,他幾番躊躇,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不管了,就給自己紋一條龍!

選普通的結丹法寶,比較穩妥,也沒什麽風險。但沒風險,就意味着隻能“平庸”。

煉化四象青龍陣,不用想也知道,必然險阻重重,艱難萬分。但也正因如此,才有追求的價值。

“本命法寶”性命相修,伴随着修士一生,奠定了修士結丹的根基,是金丹修士最大的“分水嶺”之一。

很多大世家的嫡系天驕,更是從三歲開始,就要溫養法寶胚胎了。

墨畫本就在靈根,肉身和底蘊方面,大幅落後于這些世家子弟,若本命法寶,再不選個好點的,将來明面上的修爲差距,隻會越拉越大。

這青龍陣,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他也不會有什麽念想。

但既然機緣巧合,讓他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眼前,哪怕再難,都要嘗試一下。

不然錯過這個機會,将來再後悔也晚了。

更何況,他以後要做的事,無論是救師父,還是尋求萬法,得道成仙,都要更難。

現在退縮了,将來的路,隻會越來越難走。

墨畫點了點頭,心中決定了:

他要給自己,整一條龍!

想辦法煉化“四象青龍陣”,以此作爲自己的本命法寶!
凡事盡人事,聽天命,想要任何好東西,都要付出相應的努力。努力未必有結果,但不努力,天上肯定不會掉餡餅。

既然決定了,墨畫也就不猶豫了。

“若要煉化四象青龍陣,材料的問題,可以之後再考慮,邪陣的手法,也可以再行甄别,但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是要想辦法,将‘四象青龍陣圖’弄到手……”

墨畫在心中思索道。

四象青龍陣圖,是一切的前提。

沒有陣圖,其他一切全都是空談。

而這副陣圖,是四象陣法中,以神獸“青龍”爲名的,最頂尖的陣法傳承之一。

退一萬步說,哪怕自己不将其煉爲本命法寶,也一定要想辦法,将這陣圖搞到手。

四象青龍陣圖,光是聽名字,就很不得了。

“可話又說回來,陣圖怎麽搞……”

墨畫坐在桌前,托着下巴,心思不停泛動,“魔宗的頭領,他給自己紋了青龍紋,那說明他身上肯定有青龍陣圖。”

“但他是頭領,神秘莫測,而且是金丹後期修爲,再加上青龍紋——哪怕是殘缺的,實力肯定也十分恐怖,想打他的主意,有點想多了……”

“那……屠先生?”

“屠先生手裏,肯定也有,但他大概率是羽化,比魔宗頭領還強,更不可能從他那裏虎口奪食。”

“魔宗裏面,應該也沒其他人知道這副陣法,哪怕是‘狗頭軍師’尤長老,都未必知道這副陣圖的線索……”

墨畫想來想去,似乎真的一點突破口都沒有……
他給自己紋一條龍,當作本命法寶的大計,還沒開始,就已經“崩殂”了……

之後幾天,墨畫都在琢磨這件事。

終于,幾日後,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魔宗的功勳寶庫!”

功勳寶庫,是用來存放宗門寶物和傳承的地方,正道如此,魔道也是如此。

四象青龍陣圖,絕對是宗門寶物,有可能就存放在魔宗的功勳寶庫中。

但問題又在于,這陣圖又太寶貴了,寶貴到功勳寶庫,也未必有資格去存放它。

兩者皆有可能,但至少是一個方向。

有方向,就值得嘗試。

墨畫思索完畢,便正式打算,對魔宗的“功勳庫”下手——這也是他很早之前,在學元磁陣法之初就有的設想:
利用元磁陣理,篡改陣法權限,竊取其他宗門庫裏的資源和傳承!

墨畫嘗試了一下,然後不出意外失敗了。

竊取傳承,沒那麽簡單。

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元磁陣法水準。

“功勳箓”是所有宗門的元磁要地,任何宗門,在構建元磁陣法的時候,對“功勳庫”的管理,都是最嚴密的。

但管理嚴密,墨畫不怕,他最大的症結,還是在于他隻有築基修爲,陣法造詣,頂多隻能到二品。

以二品陣法水準,想滲透進魔宗的“功勳庫”,根本沒可能。哪怕利用作弊一般的雷磁小人都不行。

就這樣,唯一的路又堵死了。

墨畫忍不住歎氣,心中感慨。

自己的修爲,果然還是太低了。

很多陣法都沒辦法學,高端的手段也用不了。

“什麽時候能結丹,或者羽化就好了……”

到時候他就能學三品,乃至四品的陣法了,陣法的效用和威力,都能更上一層樓。

哪怕隻是金丹,掌握了三品陣法,在整個修界的陣法體系中,也是居于中上層的主流了,大多數高難的陣法,隻要有機會,都能有所涉獵……

墨畫一時有些愣神,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有點想遠了。

還是先考慮青龍陣圖的事。

“築基水準,三品元磁……”

墨畫又考慮了片刻,忽而眼前一亮,想到了什麽。

到了旬休,他又約鄭長老見面了。

兩人在茶館坐下,一起喝了杯茶,墨畫便道:“鄭前輩,我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整套雷磁傳承,但發現……”

“等會,”鄭長老愣了下,“你說什麽?”

墨畫道:“我說我機緣巧合下,得了一整套雷磁傳承,包括陣盤,陣圖,還有一些陣書心得……”

鄭長老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

“你是說……一整套雷磁傳承?”

雷磁傳承,還是附帶陣盤和陣圖的。

這對陣師,哪怕是家學淵源的雷磁陣師來說,都是“性命攸關”的東西。

這是機緣巧合,能弄到的麽?

鄭長老當即臉色一肅,目光一沉,“你是不是……殺了一個雷磁陣師?”

不殺了一個正統的雷磁陣師,根本弄不來這副身家。

墨畫也有些錯愕。

鄭長老果然厲害,自己這個“機緣巧合”的過程,被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墨畫糾正道:“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殺的?”

“道廷司。”墨畫說得光明磊落。

“道廷司?”

“嗯,”墨畫點頭,“我提供了一點點小線索,道廷司的人順藤摸瓜,揪出了一個雷磁陣師的位置,然後将他殺了。”

鄭長老神情恍然,當即就明白過來,爲什麽早些時日,墨畫要來問自己“元磁定位”的事,合着是用來“定點殺人”的。

他這“學以緻用”,用得倒是挺勤快……

鄭長老皺眉。

“是一個魔修,幹了很多壞事,死有餘辜。”

墨畫補充交代了一句,以免影響自己在鄭長老心目中,“正直善良”的形象。

鄭長老神情微妙,又奇怪道:“道廷司殺了這陣師,竟能讓你将這些陣盤和陣圖,都據爲己有?”

墨畫道:“我動用了一點點,小小的人脈。”

墨畫很謙虛。

當然,這個人脈其實一點也不小,既有宗門真傳長老,還有道廷司實權典司,他從中斡旋,這才将這些東西貪……不是,是将本屬于太虛門的陣法傳承,帶回了太虛門,并由自己暫時保管。

鄭長老沒話說了。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墨畫的腦子裏,住着一個“老奸巨猾”的妖怪。

正常他這個年紀的修士,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鄭長老皺眉,而後叮囑道:“這件事到此爲止,你别再跟任何人說了。”

“這可不是小事,這種有傳承的雷磁陣師,很可能是有同門師長的。”

“雷磁陣師隐秘,師徒傳承也更親密,伱殺了一個徒弟,很可能會招惹一群,将來一旦暴露,遭一群雷磁陣師圍剿,将你的身世信息全部扒得幹淨,并千方百計謀害你,你麻煩就大了……”

墨畫聞言心中一凜,而後他稍稍強調了一下:
“人不是我殺的。”

“東西在誰手上,債就算在誰頭上。更何況……”鄭長老默默看了墨畫一眼,“你真的就一點沒關系?”

墨畫有點心虛。

他的關系大了去了。

這個“元先生”,本就是他定好了位,設好了埋伏,喊上了道廷司,這才圍殺掉的。

算起來,他才是“罪魁禍首”。

隻是,他也沒想到,竟然會招惹到這種,“殺了小的來大的,殺了大的來老的”濫俗的因果戲碼中。

“也未必真就會碰上,我隻是提醒你一句,小心點就好。”鄭長老道。

“嗯,我記下了。”墨畫點頭。

鄭長老這才放心,喝了口茶,又道:“對了,你想問我什麽?”

墨畫這才想起正事,便誠心問道:

“前輩,那套雷……那套陣法傳承中,尤其是那個陣盤,上面既有三品陣法,也有二品陣法,兩種品階嵌合,這是爲什麽?爲了陣法‘降頻’麽?”

“這裏面,就又涉及到另一類陣法學問了。”鄭長老思索片刻,緩緩道,“我且問你,一品和二品的陣法,如何分辨?”

這個問題,就太基礎了。

墨畫道:“通過陣紋數量,還有陣紋品階。”

“你嘗試過,将一品和二品陣法混用麽?”鄭長老問道。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

他都是二品陣師了,還回過頭,畫什麽一品陣法?
更何況,他的神識比同境界的修士強很多,也一直都是在超階畫陣法,并借此磨煉神識。

一品陣法,他已經很久沒畫過了。

“那一品和二品陣法,能混用麽?”鄭長老又問。

“應該……可以,在複陣裏,通過陣樞,兼顧一品和二品陣法,是可以混用的。”墨畫道,“但這種混用,也沒什麽意義吧。”

鄭長老點頭,“一二品是沒什麽意義,因爲都比較基礎,但三品以上,就又不同了。”

“金丹對很多修士來說,是一道大檻。”

“三品陣法,對很多陣師來說,同樣是一道天塹。”

“很多陣師,一輩子就卡在二三品的門檻,終身再難存進。”

“而三品陣法,威力比起二品,更上了一層樓。”

“很多陣法,單純隻用三品陣紋,效果會很強,但實際的修界中,三品陣師少,三品陣法難,這類陣法成本高,難度高,無論是維護還是修繕,都極其不便。”

“所以,通常的三品陣法,都是‘混合’的複陣,其間會夾雜一部分二品陣法。”

“這種手法,陣師稱其爲‘降紋’。”

“其目的有二,一是通過降低陣紋品階,降低難度,控制成本,節約陣法運轉的損耗。”

“其二,便是通過陣法間的互相影響,讓低境界的陣師,也能稍微催動一些高階陣法的運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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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20 16:10:03
第922章 道與品
鄭長老爲墨畫耐心講解道。

墨畫緩緩點頭,若有所思,“那這樣說來,二品陣師,也有可能催動三品陣法?”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條件會比較苛刻,”鄭長老道,“首先這類陣法,必須從一開始就是爲了降本增效,通過‘降紋’設計并構建出來的。”

“其次,這類陣法二品陣師是畫不出來的,頂多也就是用一下。”

“因爲畢竟是三品陣法,境界不夠的情況下,即便能用,效用也會大打折扣。”

“再次,陣法的使用條件,硬性要求是神識。”

“你有什麽境界的神識,才能用什麽品階的陣法。三品陣法,即便降紋,也至少有築基巅峰的神識要求,對一般修士來說,還是太難了。”

“不學陣法,不磨練神識,大多數修士,即便有了築基巅峰的修爲,也不可能有築基巅峰的神識。”

“因此,想在築基境界,用這一丁點三品陣法,幾乎不可能,即便能用,陣法效用也很微弱,沒太大意義。”

“但是……”

鄭長老看了墨畫一眼,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墨畫的意圖,不由眼眸一亮,問道:

“你是想試着,催動一下你‘殺人奪寶’得來的那套雷磁陣盤?”

“我沒殺人!”墨畫又強調了一下,“而且,不是殺人奪寶。”

自己是正經修士,一般不做這種不正經的事。

除非逼不得已。

鄭長老顯然也不以爲意,沉吟片刻,“降紋陣法的使用條件,雖然苛刻,但你天賦太好了,反倒意外地都符合了……”

尤其是神識超階足足超了三階,實在是匪夷所思。

鄭長老至今想起,還覺得十分震驚。

有時候他甚至真的生出了一股沖動,想敲開墨畫的腦袋,看看他腦子裏究竟是什麽構造,爲什麽築基中期,就有築基巅峰的神識了。

“雷磁陣法作用于微觀雷磁,與一般陣法不同,不講究威力大小,不講究靈力規模,‘降紋’用用,也影響不大。”

“不過,你畢竟隻有二品,即便催動了雷磁陣盤,也隻能催動一點點,真正的雷磁效能,發揮不出十之一二……”

墨畫點頭,“一點點也夠了。”

他也不完全指望着雷磁陣盤。

雷磁陣盤,隻是“敲門磚”,他真正的依仗,還是歸源出的次雷源紋,也就是那隻“雷磁小人”。

“你心中有數就好。”鄭長老道。

聰明的孩子,不需要約束太多,讓他自己發散着去學東西,這樣一來,反而會有驚喜。

當然,這個“驚喜”,若是能不發展成“驚吓”就更好了……

鄭長老默默看了墨畫一眼,而後沉思片刻,取出一枚玉簡,神識微動,在裏面錄入了一些文字,便将玉簡遞給了墨畫。

“我将一些‘降紋’的心得,錄入了這枚玉簡,你有空看看,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

墨畫大喜,接過玉簡,道謝道:“謝謝前輩!”

陣法聊完了,玉簡到手了,茶也喝光了,鄭長老也要回去了,墨畫便起身告辭。

“墨畫。”

鄭長老忽然叫住他,目露思索,像是有什麽話想要說,但又有些顧慮。

“前輩,還有什麽事麽?”墨畫疑惑道。

鄭長老沉思片刻,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降紋’這種事,不爲正統的陣師所認可,世間大多數陣師,他們訴求的,是更高明的陣道,不會自降品階,去混用低階陣法。”

“但你要知道,‘降紋’本身不是取巧,不是自降身段,它本身也是一種‘道’。”

“這個世間,是低品和高品混存的。陣法也是如此,尤其是大格局,大體量的大陣。”

“一品、二品、三品乃至三品以上陣法,統籌兼顧,共同作用于大陣。”

“就像這世間,煉氣,築基,金丹乃至羽化洞虛,無論境界高低,都共同生活于這片天地一樣。”

“天地之理,包羅萬象,容納萬物,兼濟蒼生。”

“真正的天下大事,必然是關乎天下蒼生,深刻影響到這世間從煉氣,到洞虛,從低階到高階的所有修士的。”

“羽化洞虛,境界雖高,修爲雖強,但單憑一人之力,同樣有太多的無能爲力。”

“陣法和人一樣。有時候,單純高品階的陣法,未必真的能惠及天下蒼生。”

“若要成大陣,就要囊括萬千陣法,不分高下。”

“若要做成大事,也必須要集中一切力量,從煉氣,到洞虛,都不可忽視。”

鄭長老深深看了墨畫一眼,“這本是一些閑話,但是……”

“伱天賦太強了,陣法學得……太快了,我怕你一直向上學,學得太快,升得太高,反而忽略了一些底層的問題……”

墨畫一愣,怔忡失神。

他不由想起了很早很早之前,他剛開始學陣法,爲娘親鑄造竈爐的時候,娘親跟他說的話:
“不光是陣師,所有的修士都是一樣,人往高處走的時候,是不會往下面看的……”

這話他當初聽着的時候,隻覺心情複雜。

此時再回想起來,心中竟生出了絲絲警覺。

“我是不是在往高處走的時候,也在不知不覺中,忘了往下看了?”

墨畫皺起了眉頭。

鄭長老見墨畫怔忡,若有所思的模樣,既感意外,又感欣慰。

果然,道心這種東西,若是沒有,怎麽說都不會明白,但若是有了,提點一下,也就能通透了。

……

辭别鄭長老,回到弟子居,墨畫坐在蒲團上深思。

鄭長老或許隻是臨時起意,好心提點,但這一番話,卻讓他感觸很深。

修士修道,一品一境界。

修爲,陣法,丹藥,煉器,符箓等等,全都有“品階”。修士遵循這套“品階”,一步步向上跨越。

每跨一步,每越一品,便高人一等。

境界固然有高低,修爲固然有強弱,但“品階”這種東西,似乎是人遵循一定規則,強行劃定的。

這點,師父當初好像也跟自己提過。

品階是人爲定的“規矩”,是人對道的限定,而非大道本身。

修士一輩子都在追求“品階”。

努力修行,跨越品階之後,修爲增強了,技藝提升了,但是……人的本質有變化麽?
高階修士是人,低階修士就不是人了麽?
境界提高了,便能高人一等,能仗着修爲的優勢,去漠視,輕視,鄙視,乃至肆意剝削,壓迫,屠戮低階修士了麽?

更重要的是,品階是人定的規矩。

按照這種規矩,“品階”的盡頭,真的會是“道”麽?真的能成“仙”麽?

墨畫心中生出了懷疑。

“品階”這個概念,也第一次在他心中,有了初步消弭的迹象。

同時他也有了一絲明悟。

修士求的應當是“道”,而不是“品”。

二品,由一品凝結。

築基,由煉氣修成。

大道包容萬物,因此不必将品階,看得泾渭分明。

不能隻學高品階的陣法,忽略低品陣法的應用。

更不要隻追求高境界,忽略了高階之下的芸芸蒼生。

墨畫轉念又想:“但是問題在于,這個境界的‘品’好像也不能不修……”

規矩雖然是人定的,但傳承了數萬年,已然是一套固有的修行體系了。

若要一步步修行,一步步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就必須遵循這套框架。

以他目前的修爲和認知,也跳脫不出去。

他還是要按部就班,一步步向高處走。

陣法從一品到二品,從二品到三品……修爲也是如此,從煉氣到築基,從築基到金丹,再去羽化……

但是……

“我若一直向上走,一直遵循這個框架,會不會有一天,就變得跟其他高階修士一樣,仗着修爲強大,居高臨下,目中無人?”

“這樣一來,豈不是又變成求‘品’,而非求‘道’了?”

這不是沒可能。

墨畫深知,環境會改變人。

假如有一天,自己真的“位高權重”久了,那時心裏還想着什麽,會不會悖離初衷,會不會忘掉現在的感悟,就真的不好說了。

“人往高處走的時候,是不會往下看的……”

娘親的這句話,又在墨畫耳邊響起。

他沉思片刻,心道:

“隻要我記住這句話,無論境界多高,修爲多強,都時常記着往下面看一看,應該就沒問題了……”

“等我修爲足夠高,高到了天上,還能記着往下看,那說不定,我就真的能知道‘道’是什麽,‘仙’是什麽了。”

修道一步一個階梯,這些思考和感悟,看似沒什麽用,但都會沉澱在他的心底,奠定他将來求道問長生的基石。

墨畫點了點頭,目光明亮。
等他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還有事要做。

“雷磁陣盤!”

目前這才是正事。

墨畫開始收攏心思,繼續研究起雷磁陣盤。

他先将鄭長老送給他的陣法心得,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在腦海中模拟了一遍,這才開始親自動手,擺弄起面前的雷磁陣盤。

雷磁陣盤,以玉爲底,赤金鑲邊,銀絲刻紋,上面磁紋密布,構造十分精密。

這應該是一套三品陣盤。

但因爲死去的“元先生”陣法造詣有限,對陣盤做了“降紋”處理,所以陣盤的真實品階,其實介乎二品和三品之間,算是“準三品”。

這是元先生能力不足的體現,同時也爲墨畫行了方便。

墨畫開始按照鄭長老的指點,以陣盤内部的二品陣眼,強行催動這枚三品陣盤。

如鄭長老所言,這是一種“破格”的用法。

饒是墨畫的神識,達到十九紋巅峰的極限,催動起來也十分吃力。

而且靈石消耗也巨大,不過眨眼的功夫,數百枚靈石,便流水一般,融入了雷磁陣盤,而且還在持續消耗下去……

墨畫有點心疼。

若是失敗,這些靈石,就全都付諸東流了。

不過,爲了研究雷磁陣法,爲了本命法寶,這些靈石不花也得花。

好在這陣法本身,都是别人按照規範設計好的,他也隻是簡單催動一下,難度并不算高。

而雷磁陣盤,也沒有辜負墨畫的靈石。

一炷香後,它稍稍顫動了一下,閃出了淡藍色的雷磁光芒,一縷帶有明确“指令”的次生雷流,沿着陣盤,滲入了客卿令,聯通了一小片定式磁紋。

以墨畫的實力,還無法完全催動這個雷磁陣盤。這陣盤,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但這也足夠了。

宗門令牌底層,有關“功勳庫”的構造是最爲嚴密的,密密麻麻的磁紋,像是“磚石”一般,砌成了一座城池,保護着内在的秘密。

這是一座堅固的元磁城池。

墨畫并不是要攻破這座“城池”。

當然,以他的能力,也攻不破。

他的雷磁小人隻能“篡改”,本身不具備“攻防”的能力。

因此,他需要借助“準三品”的雷磁陣盤,生出帶有“消解”指令的雷磁流,在這個“城池”上,開一個小口子。

這樣一來,雷磁小人就能通過這個“口子”,繞過磁紋防禦,滲透進魔宗核心的“功勳庫”。

雷磁陣法來攻防,雷磁小人來滲透,這個配合就很完美了。

雷磁陣盤在墨畫的操縱下,生出細微的次生雷流,宛如一支箭矢,沿着既定的元磁紋路,呼嘯而出,撞擊在了魔宗底層由磁紋構生的“城牆”之上。

一時間,電光元磁激蕩。

但整個過程,發生于微觀的雷磁之中,除了默默操縱一切的墨畫,并沒有任何人能注意到,這一神奇而微妙的景象。

很快,固若金湯的磁紋城牆上,便被雷磁陣盤生出的箭矢一般的次雷流,“轟”出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雷磁小人當即沿着這道缺口,“呲溜”一聲,滲透進了魔宗的功勳元磁庫中,僅留下了一小抹電光紋路。

“成功了!”

墨畫眼眸一亮。

這是他第一次成功催動雷磁陣盤,算是邁上了“正統”雷磁陣師的第一步。

這次嘗試,也讓他在心中初步奠定了,将雷磁陣法和雷磁小人結合,彼此互補,進行雷磁攻防和滲透的構想。

雷磁小人成功滲透進“磁紋城池”,墨畫就開始正式幹活了。

一般來說,這種明顯的攻擊和滲透,是會被其他雷磁陣師察覺的。

但元先生已經死了,魔宗的雷磁陣沒人維護,甚至作爲元磁複陣接口的“客卿令”,就在墨畫手裏。

墨畫既做賊,又做保镖,自然無所顧忌。

雷磁小人滲透進“功勳庫”,墨畫借助雷磁小人,能感知到面前,密密麻麻,宛如“豆腐塊”一般整齊嚴密的磁紋。

墨畫如今對磁紋注釋,已經算是比較精通了。

這些密密麻麻的定式磁紋,看在眼裏,不過幾息的時間,就會被他自動“轉換”成文字:

“血蓮功,三層,入門功法,吸食他人鮮血,融入自身血氣,最高可運轉十二周天……需魔勳點:一百。”

“血蓮果,修血蓮功所需邪物,以人血淬養,三年一期。魔勳點:二十……”

“十年血蓮果,以人血滋養,生長了十年的血蓮果……魔勳點:二百。”

“吸血刀,二品邪器,殺人吸血,越吸越強。此乃制式邪器,由魔道至寶吞天血刃,簡化而來……魔勳點:四百。”

“……”

此下密密麻麻,全是品類繁多的魔宗修行法門和物品。

“果然是魔宗的功勳庫。”

“四象青龍陣圖,會不會就藏在裏面?”

墨畫心中道。

若是擁有神獸之力的四象頂級陣法——青龍陣圖,真的就藏在這魔宗的寶庫之中,那就省了自己太多事了。

自己的本命法寶,也就有了苗頭。

墨畫在心中默念道:

“四象青龍陣圖,四象青龍陣圖……一定要在,一定要在……”

如此默念了幾遍,墨畫開始一道又一道磁紋進行“檢索”。

一道又一道磁紋,被墨畫“破譯”成文字,而後再記在玉簡上。

魔宗上下,全然不知,他們最珍貴的“功勳庫”,正在被墨畫一點點“窺視”。

而這吸血的魔宗,不知沿襲的是哪裏的傳承,裏面的功勳物品還不少,墨畫“偷窺”也要一條條找,一條條“破譯”,沒辦法一目十行,因此也比較耗時。

就這樣,足足花了半個月,墨畫終于将魔宗的“功勳庫”,給破譯了七七八八,很多名目都被他謄錄了下來。

其中大多數傳承或物品,與魔修有關,墨畫用不了。

極少部分是正道的傳承,興許是殺人搶來的,品階不高,也不算稀有,與五品太虛門底蘊深厚的功勳箓相比,實在是相形見绌,墨畫也瞧不上。

而這其中,并沒有四象青龍陣圖的影子。

眼看着剩下的東西越來越少,墨畫不由就有些緊張了。

若是在這功勳庫裏,找不到青龍陣圖,那本命法寶的事,可就棘手無比了。

他就隻能想辦法,去宰了魔宗那個金丹後期,身負青龍陣法,實力深不可測的頭領了。

這樣一來,難度高了數倍不止。

在三品州界,殺一個這樣的金丹境大魔頭,隻有築基後期修爲的墨畫,真的沒有一丁點頭緒。

“讓我偷點懶吧……讓我省點心吧……”

“把四象青龍陣圖給我吧……”

墨畫心中期盼道。

可魔宗的功勳庫中,四象青龍陣圖,一直沒出現。

墨畫隻能耐着性子,一直搜索,一直破譯。

就這樣,他一直破譯到了最後一項物品。

這個物品,加密層級最高,而且看樣子,是一副“陣法”,墨畫心中一跳,忍不住有些期待。

“青龍陣圖,青龍陣圖……”

墨畫在心裏又默默念叨了兩遍,而後開始“解密”。

解密花費了一點時間。

最後呈現在墨畫面前的,是三個字的物品名。

不出意外,不是四象青龍陣圖。

墨畫懸着的心,終于是死了。

“果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

四象青龍陣圖,既然如此珍貴,是屠先生用萬妖谷那麽多條妖修的性命研究出來的,也不可能這麽簡簡單單,就落到自己手裏……

墨畫歎了口氣,失望地将這最後三個字破譯出來,而後看了一眼,突然便愣住了。

那一瞬間,他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這是……

“逆靈陣?!”

陣法名字下面,還有一行注釋:
“二品二十紋,另類陣圖,蘊含一定靈力法則之力,極難參悟,效果未知,用途未知。魔勳點:三千……”

墨畫緩緩吸了一口涼氣。

他萬萬沒想到,魔宗的功勳庫裏,藏着的最後一件東西,竟然會是……

二品二十紋的逆靈絕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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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21 11:34:34
第923章 忠誠
墨畫有些難以置信,同時心中疑惑。
爲什麽一個修煉吸血功法的魔宗,竟然會藏着這種蘊含強大靈力法則變化的絕頂陣法?
這副二品二十紋的逆靈陣,他們到底是怎麽得來的?
殺人奪寶得來的?

從上級的魔宗傳承中,直接搬過來的?

又或者,是有人特意藏在裏面的?

他們真的知道,這陣法到底意味着什麽麽?

墨畫又翻了一下魔宗功勳庫内,有關逆靈陣的注釋:

“二品二十紋,另類陣圖,蘊含一定靈力法則之力,極難參悟,效果未知,用途未知。魔勳點:三千……”

極難參悟,效果未知,用途未知……

墨畫心中沉吟。

意思是,這群魔修根本不知道“逆靈陣”是什麽,有什麽用途,也沒人能學得會。

而且,魔勳點隻需要三千。

這三千點,在魔宗的功勳庫裏,不是一筆小數目,但與珍稀無比的“逆靈陣”相比,又根本算不得什麽。

任何絕陣都是“無價”之寶。

若有機緣,興許能碰到,若沒機緣,出再多的靈石也買不到。

三千這個價,簡直是在侮辱這副陣法。

“這群魔修當真是有眼無珠,一點也不識貨……”

墨畫心裏嘀咕,覺得這個魔宗實在是暴殄天物,連這等好東西都放在庫房裏吃灰。

不過細細想來,似乎也合理。

魔宗裏面的修士,修的是血腥妖魔功法,本身會陣法的就沒幾個,能看懂這逆靈陣的,估計一個沒有。

在他們眼裏,這逆靈陣或許隻是一副,形制另類,複雜難懂,不知有什麽用的特殊陣法。

即便他們能看懂,而且能學會,也沒什麽用。

在沒有深厚的陣法根基,不精通神識衍算,推演不出陣法靈迹的情況下,根本無法精準應用逆靈陣,引起陣法崩潰,靈力“崩解”,造成毀滅性的殺傷力。

逆靈陣理艱深晦澀,所以應用也極難。

墨畫摩挲着客卿令,看着上面的“逆靈陣”三個字,心跳都快了幾分。

逆靈陣在别人手裏,或許隻是一副又難又雞肋的陣法。

但在他這裏,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

隻要逆靈陣在手,給他一個大陣,他甚至能把道孽給崩死。

當然,崩解大陣太奢侈了。

這輩子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可即便崩解不了大陣,這逆靈陣也無比強大。

以他如今的陣法造詣,真的得了逆靈陣圖,學會了二品逆靈陣法,提前布局,籌謀得當,完全有可能以築基修爲,“崩殺”金丹境修士。

這是真正的,跨大境界殺敵!
雖然嚴格來說,依仗的不算是他本身的修爲。

但修道知識,本身也意味着力量,強大的陣法,也意味着強大的戰力。

“這個逆靈陣,一定要搞到手!”

“四象青龍陣很好,但眼下不知藏在哪裏,反倒是眼前的肥肉,一定要結結實實地咬在嘴裏。”

他能看到這副逆靈陣圖,就說明此時此刻,他有這份機緣。

一旦錯過,必然追悔莫及。

萬一猶豫了一會,魔宗遷移了,覆滅了,功勳庫被銷毀了,寶庫被道廷司收繳了,或是有其他變故,這副陣圖落在了别人手裏,再想去尋回來,真如大海撈針一般。

有機會,一定要牢牢抓住!

墨畫不再遲疑,當即就開始在心裏琢磨,究竟怎麽樣,才能将這逆靈陣圖弄到手。

可考慮了片刻後,墨畫又皺起了眉頭。

“好像……也沒那麽好弄到手……”

二品逆靈陣圖,是魔宗功勳庫裏的東西,兌換需要魔勳點。

魔勳點其實好辦,他現在滲透進了元磁複陣底層,魔勳點的數目,理論上來說,是可以通過磁紋篡改的。

但問題是,有了魔勳點,怎麽兌換?

兌換之後,怎麽拿到手?
墨畫現在對魔宗還算了解,知道按照一般流程,他先需要有一個明确的,“活着的”,可供查驗的魔宗修士身份,在魔宗令中,花三千魔勳點,兌換出這副逆靈陣圖。

兌換陣圖之後,這個魔宗修士,還要親自去魔宗之中,一個類似“功勳閣”的地方,将這陣圖取出來。

然後,他還要再将這陣圖,送到自己手裏。

這一整條環節,既包含元磁層面的操作,也包含現實中的行爲。

在元磁層面,他倒是能通過僞造“序列磁紋”,造出一個不存在的魔宗弟子,替他兌換陣圖。

但在現實層面,他沒辦法造出一個真正的“人”,來替他去魔宗内部,取出逆靈陣圖。

而且,他并不知道魔宗的老巢在哪,即便真能造出這樣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裏去取自己的逆靈陣圖。

“有點麻煩……”

墨畫忍不住往地面一躺,枕着雙臂,眼睛望着天花闆怔怔出神。

琢磨了片刻後,他不由嘀咕:
“我要真會‘道心種魔’就好了,拜托顧叔叔抓一個魔宗弟子來,我給他道心種魔,讓他去魔宗幫我取‘快遞’……”

當然,這種話他也就想想。

真正的道心種魔是魔道手段,通過詭念分化,種下魔念,操縱别人。

被操縱過的人,會成爲詭念的“傀儡”,神念被感染,假以時日,必死無疑。

這種邪門道法,他是不會用的。

“不過,這也是一個思路……不能用道心種魔‘操縱’,那就用元磁信息‘誘導’?”

墨畫修的是神念之道,深知人的認知,是很容易被“誘導”的,人的道心,也總是起伏不定。

尤其是存在認知障,或是信息差的情況下。

“利用元磁傳訊,進行認知誘導,‘騙’一個魔宗弟子,讓他按照我的想法行動……”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操縱”。

墨畫眼睛一亮,心裏漸漸有了主意。

之後墨畫花了點時間,琢磨出了計劃。

不過爲了完成這個計劃,還是有很多問題要克服,尤其是雷磁陣法層面的問題。

他目前的雷磁陣法水準,還多有不足,很多雷磁的門道,他還不清楚。

墨畫又抽空和鄭長老喝了一次茶,請教了一些雷磁上的陣法心得。

回到太虛門後,他又自己鑽研,并親手嘗試了幾遍,确認自己的想法沒問題,雷磁運用也純熟了,這才終于放心。

數日後,萬事俱備,墨畫就開始下手了。

他先物色了一個人選。

這個“人選”,是這個計劃的關鍵,他會負責幫自己兌換逆靈陣,并将逆靈陣帶出魔宗,交到自己手上。

這個人選,地位不能太高,不能是金丹以上的長老。

這樣的人物,他現在還“操控”不來。

一旦失敗,反噬也更大。

但這個人選,同樣地位不能太低,最好是長老以下,精英級别的傳功弟子。

墨畫“監控”着魔宗弟子的聊天,經過幾日的篩選,終于選中了一個合适的人選:
李三。

這個名字普普通通。

此人築基巅峰修爲,真名未知,隻知姓李,在血功同傳的序列中,排行第三,人稱“李三”。

李三在魔宗資曆頗深,修爲也強,一旦修到金丹,是有着晉升“長老”的資格的。

而他的修爲,距離金丹也隻有一步之遙。

他在魔宗混得久,積攢下的魔勳必然不少,兌換價值三千點的逆靈陣,想來不成問題。

兌換之後,也不易引起懷疑。

最重要的,是他貪。

魔宗修士沒有一個不貪的,而這個李三尤其貪。

貪婪是最好利用的人性。

墨畫假借“尤長老”的名義,給李三發了一條消息:
“你,想成爲長老麽?”

魔宗弟子,都渴望成爲長老,甚至這種渴望,比正道更甚。

他們修煉的血功法,奉行的是“傳功制”。

傳功的長老,吸傳功弟子的血,傳功弟子再去吸普通弟子的血,普通弟子的血,外出吸無辜修士的血。

弟子都受長老“剝削”。

而一旦當了“長老”,就意味着擁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權,無需“上供”,還具有一定“傳功”的特權。

魔宗百無禁忌,比起一般宗門來說,“長老”的權力更大,更能肆意妄爲。

因此沒有一個弟子,不想成爲長老。

但這個長老,不是他們想當就能當的。

魔宗内部的壓迫更直接,尊卑也更分明。一個長老一個坑,他們想爬上去,要看其他長老認不認可。

其次,受層層剝削的吸血功法所限,不經“長老”級别的魔修允許,沒有金丹魔修額外賞賜的精血,這些築基弟子想突破金丹,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因此,“長老”這兩個字,擁有十足的誘惑。

魔宗,某個不知名的據點中。

身材瘦削,面容蒼白,目光陰鸷的李三,收到墨畫的這條消息,當即渾身一顫,整個人都在激動地發抖。

巨大的喜悅,沖擊着他的心靈。

這句話中透露着的機遇和可能,讓他那顆期盼許久的心,更加蠢蠢欲動。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也不免疑惑:

爲什麽?
“爲什麽尤長老要發這條消息給我?他老人家是什麽意思?他是想……推舉我做長老?”

“會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

常年在魔宗混迹的李三,縱然心性貪婪,但該有的警覺還是有的。

“尤長老,弟子愚笨,不知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三佯裝本分道。

但這條消息,卻如泥沉大海,沒了回應。

李三心中忐忑,不知尤長老到底是什麽想法。

他是生氣了,還是臨時有事沒空回複我,又或者,對我的答複并不滿意,不屑于答複?
李三開始揣度墨畫的意思。
但越揣度,越覺得毫無頭緒。

他根本不知對面的“尤長老”,肚子裏到底藏着什麽心思。

親自去問,他又不敢。

放着不管,他又不甘心。

萬一這句話是真的……尤長老真的是想“提拔”自己。讓自己當長老。

而自己故作矜持,沒有表現出特别的誠意,反倒會讓尤長老放棄自己,從而失去了這一個“上進”的機會。

一想到這裏,李三不禁心生悔恨。

他對這件事的态度,也漸漸有了轉變,從“怎麽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的警覺,變成了“這個機會我怎麽就沒把握住?”的懊悔。

恰在此時,令牌一顫。

李三一時心情激動,連忙低頭一看,卻瞬間入贅冰窖。

“蠢貨,算了。”

“尤長老”傳來的,這簡簡單單四個字,令李三瞬間面無血色。

他此時已經斷定,“尤長老”一開始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扶自己上位。

但自己遲疑的表現,令尤長老失望了。

尤長老才會罵自己“蠢貨”,才會說“算了”。

機會沒有了……

李三心急如焚,雙手顫抖,連忙發消息道:
“長老!您大人有大量!”

“是弟子愚蠢,是弟子無知,求您一定再給我一次機會。您有任何吩咐,弟子都赴湯蹈火,不惜性命!求您一定給我這次機會!”

李三心誠意切,可對面已經沒了回複。

機會隻有一次,甚至隻是一句話,一個答複,就可以改變一生,但他隻一時遲疑,一個故作聰明,便失手錯過了。

李三悔恨噬心。

但他不願放棄。

“長老!求求您,千萬再給弟子一次機會!”

“長老!我什麽都願意做。”

“長老!我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長老!請您相信我,我對您絕對忠誠!”

此後,每天早中晚,他都會對“墨畫”發消息,以表示自己“忠誠”的态度。

就這樣,努力了三日,終于得到了回報。他收到了“尤長老”的一條回複:
“嗯。”

李三心中狂喜,但與此同時,又有些迷茫。

這一個“嗯”字……是什麽意思?
是尤長老知道了自己的忠心,是尤長老寬恕了自己的愚蠢,還是說他願意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李三在心中揣摩墨畫的“深意”。

但他不知道,這其實隻是墨畫啃雞腿之餘,随手回了他的一個字,并沒有特殊的含義。

就這樣,他又在這一聲“嗯”中,忐忑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正當李三在“揣度聖意”,患得患失之時,終于又收到了“尤長老”的另一條消息:
“你考慮好了?”

考慮好了?

李三一怔,而後瞬間想起,尤長老最初問自己的那句話:

你,想成爲長老麽?

這次他沒有絲毫猶豫,“是!”

墨畫又問:“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三躊躇片刻,有些拿不準,但通過之前的接觸,他料想尤長老應該是欣賞那種果敢狠辣,有決心,有野心的人。

最重要的,是要有野心。

李三便道:“長老您是想……推舉我爲新的魔宗‘長老’?”

墨畫反問:“我爲什麽要這麽做?”

李三被問懵了。

片刻後,他明白了過來。這世上,沒人會平白給他人好處,更别說“尤長老”這等長老級别的人物。

他若願提拔自己,那自己必然也要提供相應的價值。

李三心一狠,咬牙道:
“從今以爲,我願成爲您最忠誠的‘鬣犬’,對您唯命是從。有朝一日,我若受您恩賜,成了長老,也必将唯您馬首是瞻,此生絕無二心!”

“尤長老”似乎還算滿意,過了一會,他道:

“你現在,替我去做一件事。”

李三連忙道:“是。”

墨畫問他:“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李三沉思片刻,立馬道:“我明白,這是尤長老您對我的考驗,通過考驗,我才有資格爲您效忠。”

墨畫愣了一會,點頭道:“說得不錯。”

“請尤長老吩咐。”

墨畫發了一個人名給李三,“将這人殺了。”

李三一看,當即愣住了。

“尤長老,這……”

“怎麽?不敢?”

“不是,是……”李三有些遲疑,“此人乃我魔宗的傳功弟子,與弟子頗有幾分交情,他爲我魔宗鞠躬盡瘁,立下不少功勞……”

“不願殺,便罷了。”墨畫淡淡道。

李三心中一緊,立馬察覺到了“尤長老”的不滿,當即明白了過來。

尤長老需要的,是絕對的“忠誠”。

他的命令,就是一切,他要殺的人,那無論是誰,自己都要屠刀相向,不需要解釋,不需要理由。

唯有如此,才能展現自己的忠心。

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真的信任自己,并真正提拔自己,成爲魔宗的長老。

若沒點狠心,一個魔道同袍都下不去手,将來怎麽能成爲尤長老的左膀右臂?

再者說,魔宗哪裏來的“同袍”?
一旦有利益糾葛,誰都可以殺,隻要你能殺掉。

李三道:“尤長老您放心,我一定遵從您的命令,将這人殺了。”

“遵從我的命令?”

“不,是我要殺他的,與尤長老無關!”李三道。

墨畫微微颔首,又道:“不必勉強。”

李三道:“此事弟子求之不得,沒有一點勉強。”

墨畫很滿意:“我等你的結果。”

“定不負尤長老期望!”

然後李三就着手去殺人了。

殺的人,是魔宗一個築基後期的傳功弟子。

此人與他有過幾分交情,一起殺過人,一起吸過血,還共享過一隻血奴,但在前途面前,在長老之位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李三是築基巅峰,這弟子隻有築基後期,以有心算無心,在一次外出時,李三趁其不備,将他殺了,吸幹了他的血,将他的肉身,丢到山裏喂妖獸了。

做完這一切,李三回到宗門,對“尤長老”發消息道:
“幸不辱命,人已經殺了。”

“尤長老”欣慰道:“很好,這是給你的獎賞。”

“獎賞?”

李三一愣,而後便發現他魔宗令中的魔勳點,蹭蹭往上漲,不一會兒,便多了整整兩千點。

李三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千點!
對築基境的魔宗弟子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足夠他兌換一百個血蓮果。

十年份的血蓮果,也能換二十個!
而他,隻是殺了一個築基後期的同門而已……

李三激動之餘,并沒有因小失大,失了分寸,而是道:
“長老,這太貴重了,爲您效忠是弟子分内之事,這一筆功勳,弟子受之有愧。”

“拿着吧,”墨畫傳書道,“這是對你忠心的嘉賞,你越忠心,這份嘉賞就越豐厚。”

李三一時感激萬分,心中對“尤長老”的敬仰,宛若江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是!”

墨畫又道:“你要記住,你我間所有的聯絡,都要通過這枚弟子令,在外面,我不認識你,也不知你是誰。”

李三聞言心中一凜。

他明白了!

尤長老此舉,是爲了隐秘行事,那他的圖謀,必然極大,自己是他的“暗手”,隻要跟着他,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弟子謹遵長老教誨,一定不透露一點口風!”李三道。

“很好。”

此後“尤長老”隔三差五,就會讓李三殺個同門,以“檢驗”他的忠誠度。

李三隔三差五殺個同門,就能得到一筆豐厚的功勳,因此對“尤長老”也越來越“忠誠”。

而這期間,在魔宗内部,李三也遇到過尤長老本人。

兩人擦肩而過之時,李三拱手行禮。

尤長老卻“目中無人”,根本不搭理他。

仿佛沒看到他這個人一樣,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李三目光一凝,心中欽佩:

“不愧是尤長老,假裝不認識自己,表現得滴水不漏,沒有一絲破綻。”

“這樣一來,整個魔宗,誰也不會知道,我們的這層關系……”

……

就這樣,又經過幾次忠誠度的培養,見時機差不多了,墨畫終于圖窮匕見。

他給李三下令道:
“你去功勳庫,換出這副陣法,帶到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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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22 11:59:32
第924章 嫉惡
陣法?
爲什麽要換陣法?
這陣法有什麽用?

換了之後,爲什麽要帶出去……

一時之間,李三心中疑惑紛呈,但下一瞬,這些疑惑便都被他壓在了心底。

“尤長老需要的,是絕對的忠心,是不顧一切,視死如歸的忠心。自己隻需要按命令行事便好,不需要有太多想法。”

“隻有忠心,才能換來尤長老的認可。”

這段時日來,他通過誅殺同門,已經賺了七八千點魔勳了,如此豐厚的報酬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這便是尤長老對他忠心的賞賜。

“尤長老放心,弟子定不辱命!”李三道。

“我期待着你的表現。”墨畫道。

“是!”

之後李三沒有遲疑,去了趟功勳閣,花了三千點魔勳,兌換出了那副“逆靈陣圖”。

功勳閣的管事有些詫異,皺眉道:“你不是陣師……換陣法做什麽?”

李三冷着臉,“我做事,需要向你交代?”

不久之後,他是要成爲長老的人。

這是尤長老對他的許諾。

而有這份底氣,他的心中也沒有絲毫忐忑,對其他人坦然無畏,根本沒意識到,他其實是在替魔宗的“内鬼”,盜竊魔宗的傳承。

管事被他這股氣勢所攝,一時間竟也不疑有他。

無非是一門古怪的陣法,有冤大頭願意花這份功勳,他還能說什麽。

管事将逆靈陣圖,封存在木匣中,遞給了李三。

李三接過後,鄭重存放在儲物袋中。

整個過程,十分簡單。

根本無人知道,這一看似簡單的“交接”,到底意味着什麽,
魔宗上下也沒人知曉,他們到底将一副什麽樣的陣法,送到了一個“怪物”的手中。

此後一切順利。

李三本就是築基巅峰的魔修,在魔宗資曆也老,他的行動,一般也不會引人懷疑。

他就這樣,帶着逆靈陣,離開了魔宗,行了半日,來到了墨畫指定的那個小山坡,進了墨畫指定的小樹林。

小樹林外。

墨畫和顧長懷,正躲在草叢裏,看着喬裝打扮後,扮成一個老者的李三,進入了小樹林。

顧長懷忍不住問墨畫:

“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他這麽聽你的話?”

“也沒什麽,”墨畫道,“我就假扮魔宗長老,跟他說了幾句話。”

顧長懷顯然不信,但想了想,似乎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墨畫這張嘴,天花亂墜的,說起話來,真的能把活人氣死,把死人騙活。

眼見着李三進了小樹林,走進了陷阱,周圍也沒有其他魔修跟着,墨畫便拍了拍顧長懷的肩膀:

“顧叔叔,靠你了。”

顧長懷身材颀長,墨畫個頭不高,盡管兩人都蹲着,但他這肩膀拍得還是有點吃力。

顧長懷默默看了墨畫一眼。

迄今爲止,整個道廷司的同僚,都沒人敢拍他的肩膀。

但他也沒辦法。

顧長懷歎了口氣,默認了這個事實,“行吧,我去去就來。”

而後顧長懷便起身,走進了樹林。

樹林中傳來了靈力和邪氣的波動,爆烈聲響起。

青光和紅光閃過,過了幾個回合,顧長懷便走了出來,一手拎着遍體鱗傷,人事不省的李三,另一手拿着一個匣子。

墨畫沒看李三,反倒是一臉震驚地看着顧長懷,“顧叔叔,你金丹中期了?”

顧長懷淡淡地“嗯”了一聲。

表面上,顧長懷還是一臉淡然,但墨畫臉上驚訝的表情,還是讓顧長懷心情好了很多。

金丹境界,一階一個坎,突破起來,比築基就難多了。

而因爲結丹後,靈力結晶,周天數增加,再加上本命法寶的增幅,金丹之後的初中高三境,每一境實力差距都比之前要大不少。

他從金丹初期,修到金丹中期,也算是向前邁了一大步。

不過在這件事上,兩人都沒聊太久。因爲還有正事要辦。

“這個李三,你打算怎麽辦?”顧長懷道,“殺了麽?”

墨畫沉吟。

按理來說,魔修作惡多端,這個李三還是個“資深”的魔修,手裏的人命肯定不少,自然是要殺了。

但這人不知爲何,被洗腦洗得太過了,太“忠心耿耿”了。

忠心到連墨畫覺得,殺了他都有點浪費的地步。

“先留他一命吧,關進道獄,将來或許是一枚關鍵的棋子。”墨畫道。

顧長懷點頭,“行。”

他又将手裏的匣子,遞給了墨畫,“這是你要的東西?”

墨畫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嗯!”

接過木匣,墨畫檢查了一遍,确認沒問題,這才小心翼翼将木匣打開。

普普通通的木匣内,裝着一張古老的皮紙,皮紙之上,畫着古樸晦澀的紋路,與一品逆靈陣,近乎一脈相承。

墨畫幾乎能看到,靈力逆變的法則,在其中緩緩流淌。

這種逆變法則,就像是一縷火苗,一旦有東西給他點,便可引發劇烈的爆炸,産生匪夷所思的殺傷力。

墨畫目光炯炯。

一旁的顧長懷,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陣法表面上看着,隻是艱深晦澀,但竟隐隐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氣息。

再加上,這是墨畫千方百計,從魔宗内部得來的陣法……

顧長懷目光微沉,“這是什麽陣法?不會……是邪陣吧?”

“不是,”墨畫搖頭,“我怎麽可能去學那種東西?”

顧長懷還是有些懷疑。

墨畫便又搬出了荀老先生:
“我是跟荀老先生學的陣法,他怎麽可能讓我學壞?顧叔叔,你放心好了。”

顧長懷果然放心了。

太虛門的荀老先生,一身正氣,德高望重,的确不可能讓墨畫行差踏錯。

不是邪陣就好。

但顧長懷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那這是……”

“放煙花用的。”墨畫道。

顧長懷一愣,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煙花?”

“嗯,”墨畫點頭,神秘秘道:“大煙花!”

顧長懷不知說什麽好,便沒再繼續問下去了,反正問了也白問。

不過既然是“放煙花”,想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是世家子弟,從小在大仙城裏長大,逢年過節的,什麽“煙花”沒看過?

顧長懷便沒放在心裏。

此時事情辦完了,陣法到手了。

李三躺在地上,傷勢很重,人事不省,周身也已經被縛靈鎖捆住了。

顧長懷喂了他一粒丹藥,吊着他的性命,又加了幾道縛靈鎖,将他捆得結實,而後對墨畫道:

“回去吧。”

“嗯。”墨畫點頭。

顧長懷拖着李三,和墨畫一起,向山下走去。

沿途是一片幽靜的山色,山林俊秀,草木蔥翠。
隻是偶爾會遇到幾灘血迹,還有幾具屍體。

“這塊山頭,經常有魔修出沒。”顧長懷言簡意赅道。

因爲有魔修出沒,自然就有戰鬥,就有死傷。

這很正常,墨畫也沒說什麽。

兩人繼續往前走,沿着山道,拐過一個山腳,面前忽然出現幾排低矮的茅草屋,沿山勢而建,周圍布着簡陋的籬笆,看樣子是一個散修聚居的山村,十分靜谧安詳。

墨畫看着有種莫名的親切,情不自禁,邁步向山村走去。

顧長懷一把拉住了他,“你做什麽?”

墨畫指了指那個山村:“我去歇歇,順便找人問點事情。”

顧長懷搖頭,“不用去了,都死了。”

墨畫一愣。

顧長懷歎了口氣,“這裏常有魔修出沒,聚居在這裏的散修,怎麽可能幸免?”

墨畫心底微微發寒,他放出神識,仔細感知了一下,果然察覺到這小山村裏,一個活人的氣息都沒有。

這不是靜谧,而是死寂。

墨畫沉默片刻,對顧長懷道:“我能去看看麽?”

顧長懷想了一下,也沒拒絕,“行吧,不耽誤你回宗的時間就行。”

墨畫點了點頭,便沿着山道,一步步走進了山村。

山村破舊,木牆茅屋,有些寒酸。

但一個院落,就是一個家。

院子裏有打獵的陷阱,有曬幹的草藥,有晾着的破舊的布衣,有孩童玩耍的木馬,以及竹草編織的螞蚱等等。

一家人,雖然窮苦,但卻努力且和睦地活着。

至少曾經是這樣。

墨畫默默看着殘破的院落。

看到了地上的殘肢,看到了地面模糊的血肉,看到了木馬和竹螞蚱上沾染的污血,看到了蛆蟲和嗜血的蒼蠅……

“附近的村子,都是這副景象麽?”

顧長懷點了點頭,聲音冰冷道:

“在魔修眼裏,人其實就是活着的‘靈石’和‘食物’。”

“他們修行也好,傳功也好,都要用人做媒介,所行之處,必伴随着血腥的殺戮。”

“這些普通的散修,一旦與魔修接觸,要麽被吃,要麽被殺,要麽被吸收入教,成爲爲虎作伥的魔修。靈根好些的,還有可能被豢養成‘血奴’,生不如死。無一幸免。”

“道廷司人手有限,想救也救不過來,偶爾得到消息,趕到現場,見到的就已然是這副場面了……”

顧長懷深深歎了口氣。

墨畫一言不發,默然看着眼前血腥殘破的院落。

他是獵妖師出身,也曾雲遊四方,見到過更慘烈,更血腥的場面。但那些場面,都沒現在讓他感觸更深。

眼前的院落,貧窮但溫馨,讓他情不自禁想到通仙城,自己家中的那個小院子。

死去的散修,也讓他想到了爹娘,想到了自己。

他的爹娘,是通仙城内普普通通的散修。

而他自己,若非有了這些機緣,也隻會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散修。

其他散修,若是會被魔修當成“草芥”殺死。

他們一家人也會。

一瞬間,天機隐隐浮動。

墨畫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一條“命運”:
和全天下其他散修一樣,如草芥一般,慘死在邪魔外道的手裏,被殺,被吃,被煉成丹,被吸幹血,被養成奴……

墨畫的心,止不住地顫動。

當他坐在太虛山内,通過元磁陣,窺測着魔宗的動向的時候,也知道魔修殺人,知道魔修吸血,知道魔修“血宴”。

這些事,他都知道。

但不親身經曆,不親眼看到,根本不知道這些苦難的深重。

死掉的,不是一個個名字,不是一個個數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是子女,是父母,是家人。

墨畫擡頭,望向遠處。

遠處的乾學州界,宗門如雲,世家林立,樓台高聳,宮殿巍峨。

“站在高處的人,不會往下看……”

自己其實也是一樣。

若是一直待在乾學州界裏,與世家宗門,往來交遊,或許也會覺得歲月靜好,富貴安逸,根本不會意識到,不遠處的角落裏,這些默默無名死去的,如塵埃一般的散修。

不會看到魔修所造的冤孽。

或許也會對死去的修士漠然……

墨畫心情很沉重。

“墨畫……”顧長懷輕聲道,“你沒事吧?”

他見墨畫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神情幾度變幻,有些擔憂。

墨畫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事。”

顧長懷環顧四周,歎了口氣,安慰墨畫道:“魔宗會被剿滅的,你安心修行,其他的事,與你關系不大,别太放在心上。”

“嗯。”墨畫低聲道。

顧長懷怕墨畫多想,便道:“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嗯。”

之後兩人去了趟道廷司,将李三打入了道獄,顧長懷又将墨畫送回了太虛門。

臨分别前,顧長懷見墨畫似乎心事重重,便想安慰他幾句,但他這個人,冷言冷語倒挺擅長,安慰人的話,實在想不出來,最後還是憋出了那兩句:
“好好修行,其他的别想。”

“嗯,我知道。”

墨畫點頭道。

……

回到弟子居後,墨畫一夜沒睡。

雖然他平常也不睡,而是在道碑上練陣法,但這次他連畫陣法都靜不下心來。

白日裏的種種場景,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小山村裏,貧寒但仍舊努力活着的散修,一轉眼,無論男女老少,全都血淋淋地慘死了。

墨畫的神魂隐隐作痛。

一絲戾氣在他心底浮起。

不知是不是修行了水獄門七魄血獄瞳術,并将水獄圖烙印在神魂裏的關系,墨畫心中漸漸生出了一絲“殺戮”的渴望。

這世間,所有邪魔外道,全都該殺,全都該死!
要将所有濫殺無辜的妖魔修士,鎮壓入道獄,以嚴刑折磨至死!
“殺!”

墨畫的眼睛變得通紅,濃烈的煞氣,開始在他眼眸深處彙聚。

神念化身的四周,黑氣若隐若現。

那一瞬間,墨畫仿佛變成了一個嫉惡如仇,鐵面無私的“小閻王”,心如屠魔劍,意圖鎮殺世間一切邪魔罪修。

墨畫很快意識到了不對,連忙打坐冥想,收斂了心中“殺戮”的欲望。

但“斬妖除魔”這四個字,卻仿佛随着水獄門的水獄圖,深深刻在了他神魂裏一般。

他的心中,恨不得将魔修全殺了。

墨畫靜心冥想。

可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平心靜氣,都遏制不住這股殺意。

墨畫隻能無奈放棄。

“既然壓抑不住,那就不壓了……”墨畫目光冰冷,“想個辦法,将這魔宗的魔修,全給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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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5章 殺欲(爲某人不愛吃魚大佬的盟主加更~)


确認了這個念頭後,墨畫心裏的殺欲,這才稍稍退去。

殺欲退去後,墨畫這才突然反應過來:
“我一個築基,怎麽把一個擁有衆多三品金丹魔頭的魔宗給殺幹淨?”

适才下定主意,是一時沖動,此時回過神來,多少覺得有些狂妄沒邊了。

但他心中的殺欲,仍躁動不安。

“斬妖除魔”的念頭蠢蠢欲動,似乎這魔宗不滅,不血流成河,不傷亡殆盡,難以遏制他心中的這份饑渴。

但他真的沒那個能力。

墨畫想了想,将逆靈陣圖取了出來,“想辦法布下逆靈陣,崩解二品陣法,将整個魔宗覆滅掉?”

似乎真想大規模屠殺魔修,也隻有這個辦法。

大陣崩解之下,萬物平等。

道孽尚且伏誅,更何況肉體凡胎的魔修?
“但魔宗内部,未必會建大陣……普通的二品陣法,崩解的威力,可能也沒那麽大。”

墨畫又看了看逆靈陣圖,歎了口氣。

“何況這逆靈陣,我現在也學不會……”

逆靈陣是二品二十紋陣法,需要二十紋神識才能掌握。

他現在倒是可以試着學,帶着練,但真正想學會,并且親自布下逆靈陣以崩解陣法,神識必須達到金丹境界才行。

修爲築基,神識金丹。

神識足足超了一個大境界。

這在一般修士的認知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墨畫不一樣,他必須走這條路。

隻是墨畫心有預感,他現在的神識,雖然距結丹隻差一線,但這一線之隔,短時間内根本沒那麽好跨過去。

畢竟這是結丹。

修爲結丹尚且不易,更别說提前一步神識結丹了。

“既然如此,要怎麽才能剿滅魔修?”

墨畫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借刀殺人”。

君子性非異也,善假于物也。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要通過人脈,通過謀劃,去推動事件向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

自己剿滅不了魔修,但有人可以。

反正最終,隻要這些魔修死個幹淨,是誰殺的并不關鍵,自己心中的“殺欲”,應該也能消減。

墨畫沉思片刻,漸漸下定決心。

魔宗不滅,還不知有多少無辜修士要慘遭毒手,不知有多少散修,會淪爲他們的血奴。

墨畫不再猶豫,當即傳書給了顧長懷。

……

幾日後,旬休。

乾學州界,五品道廷司的樞密室内。

即便是一向高冷的顧長懷,也忍不住以鬼鬼祟祟的聲音對墨畫道:
“你千萬小心點,别發出動靜,也别讓人知道。”

顧長懷又叮囑道:“這是道廷司的樞密室,禁止一切外人進入。我偷偷放你進來,已然是違規了,讓别人知道,我這個典司怕是要做到頭了。”

“夏姐姐知道麽?”墨畫小聲問道。

“廢話,”顧長懷道,“鑰匙就在她手裏,她不開門,我怎麽可能帶你進來?”

“哦……”墨畫神情有些微妙。

顧長懷皺眉,“你要查什麽,趕緊查,别浪費時間。”

“嗯嗯。”墨畫點頭。

道廷司雖然機構臃腫,雖然人員冗雜,雖然貪污腐敗,雖然人浮于事……雖然有着種種弊端,但并不意味着,道廷司真的是廢物。

相反,道廷司的情報系統,根深蒂固,一向很厲害。

此前墨畫通過元磁複陣,從魔宗内部竊取機密,設計誅殺魔宗金丹。

但他也不會以爲,就隻有他才能竊取到情報。

畢竟大範圍的,針對魔宗的圍剿,一直都是道廷司的典司和執司在做。

道廷司内部,肯定也有獲取情報的渠道。

兼聽則明。

墨畫需要将這些情報整合一下,結合自己從魔宗内部竊探到的機密,查出魔宗的位置,摸清他們的老底,從而“對症下藥”,想辦法将這魔宗剿滅。

這也是顧長懷,包括夏典司,願意違規放他進樞密室的原因。

他們也不想這場正魔間的厮殺,再持續下去,以免死傷擴大,令更多無辜修士慘死。

樞密室的情報很多很雜,有卷宗,有籍貫,有玉簡,還有一些畫像。

墨畫白皙的手指,輕盈翻動,如驚鴻掠過水面,将所有的卷宗玉簡,一一點過。

因其神識強大,神思敏銳,所有信息,幾乎過目不忘。

又因他時常監聽,對這魔宗了解很深。

所以這五花八門,良莠不齊的情報,在他眼裏卻層級分明。

道廷司注意不到的問題,他能注意到。

道廷司察覺不到的線索,他能察覺到。

道廷司看着平淡無奇的訊息,墨畫卻能知道這裏面隐藏着的具體的含義……

墨畫神情專注而認真,手指翻飛,所有情報,都逃不過他的掌控。

顧長懷看着有些愣神,心中忍不住想道:

“這孩子,将來若能進道廷司,必然會有一番大作爲……”

翻看了一會,墨畫找了枚玉簡,謄錄了一些信息,遞給了顧長懷,又在輿圖上,圈定了幾個地點:

“雁落山!”

“若是我沒猜錯,魔宗的老窩,就在雁落山深處,是煙水河流經地,而且四通八達,蓄有血池。”

“這三個地方,最爲可疑。但究竟是不是,我不敢保證,隻能由道廷司派人去查證了。”

顧長懷點頭,“這件事我來,辛苦你了。”

“不辛苦,”墨畫沉默片刻,問道:“顧叔叔,你們真打算圍剿魔宗麽?”

顧長懷有些意外,“你想殺了他們?”

墨畫點頭,“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顧長懷皺了皺眉,随後微微歎氣,“我們查過了,魔宗現在,應當還是有十多位金丹,除了常駐的,還有一些是客卿。”

“常駐的長老,之前托你給的情報,已經殺了不少了,但真正的頭目,也都還在……”

“餘下這些客卿長老,都是臨時投靠的魔道金丹,實力和手段,大多都是未知數。”

“此外,魔宗築基弟子,怕是有四五百——這還是傳功弟子,若是算上普通弟子,還有那些投靠魔宗的血奴,怕是有兩三千。”

墨畫不解,“血奴也會爲魔宗賣命麽?”

“血奴的關鍵,在于一個‘奴’字。奴者可悲,可憐,但也可恨。一旦淪爲血奴,是不敢違背‘主人’的。”顧長懷道。

墨畫心情有些複雜。

顧長懷繼續道:“現在的問題是,這股魔宗的勢力,還是太大了,他們盤踞在三品及以下的二品州界,以道廷司的實力,擊潰他們不難,但想要将徹底圍剿,卻幾乎不可能。”

“圍剿若不徹底,一旦魔宗被擊潰,大量魔修四散奔逃,失控濫殺,造成的傷亡必然更大。”

墨畫皺了皺眉,而後思索片刻,便問道:“要不……我請宗門長老來幫忙?”

顧長懷一怔,“你們宗門長老,能聽你的話?”

“怎麽可能。”墨畫搖頭道,“我隻是回去問問,看能不能請到一些金丹長老來幫忙。”

顧長懷心念一動。

太虛門的金丹長老……

這倒的确是一股強大的助力。

但茲事體大,他一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墨畫問道:“此前道廷司行事,會請宗門的人來幫忙麽?”

顧長懷想了下搖了搖頭,“很少……”

“這種大規模的,涉及金丹境魔修的圍剿很少,一兩百年,估計才能遇到一次。”

“而宗門之中,世家子弟繁多,成分複雜,請他們出手,很容易節外生枝。”

“再就是,清繳魔修,這是道廷司的職責,大多數宗門都有自己的事,也沒義務幫道廷司的忙。”

墨畫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那這樣吧,顧叔叔,你和夏姐姐商量下,确定是否要針對魔宗,進行大規模的圍剿,若苦于人手不足,就跟我說。”

“太虛門那邊就交給我,我提前和長老們通通氣。”

“若是雙方都沒問題,那就彼此聯手,将這個作惡多端的魔宗斬盡殺絕!”墨畫沉聲道。

顧長懷隻思索片刻,便立馬點頭:“好!”

目前看來,這的确是最好的辦法了。

太虛門還是值得信任的。

而假如墨畫能說動太虛門的長老出手,那此次圍剿魔宗,勝算很大。

兩人商議完,就立馬離開了樞密室。

畢竟這種機密的地方不能久待,若是被人發現,那就說不清楚了。

顧長懷檢查了一遍樞密室的文檔和玉簡,确定沒有遺漏,又搜了搜墨畫的身,确定他沒有夾帶,這才放心。

之後顧長懷便将墨畫,悄悄帶離了樞密室。

離了樞密室,兩人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大大方方走在道廷司的走廊上。

顧長懷突然想到什麽,對墨畫道:“對了,那個李三……我讓人嚴刑拷問了他一下。”

“問出什麽來了麽?”

“沒有,他什麽都沒說。”

“嘴這麽硬?”

“倒不是嘴硬,”顧長懷神情微妙,“而是有點像……生無可戀,所以什麽甯可死,也什麽都不想說。”

墨畫愣了下,“生無可戀?”

“嗯。”

墨畫也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忽而目光一凝,“顧叔叔,你把他的令牌給他。”

顧長懷搖頭,“這個不合規矩。”

“你偷偷給他,不會有事的。”

顧長懷皺眉。

墨畫便道:“我有很重要的事。”

顧長懷沉默片刻,歎道:“行吧。”

“那我先回宗門了,顧叔叔,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嗯。”

之後墨畫和顧長懷道别,回了太虛門。

顧長懷也記着墨畫說過的事,沒有拖太久,便喚來一個顧家的執司,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顧家執司怔忡片刻,點了點頭,而後徑自去了位于道廷司地下,用來關押罪修的道獄。

道獄陰森,潮濕,暗沉,腥腐的氣味,飄散在空中。

其中一間牢房中,經曆嚴刑拷打,滿身血痕的李三,躺在冰涼的地面上,目光空洞,神情冷漠,整個人了無生氣。

“尤長老……他騙了我,他出賣了我……”
“這一切,都是騙局。”

“什麽忠心,什麽長老之位,全都是假的。”

“他是想害死我……”

“都是假的……”

李三齒間帶血,露出了神經質般的笑容。

便在這時,腳步聲響起,一個執司走了過來,冷漠道:“放飯了。”

他将一個粗陋的木制餐盤,放在了地上,推進了牢房内。

餐盤上擺着一隻瓷碗,碗中有不知什麽煮成的,難以下咽的粥。

放完飯,執司看了李三一眼,轉身便走了。

李三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在黑暗中,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他這等魔修,入了道獄,唯有一個死字。

心如死灰之際,一陣極其細微,但又熟悉的顫動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這是……宗門令?”

李三空洞的眼眸泛出一絲神采,有些難以置信。

他掙紮着,在地上爬行着,以殘破之軀,一點點向黑暗之中,那一絲聲源爬去。

終于,他爬到了餐盤前,在瓷碗的底部,摸出了一枚令牌。

這枚令牌,他熟悉無比,正是自入宗開始,便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魔宗令。

他被道廷司那個該死的姓顧的典司打入道獄時,這枚魔宗令也被收繳了。

但是現在,有人将它……送回到了自己手裏?

李三心中一顫,以殘存的微弱的神識,感知到了令牌中的文字:

“一切苦難,皆是對你的試煉。”

“隻要足夠忠心,你就不會死。”

“此後乾學州界,風雲變幻,你要蟄伏在道獄,爲我做事。時機得當,我會給你啓示。”

“此乃重任,非心志堅毅,忠誠可鑒者,不可擔當……”

李三瞳孔漸漸擴大,身子顫抖,心中忽而湧出了無盡的力量。片刻後,他又神色一變,喃喃道:
“不對,不……”

“他在騙我,他已經騙了我一次了,他現在還在騙我……”

“不,”李三轉念一想,“不,他沒騙我。”

“因爲我沒死……”

“我本該死的,顧長懷沒殺我,道廷司沒殺我,我被打入了道獄,但沒人殺我,而且,還有人将魔宗令,偷偷交給了我……”

“一切苦難,皆是試煉。”

“隻要忠心,就不會死。”

“我沒死,所以尤長老沒騙我,他在考驗我,将我送進道獄,也是‘試煉’的一環。”

“而之所以,讓我進道獄……”

“必然是因爲尤長老另有宏大的圖謀,這等圖謀,深不可測,遠不是我能揣度的。”

“是的,尤長老沒騙我!”

李三一瞬間,目光變得偏執而忠誠,他以顫抖的手,握着魔宗令,傳書道:
“弟子李三,必爲長老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而後他躺在地上,目光望着牢獄的屋頂,眼底又燃起了一團火。

……

太虛門。

墨畫見到了李三的這行字,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李三,是個魔修。墨畫原本是想利用完之後,就讓道廷司那邊殺了算了。

但他這個念頭剛浮起,便又不知不覺消散掉了。

似乎是這個魔修,“命格”有些特殊,将來還有大用,還沒到死的時候。

這隻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墨畫也說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命格”究竟是什麽東西。

但有一瞬間,天機因果中傳遞給他的預感,就是這樣的。

“李三……命格……”

“既然命不該絕,那就先留着吧……”

至于他是生是死,能不能在道獄裏熬得住,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墨畫收起了客卿令,又将魔宗的事整理了一下。

次日,他一大早便去拜訪了一趟荀老先生。

有些事,他需要荀老先生點頭才行。

“剿滅魔宗?”荀老先生意外道。

墨畫點頭,“情報都收集好了,道廷司那邊也有了計劃,但人手不夠,需要一些援兵。”

荀老先生道:“此事,是你跟道廷司那邊談的?”

“是,”墨畫也沒隐瞞,坦然道,“是我找顧家的顧叔叔,還有夏家的夏姐姐商議之後才決定的。”

“其他的事呢?”

“都安排好了,”墨畫道,“相關情報,道廷司那邊在驗證,人手也在暗中調動,其他準備工作也在做……”

“但若沒有太虛門支持,圍剿魔宗的計劃,沒那麽好施行。一旦不能以雷霆手段剿滅魔宗,緻使魔修潰散,後果會很嚴重……”

墨畫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荀老先生一挑眉,深深看了一眼墨畫。

“不知不覺,墨畫這孩子也長大了,氣勢也不一樣了,甚至隐隐有了一些運籌帷幄,謀章布局,從容若定的意味了……”

荀老先生心中欣喜,颔首道:“好。”

他思索片刻,便直接道:“你去找子悠,就說是我的命令,讓他抽調一些長老,随你去剿滅魔宗。”

“具體事宜,由你出面,跟道廷司去談。”

“若有不懂的,你也可以找子悠那些長老問問……”

墨畫大概猜到,斬妖除魔這種事,荀老先生應當不會拒絕,但也沒想到,他老人家竟答應得如此爽快。

墨畫笑道:“謝謝長老!”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叮囑道:“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之後便由墨畫做“中間人”,牽線搭橋,推動道廷司和太虛門,聯手圍剿魔宗。

道廷司那邊答應了。

太虛門這邊,很多長老也是欣然應允。

剿滅魔宗,是正道修士的本分,而他們跑這趟,也是能得功勳的。

太虛門現在,因爲三宗合流,最大的特點就是人多。

多的不僅是弟子,長老也多了不少。

宗門的功勳,是有限度的,人一多,競争一激烈,功勳的分配就很吃緊。

長老們也是要花功勳,過日子的。

他們是金丹,修行所需的靈石,靈物,功法道法傳承,一個比一個貴。

因此,功勳一吃緊,日子肯定就不好過。

現在墨畫推動太虛門和道廷司聯手圍剿魔修,等于是拉了一個大單子,參與的長老,都會有一筆功勳進賬。

因此一衆太虛門長老,包括曾經太阿門,還有沖虛門出身的長老,看墨畫也就越看越順眼了。

而墨畫該做的事,也做完了。

此後的數日,表面上仍舊風平浪靜,但暗地裏,獵殺魔修的計劃,卻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着。

很快,一切準備就緒,三日後,就是正式圍剿魔宗的日子了。

這次行動,墨畫也打算親自去。

因爲魔宗頭領身上,很有可能藏着四象青龍陣圖,而這副擁有神獸之力的陣圖,是他“内定”的本命法寶。

他不親自去看一眼,終究是放心不下。

同時,假如到時候,真的出現這副陣圖了,有在場那麽多太虛門長老撐腰,也方便自己将這陣圖偷偷吞下。

這也是他要喊上宗門長老,一起圍剿魔宗的意圖之一。

畢竟“自己人”多了,才好辦事。

現在,眼看着圍剿魔宗的計劃就要開始了,墨畫就要做最後的準備了。

那就是,要準備一些對付金丹的手段。

在幕後做推手,不露頭的話,倒不用考慮這麽多。

但現在他要親臨圍剿魔宗的第一線,就必須要有一些,能與金丹魔頭抗衡的招式。

理論上來說,自己有宗門長老保護,金丹魔頭應該傷不到自己。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風險也一定要由自己牢牢掌控。

逆靈陣還學不會,即便學會了,準備也很麻煩,應變效果也差。

“除此之外,自己一個築基修士,還能有什麽手段,跟金丹境的魔頭抗衡,不至于一個照面就被宰了……”

墨畫皺了皺眉。

“法術?不行……”

即便是小隕石禁術,也未必能對金丹魔修造成可觀的殺傷,最主要小隕石術的施法,更耗費時間,真正面對金丹魔頭,自己不可能有這個反應的餘地。

“肉身……更不行了。”

以自己的煉體水準,真讓金丹魔頭近身,挨他們的打,一拳自己就沒命了。

“那就隻有神識了……”

驚神劍似乎可以。

哪怕無法對金丹造成太大傷勢,在危機關頭,震懾一下,幹擾一下,保下自己的性命,應該是沒什麽問題。

“驚神劍若是可以,那……斬神劍呢?”

墨畫默默沉吟。

“斬神劍……自己好像隻能在識海中施展,還不能出竅外放……”

“但假如能外放呢?”

墨畫沿着這個思路想下去,想着想着,忽然愣住了。

他用斬神劍式,斬過邪胎,斬過三品神骸……

邪胎不好說,但三品邪神的神骸,定然遠強于金丹修士的神識。

這麽來說,假如自己的斬神劍能出竅,能夠外放,豈不意味着,即便不借助逆靈陣,單憑神念化劍的斬神式,也直接能……

斬殺金丹了?
也就是說,築基修爲的自己,真的能借助神念,斬殺金丹?!
這就是真正的……神識證道?!

墨畫呼吸一窒,一時間連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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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6章 斬神出竅
“斬神劍出竅……”
墨畫怔忡片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淺淺握了一下。

想到自己手之中,可能握有破境斬殺金丹的力量,墨畫一時心緒澎湃,目光也越來越亮。

隻要斬神劍能出竅,自己的“神識證道”,将真正迎來本質的蛻變。

不隻是在神念世界,在現實中,也能以虛化實,将自己最強的神念,轉化爲最強的殺招。

在現實中,進行神念殺伐。

“要試一下……”

……

次日,太虛門,弟子居以北。

一個安靜的小山坡上。

草木豐茂,山林峻秀,浸着淡淡的雲霧,靜谧而安甯。

墨畫坐在草地上,閉目養神。

四周也無其他人影,隻有一隻大白狗,百無聊賴地趴在大樹下打着瞌睡。

日光穿過樹林,染上了蔥翠的山色,照在墨畫身上。

四周淡淡的雲霧,也籠罩在墨畫周身。

墨畫摒棄甯神,修心養性,譬如枯石,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雙眼,眼底有黑,白,金三色流轉,周身的氣息也爲之一變。

墨畫并指點着額頭,從雙眸之間,引出那一分劍意,而後目光銳利,雙指向前一點。

虛空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破空向前,直指面前的一顆參天大樹。

山風驟起,對面的大樹,枝葉簌簌,似乎在瑟瑟發抖。

時間似乎都在這一刻凝結……

可片刻後,山風停歇。

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有神念化劍出竅,沒有劍意,大樹也紋絲不動,安然無恙。

隻有墨畫并指前點,保持着“出劍”的動作,神情堅毅地地站在原地。

但……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不遠處的大白狗,張大了嘴,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它已經看膩了。

墨畫隻能收起手指,無奈地歎了口氣。

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嘗試了不下七八次了,可一點用都沒有,驚神劍可以出竅,但更高明的斬神劍,雖能在識海顯化,但卻根本出不了識海。

不能出竅,那就無法殺伐。

遠處的大白狗,動了動尾巴,舔了舔毛發,又趴了下來,打起了瞌睡。

墨畫也盤腿坐下,開始仔細思索。

“究竟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是出竅的方法不對,還是我神識的境界還不夠?”

墨畫記得,荀子賢長老好像跟自己說過,一般修士神念進階的過程:

“煉氣修士,便可以神識外放,感知外物;”

“築基修士可神識禦物;”

“到了金丹境,禦物大成,修士禦器禦劍的威力,也會更上一層樓。”

“而隻有到了金丹,方可初步涉獵神魂出竅的法門。至羽化,才能真正掌握神魂出竅……”

鑽研神念之道的修士很少,荀子賢長老也不走此道,隻是身爲陣師,興趣所在,所以多有研究。

他的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金丹才能初步涉獵……”

墨畫嘀咕道。

“但這應該是對一般修士而言,我用驚神劍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在神魂出竅了。”

“那是……我斬神劍出竅的法門有問題?”

墨畫又仔細琢磨了下。

斬神劍出竅,比驚神劍更複雜。

驚神劍的修煉,是在神魂中,烙印劍意或煞氣圖,出竅之時直接以目爲竅,顯現神魂就行。

斬神劍不行,其法門更深奧,難度更高。

必須先屏氣凝神,積蓄神念,在識海中凝結斬神劍式,劈出這一劍。

而後才能以雙目爲媒介,将這劍傳遞出竅。

先“出劍”,再“出竅”。

看似隻多了這一步,但卻難了數倍不止。

最理想的狀況,是劍随神動,神随目出,神念一動,斬神劍凝結,雙目一張,神念化劍斬出。

起手快,動作快,而且以“目光”殺人,防不勝防。

真的就是“我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但自己現在距離這個境界,還差得很遠,隻能慢慢地,一步一步來。

“一步步來……”

墨畫先閉上雙眼,聚精會神,隔絕外物的影響,将所有注意力,彙聚在識海中。

識海中,墨畫的神念化身,睜開雙眼,雙手虛握,聚在頭頂。

渾厚而純淨的神念,宛如金色的河流,向他的雙手間彙聚,凝結成一柄光芒璀璨的神念巨劍。

諸多劍道紛呈。

斷金,開山,癸水,離火,以劍陣的形式,一一于劍中凝結。

古老的太虛劍意顯現。

無情無我,斬盡一切的太上斬情道,也融入了其中。

墨畫手握巨劍,光芒璀璨,恍若人間神魔。

若是斬殺神念中的邪祟,神骸,乃至斬殺邪胎,這樣一劍劈下去就成了。

但出竅的話不行。

墨畫之前試了很多次,但都失敗了,這劍就這麽斬下去,力量還是隻能局限于識海,根本突破不了虛實的界限,無法出竅,現于世間。

“出竅的方法不對……”

“不,或者說,我斬出去的方式不對……”

之前的幾次,墨畫總想着“出竅”,都是盡力向“外”斬去的,但神識之中,并沒有“内外”的區分。

想着向外斬,但最終這一劍,還是留在了自己的識海内。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

内外也是相對的。

不能向外斬,那就向内,這一劍斬的,還是自己的“神魂”?
不,不是簡單地“斬”,而是以神魂爲接口,連接現實?
眼睛是神魂的窗口。

那斬向神魂,便意味着将神念傳遞到眼眸,以雙目爲窗,才能真正“出竅”?
墨畫内心猜測道。

他有些拿不準,但糾結片刻,還是決定試一試。

失敗乃成功之母,任何法門的修行,都伴随着多次的失敗,隻有大量試錯,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反正“斬自己”這種事,他已經習慣了。

太虛劍意要斬小我,太上忘情要斬人欲,如今再用斬神劍,斬一下自己似乎也沒什麽……

墨畫心念一動,神情凜然,開始逆轉巨劍,向着自己。

可這一下劍鋒倒逆,磅礴的劍意對向自己,墨畫瞬間便感覺遇到瀕臨生死的壓迫感。

仿佛這一劍下去,自己要死。

墨畫當即就要将這斬神劍散去,但下一刻,他又硬生生止住了。

“恐懼,隻是冗餘的情緒。”

“太上斬情,應當把‘恐懼’也斬掉。”

“斬神劍是我神魂的造物,是我對道的領悟,是我的神念之劍,我的劍,斬不死我。”

墨畫堅定着自己的認知,一時間心如金石,堅不可摧,哪怕面臨着足以斬殺邪胎的巨大斬神劍,他也毫不畏懼。

“斬!”

墨畫輕喝一聲。

巨大的斬神劍,轟然劈下,如天河傾頹,斬向墨畫自己。

墨畫目光如舊,心志如鐵,怡然不懼。

而果不其然,斬神劍其實并沒有斬了他,而是在觸碰到他的瞬間,斬進了他的神魂。

一瞬間,神念扭曲,虛實相間。

墨畫仿佛觸碰到了一層,虛實的壁壘,感知到了虛實的間隙。

虛實的界限,太過高深,他看不穿,也打不破這道間隙。

但是虛實融合之處,是他自己,是他的識海。

他可以以身爲媒,以目爲竅,将自身“虛”的神念,傳遞到“實”的現界。

墨畫以手指,觸着自己的眉間,溝通着識海中的這股劍意。

片刻後,他猛然睜開雙眼。

他的雙目之中,劍光璀璨至極,充斥着天河一般浩瀚的巨大劍光,斷金,開山,癸水,離火諸般劍道,色澤缤紛,在其間流轉。

太虛劍意,隐隐浮動。

太上斬情,無我無生。

墨畫神情冷漠,周遭的氣機,也開始發生異變。

正在一旁打瞌睡的大白狗猛然一驚蹦了起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

而時機已至,靈悟頓生。

墨畫并指觸額,神念之劍運于雙目,而後眼中鋒芒一綻,墨畫雙指向前一點,斬神劍意便自眼眸出竅,順着墨畫所指的方向,破空而出,一往無前。

大白狗驚得渾身汗毛直炸,尾巴都豎起來了。

然後一陣神念翻湧變幻……仍舊什麽都沒發生。

盡管氣勢驚人,盡管法門高深,盡管神念渾厚強大,劍訣鋒芒至極,但施展出來之後,一點動靜都沒有。

或者說,他就沒施展出來。

草還是草,沒有掉一片葉子。

樹還是樹,沒留下一絲傷痕。

四周的花花草草,也一樣蔥翠豐茂,欣欣向榮。

太白狗瞪大了雙眼,愣了半天,發現隻是虛驚一場,豎起的尾巴又耷拉了下去,毛絨絨的身子,又躺回了地上。

墨畫也癱坐在了草地上,有一點喪氣。

“怎麽還是不行?”

“出竅的法門我已經掌握了,爲什麽這一劍還是斬不出來?”

墨畫不服氣,還想再練練,可剛一起身,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又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識海一陣刺痛,雙目也遍布血絲,有些紅腫。

“練太多了,開始反噬了……”

斬神劍威力太大,神念太強,強行借“雙目”出竅,對眼睛的負荷也太大了。
“不能再練了,要緩緩……”

墨畫連忙坐起身,打坐冥想,回複神識,同時服了一些滋養血氣,清心明目的丹藥。

待調養完畢,神識回複且雙目清明一些之後,墨畫這才睜開雙眼。

“還是不行。”

墨畫沉吟道。但短時間内,他也沒辦法再練斬神劍出竅了。而且快到飯點,要吃飯了。

“先回去吧……”

墨畫收拾收拾,喊了一聲“大白狗,回去了”,便起身離開,剛走了幾步,轉頭一看,大白狗還趴在地上。

“大白狗?”

大白狗斜瞄了一眼墨畫,沒搭理他,扭了個頭,繼續趴着打瞌睡,看樣子是有些生氣。

墨畫知道它氣什麽,歎了口氣,解釋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是我故意要偷吃的。”

“也不是吃好東西不帶你……”

“那些東西,你消化不了……”

“都是一些神骸,不幹不淨的,給你吃了,容易出問題……”

“下次,下次有好吃的,一定帶上你。”

大白狗看向了墨畫的儲物袋。

墨畫道:“那根骨頭不能吃,我留着有用……”

“真的,不騙你。”

“下次有好吃的,我一定給你留點……”

……

墨畫好說歹說,大白狗這才消氣,随後傲嬌地點了點頭,算是與墨畫冰釋前嫌了。

“下次我再碰到邪祟,一定給你帶幾隻,你忍一忍。”墨畫承諾道,“你現在跟我去膳堂,想吃什麽,我給你點,就當是給你道歉了。”

得了墨畫的承諾,大白狗這才開心起來,搖着尾巴,又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墨畫身後。

一人一狗,就這樣沿着山道,向山下走去。

而在他們身後,那棵被墨畫以神念化劍“砍”中的參天古樹身上,卻在不知不覺中,顯現出了一道劍痕。

說是劍痕,但又不像。

劍痕之上,沒有絲毫刀劍砍伐的痕迹,更像是自然的枯萎和凋敝。

就像是,有人抹殺了劍痕附近,樹木生長的“意念”。

這道疤痕,便永遠不會再生長,不會再愈合,永遠沒有了生機。

這是“神念”層面的傷口。

是一絲溢出的斬神劍意,留下的神念劍傷。

此後漫長的歲月中,這道劍傷,也一直留在了這棵太虛門的古樹之上,曆經風雨,不曾消退。

……

弟子居,膳堂。

肚子餓了的墨畫,正坐在桌前啃雞腿。

在他身旁,大白狗趴也趴在桌子上,兩隻前爪捂着一個大肘子,啃得很開心。

一旁的弟子,卻已經見怪不怪了。

一般來說,膳堂是禁止靈獸進入的。

但這隻狗是掌門的,帶着它的人是墨畫,也就沒人多說什麽了。

當然,他們并不知道,這隻大白狗其實不是靈獸,更不是狗。

大快朵頤了一頓,大白狗心中最後一點芥蒂也沒了,算是和墨畫和好了。

墨畫将它帶到書閣,臨行前,大白狗沖着墨畫“汪”了一聲。

墨畫點頭回複道:“好,好,我不會忘的,有空一定請你吃好的。”

大白狗這才滿意地點頭。

送走大白狗,墨畫回到了自己的居室,焚了安神香,煮了雲霧茶,坐在蒲團上靜心甯神,思考問題:
“爲什麽還是劈不出去?”

“神念法門我都掌握了,斬神劍意已經引到眼眸了,但還是無法出竅,斬不出去,莫非因爲還沒結丹?”

唯有神識結丹,斬神劍才能出竅?

墨畫不太确定,想抽空再多練練,但以目爲竅,對眼眸的負荷極大,以他的肉身強度,根本沒有多次嘗試的資本。

萬一練多了,把眼睛練瞎了,那問題就大了。

墨畫沉吟道:“罷了,先想辦法神識結丹吧。”

隻要神識結丹,不僅可以斬神劍出竅,逆靈陣也能學了。自己的實力,也将真正迎來一個“蛻變”。

但眼下的問題,還是要想辦法解決。兩日後,就是圍剿魔宗的日子了。

逆靈陣學不會,斬神劍無法外放,一切攻擊的手段都用不了,那退而求其次,隻能想辦法“苟命”了。

萬一到時候真有意外,自己被金丹魔頭盯上,也能有個逃命的手段。

隐匿術,能不能瞞過金丹,不太好說。但是身法,他不久之前,剛學會了一個新的。

墨畫想了想,便去了趟道法室,找到了易長老。

“切磋?”

易長老愣了下,看着墨畫,“你跟我?”

“嗯!”墨畫點頭。

易長老不知說什麽好。

你一個築基弟子,找我一個金丹長老切磋?
若是其他弟子,他肯定說沒空了,但提要求的是墨畫,易長老拒絕不了。

反過來說,他願意找自己切磋,某種意義上,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罷了,就當陪這太虛門的寶貝弟子玩了……”易長老心道,而後問道:

“怎麽個切磋法?”

墨畫道:“我逃,您來抓我,看能不能抓到我。”

易長老明白了。

這是想切磋身法。

他點頭道:“行。”

随後易長老找了間空曠的道法室,對墨畫道:“就在這裏吧,地方也大,方便你逃。”

墨畫環顧四周,點了點頭,“好。”

于是切磋開始。

當然,說是“切磋”,本質上其實是“陪練”,氣氛也沒那麽緊張。

兩人分開站定,隔了十丈之地,易長老便道:“開始了。”

墨畫道:“好!”

話音未落,易長老的身形便消失了。

墨畫神情一凜,還沒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身子一輕,已經被拎了起來。

“抓到了。”易長老拎着墨畫道。

墨畫神情有些呆滞。

“這……”

金丹後期的身法,實在太快了,易長老又是靈修,對身法格外精通,短時間内,啓動極快,疏忽之間人影閃爍,快到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機。

太虛門的真傳長老,果然不得了。

易長老平日裏平易近人,看着不顯山不露水,但沒想到真動起手來,實力竟如此強大,自己一點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難怪他能在八大門裏教道法,果然不一般……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墨畫轉過頭望着易長老,“長老,您是金丹後期吧,修爲太高了。”

易長老一怔,“修爲高,又不是我的錯……”

墨畫道:“您壓低一下,金丹初期就行。”

金丹後期的強度,還是太高了,他身法被碾壓,練不出東西來。

易長老歎了口氣。

他能怎麽辦呢?

身爲“陪練”,還不是這小祖宗說什麽就是什麽。

“好,我壓到金丹初期。”

“嗯。”墨畫點頭。

易長老放下墨畫,兩人重新站開,而後随着一聲“開始”,易長老的身形又不見了。

但這一次,墨畫卻捕捉到了易長老的軌迹。

金丹後期,他反應不過來,但修爲壓到金丹初期,壓力就沒那麽大了。

在墨畫的神識感知中,易長老的身形,踏着一股極爲玄妙的步伐,腳下縮丈爲尺,每跨一步,都是數丈,而且進退之間,都剛好跨進墨畫後背視野的死角之中。

這個步伐,十分精妙且刁鑽,精于算計,而且很講究時機。

不一會兒,墨畫視野的死角中,探出了易長老的手掌,和适才一樣,抓向了墨畫。

但這次墨畫早有防備,在手掌抓到他的瞬間,他身形一閃,已然滑退了數步。

易長老輕“咦”了一聲。

“有點東西……”

他繼續去追,身形淡漠如風,加上步法暗合易數,快而玄妙,而且很難讓人察覺。

但之後的幾回合,墨畫都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易長老的大手,沒被他抓住。

易長老心中暗暗點頭。

“不錯……”

難怪有自信,要跟自己切磋身法……

不僅神識敏銳,身法也很精湛,看這遊刃有餘的樣子,不知下了多少苦功夫。

而越切磋,易長老的身形在墨畫的神識中,就越鮮明,他攻擊的招式,就越明顯,墨畫躲閃起來,也就越遊刃有餘。

眼看着墨畫如同魚兒一樣,在道法室中遊來遊去,易長老目光一凝,眼中的空間,浮出了八卦易數,身法也爲之一變。

但這變化,隻在毫厘之間。

墨畫沒來得及反應,他還是按照剛剛的經驗,來躲避易長老的抓捕,可剛一個側步,卻發覺身邊空蕩蕩的,易長老并沒有下手抓他。

“不好!”

墨畫當即意識到不對,可已經晚了。

易長老從另一個死角中走了出來,明明沒隐身,但看上去就仿佛隐了身一般。

一雙大手,抓住了墨畫的肩膀。

易長老微微一笑,可還沒笑多久,笑容便突然一滞。

被他抓在手裏的墨畫,光影一閃,化成了水霧,就這樣當着他的面,消融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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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7章 法術流轉
易長老愣住了。
“這是什麽玩意?”

随後他立馬反應過來:“幻術身法?這孩子竟然還有這種傳承?到底從哪學來的?”

易長老神情一肅,也認真起來了。

他神識一掃,便發現了逃到道法室邊緣的墨畫,當即腳踏易家祖傳的易數六合步法,一步數丈,身形玄妙,逼近了墨畫。

墨畫的水影幻身剛消,擡頭一看,易長老又抓了過來,當即心中一凜,又施展逝水步,形如流水,自易長老的手間滑過。

易長老一把抓空,微微皺眉,随後一個轉身,速度又快了幾分,向逃跑的墨畫抓去。

就這樣,兩人一逃一抓,又周旋了數回合。

墨畫的動作越來越勉強。

易長老的動作,反而越來越快。

雖說是在“切磋”,但易長老明白,自己的主要任務,還是“陪練”,因此即便修爲壓到了的金丹初期,一開始也并沒有全力以赴,而是給了墨畫适應的時間,然後再一點點加速,給墨畫施加壓力。

與此同時,他也在觀察着墨畫身法的動向,記憶着墨畫閃避時慣用的招式。

太虛門位列八大門。

他能當道法長老,除了家學傳承外,還因爲他淵博的道法知識,和豐富的鬥法經驗。

身法間的切磋,自然也不在話下。

墨畫的鬥法經驗,盡管已經很豐富了,但與金丹後期的易長老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不過片刻,易長老又觑到了墨畫的破綻,動作如風,探手一抓,直奔墨畫的肩膀而去。

就在要抓到墨畫的瞬間,易長老卻停住了。

他知道,眼前這個“水影”,定然是假的。

“真正的墨畫……”

在身後!
身後傳來淡淡的水系氣息,易長老眸光一凝,當即轉過身來,反手欲抓,可一看之下,卻愣住了。

“三……三個墨畫?”

在他身後,赫然有着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人影與墨畫一般無二,但全都朦胧着水霧。

“這什麽身法……竟如此古怪?”

易長老心中暗驚,但也知道此時不是驚訝的時候,當即神識掃過,便觑破了水影,分辨出了真假。

他是金丹後期,神識要強大很多。

墨畫隻能短時間迷惑,但無法真的騙過他。

易長老探手,向最右面的墨畫抓去,眼看着指尖已經摸到墨畫的頭發了,誰知水光一閃,墨畫又溜掉了。

饒是易長老,心裏也冒出了一點點火氣。

這孩子……太氣人了。

自己這個精通法術的道法長老來抓,這孩子都這樣滑不留手,換做是别人,碰上這等身法,看也看不明白,一片衣角也摸不到,豈不得氣吐血。

“不愧是老祖看重的弟子……”

易長老這下是真的認真了。

他周身氣息一蕩,身形暗合易數,似真似幻,動作也快了不止一籌。

墨畫神色一變,隻覺易長老的氣息,突然變得強大了起來,宛如跗骨之蛆,死死跟在自己身後,逼得他不得不全力以赴,不敢有一絲懈怠。

“這就是金丹的實力……”

墨畫壓力倍增,再沒了遊刃有餘的心态,将身法催動到極緻,倉皇地在易長老手下四處逃竄。

他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翻地,打滾什麽狼狽的招式都用上了,拼盡全力,躲避易長老的抓捕。

但如此長時間,竭盡全力的身法運轉,耗費的靈力也是巨大的。

墨畫靈力本就不足,此時逝水步,水影幻身連用,便有些靈力不支了。

數個回合後,又被易長老抓到了破綻。

“逮到了!”

易長老目中鋒芒一綻,探手向墨畫抓去。

墨畫施展水影幻身,身形一閃,化作了三道水霧身影,但他這招已經在易長老面前用過了。

已經用過的招式,騙不到這位經驗豐富的道法長老。

易長老心中早有準備,此時見了這身法,幾乎是毫不猶豫,就并指向中間那道身影點去。

“這下看你還往哪裏……”

一指點下,水影破碎,消融成了一灘水氣。

易長老半截話噎在了嘴裏,有些愣神。

“猜錯了?”

不可能啊……

他明明看到了,墨畫分出幻身後,躲在了中間這具水影中的,怎麽可能猜錯?

易長老幾乎同時,又并指向左右兩側的水影點了下,可這一點,另外兩具水影,全都化爲水霧,消融掉了。

三具水影,全都被點破了。

但是場間,卻沒了墨畫的身影。

易長老嘴角抽搐了一下,“人呢?”

“這小子……跑哪裏去了?怎麽不見人了……”

易長老一怔之後,瞬間明白了過來。

“隐匿術!”

墨畫在施展水影身法,分出幻身迷惑自己的同時,還施展了隐匿術,偷偷跑掉了。

易長老隻覺頭皮發麻。

這小子,真是精得跟鬼一樣。幻身術迷惑,接隐匿術跑路,真虧他想得出來……

但這是在道法室,這麽大地方,隐匿術也跑不出去。

易長老放出神識,仔仔細細一掃,果然發現角落裏,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若隐若現。

“這隐匿術也當真離譜,我竟差點都沒看出來……”

易長老心中歎道,這下沒給墨畫喘息的機會,而是施展易數六合步法,進一步向墨畫逼近。

墨畫的靈力,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但他也不想這麽簡單認輸,而是當成“生死”實戰,仍盡全力與易長老周旋。

隻是他真的是黔驢技窮了。

逝水步,水影幻身,還有隐匿術都用了,這些逃命的底牌,都亮給易長老看過了。

在法術世家出身的易長老面前,用過一次的身法,基本很難瞞過他第二次。

更何況,築基與金丹,隔着一個大境界。

易長老是金丹後期修士,盡管壓制了修爲,眼界,見識和經驗都在。

這次墨畫就沒辦法再翻出花來了。

他的逝水步,被易長老看穿了,再分出水影幻身,輕松就被易長老識破了,即便水影幻身後借隐匿術,在有提防的情況下,也瞞不住易長老的神識。

幾乎是在墨畫隐匿的瞬間,易長老就一個閃身,走到了墨畫身後,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他也沒敢用力,隻點到爲止。

墨畫幹脆道:“認輸了!”

易長老松了口氣,與此同時,心裏也抹了一把冷汗。

還好抓到了,不然可就丢大人了。

他一個金丹,若是抓不住墨畫這個築基,說出去這個道法長老也沒臉做了。

當然,這是在心裏。

表面上,他還是道:“你這個,還得練。”

墨畫大口喘着粗氣,佩服道:“易長老,您的身法真厲害。”

這麽久以來,易長老是第一個在身法切磋中,給他造成這麽大壓力的人。

自己底牌盡出,還是被逮到了。

當然,也正因爲是“切磋”,所以他才能被逮到。

若是現實中,碰到金丹要殺他,他老早就跑了,根本不會給這個“切磋”的機會。

易長老被“表揚”了,但心中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他皺了皺眉。

适才切磋的時候,他無暇多想,此時細細回想起來,才慢慢回過味來,心底不由一顫。

他總算琢磨過來,爲什麽墨畫這麽難纏了。

這孩子,根本不是在用一種身法。

他是兩類身法,加一類隐匿術,三者切換。

憑借強大的神識,加速精妙的逝水步,古怪的水影步,和無聲無息的隐匿術間的流轉,可以三術并用,無縫切換,看着就像是一門法術一樣。

易長老心底發寒。

這需要強大到可怕,且操控入微的神識,娴熟無比的身法造詣,還有豐富無比的實戰經驗,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易長老忍不住擔憂:這孩子才築基,就修了如此身法,若是到了金丹,自己真的能抓到他麽?

好巧不巧,墨畫這時道:“易長老,下次我還找您練身法!”

易長老忍不住一哆嗦,有一點點心虛,咳嗽了一聲,“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很忙,不一定有空。”

“這樣啊……”墨畫有點失望。

墨畫這失望的神情,易長老看在眼裏,立馬心生自責,有點過意不去。

“墨畫這孩子想精進身法,這是好事,自己怎麽能因一些面子的小事,而延誤他的修行呢?”

“和弟子的進步比起來,自己長老的顔面,真的那麽重要麽?”

“更何況,墨畫這孩子能是一般弟子麽?他在太虛門什麽地位?他要找陪練,不知多少長老心甘情願給他喂招。”

“他能來找自己練身法,那是顧念往日的情分,放在别人,這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易長老立馬道:“額,我記錯了。最近一段時間都比較閑,一直有空,你想練身法,随時來找我。”

墨畫眼睛一亮,“真的?”

易長老連連點頭,“真的,真的。”
墨畫笑道:“謝謝易長老。”

易長老看着墨畫的笑容,隻覺心情也好了許多。

“你的身法很不錯,但有些細節的地方,還是要優化,譬如你的逝水步,還有你的那個……”易長老頓了下。

“水影步。”墨畫道。

他沒說是水影幻身,隻說是水影步。水影步雖然難得,但也沒那麽機密。

水影步?
易長老微怔,覺得他印象中的水影步,與墨畫施展的并不盡相同,但他也沒多問。

墨畫說是,那就是吧。

“還有你的那個水影步,銜接的時候,靈力還是有些阻滞。這是靈力流轉的穴位有問題,你可以根據心法,稍微改改……”易長老道。

“怎麽改?”墨畫虛心求教。

易長老沉吟道:“譬如,你先用逝水步,最後一招,靈力要運轉至足下的水泉穴。”

“此後,你要銜接……水影步,就從水影步中,找一截以‘水泉穴’爲起點的靈力周天。”

“這樣一來,逝水步的最後,靈力停在水泉穴,而這水泉穴,恰好也是水影步的起點,這樣一來,靈力無縫流轉,你的身法也就能更快一步,真的做到切換自如。”

“這便是靈力的起承轉合。”

“當然,若兩類法術中,沒有剛好彼此對應的穴位,那從附近找穴位,也是一樣的。”

“不走水泉穴,那就走附近的太溪穴……”

……

墨畫恍然大悟。

這種法術上的細節,關竅上的門道,也隻有浸淫多年,精通法術的易長老才能知道。

他自己就根本沒想到這茬。

“靈力流轉至穴位間的起承轉合……”墨畫念叨了一句,感激道,“我記住了,謝謝長老!”

易長老見墨畫一點就通,欣慰地點了點頭。

之後墨畫又請教了一些身法上的學問,便準備告辭,回去自己琢磨琢磨。

易長老看着墨畫,忽而想起什麽,問道:“墨畫,你……本命法寶,打算選什麽?”

墨畫一怔,倒也沒隐瞞,“我想選個‘銅皮鐵骨’類的法寶,強化肉身,補一下短闆。”

易長老聞言皺眉。

“不好麽?”墨畫不由問道。

“倒也不是不好,補肉身的短闆也沒什麽,但是……”

易長老想到适才,墨畫以強大的神識,操控逝水步,隐匿術,還有據墨畫說是“水影步”的幻身身法,無縫流轉時,突然心有所感。

這是保命的身法,無縫銜接,流轉起來,當且如此難纏。

若是攻擊類的法術,這樣彼此配合,不停流轉起來,豈不是更可怕。

之前他給墨畫“萬法皆通”的建議,也是這個路數,但那是低階法術。

低階法術,靈耗低,出手快,無需調息,可以随便用。但相對的,威力不大。

所謂的“萬法皆通”,也隻是用數量,來彌補質量。

而中階以上的法術,就沒辦法這麽用了。

因爲中階以上的法術,出手慢,靈耗較高,施展過後,還需要時間調息。

但易長老沒想到,墨畫的神識竟然能這麽強,強到足夠大幅加速法術釋放的速度。

同時能操控數種不同源,不同類的法術,進行無縫銜接,切換自如的地步。

這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

歸根結底,是因爲神識!

幾乎沒有哪個靈修,擁有墨畫這般強大且敏銳的神識。

這樣一來,他甚至可以,将“中階法術”,用得跟“低階法術”一樣。

神識加速,出手極快。無縫銜接,不需調息。

以茫茫多的“中階”法術,萬法皆通,萬法流轉,進行殺伐,那威力就很恐怖了。

看似法術品階隻提了一級,但因爲數量足夠多,威力可怕了數倍。

而且墨畫是五行靈根。

五行法術間,彼此配合,構成一套“法術鏈條”。

單一法術,總會有短闆。

但五行兼顧,形成“法術鏈”,金木水火土生克互補,幾乎就不存在短闆了。

别人的法術,是一招一招用。

他的法術,是一套一套用,而且是無縫銜接地用,比别人出手更快,壓制更強……

法術世家出身,身爲道法長老的易長老,光是這麽設想一下,都覺得熱血沸騰。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靈力要足夠充裕。

易長老斟酌道:“你沒考慮,用‘聚靈葫蘆’之類的靈力寶物,當本命法寶麽?”

墨畫搖頭道:“太貴了,而且錯過溫養的時機了。”

易長老一怔,随後可惜地搖了搖頭。

确實,以墨畫現在的地位,看似有很多選擇,但因爲沒人給他早做規劃,錯過了溫養的年齡,所以反而沒什麽可選。

易長老歎了口氣,十分遺憾。

這其實是一個上佳的靈修苗子。

靈根雖差,但悟性極好,随機應變的能力強,最重要的,是他的神識實在逆天。

若是能在靈修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将來萬般法術,信手拈來,真的是強大無匹。

修道漫漫,體修強在前期,劍修強在中後期。

而靈修則強在大後期。

修士越修到後面,靈力越充沛,對靈力法則的認知越深刻,法術的威力就越恐怖。

可惜了……

但易長老也不好說什麽。

人生就是這樣,看似有很多選擇,但其實腳下的路,也就那麽一兩條,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步步向前走。

隻要不成仙,隻要還是人,哪怕是洞虛,也沒辦法随心所欲。

“補足短闆,肉身強一些也挺好。”

易長老安慰道。

也不知是安慰墨畫,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

墨畫和易長老辭别後,回到弟子居,心裏也有些困惑。

易長老的遺憾,他心裏也有數。

其實按理來說,他的肉身,先天劣勢太大了,即便再怎麽補,也彌補不了和他人的差距。

頂多隻能從很差,補到勉強及格。

最好的辦法,還是發揮長處。

他最強的地方,在于神識,但神識無需依賴法寶,本身也沒什麽法寶,是能增益神識的。

除此之外,就是法術了。

墨畫的法術其實很強,但缺點就在于,靈根中下,靈力低微。

若有足夠的靈力,他能學的法術就更多,品階也會更強。

而神識越強,施法越快,甚至将來有一天,搞一個“瞬發禁術”,都是有可能的。

隻要法術足夠強,強到消滅一切敵人,那自己肉身強不強,倒也無所謂了。

墨畫忍不住又糾結起來,片刻後,他歎了口氣。

罷了,不想了。

人生就是這樣,總伴随着遺憾,不可能事事都按自己的想法來。

靈力法寶雖好,但自己的确沒什麽可選的。

而四象青龍陣不一樣,這是貨真價實的四象神獸陣圖,是屠先生不知花了多少年心血,耗費了多少妖修性命,才研究出來的,近乎失傳的古老四象陣法。

剿滅魔宗的日子在即,這副陣圖也近在眼前。

萬般大道,皆通長生,最終殊途同歸,既然選好了路,就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墨畫點了點頭,目光漸漸堅定。

次日,他又找易長老,切磋了一下身法,将各種身法都練得純熟了,也能在易長老手下,過上幾十個來回了,這才放心。

金丹魔頭,在道法上肯定比不上易長老。

自己能在易長老手下過招,碰上金丹魔頭,起碼也有了逃命的資本。

至于金丹後期的大魔頭——也就是魔宗的那個頭領。

那麽多道廷司典司和太虛門長老盯着,隻要離得遠點,他也不可能有機會對自己下手。

道廷司典司且不說,至少太虛門的長老們,可不是吃素的。

就這樣,準備萬全,到了第三日,圍剿魔宗的計劃也就正式開始了。

墨畫也親自去了雁落山。

山勢險惡,沼澤錯綜,污水橫流的雁落山,有着魔宗駐紮。

在這裏,即将展開一場血戰。

墨畫需要親眼看着魔宗覆滅,看着魔修血流成河,以此消弭自己心中的煞氣。

同時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本命法寶“四象青龍陣法”,是否就藏在魔宗之中。

而這副四象古陣,到底會不會落到自己手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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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2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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