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951
匿名  發表於 7 天前
第948章 沈守行
邪祟……

墨畫目光微凜。

這股邪祟的氣息,十分濃烈,十分陰冷,帶着絕望,與他在邪胎夢兆中所感知到的氣息十分相似。

但與以往不同,嗅到這股氣息時,墨畫并沒有感覺到神魂的“饑渴”,反倒是有一種“反胃”的感覺。

他現在可以初步斷定,這孤山底下,肯定養了一隻邪胎。

隻是這隻邪胎的養法,可能跟以往都不一樣……

墨畫的神情漸漸凝重。

不光是他,灰二爺,耗子和石頭三個盜墓賊,也打了個寒顫,面面相觑。

“二爺,這個墓,氣息有些不對……”

身形矮壯,肌肉結實,一路上不怎麽說話的“石頭”,壓低聲對灰二爺道。

灰二爺眉頭皺起。

他盜了這麽多年墓,的确沒遇過這麽古怪的墓葬。

但想起“客人”口中,這墓葬的來曆,和墓主人的身份,他心中也漸漸釋然了。

越是大墓,越不能以常理奪之。

“進去吧。”灰二爺道。

“好。”

石頭點頭,他也就是有些疑慮,随口說說。

賊不走空,墓門都開了,他總不能現在就打道回府吧。

“小兄弟,”灰二爺轉過頭,看向墨畫,“請吧。”

墨畫卻臉色一白,有些緊張起來,“這裏面陰嗖嗖的,我……有點怕,我能不進去麽?”

灰二爺目光冷漠地看着墨畫。

墨畫認命般歎了口氣,“好吧……”

他便邁步,踏進了墓門,灰二爺緊随其後,走在墨畫身邊。

石頭和耗子跟上。

最後是那四個黑袍修士,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眼眸深沉,于陰暗中各有心思閃動,之後便魚貫進入了漆黑的墓門。

……

進了墓門,眼前一片陰翳。

這是一團更濃烈的黑暗。

墨畫眯了眯眼,過了片刻,這才适應了眼前的黑暗。

但黑暗之中,也沒有其他更特别的東西,仍舊隻是和外面一樣的,長長的一眼看不到底的甬道,以及深邃而封閉的黑暗。

而這些甬道,同樣四通八達。

灰二爺看着墨畫,低聲道:“小兄弟,帶路吧。”

墨畫就學着“皮先生”,一手捧着羅盤,一手裝模作樣的掐着訣,同時目蘊微光,放開神識,感知着四周地陣之力的流向,爲衆人引路。

這本是“皮先生”的活。

但皮先生說得對,一行人裏,不能有兩個陣師。

現在皮先生死了,精通陣法的墨畫,自然就要代替他,替衆人指路了。

就這樣,墨畫走在前面,根據陣法,辨認方位,帶着衆人向前走。

可走了許久,四周仍舊是甬道,一眼看不到邊。

墨畫皺眉,心裏不由感歎,這墓地還真大。

難道孤山,真的葬了一個不得了的修士大能?
但轉念想想,似乎又不太可能。

孤山隻是三品州界,還是個“窮鄉僻壤”的山城,真有那種了不得的修士,怎麽可能葬在這種地方……

可墨畫琢磨了下,還是覺得不對。

還是那個問題,這裏的墓葬太大了,一般修士,根本不可能葬在這裏。

而且,假如孤山的墓葬,真的沒點來頭,這幾個盜墓賊,還有那四個黑袍修士,也不會跑這墓裏來?
這些人加起來,足足七個金丹!
金丹可沒那麽好修,在一般小州界的小家族和小宗門裏,金丹修士都能當老祖了。

七個金丹,放在哪裏,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勢力。

墨畫心中的疑雲越來越多。

而且,這夥人的目的,他也有些搞不清楚。

皮二爺三人還好,他們是盜墓賊,哪怕存了一肚子算計,但說到底,還是爲了盜墓。

而那四個黑袍修士,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

那個黑袍少年,不是看着年輕,而是真的年輕。

年齡不大,就是金丹修士了,修道的資質,資源和傳承,缺一不可,來頭肯定不小。

其他三人,周身籠在黑袍中,收斂着氣息。

剛見面時,墨畫還不曾察覺。但這一路走來,他們身上無形中逸散出的,淡淡的威壓,無一不蘊含着殺伐的氣息。

墨畫可以斷定,這三個黑袍修士絕不可能是普通金丹,他們的修爲,應該也絕對不止金丹初期。

“這幾人……究竟是什麽人?”

墨畫皺眉。

他一邊舉着羅盤,看着陣法,辨着方位,一邊在心中思索,想弄明白這幾人的來曆。

可思索片刻,還是毫無頭緒。

這四個黑袍人,裹得嚴實,什麽都看不清,線索太少了。

唯一露臉的那個公子,墨畫還不認識。

“要不……算一下?”

“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麽身份?”

墨畫思索片刻,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右手摸了摸大拇指,從納子戒中取出了銅錢,稍稍摩挲了一下,進行衍算。

但他也沒敢算多,隻是稍稍摸一下銅錢,擦邊算了一絲絲,就立馬停手了。

這是在墓道,周邊都是金丹境的亡命之徒。

他被人盯着,根本不敢有太大動作,不然很容易被人察覺。

而且,他也不敢算得太深。

天機之法接觸得越久,墨畫就越清楚,因果之道,玄妙莫測。

你算得越多,知道的越多,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多,被别人算到的概率越大,被别人窺視到的秘密,自然也會越多。

很多事,都是相互的。

你在窺視因果,因果也在窺視着你……

所以現在,遇到真正的大事,墨畫反倒不敢放開手去算了,怕這些大事背後,有大能博弈,自己貿然算這一手,會被抓到小辮子。

甚至墨畫總有種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抓過“小辮子”了,隻不過自己太弱小,入不了這些大能的法眼,這才沒被追究。

因此,這四個黑袍修士,墨畫也就擦這邊,算了一點點因果。

可就這一點,卻讓墨畫心中一驚。

摩挲着銅錢上的紋路,墨畫心頭忽而湧起一股強烈的熟悉感,因果明暗牽連,仿佛這四個黑袍修士,都與自己有過一些淵源。

某種意義上,應該都算是“熟人”。

墨畫越發糊塗了。

“這怎麽可能……我跟他們,能有什麽因果?”

另外三人姑且不說,至少那個黑袍公子,墨畫可以确認,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甚至他身上的氣息,十分陌生。

陌生到,墨畫幾乎可以斷定,他根本不是乾學州界的修士,而是從外地來的。

墨畫眉頭皺得更緊了。

“待會有機會,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是誰……”墨畫心裏默默道。

不過眼下,還是按兵不動爲好。

這孤山墓葬,太過詭異了,也不知藏着什麽兇險,單憑他一個人,肯定摸不到最深處。

灰二爺三人是經驗豐富的盜墓賊。

四個黑袍修士修爲很強,實力莫測。

自己隻要跟着他們混就好。

無論這墓裏有什麽兇險,反正首當其沖的,肯定是他們這七個金丹,要死也是他們先死。

自己隻要躲遠點,不被他們的血濺到身上就行。

而自己是一行人中獨一無二的陣師,不到最後關頭,他們應該也不會“卸磨殺驢”。

墨畫考慮好後,微微點頭,之後就不做他想,專注地指路了。

如此向前又走了一段路,避開一些墓地機關,又見到了另一副閘門。

閘門上,陣紋密布,而且比外面的更複雜。

之前墨畫還沒察覺,可自從見了外面,那刻着七魄血獄,有牛頭馬面鎮守的墓門,他就覺得,眼前的閘門更像是一扇牢門。

而整個甬道,就像是道獄的走廊。

他們不僅是在墓地裏,同時也是身在一座“道獄”裏。

墨畫搖了搖頭,開始破解陣法。

論起破陣,他可比皮先生強太多,也快太多了,甚至他都不需要陣紙當“草稿”,心中推算就行了。

但爲了低調,他還是取出青銅筆,取出陣紙,學着皮先生的樣子,一闆一眼地在紙上推算陣紋生克。

偶爾出出錯,塗塗抹抹。

過了會撓撓頭,停下筆來,一臉愁容,仿佛絞盡腦汁,仍舊不得其解。

灰二爺幾人,見墨畫這不靠譜的樣子,都有些提心吊膽,生怕他算不出來,開不了閘門,耽誤了他們盜墓。

因此閘門前,盡管墨畫塗塗改改,拖拖拉拉,也沒人敢打擾他的思路。

灰二爺三人屏氣凝神,黑袍修士四人也默然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終于眼睛一亮,神色興奮道:“解出來了!”

灰二爺幾人,都松了口氣。

墨畫拿着青銅陣筆,一筆一畫,一絲不苟地,将他“費盡心思”,“千辛萬苦”推算出的陣紋,畫在了閘門上。

陣紋一一亮起,封紋一一斷裂。

而後“咯吱”一聲,生鏽的閘門,終于是緩緩打開了。

灰二爺神情微訝,轉頭深深看了墨畫一眼,心中道:
“這小子,看着一副不靠譜的樣子,但沒想到,陣法悟性竟這麽高,皮先生的陣法,他竟也一學就會……”

“皮先生已經死了,要不就……将這小子留下?”

“讓他改頭換面,重新取個外号,做個盜墓賊,替我們入土解陣法。”

“隻是,他未必願意……”

灰二爺看着墨畫,當即便有了主意:

“看樣子,他還是個雛,出去之後找幾個窯姐,給他開個苞。”
“年輕人血氣方剛,一旦嘗到了放縱的滋味,就回不了頭了,到時候食髓知味,自會甘心替我賣命。”

“若不識擡舉,就關起來,當條狗一樣打幾頓,餓幾天……”

“如此恩威并施,不怕他不同意。”

“這年頭,陣師可都是人才,更何況,這小子跟皮先生不同,還是個生死都能拿捏在自己手裏的天才陣師……”

灰二爺心頭一熱,眼裏有寒光一閃而過。

墨畫隻覺後背微寒,但他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長舒了口氣:
“閘門開了,可以向前走了。”

“好,有勞小兄弟了。”

灰二爺的語氣,都溫和了不少。

之後還是墨畫捧着羅盤,在前面帶路,衆人圍在墨畫四周,一步步向墓地的更深處走去。

……

孤山,荒嶺上。

樊進和顧師傅面沉如水。

道廷司,沈家,還有煉器行的人,在清理四周的砂礫。

砂礫下面,掩着一層绛黑色的血水,血水已經滲到了土裏。

地面上,滿是殘肢。

這些修士,死狀凄慘。

将現場大緻清理了一遍,道廷司執司走了過來,拱手道:
“回典司,死的都是沈家的修士,包括兩個金丹,還有若幹築基修士。但沒典司描述的那個姓‘墨’的公子,也沒有沈家的慶公子……”

樊進和顧師傅都暗暗松了口氣,但臉上的愁雲卻并未消退。

因爲墨畫和慶公子仍舊下落不明。

而行兇的“兇手”,也不知去向。

更可怕的,這些兇手能誅殺兩位沈家金丹,意味着這群人,有着金丹之上的殺伐之力。

這根本就不是孤山道廷司,能處理得了的問題。

在這樣強大的兇徒面前,墨公子和沈慶生定然逃不掉,大概率是被挾持了。

一旦救不回來,肯定兇多吉少。

在顧師傅心中,沈慶生死活無所謂,主要是墨畫,他是煉器行的恩人,可不能遇到什麽不測。

而在樊進眼裏,一個墨畫,太虛門高徒,一個沈慶生,沈家嫡系,不管誰有了不測,他這個典司的麻煩都很大。

此後别說更進一步了,他這個典司能不能繼續做下去,都是個未知數。

“知道兇手的去向麽?”樊進問道。

“在附近查出了一個礦井,礦井邊有陣法的痕迹。”執司回禀道。

“快!”樊進道,“帶我去。”

執司将樊進二人,帶到礦井處,果然見一個角落,有些嘈雜的腳印,還有陣法封住的痕迹。

“能破開麽?”樊進問道。

“不行,”執司道,“沈家的陣師來看過了,這個通道狹窄,而且石壁脆弱,一旦破了這陣法,石壁倒塌,會将石道路口,全部堵住。外面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出不來。”

“他娘的……”樊進皺眉,忍不住罵了一句,而後道,“這礦井呢?通向何處?”

“礦井也堵住了。”

“那就去找礦井圖,看有沒有礦井,能通到這地下的。”

“這……”執司面露苦澀,“附近的礦井圖……在沈家,不讓外人看。”

樊進一滞,眉頭皺得更緊了。

顧師傅盯着這礦井看了看,又看了看附近的山勢,瞳孔微震,沉吟道:
“我們去沈家一趟,看能不能讨來礦井圖?”

樊進沉思片刻,歎道:“行吧,隻能去一趟了。”

兩人剛想動身,遠處忽而一陣騷動,一大群人走了過來,當前一人,容貌尋常,但面色威嚴,氣質不俗,正是沈家金丹後期的實權長老,沈守行。

“沈守行……”

樊進兩人對視一眼,神情更爲凝重了。

沈守行雖然沒到羽化,但因爲在沈家,立了很多功勞,所以權力很大。

孤山這塊,一向由沈守行負責。

而現在,他的兒子,就在孤山這裏失蹤了,甚至可能已經被人殺害了。

沈守行當然要親自來。

可他親自來,也就意味着,這件事已經鬧大了,若沒個交代,根本不知該如何收場。

可麻煩既然來了,躲也躲不掉。

樊進硬着頭皮,拱手道:“沈長老。”

“樊典司,”沈守行聲音冷漠,但明顯壓抑着怒火,“究竟怎麽回事?”

樊進隻能道:“孤山這裏,突然出現了一夥盜墓賊。他們挖山的時候,應該是剛好被慶公子撞到了,雙方起了沖突,這夥盜墓賊實力不可小觑,将慶公子的護衛全殺了。慶公子很可能,也被他們抓去了,現在……下落不明……”

樊進說完,忽而見沈守行的臉色,陰森得可怕,“你是說……盜墓賊?”

“是……”

樊進初時還不覺得什麽,可稍稍一琢磨,頓覺手腳冰涼。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掉進了一個大坑,那個他不想沾上的事,不知不覺,已經找上他了。

但樊進克制着,沒表現出任何異常。

沈守行的心思,也沒在樊進身上,而是思索片刻後,不容置疑道:
“讓所有人都撤走,這件事,由我沈家來查。”

樊進松了口氣。

可一旁的顧師傅卻道:“沈長老,我顧家也有人要救。”

“顧家?”沈守行皺眉,“救誰?”

“墨畫。”顧師傅道。

沈守行瞳孔一縮,他是沈家占據實權的長老,怎麽可能不知道“墨畫”這兩個字的身份和份量。

“我知道了……”沈守行道,“墨公子身份尊貴,我沈家也會救的,顧師傅不必操心。”

“沈長老想如何救?”顧師傅問道。

沈守行道:“既是盜墓賊,必然會往山裏挖,隻要一挖,自然會挖到礦井。我沈家有礦井圖,照着圖去查,定能碰到這夥賊人。”

顧師傅道:“既是如此,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我随沈長老一同下礦井。”

沈守行神色不悅。

他能與這位顧家邊緣,金丹初期的顧師傅,多說這兩句,已經是足夠給他們面子了。

其中一大部分,還是因爲“墨畫”身份特殊,他這才會給他們一點交代。

但他想進沈家的礦井,就是癡人說夢了。

“不行。”沈守行斬釘截鐵道,“這是沈家的礦井,外人不得進入。”

顧師傅心中微凜。

他忽然意識到,墨畫之前的猜測,很可能是對的。沈家的礦井裏,估計真的有些貓膩。

“墨公子于我顧家有大恩,現在他下落不明,我必須要查個明白。”

哪怕隻是金丹初期,面對沈家身居高位的長老,顧師傅也目光堅定,分毫不讓。

沈守行冷笑一聲,譏諷道:“這是我沈家的事,你顧家還插不上手。”

顧師傅眉頭緊皺。

便在這時,另有一道聲音響起:“那再加上太虛門呢?”

沈守行神色微變,轉頭看去,就見不遠處,不知何時走來了一位目蘊劍光,器宇軒昂的修士。

“太虛門劍道長老,荀子悠。”

荀子悠神色淡然,目光銳利。

沈守行的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起來。

顧家倒還好,準五品的家族,顧師傅也隻是顧家旁支,話語權不高。

但眼前這位太虛門的長老,份量又完全不一樣了。

更何況,墨畫可是太虛門的陣道魁首,對太虛門的意義,不言而喻。

他失蹤了,太虛門肯定要讨個說法。

沈守行皺眉道:“不知荀長老,想做什麽?”

荀子悠緩緩開口道:“我随你們一起下礦井,救出我太虛門的弟子。”

按老祖的吩咐,他是要在暗中,保墨畫周全的。

之前與太虛兩儀鎖配套的玉佩之上,墨畫的氣機一直很安全,荀子悠也就沒管。

可現在墨畫下去了,而且根本不知去了哪裏,荀子悠就有些心急了。

雖說玉佩之上,暫時沒什麽危險的征兆。

但若是萬一,墨畫真的遇到危機了,那時他離得太遠,無法出手相助,讓墨畫有了閃失,麻煩就大了。

因此,他至少要距墨畫近一些,這樣才安心點。

沈守行神色冷漠。

荀子悠的要求,其實合情合理。

但沈家的礦井,決不能讓任何外人進去……

沈守行搖頭,冷聲拒絕道:“荀長老的請求,恕沈某不能答應。”

荀子悠有些詫異,而後面沉如水。

氣氛一時有些劍拔弩張。

顧師傅知道這麽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便拱手道:“沈長老,令公子也被擄走了,若這麽耽擱下去,恐怕……”

沈守行眉頭一跳。

的确,慶生也在裏面。

可即便如此,這礦裏的東西,也絕不能讓外人發現,哪怕慶生死在裏面,沈家的秘密也不能暴露……

沈守行目光堅定。

可是瞬間,沈守行又眼眸一暗,像是心裏被挖去了什麽珍貴的東西一般,失魂落魄。

一道詭異的聲音,響在他耳邊:

“你這輩子,隻有這一個兒子。”

“這個兒子死了,就斷子絕孫了……”

沈守行身子一顫,臉色蒼白,心如刀剜,低聲喃喃道:“是,我隻有這一個兒子……”

他眼底那無人察覺的灰色,漸漸褪去,而後擡起頭,點頭道:“好,我們一同下去。”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952
匿名  發表於 5 天前
第949章 屍祟
荀子悠一怔。
他覺得這沈守行反複無常,有點古怪。

可沈守行既然答應了,他也沒拒絕的道理,本來爲了墨畫,他就是要進一趟礦井的。

荀子悠收斂了一身劍氣,拱手道:“好,多謝沈長老。”

沈守行目光暗淡地點了點頭。

之後他命人,取來了礦井圖,便帶頭走向了沈家礦山,同行的,還有不少沈家修士。

荀子悠目光微凝,跟在他身後。

顧師傅不假思索,也跟了上去。

反倒是樊進,腳步灌鉛了一般,神情遲疑。

他打心底裏,根本不想摻這趟渾水。

但沈家,太虛門,和顧家的人都去了,他這個孤山城典司,若不一同前去,盡自己的責任,事後追究起來,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别說做個典司了,恐怕在整個乾學地界,他都沒容身之處了。

眼見衆人越走越遠,樊進心中焦急,最後咬了咬牙,便也邁着沉重的雙腿,跟上了衆人。

随着沈守行一行人,進了礦井,孤山内的修士越來越多,局勢也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而在墓地中,墨畫還在捧着羅盤,辨着方位,給皮二爺他們,還有四個身份不明的黑袍修士帶路。

走着走着,墨畫忽而停了下。

“怎麽了?”灰二爺問道。

“我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跟着我們……”墨畫有些緊張道。

皮二爺幾人向四周看了看。

四周黑黢黢的,什麽都沒有。

“你看錯了吧。”耗子道。

墨畫皺眉,但也沒說什麽,而是繼續向前走去。

而在他們身後的陰暗處,似乎的确有什麽東西,在沙沙作響,此時一味向前走的衆人,并沒有察覺到……

……

向前走了一會,甬道前又出現了一道閘門。

衆人不得不在閘門前停下。

“還有閘門?”灰二爺皺眉道:“這墓道裏,弄這麽多門做什麽……”

沒人能回答他。

灰二爺搖了搖頭,看向墨畫,“小兄弟,靠你了。”

“嗯。”墨畫點頭,而後如法炮制,取出羅盤陣筆,開始推演陣紋,尋求破解之法。

灰二爺幾人,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墨畫将閘門上的陣紋,大略看了幾遍,心中衍算了幾回,便知道怎麽破這閘門上的陣法了。

但爲了表現得像個“正常的陣師”,他還是裝模作樣地在磨洋工。

空白的陣紙上,墨畫一筆一畫,表面認真,内心敷衍地推演着。

畫着畫着,墨畫忽而心中一怔,皺起了眉頭。

“好像……真的有什麽東西……”

來時的甬道,那些黑暗中,似乎的确有“沙沙”作響的聲音,當然,說是“聲音”也不太對,更像是一種神念上的“通感”。

仿佛有什麽東西,陰森森的,正在從黑暗中,向着自己爬過來。

可是……會是什麽東西?
墨畫皺眉。

假如黑暗中真的有東西,灰二爺幾個盜墓賊,還有那四個神秘的黑袍修士,他們能感知不到麽?
他們畢竟是金丹修士。

墨畫雖然走神識證道之路,神念強大,但他畢竟隻是築基,神識也隻有十九紋巅峰,不會真的以爲,自己的神念就比金丹還強了。

更何況,還是七個金丹。

如果真有貓膩,那這七個人,應該怎麽都不可能毫無察覺……

墨畫靜下心來,開始繼續假裝解陣。

可畫着畫着,那股陰森感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

墨畫怔忡片刻,忽而明白了什麽。

但他沒露聲色,而是平靜了片刻,猛然一驚,擡頭看向上面。

他這異樣,也被其他人察覺到了。

所有人都擡頭看去,可頭頂是黑黢黢的甬道,一點光亮沒有,也沒任何氣息。

“小子,你做什麽,一驚一乍……”

那個被喚作耗子,一臉尖嘴猴腮的盜墓賊皺眉道,可還沒說完,他的臉色就驟然一變,驚聲道:
“……二爺!”

灰二爺有些不明所以,可片刻後臉色突然慘白。

他感覺,背後似乎被什麽東西,緊緊地貼住了。

粘稠的,惡心的,像是一團包在骨頭上的爛肉。

灰二爺頭不敢動,以眼角的餘光向後瞥去,便見一隻腐爛的,肮髒的滿是泥污的手掌,扒在他的肩膀上。

與此同時,腦後一股腥風傳來。

似乎有什麽東西,張開大口,咬向了他的腦袋。

情急之間,灰二爺猛然低頭,避開了腦後的撕咬。

而他這一低頭,墨畫幾人也就看到了,扒在灰二爺身後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具腐爛的屍體。

畸形,枯瘦,醜陋,流着漆黑而腥臭的血漬,臉上五官被擠壓變形,分不清面容,唯有嘴巴,有三道裂口,像是地裏的蟲齒一般,白森森的。

衆人見了這一幕,神情都爲之一變。

而這血肉怪物,适才一口咬空,立馬又面容裂開,張開了三瓣嘴,宛如肉蟲一般,再次向灰二爺的腦袋啃去。

它貼在後背上,動作又快又隐蔽,灰二爺一時也拿它沒辦法。

就在這血肉怪物的三瓣嘴,要嘬到灰二爺的後腦勺時,一旁的黑袍公子,長袖一甩,一把鋒利的長劍脫手,挾着血色的劍光,直接刺中了怪物的面門。

迅疾的劍身,力道極大。

強大的劍氣,貫穿了怪物的頭顱,也帶着這怪物,向後飛去,釘在了甬道的石壁上。

可即便頭顱被貫穿,這怪物仍舊活蹦亂跳,兀自掙紮,甚至不過片刻,便掙紮着爬起,發出怪異的叫聲,不顧黑血飛濺,不顧血肉模糊,直接将它那血腥而畸形腦袋,從長劍中拔了出來。

像是從串串上,撸下來的肉丸子。

眼看着它又要撲上來,外号叫“石頭”的矮壯的盜墓賊,當即沖上前去,運轉靈力,在右臂上覆上一層土石铠甲,一拳将這血肉的怪物,轟成了殘肢。

這怪物殘肢四散,還在地上蠕動。

但卻沒再重新聚合,也沒繼續撲殺上來。

衆人松了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松完,墨畫便又喊道:“頭上!”

灰二爺擡頭一看,一灘血肉,便掉在了他臉上。

這是另一隻,體型稍小的,但同樣有着三瓣嘴,肉身腥臭腐爛的屍類怪物。

這怪物,本就有兩隻。

一隻跟在後面,一隻扒在甬道頂部。

第一隻被殺了,大家隻松懈了片刻,這另一隻便驟然出現,撲到了灰二爺的頭上。

這一番變化更是猝不及防,灰二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這怪物跳臉了。

怪物蟲齒綻開,三排尖牙,直接咬在了灰二爺的腦門上。

但預料中,血肉爆開的場面并未發生。這怪物三瓣嘴,奮力咬了下去,可隻咬開了一點。

它雖然牙口足夠鋒利,但似乎仍隻是二品,咬不爛灰二爺金丹境的肉身。

白森森的鋒利牙口,隻在灰二爺的額頭,留下了幾道齒痕,帶出了一溜血迹。

可即便如此,這怪物仍舊貪婪吮吸,并不松口。

灰二爺驚魂方定,而後怒從心頭起。

他伸出雙手,直接掐着怪物,将其生生扯爛,而後忍着惡心,将它的三瓣口從臉上掰了下來。

石頭取出一瓶不知名的靈液,遞給灰二爺。

灰二爺将靈液,兜頭澆下,清洗掉了身上的腐肉和污血。

之後他不敢大意,立馬取出一瓶青色藥粉,倒在傷口上,又内服了幾粒丹藥,接着打坐内視,确認自身血肉和靈力,沒有問題,也沒有中屍毒的迹象,這才長長松口一口氣。

一旁的黑袍公子,見狀目光一凝,問道:“沒事吧。”

灰二爺點了點頭,有些慶幸道:“還好這東西隻是二品,若是三品,我這命恐怕就交代在這了。”

而且,遭這怪物啃噬,恐怕死得凄慘無比,是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這怪物究竟是什麽?”黑袍公子皺眉問道。

灰二爺面色陰沉,“恐怕是墓裏的一類‘屍祟’……”

“屍祟……”

黑袍公子沉吟片刻,皺眉道:“這類屍祟,似乎與魔道以煉屍之法煉出的銅屍鐵屍,完全不同……”

灰二爺常年下墓,對墓裏的古怪,知道不少,而他這行本就是灰色的,也與不少魔修打過交道,便點頭道:

“銅屍鐵屍,是魔修後天煉制的‘僵屍’。但這屍祟不同,大多數屍祟是在陰暗的地下,在邪氣,陰氣和死氣交織的環境下,自然屍變生成的,陰毒詭異。”
“僵屍被屍修随身帶着,但這類屍祟,一般也隻有墓地才有,不下墓的話,基本遇不到。”

黑袍公子微微颔首,而後奇怪道:“天地之間,萬物皆有氣息,妖有妖氣,魔有魔氣,這屍祟既然是‘屍’,自然也該有‘屍氣’。”

“更何況,這屍祟囚于地下,屍氣濃烈,血肉腐爛至此,氣味也極其刺鼻,爲何我們卻一點都沒察覺到?”

“這……”

灰二爺皺眉,也說不清楚。

屍祟也是分很多種的。

有些屍祟,同樣腥臭撲鼻,屍氣滔天,隔很遠就能感知到。

但這墓裏的,不知爲何,氣機竟如此隐蔽。

便在此時,人群中的黑袍老者,突然開口了。

這是他下墓之後,第一次說話。他的聲音,異常蒼老,且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氣:

“生死,皆是天地造化。這類‘屍祟’,集先天怨氣,大地陰氣,死者煞氣,機緣巧合下異變而成。”

“此乃天地造物。”

“天地生成之物,無論是生是死,都有‘巧奪天工’之處。所以比起銅屍鐵屍,總有些難以捉摸的能力。這一點,是修士後天煉制之物,所無可比拟的。”

黑袍公子沉思片刻,點了點頭,拱手行禮:
“晚輩受教了。”

便是墨畫聽了這番話,也都心中驚訝。

這位身穿黑袍,不露面容的老者,對天地大道的認知,的确相當不凡。

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麽身份……

墨畫心中嘀咕。

但話雖如此,對衆人來說,這些屍祟,還是大麻煩。

一旁的石頭,小聲對灰二爺道:“二爺,這還是在墓的外緣,便有這類屍祟出沒,裏面恐怕更多,甚至還可能有三品的……”

石頭的神情,有些忌憚。

灰二爺眉頭緊皺,片刻後目露精光,沉聲道:
“非大墓,無祟物。越是邪門,越說明這墓葬尊貴,裏面的好東西越多。”

石頭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麽。

盜墓這行就是這樣,收益越高,風險越大。

同樣,風險越大,也預示着收益就可能越豐厚。

富貴險中求的道理,他們都明白。

之後衆人準備出發。

墨畫繼續解陣,想着将閘門打開。

灰二爺仍舊坐在一旁調息。

他是這行的老手了,知道墓裏的東西,處處透着詭異,不會因爲适才的屍祟隻是二品,就掉以輕心。

有些金丹同行,就是中了不知名的二品屍毒,這才死在墓地裏的。

這些事例,灰二爺聽了不少。

因此,在墓地裏,一旦受傷,哪怕是小傷,也要慎之又慎。

灰二爺打坐,調息着自己的傷勢。

而墨畫也在專心解陣。

現在屍祟出現了,他也不願拖久了,因此裝模作樣磨蹭了一會,就破了閘門的陣法,将閘門打開了。

閘門後面,仍舊還是黑黢黢的甬道。

“這個破墓,地方可真大……”耗子皺眉道,“沒完沒了的。”

“抓緊時間,别抱怨了。”灰二爺道。

他最後又内視了一下,檢查了一下自身的傷勢,确認沒什麽問題,也沒中“屍毒”,這才起身道,“走吧。”

衆人又向着甬道深處走去。

仍舊是墨畫拿着羅盤,走在最前面。

衆人跟在他身後。

但因爲“屍祟”的事,不光灰二爺他們,便是身穿黑袍的四人,也都警惕了起來。

這屍祟詭異,腐爛腥臭,但偏偏又無聲無息,神識似乎也察覺不到,讓人防不勝防。

因此衆人,無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尤其是灰二爺,适才那兩隻屍祟,全都是沖着他來的,一隻扒過他的肩膀,一隻跳在了他的臉上,那惡心的口牙,還咬在了他額頭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因此灰二爺格外小心。

尤其是這兩隻屍祟,之前很可能就跟在他們身後,而且跟了很久,隻是他們所有人,全都毫無察覺……

灰二爺想到這裏,忽而想起什麽,心裏猛地一跳。

“不……不是所有人都沒有察覺……”

灰二爺轉過頭,看了眼墨畫,心裏凜然:“這小子,似乎是察覺到了……”

“之前來的路上,他就說過有什麽東西,很明顯是感知到了什麽。”

“或許感知得不夠清晰,但這份對危險的警覺,難能可貴,尤其是在盜墓這個行當……”

灰二爺又高看了墨畫一眼。

“這是個極品的好苗子,說什麽都不能放走,一定要死死抓在手裏,讓他替我賣命。”

灰二爺目光興奮,深深看了墨畫一眼,而後收斂起神色,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戒備起四周來。

而在灰二爺默默注視着墨畫的時候,墨畫也在悄悄關注着他。

有件事,墨畫沒說出來。

在灰二爺眼裏,這兩隻屍祟,是沖着他去的。

但其實不是。

這些屍祟,其實是沖着墨畫來的。

就像他在孤山城裏,做過的那個噩夢一般,夢裏很多畸形的冤魂,從深淵爬出,對他撕扯,啃咬。

這兩隻屍祟,也是一樣。

隻不過,屍祟要“笨”一些,它們知道墨畫在哪,但似乎又不知,人群中究竟誰才是墨畫。

墨畫将自己的神念,留了一部分在灰二爺身上。

這兩隻屍祟,就将灰二爺當成了他,開始扒他的肩膀,跳他的臉了。

當然,墨畫也适當地推波助瀾了一下,比如幾句話,渲染一下氣氛,分散了一下注意力。

或者在灰二爺避不開的情況下,開口提醒他,讓他擡個頭,把臉露給屍祟啃。

而這些屍祟,其實也根本不簡單。

它們所有的招式,幾乎全部都是奔着修士的腦袋去的。

一旦被它們咬中腦袋,一縷惡毒的邪念,便會順着傷口,破開識海的命門,滲入修士的腦中。

這屍祟真正的“屍毒”,不在血肉和靈力,而在識海。

适才灰二爺被咬的時候,一縷青黑色的毒念,其實已經順着他的腦門,滲透進他的識海了。

灰二爺不知道,其他幾人看不出來,但墨畫卻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他怕灰二爺知道後,心裏接受不了,也就沒告訴他,而是在一旁,偷偷觀察灰二爺的狀态。

他之前就好奇。

妖魔類的邪念,對正常修士的侵蝕,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有沒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具體表現如何。

隻可惜,他一直沒機會研究。

現在一個活生生的“案例”,就擺在面前,墨畫自然要好好觀察一下。

但可惜的是,觀察到現在,灰二爺好像也沒什麽異常。

墨畫猜測,要麽是這“屍毒”邪念,劑量太小了,發揮不出毒性。

要麽是三品金丹修士神念抗性高,二品的邪念,對金丹境的修士影響不大。

或者就是,目前還處在“潛伏期”,看不出病症。

“待會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屍祟,引誘過來,再咬這灰二爺幾口。”

“倘若真的有效,那……”墨畫尋思了片刻,忽而眼眸一亮:
“我就抓一些邪祟,試着養成屍祟一般的‘病毒’。”

“以後若有金丹之上的壞人想殺我,我打不過,那我就想點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們投放這些邪念之毒,污染他們的識海,惑亂他們的神智,腐蝕他們的道心……”

墨畫眼眸越來越亮。

而後他又琢磨了下,覺得按照他的設想,應該是可行的。

不過萬事都要躬行,任何設想,都要通過實際的案例驗證下。

墨畫點了點頭。

之後他就一邊帶路,一邊悄悄關注着灰二爺,想通過灰二爺的病狀,驗證一下自己,借邪念“投毒”的設想。

而此時的灰二爺,仍舊一無所知,懷揣着囚禁墨畫,以爲己用的心思,一步步走向墓葬的深處。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953
匿名  發表於 5 天前
第950章 探墓
墓地陰暗,潮濕陰森,充斥着窒悶和壓抑感。
眼前的甬道,一片幽黑深邃,不知有多長,也不知究竟通向何處。

墨畫手托羅盤,帶着衆人走在狹仄的黑暗中。

灰二爺幾人時不時環顧四周,提防着墓中那些詭異的屍祟。

一路上,也的确有屍祟出現,數量不多,大多一隻兩隻,悄無聲息地從陰暗中,跳出來啃人的腦袋。

但因爲衆人早有心理準備,而且七個金丹高手,互相戒備,盯住了死角。

這些屍祟一出現,很快就被斬殺了。

沒人被屍祟咬。

墨畫暗暗覺得可惜。

沒人被咬,觀察的樣本就少了,他用邪祟下毒的計劃,就少了很多參考。

這種事,之前也不知有沒有人做過。

但若要做成,怕是困難不少。

光是邪祟的封印,貯存,豢養,蛻生,養毒,下毒等等,就需要研究很久。

因此,他很需要誰被屍祟咬幾口,這樣一來,待到病發,他才好多幾個參照。

不過,現在大家還處在共同合作,一起探墓的階段。最終的墓葬還沒找到,也不必急于一時。

就這樣,墨畫放下其他心思,專心帶路。

路道漫漫,不知走了多久,甬道豁然開闊。

面前的景象又不一樣了。

走在最前面的墨畫,立馬停住腳步,緩緩退到人群正中,确保自身被一群金丹重重包圍住了,這才定睛望去,便見前方的甬道,通向了一個寬大的石室。

石室簡樸,四周刻了一些壁畫。

這些壁畫,都很粗糙,畫上的内容,大多都是些身穿道廷司道袍的牛頭馬面,羁押,懲治,斬殺罪人的場景。

墨畫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用神識感知了一下,而後微微皺眉。

這些壁畫,真的隻是單純的壁畫。

既不是觀想圖,也不包含陣法,似乎也不存在其他玄虛。

但這些牛頭馬面,百般刑罰,給墨畫的觀感,卻極爲不同尋常。

墨畫隐隐有種感覺。

這些壁畫似乎是從某些地方“抄”來的,是一個“拓本”,但抄這壁畫的人,根本不知這壁畫的深意,隻是草草抄了個形圖,刻畫在這墓裏,填充石壁。

單是“拓本”,墨畫就已然能感覺到陰森的窒息感。

這些壁畫真正的“本體”,若是親眼去看,可能更爲可怖。

墨畫眉頭皺起,神情凝重。

但一旁的灰二爺,見了這些壁畫,卻神色一振,轉頭對衆人道:

“這是地宮外圍的壁畫,我們到地宮了。”

“穿過地宮,進入深處的墓室,就能看到棺椁。墓葬的寶物,都會陪葬在墓室的棺椁裏。”

“隻要進了墓室,取了東西,再原路返回,此行便算大功告成了。”

衆人的目光都有些殷切。

墨畫想了想,終于将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我們盜的……到底是誰的墓,墓裏又埋了什麽?”

墨畫壓低了聲音,但衆人都能聽到。

隻是在場的一衆修士,全都聞若未聞,沒一個人回答他。

墨畫自讨沒趣,撇了撇嘴。

“時候不早了,繼續向前走吧。”灰二爺道,而後微微頓了下,神色肅然道:
“不過,既然到了這裏,我不得不提醒一下各位,地宮是用來保護墓室的,殺陣和機關遍布,十分危險,接下來一定要小心謹慎。”

黑袍公子點了點頭。

而後衆人,越過地宮外圍的壁畫,向前走了近百步。

牆壁形制一變,寬大的地宮前,出現了五條岔道。

“這些岔道,是用來迷惑外人,保護墓葬的。”灰二爺道。

黑袍公子微微颔首,問道:“走哪條。”

灰二爺幾人沉默片刻,都看向了墨畫。

探墓辨位這種事,原本是由精通地陣的皮先生負責的,但皮先生現在死了,這個差事,自然落到了場間唯一一個通曉地陣的陣師——墨畫身上了。

哪怕他的地陣,是現學的。

墨畫面露沉吟之色。

他也是第一次盜墓……不是,是被人“挾持”進入墓地的,有很多東西他其實也不太懂。

尤其是地陣的諸般運用,很多他都是第一次見,也沒什麽經驗。

眼前的五條岔道,在他的神識感知中,幾乎一模一樣。

就連裏面的地陣格局和陣法氣息,都如出一轍,墨畫一時也分辨不出,究竟哪條才是真正通向墓室的路。

“等會,我再學一下……”墨畫道。

灰二爺眼皮一跳。

那個黑袍公子,看向墨畫的目光,更爲古怪。

墨畫卻不管他們,自顧自又開始翻起皮先生的儲物袋來。

皮先生的儲物袋裏,除了陣法相關的陣書,陣圖,還有一些雜書和雜記。

雜記裏面,包含了一部分,他下墓的心得。

心得的主要内容,講的是陣法與墓葬的契合,以及多數陣法,包括五行陣,八卦陣,以及隐秘的地陣,在墓葬之中的運用。

如果遇到問題,如何通過陣法解決等等……

墨畫神識強,思慮敏捷,看書看得極快,手指翻點間,很快就将相關的書籍和玉簡,都過了一遍,而後心中大概有數了。

這是墓葬中的“僞陣”手法。

五條岔道,一模一樣,裏面的陣法,看似也是一樣的,但其中四條是“僞陣”,陣法是空轉的,隻有一條是真的。

這也是地陣運用的竅門之一。

墨畫點了點頭,而後開始按照皮先生的心得,通過地陣氣息的推演,來辨别陣法的真僞。

不得不說,皮先生的死,還是挺有必要的。

他如果不死,自己弄不到這些陣書玉簡,根本想不明白這裏面的門道。

而既然門道弄清了,後面也就好辦了。

墨畫以渾厚的神念爲根基,借助衍算,心中稍稍推衍了片刻,便辨出了地陣的真僞。

墨畫伸出手,指着最右側的路,道:“走這裏。”

“算出來了?”

“嗯。”

“當真?”灰二爺雖然在心裏,十分看好墨畫的天賦,甚至早已打算将這份天賦據爲己有。

但天賦畢竟隻是天賦。

看着墨畫這“現學現賣”,連蒙帶猜的的樣子,灰二爺心裏,總覺得不太靠譜。

“就是這條路。”墨畫一副愛信不信的樣子。

灰二爺皺眉。

黑袍公子目光微妙地看了眼墨畫,緩緩開口道:

“這位小兄弟,一路上辨位,解陣,都不曾出錯。他推算出的東西,應該錯不了,走吧。”

墨畫有些詫異地看了這黑袍公子一眼。

黑袍公子看着墨畫,嘴角勾勒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墨畫一怔,心裏微微一沉,覺得有些古怪。

灰二爺猶豫片刻,點了點頭,也不得不按墨畫的推算來。

墨畫好歹是陣師,這條路是他算出來的。

不相信墨畫,那他們就隻能自己蒙了。

自己蒙的話,明顯更不靠譜。

“好。”灰二爺道。

于是衆人便向墨畫指着的那條岔道走去。

進了岔道,氛圍驟變,石壁更爲堅固,上刻諸般刑獄圖,氣氛也更莊穆森嚴。

衆人也更小心翼翼。

可出乎意料的是,墓道内并無任何機關陷阱,一路出奇地安全。

就這樣,一直走到底,面前是一塊光秃秃的石壁,并沒有其他出路。

灰二爺走上前去,敲了敲石壁,而後一拳打了上去。

陣法一亮,而後随之破碎。

灰二爺的拳頭,貫穿了石壁,可石壁後面,也沒其他通路,隻有深不見底的山體。

“是死路。”灰二爺轉頭道。

于是衆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墨畫。

墨畫摸了摸下巴,嘀咕道:“怎麽會是死路……我算錯了?”

“現在怎麽辦?”

“我再看看……”

而後墨畫又在四周,檢查了一遍,發現此處的陣法雖然沒錯,但陣法的後面,的确是厚重的山體,是條死路。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墨畫坦然道,一點也沒因爲自己算錯了而不好意思。

灰二爺幾人也拿他沒辦法。

畢竟“專業”的皮先生已經死了。

墨畫趕鴨子上架,能算這一點就已經不錯了。

“回頭吧。”灰二爺道。

于是衆人又花了些時間,原路返回,重新站在了岔路口。

“這次走哪條路?”

墨畫又按照皮先生的,那份墓葬心得,重新推演了一遍,可算來算去,還是發覺,自己算的沒問題。

皮二爺見墨畫磨磨蹭蹭的,心中猜測墨畫的陣法推演,估計出了問題,不再靈驗了,便逐漸沒了耐心。

“這麽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走中間的道看看吧。”

“若是走不通,再折返回來,重新選一條,一共五條路,哪怕一條條試,也沒什麽問題。”

灰二爺繼而道,“孤山城是三品地界,我們一行人,足足七個金丹,即便遇到一些危險,也能應付得過來。”

墨畫也沒什麽話說。

若是五行或者八卦陣法,他倒是有着絕對的自信。

但這墓葬中用的,大多都是地陣,他涉獵不深,還要現學現用,所以一時也拿不準,自己到底有沒有算錯。

既然陣法的事,他拿不準,那就隻能由灰二爺這個“資深”的盜墓賊來拿主意。

于是灰二爺帶路,衆人便走向了中間的墓道。
墨畫也就清閑了些。

因爲不用帶路,也就不必走在最前面了。

墨畫便挑了個安全的位置,混在了人群中,保證四面八方有危險襲來時,都有人做他的“擋箭牌”。

中間的墓道,從外觀上,跟墨畫挑的最右面那條岔道,幾乎沒什麽區别。

但走着走着,黑暗中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火光。

不知多少道銳利的弩箭,凝結出宛如實質的火焰,如同火雨一般,直接沖着最前面的灰二爺射了過去。

這火弩的速度極快。

灰二爺躲避不及,當即雙臂交疊,展開一面土盾,護在身前。

密密麻麻的火雨,盡數轟在盾牌上,一時間靈力激蕩,火光跳動,在漆黑的墓中,顯得極爲刺眼。

不隻灰二爺,其他人也受到了波及。

灼熱的火雨,洶湧襲來,也殺向了其他人。

石頭身上凝結出一層土石,耗子身形詭異地閃躲,那幾個黑衣人也各施手段,抵擋這連綿的火光。

這是三品火雨,威力很大。

墨畫早有所覺,自知抵擋不住,因此早就躲在了那兩個身形高大的黑袍修士身後。

這兩個黑袍修士,在火雨中巋然不動,像是兩座小山一樣。

待火雨止歇,硝煙散去,墨畫這才探出頭來。

甬道前,中了火雨的灰二爺幾人,模樣都有些狼狽。

四個黑袍修士,袍子上也被燒出了一些斑點。

灰二爺撤了土盾,喘了口粗氣,顯然應付這些火雨,一點也不容易。

但他臉上,卻不驚反喜,“有墓道機關,路就沒錯。”

灰二爺轉身叮囑道:“大家小心些,繼續向前走。”

此後衆人繼續向前走。

一路上,又接連遇到毒氣,流沙,石葬,水瘴,刀陣等殺局。

這些墓地機關,五花八門,且看着兇險萬分,歹毒陰狠,防不勝防。

但灰二爺幾人是老手。

墓地機關,對他們這些盜墓賊來說,算是家常便飯。

因此謹慎一點,倒也能應付得過來,隻是難免會有些提心吊膽。

如此走了一陣,經曆種種機關,灰二爺皺眉道:
“怪了,腳下的地闆,也沒什麽異樣,這些機關,到底是怎麽觸發的?”

灰二爺不明白,但墨畫知道。

這墓道裏的機關,與地陣配合,通過地陣的“感應”來控制,隻要有人走過,就會觸發。

這脫離了一般的墓地機關術範疇,涉及到了更高級的地陣用法。

灰二爺不知道也不奇怪。

而在明白陣法的前提下,想解除這些機關,其實也不難。

但墨畫沒說,也什麽都沒做。

陣師一定要會藏秘密。

隻有他自己一個人懂陣法,那無論做什麽,說什麽,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都隻有自己一人知道。

想殺人,想坑人,想黑吃黑,一切也都随自己的心意。

這是不久之前,皮先生剛教過他的。

皮先生在修界混了這麽多年,經驗十分豐富。

墨畫覺得他說得很對。

而且,墨畫也很好奇,想看看墓葬裏的機關,到底都會有哪些,這樣将來若自己獨自遇到這些殺招,也好有個心裏準備。

就這樣,衆人一邊觸發機關,一邊往墓道深處走。

可走了許久,仍舊不見墓道的盡頭。

而且,越往深處走,墓道越狹仄,分開的岔道也越多,走着走着,再回過神一看,根本就不知身在何處了。

灰二爺不得不停下,駐足沉聲道:

“不對……這條路也不對……”

“那現在怎麽辦?”耗子道。

“回去?”

黑袍公子四處看了看,皺眉道:“岔道這麽多,怎麽回去?”

衆人遲疑片刻,又不約而同,看向了墨畫。

畢竟衆人之中,隻有墨畫這一個陣師。

墨畫此時又深刻地領會到了,皮先生爲什麽每次下墓,都要堅定地奉行“一個陣師”的準則了。

修士以修爲爲根基,但修爲隻是修爲。

對世間大多數修士來說,強大的修爲,隻意味着殺伐力和破壞力。

但還有很多問題,是單憑修爲解決不了的。

而陣師就不一樣了。

陣法顯化天道,包羅萬象。

陣師精通陣法,明悟萬理,能解決很多尋常修士,解決不了的問題。

遇到一丁點事,别人都要求着你。

墨畫歎了口氣,故作爲難地取出了皮先生的羅盤,而後開始根據地陣流向,辨别方位。

片刻後,墨畫往左手邊一指,“這裏。”

衆人便隻能老老實實地跟着墨畫走。

一路上,岔道漸漸收攏,也能遇到一些被觸發過的機關,這明顯是回去的路。

灰二爺松了口氣,看向墨畫的目光也更爲火熱。

此後墨畫繼續循陣辨位,又走了一會。

眼看着将走出岔道,墨畫忽而神情一變,停了下來。

“怎麽了?”灰二爺問道。

墨畫臉色有些難看,“有東西……”

灰二爺一愣,而後瞬間明白了過來。

“屍祟!”

衆人聞言,心中一凜,當即神情戒備起來。

墨畫也悄悄退至衆人身後。

不過片刻,漆黑的岔道裏,那深邃的黑暗中,無聲無息地,突然冒出了一個腦袋。

這隻腦袋畸形而醜陋,五官被擠壓變形,分不清面容,嘴巴分出三道裂口,像是地裏的蟲齒一般。

此時這隻腦袋,三瓣嘴裂開,露出蠕動的肉牙,宛如一朵肉紅色的食人花。

灰二爺一見,就覺得反胃。

适才被這屍祟啃臉的景象,又曆曆在目,那種惡心的滋味,他根本不想再體驗第二遍。

灰二爺抽出刀,便想将這屍祟給砍了。

可刀砍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瞳孔一震,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

在他的面前,盛開的不是一朵“食人花”。

而是一朵朵。

肉紅的牙龈,白森森的獠牙,在黑暗中依次綻放,隻一打眼,便約莫有足足二十多隻。

衆人的臉色,都爲之一變。

“退!”灰二爺喊道。

他話音剛落,這些猙獰腥臭的屍祟,便裂着血腥的大口,向着衆人的腦袋撲了過來。

灰二爺一刀,砍掉了一隻屍祟的胳膊。

石頭一拳,将一隻跳臉的屍祟轟飛。

其他人也刀劍法術并出,将沖上來的屍祟一一斬殺或擊飛。

但屍祟隻要不死絕,哪怕殘留一口邪氣,仍舊會繼續撲上來。

衆人隻能且戰且退,重又退到了岔路之中。

黑暗之中,不知還有多少屍祟,宛如潮水一般,前赴後繼地沖上來。

腐肉,血水,殘肢,刀光,血光,法術,混雜在一起。

場面一時混亂至極。

墨畫也隻能盡力躲在人群中,讓這些金丹,替自己擋這些“屍潮”。

可岔道錯亂,通道狹仄,加上屍祟太多,一群人不知不覺,就被沖散了。

等墨畫施展身法,躲過幾個屍祟的撲殺,又用火球術,轟飛了幾隻跳臉的屍祟,再一轉身,發現自己隻有一個人了。

“完了,走散了?”

墨畫心中一驚。

現在還不能散,萬一散了,自己的金丹“擋箭牌”就沒了。

“得和他們會合。”墨畫心中默默道。

好在他們剛走散不久,屍祟也被殺了一些,因此勉勉強強,還能感知到附近的人的氣息。

墨畫循着這股氣息,一邊躲避屍祟,一邊躲開機關,走了片刻,果然發現面前有一個人。

是那個叫“耗子”的盜墓賊。

耗子正在與幾隻屍祟周旋,他的法寶,似乎是一個鏟子,能挖土,但也能劈人。

經曆十來個回合,耗子便将身邊的屍祟全都劈死了。

周遭稍微清淨了些,耗子也看到了墨畫,便問:“其他人呢?”

墨畫搖了搖頭,“要想辦法,與他們會合。”

“好。”耗子點了點頭。

于是兩人一起,沿着岔道向前走,想找尋其他人的蹤影。

可走着走着,墨畫心頭一驚,立馬向一邊跳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一隻粗長的大手。

墨畫驚道:“你做什麽?”

對他動手的,正是耗子。

此時耗子面色陰沉,印堂泛着青色,狹長的雙眼死死盯着墨畫,一手去扯墨畫的肩膀,同時聲音嘶啞道:

“把那個……交給我。”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954
匿名  發表於 4 天前
第951章 摸金符
“你說什麽?”墨畫一臉震驚與不解。

“交給我……”

“什麽?”

“他媽的,還能是什麽?”耗子臉色鐵青,眼睛裏開始泛出血絲,“皮老頭的摸金符,一定在你手上!”

墨畫心中一跳。

果然!

這隻耗子打的是那個摸金符的主意,他之前翻自己的儲物袋,也是爲了找皮先生的摸金符。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墨畫一臉困惑。

可耗子卻不管他說什麽,粗糙寬大的手掌,形同妖獸的利爪,又向墨畫抓來。

墨畫親眼見過,他用這隻手掌,摳死了沈家的一個金丹,當即心中一凜,連忙催動逝水步躲避。

一縷水光,纏在墨畫身上,使他的身形,迅如流水,躲過了耗子的大手。

耗子一個變招,手掌之間凝出淡黃色金丹之氣,繼續向墨畫抓去。

墨畫臉色微變,不得不将逝水步催到極緻,幾個閃身,又躲過了這一抓,而後反手并指一點,一枚火球疾飛而出,轟在耗子的臉上。

隻是他是築基,而耗子是金丹。

二品的普通火球術,對金丹境的修士傷害不大。

火球術爆炸,煙氣彌漫,片刻後,耗子捂着臉走了出來。

他的發絲,被燎焦了一些,臉上有些黑灰,傷勢微不足道,但這卻更加激怒了耗子。

他的面容,越發猙獰。

墨畫不假思索,剛想轉身逃跑,可餘光一瞥,看到了耗子的額頭,不由瞳孔一縮。

火球術燒了耗子一小撮頭發,露出了他一小塊頭皮。

這塊頭皮上,流着鮮血,鮮血之中,夾雜着發絲,有三瓣腫脹的,腐爛的咬痕。

墨畫心中一驚。

他被屍祟咬了!

略一琢磨,墨畫就明白了過來。

适才在岔道裏,成群的屍祟沖了過來,人群被沖散了,混亂之中,耗子肯定是被屍祟爬上了頭頂,咬了一口,隻是傷口不顯眼,他自己都未必察覺得到。

既然被咬了,那肯定就染了邪祟。

邪念在他心底默默滋生,現在看到自己落單,他便壓制不住心底的貪欲了。

可一枚摸金符,值得這耗子如此貪婪?

眼看着耗子又要撲上來,墨畫連忙道:
“你不能殺我,我是陣師,殺了我,就沒人替你們看方位,破陣法了。”

耗子手下一滞。

他雖貪念作祟,但理智尚存,知道墨畫身份特殊,此時還殺不得,便道:
“我不殺你……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自然不會難爲你。”

甚至爲了讓墨畫放心,他還擠出了一個笑容。

隻是他本就尖嘴猴腮,這個帶着惡意的笑容,更是難看至極。

“我都不知道,摸金符是什麽,長什麽樣子,怎麽交給你……”墨畫“害怕”道。

耗子壓着心中的渴望,聲音嘶啞道:
“摸金符,是一枚穿山甲的爪子煉制的符箓,金鑲銀嵌,質如古玉。”

“這是皮老頭的東西,他一直帶在身上,視若珍寶,極少顯露,但機緣巧合下,還是被我看到了……”

“我祖上世代盜墓,從土裏刨東西過活……他瞞得過别人,瞞不過我……”

“這是一枚古老的信物,隻在極少數血脈特異的人手中流通,珍稀無比,想見一見都難……”

“而眼下,就是我的機緣。”

“隻要有了這東西,我就能跟地宗的暗部搭上線,就能接觸到,地宗真正的傳承……”

這些話都是隐秘,原本藏在他在心裏,是不會說出口的。

但他現在的欲望,被邪念一點點放大,情不自禁将心中的貪婪渴望,全部說了出來。

“這個東西,你拿着沒用,你聽話,把它給我……”

耗子盡可能心平氣和道。

但墨畫仍舊一臉害怕,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耗子臉色冷了下來,“小子,我與你好說歹說,你還與我敷衍,再這麽不識相,我便将你腦子給摳出來……”

墨畫還想說什麽,忽然睜大眼睛,指着耗子的背後道:

“屍祟!”

耗子冷笑,“小鬼,你當我第一天出來混,這點小把戲,還想騙你……”

話未說完,耗子便覺肩膀一沉,耳邊黏糊糊的,轉頭一看,一個醜陋的三瓣嘴的腦袋,正扒着他臉頰,在啃着他的血肉。

耗子既驚又懼,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着屍祟啃臉,情況緊急,耗子當即将力道運轉至手掌,猛地一掐,擰斷了屍祟的脖子,甩飛了屍祟的身子,之後再反手,将屍祟的腦袋捏爛,将它的口齒,從自己身上掰下來。

漆黑的腐肉和血液,從他臉頰流下。

耗子不敢大意,又立馬取出靈液,洗淨污血,以藥粉擦在傷口上,又内服了幾粒丹藥。

解決完屍祟後,耗子再轉眼一看,墨畫早已跑得沒影了。

耗子隻覺一股怒火上湧,“小鬼……”

甬道漆黑,錯綜複雜,四周也空蕩蕩的。

耗子放開神識,也不知墨畫跑去了哪裏。

臉頰旁的傷口,隐隐作痛,閃着青黑色,但耗子一無所覺,他隻覺心中的渴望,越發熾烈。

駐足思索片刻,耗子取出一隻鼻煙壺,放在鼻尖嗅了嗅。

陳腐刺鼻的氣味,灌入腦門。

耗子忍着額頭的疼痛,與此同時,他的鼻子也大了幾分,鼻間對氣味的嗅覺,也更爲敏銳。

隐隐約約間,他能聞到一股來自人身上的,清冽而純淨的墨香。

正是墨畫身上的香氣。

這股墨香,淡雅而濃郁,沁人心脾,與迄今爲止,他在其他修士身上嗅到的氣味,都完全不同。

因爲獨一無二,因此也極易辨認。

“小鬼,我看你往哪跑……”

耗子俯下身來,兩手粗陋的手掌着地,擺出一個怪異的姿勢,運轉金丹之力,周身靈力流轉,黃沙纏身,而後随着一聲呼嘯,猛然地向前沖去。

這股墨香在前面指路。

耗子嗅着這股氣味,向墨畫追去,不過十幾個呼吸,便見到了獨自走在墓道裏,小心翼翼,看着有些鬼鬼祟祟的墨畫。

與此同時,墨畫也察覺到了耗子的氣息。

在他的神識感知中,一隻“大老鼠”,就這麽在地道裏向他沖了過來。

墨畫心中一驚。

“這個死老鼠,怎麽追上來的?”

這個叫耗子的盜墓賊,應該不懂陣法,不會辨位。

自己身上,也沒被他留下過追蹤的靈器,他到底是靠着什麽追上來的……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眼看耗子向他追來,甚至幾個閃身,就要逼近了,墨畫毫不猶豫,立馬催動逝水步,向前疾奔。

但這隻耗子的身法,刁鑽古怪,四爪着地,貼地疾奔,真的像隻耗子一樣。

墨畫好幾次,差點就被耗子追上了。

好在這“耗子”身法雖快,路數刁鑽,但若論細微處的騰挪變向,還是比不上逝水步。

墨畫借助逝水步的精妙,好幾次都險之又險地避開了。

同時他心中感慨,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竟還真有人學這種稀奇古怪的身法。

而耗子也暗自詫異。

全躲開了……

這小鬼……到底什麽來頭。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精湛的身法?
與此同時,耗子心中也越發笃定。

這小鬼越是古怪,就越說明,皮老頭的“摸金符”,一定就在他身上。

“摸金符!”

耗子的眼睛,越來越紅,全力運轉起金丹之力,四足狂奔,向墨畫追去。

一時間,墨畫壓力倍增。

但這耗子身法再好,比起堂堂八大門的道法長老,易長老,還是遜色不少。

墨畫平時都是由易長老陪練的,此時盡管帶着鐐铐,身法受了拖累,但與這耗子周旋起來,一時倒也不露下風。

你來我往,又追逐了數十個回合,耗子越發心驚。

“抓不到……”

自己一個金丹,竟抓不到一個築基小鬼?
恰在此時,不知是墨畫靈力周轉不過來了,還是因爲帶着鐐铐束手束腳,腳步一錯,身法上立馬出現了岔子,一個腳滑,栽在了地上,順着地面滾了好幾圈,這才停下。

但顯然也沒了反抗的餘力。

“力竭了?”

耗子一怔,而後松了口氣。

這才對……

一個築基,怎麽能逃得過金丹的抓捕?顯然适才那幾招,已經是他的全力了。

見墨畫摔在地上,短時間内,身法運轉不過來了。

耗子眼中精光一閃,當即大踏步向墨畫走去,與此同時,伸出一雙還沾着血迹的大手,向墨畫抓去。

墨畫還有用,他當然不會現在殺了,隻需要扒了他的衣服,搜一遍身,找出那枚摸金符便好。

可還沒等他的髒手碰到墨畫,不遠處的墓道中,突然想起了一道聲音:
“誰在那?”

這聲音是灰二爺的。

耗子眼皮一跳,心中暗罵:“媽的,這麽不湊巧。早不來晚不來,老子都抓到這小子了,結果來人了。”

眼看着灰二爺即将走近。

耗子也沒辦法再對墨畫下手,而是威脅道:“适才的話,不準說出去,否則我必宰了你。”

墨畫一臉“惶恐”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腳步聲靠近,灰二爺幾人從陰暗中走了出來,見到是墨畫還有耗子,稍稍松了口氣。

耗子是同夥,他們一同下墓,做了很多買賣,還是有交情的。

墨畫是陣師,雖然經驗淺,但也是此行他們所能依仗的唯一一個陣師。

灰二爺目前,還不希望這兩人有什麽閃失。
尤其是墨畫。

隻是……

灰二爺看了眼狼狽不堪的墨畫,皺眉道:“小兄弟,你受傷了?”

耗子默默看了墨畫一眼,眼底藏着怨毒。

墨畫嗫嚅道:“我……我被屍祟追,慌不擇路,摔了一跤。”

灰二爺神情有些凝重,“被咬了麽?”

墨畫搖了搖頭,“沒。”

“那就好,”灰二爺點了點頭,“我們找找其他人,盡早會合,離開這岔道,以免再被屍祟盯上。”

墨畫便掙紮着起身,走到了灰二爺身邊。

耗子看着墨畫的身影,露出陰沉的目光,顯然并不死心。

之後三人同行,根據地面的痕迹和靈力的氣息,開始在墓道裏尋找其他人的蹤迹。

一行人,除了墨畫,其他都是金丹。

這些屍祟,又都隻有二品,能咬傷金丹修士,但一般情況下,不可能咬死他們。

因此,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原本被屍祟沖散的衆人,又都聚集在了一起。

灰二爺三個盜墓賊。

還有另外四個黑袍修士。

墨畫仔細觀察了下,發現被屍祟咬的,除了灰二爺,就隻有那個想對自己圖謀不軌的耗子了。

換言之,這兩人都是“素材”。

其他人,那個叫“石頭”的,是個純粹的體修,皮膚如土石,尋常屍祟的牙口,根本咬不動他。

至于那四個黑袍修士,實力深厚,他們身上的黑袍,似乎也是一件寶物,既能遮掩氣息,又能用來防身。

适才衆人被屍潮沖散,被屍祟追咬,他們也并未受傷,甚至連黑袍都沒撕開。

墨畫心中有些可惜。

他還想看看,這幾個黑袍修士,究竟是什麽模樣。

衆人重新回合後,稍稍商議了一下,便打算往回走,先離開岔道。

目前可以斷定,這條岔道,也是死路。

而這岔道狹窄錯綜,方位難辨。

因此回去的路,還是由墨畫來帶。

又因爲這一群人中,隻有他是築基,屍祟對他的威脅最大,因此所有人都怕他被屍祟咬了,中毒身死。

那個叫石頭的體修,首當其沖,像個“盾牌”一樣,擋在墨畫前面。

灰二爺和黑袍公子,一左一右,在他身側。

其餘人在後面殿後。

衆人就保持這個陣勢,一點點向岔道外推進。

沿途也會碰到一些零散的屍祟,但沒造成太大幹擾。

墨畫也一邊指路,一邊跟着人群向前走。

他的位置很安全,但偶爾還是覺得背後陰森森的,似乎有一雙陰毒的眼睛,在看着他。

墨畫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個耗子。

這個叫耗子的,直覺真準。

不知爲何,他就笃定了自己拿了皮先生的摸金符,因此千方百計,想從自己身上,将這符給搶回去。

“地宗,暗部,摸金符……”

墨畫雖不知,這地宗暗部是什麽東西,但這摸金符,既然被皮先生視若珍寶,祖上有盜墓傳承的耗子,也對此極爲貪婪,說明這符裏,肯定藏着很大的秘密。

而這秘密,與地宗有關。

地宗裏,又供奉着《皇天後土圖》之一的《後土圖》。

墨畫自然不可能将這摸金符交出去。

迄今爲止,還沒誰敢搶他的東西。

更别說,這耗子此前,還翻了他的儲物袋,扣了他儲物袋裏的靈石和靈物了。

這些賬,他都記着呢。

“留不得了……”

墨畫心裏默默道。

他可不想這趟盜墓之行,一直有一個心懷叵測的金丹,對他虎視眈眈。

但耗子是金丹,他現在殺不掉。

而且,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尤其是他同夥的面,也沒法殺。

“用他來試試,怎麽觸發邪祟?怎麽勾動邪念?以及研究一下,邪念對高階修士的污染表現……”

墨畫心裏默默琢磨。

但表面上,他還是一點不露聲色,專心帶路。

在他的指路下,衆人破了幾個機關,殺了十來隻屍祟,繞了不知多少個拐角,終于又從岔道裏出來了。

出了岔道,衆人又回到了原點。

自然而然,也就面臨了同樣的問題:
五條岔路,走哪一條。

灰二爺道:“最右面的是死路,中間的也走過了,在剩下的三條路裏,重新挑一條走走看。”

灰二爺思索了下,道:“走最左面的吧。”

墨畫沒說什麽,其他人也沒異議,便一同向坐左邊的走去。

可剛進了最左面的岔道,走了沒幾步,墨畫感知了下周圍的陣法格局,當即便道:“不對。”

“什麽不對?”灰二爺一怔。

“是一樣的。”墨畫道。

“一樣?”

“嗯,”墨畫點頭,心裏稍稍推衍了下,“最左邊,跟中間,乃至剩下的兩條路,全都是一樣的。”

“這幾條路,連通着同一個岔道。”

“沿着這條路走進去,跟你從中間走進去,結果都是一模一樣的,我們還是會被困在遍布機關的岔道裏。”

“這……”灰二爺皺眉,“那這五條路,四條錯路,一條死路?”

“四條錯路,但剩下一條不是死路,”墨畫道,“我之前算得沒錯,這是地陣的僞陣格局,四僞一真,我最開始帶的那條路,是正确的。”

“可是……”灰二爺目光凝重,“那确實是條死路。”

墨畫搖頭道:“陣法不會騙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條路,即便看着是死路,但隻要陣法推衍出,它是生路,那它就是生路。”

說這句話時,墨畫目光平靜,神情笃定,無意間流露出了一股沉穩的自信。

這是真正造詣不凡的陣師身上,才有的氣質。

黑袍公子瞳孔微縮。

便是那黑袍老者,都詫異地看了墨畫一眼。

灰二爺思索片刻,點了點頭,“行,我們再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折返後,又按照墨畫的指示,走進了一開始,最右側的那條岔道。

進了岔道,一直走到底,面前是封死的石壁。

石壁上,有一個洞口,是之前被灰二爺用拳頭轟開的,洞口後能見到看不見底的山體。

一眼看上去,的确是死路。

“若真的有路,應該有陣法,能解開吧?”灰二爺道。

墨畫搖頭:“若真有陣法,我就能察覺到了,正是因爲沒用陣法,所以才能掩人耳目。”

灰二爺尋思了下,點了點頭,“有道理。”

既然沒有陣法,那唯一的辦法,就隻有“硬鑿”了。

于是一衆金丹修士,輪番出手,開始各施手段,開鑿面前的山石。

鑿了許久,仍不見個頭。

衆人有些遲疑,墨畫卻很笃定:“繼續鑿。”

一衆金丹,隻能繼續聽墨畫的指示,繼續往深處鑿。

鑿着鑿着,衆人便漸漸察覺出了異常。

面前的山石,看似是渾然天成的,但實則不是。

其内部是由二品和三品的石料混雜而成的,異常堅固,但鑿開之後會發現,裏面有人爲澆築的痕迹。

換言之,這不是自然的山體,而是人造的“假山”。

若非六七個金丹,聯手深挖,根本不可能察覺得到。

幾人回頭看了眼墨畫,暗暗驚訝于墨畫陣法的精通,和眼光的毒辣。

挖了一會,墨畫突然喊道:“停。”

“怎麽了?”灰二爺問。

“有陣法了!”墨畫眼睛一亮。

有陣法,那就不能強行硬挖了,不然容易引起陣法錯亂,山體爆炸崩塌。

墨畫又取出筆墨,開始衍算破陣。

破完之後,墨畫才道:“繼續挖。”

一衆金丹挖了一會,墨畫又喊“停”,而後繼續破陣,破完之後,再讓他們繼續挖。

就這樣,一邊破陣,一邊鑿山。

不知過了多久,面前的土石終于坍塌,露出了一個缺口。

衆人無不精神一振。

石頭走在前面,以堅硬的肉身,将缺口轟開,而後衆人依次通過,再,擡頭一看,不由都有些失神。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地宮,陰森巍峨。

但這個地宮,不是封閉的,走廊層層疊疊,一眼能望到底。

而在地宮的最遠處,有一個巨大的深坑。

深坑的内部,安置着一個巨大的,由明黃銅礦制成的,金燦燦的棺材。

(本章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955
匿名  發表於 3 天前
第952章 開棺
費了這麽多周折,衆人終于來到了地宮,見到了這座巨大的,閃着金光的黃銅棺椁。

明黃銅棺!

在場的所有修士,皆目露精光,灰二爺幾人的呼吸有些急促,便是墨畫,都眼睛一亮。

别的不說,光是這個巨大的三品明黃銅棺,估計都值不少靈石。

“果然是大葬!”灰二爺目光興奮。

與此同時,他的眼底卻有青灰色閃過,仿佛有什麽邪念,在像蛆蟲一般,漸漸滋生。

而所有人,都未曾察覺。

除了墨畫。

墨畫眉頭微微皺起。

灰二爺被屍祟咬了,但之前一路上,他都沒有什麽異常,唯獨現在,見了明黃銅棺,邪念才開始滋生。

這意味着,邪念的激發,滋生和壯大,需要人的“欲念”?
人有了欲念,心中生出貪婪,邪念就會趁虛而入,不斷滋生?
明黃銅棺,激發了灰二爺的欲念。相對應的,灰二爺的道心,也開始松動,産生裂痕,被外邪入侵?

墨畫默默将這點記在心裏。

棺椁找到了,衆人便不再遲疑,而後就沿着附近的石道走廊,向着遠處那個巨大深坑中的明黃銅棺走去。

一般來說,越是墓葬的深處,危機越多,越到最後,也越兇險。

因此一路上,衆人越發小心,大氣也未曾出。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地宮深處,竟異常安靜,沒有任何機關和屍祟類的怪物潛伏。

就這樣,衆人一路順利,來到了深坑的邊緣。

巨大的明黃銅棺,現在就在眼前。

看着這具華麗的,明晃晃的棺材。

不說灰二爺,就連墨畫自己,心頭都有些火熱。

他很想知道,這麽大一座華貴的銅棺裏,到底會藏着什麽,又到底會有多少寶物……

人群中,那個黑袍老者便道:
“灰二爺,開棺吧。”

“不急,我先看看。”灰二爺道。

磨刀不誤砍柴工,越到最後,越要謹慎。

灰二爺繞着深坑,走了大半圈,将這銅棺,從各個方位,各個角度都看了一遍,可越看,他臉上的神情越是凝重,到最後更是十分陰沉。

“黃銅年歲久,外明亮,暗紅黃,棺隙濕潮,外紋走樣……這是陰氣太重,向外滲透的表現,銅棺都封不住,生了血繡……”

“這棺材裏,恐怕有大東西……”

“大東西?”墨畫一怔。

“屍祟或鬼祟類的邪物……”灰二爺道。

石頭向四周看了看,皺眉道:“怪不得,這地宮深處,不見機關殺陣,原來最兇險的東西,就是這棺材本身。”

“現在怎麽辦?”石頭問道。

“還能怎麽辦,總不可能打道回府吧,”耗子道,“早說過了,富貴險中求。二爺,開棺吧。”

“嗯。”灰二爺點了點頭。

他在這行混了這麽多年,也是盜墓的老手了,大風大浪見了不少。

事到如今,哪怕棺材裏,真的藏着什麽不得了的大東西,不開棺看一眼,他也根本不死心。

更何況,據這幾位客人所說,這棺材的來頭可不小。

“開棺這件事,就交給灰二爺了。”黑袍老者聲音沙啞道。

“這是自然,”灰二爺點頭道,“我們吃的就是這碗飯,隻是這棺太大了,我們人手不足,還需幾位貴客,出手相助。”

黑袍老者點頭。

于是灰二爺便準備開棺。

開棺之前,他先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尊兩尺高的,漆黑的地藏神像,擺在地上。

地藏像的面容,古怪陰沉。

左右兩側,寫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八個字。

灰二爺取出三支香,插在神像前,捧一杯黃酒,叩頭道:
“地藏老爺保佑,開棺發财,百無禁忌。”

說完之後,将黃酒灑在地上。

墨畫見了這地藏神像,瞳孔微顫,還沒來得及細看,灰二爺早已拜完,便将這地藏像,重新收了起來。

收完之後,他正式動手開棺。

但開棺這件事,墨畫就幫不上忙了。

這個銅棺,是三品的物件,上面的陣法和機關,也都是三品的。這就超出了他這個築基修士,二品陣師的能力範圍。

二品的地陣,他哪怕不會,還能現學現賣。

但三品的陣法,涉及更高深的陣法原理,就真的不是他現階段能學會的了。

因此,衆人忙忙碌碌的時候,墨畫就隻能在深坑邊緣,找了個走廊上的台階坐着,遠遠地看着灰二爺幾人開棺。

灰二爺取出三品陣盤,布在銅棺四角。

這陣盤看樣子是祖傳的,上面的陣法,墨畫暫時看不透,但料想應該是鎮煞,以及捆屍用的。

除此之外,還有黃符。

這個黃符,不是紙符,而是黃玉制成的玉符,被灰二爺鎮在銅棺上。

有雞血酒,澆在四周。

這個雞血,也不知是什麽品種的靈獸,血氣陽剛,澆在銅棺四周,似乎是用來祛陰轉煞的。

還有一些墨鬥線,靈米水……

反正雜七雜八的東西很多,工序也繁瑣。

墨畫看着有些眼花缭亂的,同時心中感歎,修道百業,各有不同,灰二爺他們,能吃這碗飯,是真的有些家學和本事在身上的。

怪不得那四個黑袍修士,會找灰二爺這幾人來盜墓開棺。

墨畫将這灰二爺的手段,都一一記在心底。

雖然現在他還看不懂,但先記着總沒錯。

技多不壓身。

以後自己若是能弄到相關的墓葬傳承,多研究研究,沒事下下墓,挖挖墳,開開棺,找點寶物,似乎也不錯。

大約半個時辰後,灰二爺就布置妥當了。

後續還有一些雜活,由石頭還有耗子在做。

灰二爺便來找墨畫,叮囑道:“小兄弟,待會開棺比較危險,你千萬别下去。”

“嗯嗯。”墨畫連連點頭。

不用他說,他也知道危險。

危險的事,肯定由别人先做。

見墨畫知道利害,灰二爺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可突然又想起什麽,遲疑片刻,問墨畫道:
“小兄弟,之前在岔道裏,耗子是不是爲難你了?”

墨畫神念一動,心中恍然。

岔道裏的事,灰二爺其實都看到了,他知道那個叫耗子的,在追自己,但此前他沒明說。

這些人,果然都是人精。

既然如此……

墨畫心思微轉,而後臉色便有些勉強,“沒有……”

灰二爺和顔悅色道:“沒事,你不必害怕,有什麽事,你跟我說。”

墨畫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灰二爺一看,心中有了猜測,便道:“你放心,有我在,耗子不敢爲難你。”

墨畫這才有了些底氣,嗫嚅道:“他……找我要東西。”

“要東西?”灰二爺微怔,“什麽東西?”

墨畫往遠處看了看,見耗子隔得很遠,這才小聲道:

“摸金符……”

灰二爺皺着眉頭,沉默不語。

墨畫目光微閃,從灰二的表情上,他大概能推斷,灰二爺也知道皮先生有這麽一枚摸金符。
但他未必知道,這摸金符到底意味着什麽,否則神情不可能這麽淡定。

哪怕他神情淡定,至少神魂上會有些波動。

一般修士神魂上的波動,逃不過墨畫的感知。

灰二爺思索片刻,看了眼墨畫,問道:“這枚摸金符,在你手裏?”

墨畫搖頭。

“你實話跟我說,我不會怪你。”灰二爺道。

墨畫還是搖頭,“我真不知道什麽摸金符。”

灰二爺皺眉,“不在你手裏,耗子爲什麽會追你?”

墨畫也一臉“費解”,“不知道……我連摸金符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二爺,”墨畫看着有些好奇,又小聲問道,“您知道,這摸金符是什麽樣的麽?”

灰二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這摸金符,是用穿山異獸的爪做的,尖端透明如玉,後端鑲金刻銀,看着古樸……”

灰二爺還沒說完,就見墨畫臉色一變,似是吓了一跳,而後強自鎮定下來,目光有些閃爍。

他這副模樣,怎麽可能騙得過灰二爺的眼睛。

灰二爺便道:“怎麽了?”

“沒什麽。”墨畫搖頭。

“你跟我說。”灰二爺語氣溫和,但神情卻有些肅然。

“我……”墨畫躊躇良久,這才嗫嚅道,“這個摸金符,我好像看到過……”

灰二爺神色微變,“你真看到過?”

“嗯。”墨畫點頭。

“在哪?”

“就在……”墨畫壓低聲音,“就在他身上……”

“他身上?”灰二爺皺眉,“耗子身上?”

“嗯,”墨畫壓低聲音,有些不敢相信道:
“那天,他從我手裏,把皮先生的儲物袋拿走的時候,我看見他,似乎将一個牙齒樣的東西,偷偷扣在裏手裏。”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也沒敢說出來。”

“後來,他就非說我偷拿了什麽‘摸金符’……”

“隻是……”

墨畫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一臉不解,“這‘摸金符’,明明就在他手裏,他爲什麽非說是我拿的?”

灰二爺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在這行當混這麽久了,他豈能不明白。

耗子這是賊喊捉賊,栽贓嫁禍,爲的就是撇清他自己的嫌疑,好将摸金符占爲己有。

甚至,他還想殺了墨畫滅口。

這樣,就永遠沒人知道,摸金符在他手裏了。

隻是他此前在岔道裏,趁着衆人走散,想将墨畫滅口的時候,被自己撞破了,于是耗子不得不暫時收手,同時威脅墨畫,讓他不準說出去。

根據墨畫的三言兩語,以及自己這麽多年,在行走修界的經驗,灰二爺很快就在腦海中,還原出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摸金符……

“這個摸金符,當真這麽重要?值得耗子費盡心思地瞞着我,想将其獨吞……”

灰二爺的目光,越來越冷。

墨畫小聲道:“二爺……”

灰二爺收斂起心思,看了眼墨畫,輕聲寬慰道:“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麽樣。”

墨畫長長松了一口氣,感激道:“謝謝二爺。”

灰二爺沖墨畫和善地笑了笑,之後轉身離開。

可沒走幾步,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臉色陰沉,目光也漸漸變得貪婪。

墨畫看到灰二爺頭頂,那緩緩滋生的,青灰色的邪念,嘴角勾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

之後衆人,還是做着開棺的準備。

一炷香後,萬事俱備了。

深坑之中,明黃銅棺前。

灰二爺飲了一口鮮紅的雞血酒水,壯了膽氣,驅了煞氣,沉聲道:“開棺。”

話音一落,周遭的陰氣,都重了幾分。

灰二爺啓動了陣法,彈好了墨線,以靈米水點在額頭,催動了鎮在銅棺上的黃玉血紋符。

一層光罩,朦朦胧胧升起,将衆人連同銅棺,一起罩在其中。

光罩之上,有類似道家符箓的文字,一一亮起。

這種文字,似陣非陣,似符非符,像是一種箴言,蘊含着莫名的偉力,鎮壓着銅棺。

“啓釘!”灰二爺又道。

石頭,還有另兩個黑袍大漢,以及那名黑袍老者,一共四人,當即躍上銅棺,占據四角,以玉撬開鎖,以王水澆築,而後催動金丹之力,将銅棺四角的四個棺材釘,硬生生拔了出來。

沒了棺材釘,明黃銅棺就沒了封口。

棺材中的陰氣和死氣,便開始向外滲。

在場的衆人,都察覺到了不安,即便是隔得遠遠的墨畫,都覺得微微發寒,身上豎起了一層汗毛。

灰二爺手心冒出冷汗,但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沉聲道:
“開!”

而後四人不再遲疑,緩緩掀開了銅棺。

一股濃烈的腐臭味,瞬間傳了出來,陰氣如寒霜蔓延,整個深坑,都仿佛成了三九天的冰窖,森寒徹骨。

灰二爺忍着心悸,向棺材裏看了一眼,然後瞳孔一震,說不出話來了。

其餘幾人,向棺材裏看了一眼,也都紛紛沉默了。

遠處的墨畫,隻覺陰氣滲人,而後突然又出奇地安靜,心中好奇,這才探頭一看。

隔得老遠,他看不太真切。

于是他隻能爬到附近的廊頂,居高臨下,再向棺材裏看去,這一看之下,墨畫神情一變,也一陣反胃。

尊榮華貴的銅棺裏,葬的是一堆屍體。

這些屍體,肮髒腐爛,殘肢堆疊,宛如廢棄的爛泥一般,被堆砌在外表奢華的明黃銅棺裏。

看着令人觸目驚心。

以至于衆人一時之間,都不知說什麽好。

灰二爺的臉色,一時間難看至極,他轉過頭,看向了那幾個黑袍修士,冷聲道:

“諸位,這就是你們說的,大荒皇族的墓葬?”

觸目所及,墓葬裏沒有一件寶物,全然是一堆畸形腐爛的屍體。

幾個黑袍修士,神色平靜,但都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便在此時,墨畫瞳孔一顫。

他竟從這些屍體中,從濃密的死氣和陰氣中,感受到了一絲絲……道孽的氣息。

“小心!”墨畫喊道。

話音未落,明黃銅棺震顫。

那些腐爛的屍體,畸形的殘肢,淤泥般的血肉,在微微抖動,而後漸漸蠕動,扭曲,向中間彙聚。血肉編織,最終形成了一具,巨大的“血肉屍像”。

随着一聲可怖的嘶吼,強大的,扭曲的氣息,向四周震蕩開來。

所有人的臉色,全都爲之一變。
匿名
狀態︰ 離線
956
匿名  發表於 昨天 14:09
第953章 血肉屍像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灰二爺顫聲道。

開棺之前,他料想到這麽大的銅棺裏,可能會藏着個“大東西”。

但他也沒想到,這東西竟會這麽大,而且如此可怖。宛如無數屍體,堆砌編織,而後澆築在一起的血肉屍像。

這血肉屍像,足有十餘人高,氣息完全釋放開,腥臭撲鼻,陰森徹骨,令人心生畏懼。

屍類貪噬血肉。

如此巨大的血肉屍像也不例外。

在察覺到四周生人的氣息後,血肉屍像那畸形龐大的頭顱上,裂開了兩條縫隙,宛如兩隻漆黑猩紅的眼眸,注視着灰二爺幾人。

與此同時,它身子蠕動起來,血肉手臂一揮,便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向衆人席卷而來。

灰二爺大驚,但也沒有逃跑。

大敵當前,越是想跑,死得越快。

更何況,他離得最近,此時想跑也跑不掉。

“大家一同出手,鎮住這孽畜!”

灰二爺高聲喝道,而後一咬牙,立即取出一整瓶珍藏的血酒,灑在陣法上,又咬破手指,點在額間,以手掐訣,念着一股玄妙的咒文,全力催動着他之前布下的,那套似陣非陣,似符非符的古老道家陣盤。

一時間,陣盤之上,光芒大盛。

一道道古樸,深奧的篆字紋路,凝結而出,形成一層光幕。

血肉屍像掀起的腥風血雨,宛如一片猩紅的血潮,直接撞在了光幕之上。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強烈的波動震蕩開來。

陣盤光幕暗淡了幾分,屍像血潮也在被蒸發。

血肉屍像的第一波攻勢,就這麽被化解了,但眨眼間,随着一聲充斥着腐肉和腥臭的嘶吼,屍像高舉手臂,又這麽拍了下來。

巨大的手臂,黏連着猙獰的僵屍,就這麽鋪天蓋地一般,向灰二爺轟來。

灰二爺正在催動陣盤,避無可避,眼見蠕動的屍臂,連同陰沉的死氣,向自己殺來,當即一狠心,咬牙引爆了黃玉符。

黃玉血紋符炸開,一時生出道道金光,光華璀璨,沖天而起,将血肉屍像的手臂,炸得粉碎。

無數血肉如雨,傾灑而下。

灰二爺連忙祭起本命法寶,一枚土系盾牌,護住周身,以防被這屍像的血肉之雨,污染了氣血。

血肉屍像的手臂,被灰二爺引爆的黃玉符炸碎。

可一轉眼,無數殘肢血肉,又開始重新凝聚起來,形成了一條新的屍臂。

這條手臂,更爲粗壯,纏着陰森的黑色,甚至滴着血水。

不待灰二爺反應過來,這條手臂,便挾着怒意,黑氣和血水,又開始向他壓來。

而灰二爺的招數,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再硬生生吃這一招,本命盾碎了,那他整條命,都要交代在這裏了。

“快幫忙!”

灰二爺轉過頭,嘶聲怒吼道。

石頭不假思索,第一時間站到了灰二爺身邊,大喝一聲,催動了金丹之力,全身覆上了一層土石铠甲,想同灰二爺一起,硬抗這屍像的攻擊。

一旁的耗子目光微閃,沒有動作,而是稍稍後退了幾步。

反倒是另外四個黑袍修士,此時出了手。

似乎灰二爺還有用,他們也不想灰二爺死在這裏。

黑袍公子長劍揮舞,劈出道道血光。

那黑袍老者,祭出了一把模樣古怪的短刀,刀上散發着漆黑的光芒。

另外兩個大漢,似乎是體修,既沒用靈器,也沒用法寶,而是直接以肉身之力,殺向了血肉屍像。

轟隆一聲,爆炸聲響,血肉被炸飛。

一些僵屍的殘肢,甚至從墨畫頭頂飛了過去。

墨畫則早早在地上畫了個二品十九紋的金石陣,躲了進去,以防被波及。

二品十九紋的陣法,距離二十紋,畢竟還有一紋差距,是擋不住金丹的攻擊的。

但若隻是擋下戰鬥的餘波,倒沒太大問題。

墨畫知道自己是個“脆皮”,因此早早就趴在地上,縮在陣法裏。

戰鬥餘波傳來。

強大的波動,沖擊着他的陣法,使陣法的光澤,明滅不定,陣紋也有破碎的迹象,看似搖搖欲墜。

但這金石陣,沒辜負墨畫的期望,最終還是撐住了。

待風波稍稍停歇,墨畫擡頭望去,就見巨大的明黃銅棺前,灰二爺一身狼狽,手中的本命盾牌,也有些暗淡。

石頭身上的土石铠甲,已經滿是裂痕。

耗子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白,但看着并無大礙。

兩個黑袍大漢,身上的黑袍裂了大半,露出了黑袍之下,虬結的肌肉,但還是沒露臉。

黑袍公子,和那個黑袍老者,一個禦劍,一個禦刀,離得較遠,因此也都沒受什麽影響。

而衆人對面,在六七個金丹高手聯手之下,那巨大血肉屍像,雙臂都已經被炸廢掉了。

墨畫暗暗心驚。

這個血肉屍像很強,但這幾個金丹,尤其是這幾個黑袍修士,似乎也并不弱。

即便是那個灰二爺,本事也都不小。

他們不僅抗住了這屍像的攻擊,還反過來,轟掉了這屍像的兩條屍體編成的手臂。

墨畫又看向了那由明黃銅棺中,孵化而出,群屍凝聚的血肉屍像,眉頭微微皺起:

“的确是‘道孽的氣息’……”

“但孽變的程度不深,隻有一絲絲,似乎還沒完全孵化,隻是一個雛形……”

若非如此,在場的所有人,早就都是死人了。

道孽的可怕,墨畫再清楚不過。

别說面前這六七個金丹了,即便再來六十,六百個金丹,也根本無濟于事。

橫豎都隻有一個“死”字。

一尊真正的三品“道孽”,足以令孤山州界,徹底淪陷,甚至牽連到乾學州界,使整個乾學地界,陷入一場浩劫。

“這個道孽,是自然生成的,還是……有人在養?”

養道孽……

墨畫心裏一個激靈。

不會是……師伯他在養吧?!

道孽含天地孽變之氣,這種恐怖的東西,尋常修士避猶不及,唯一真正的有資格養,有能力養,而且還養出來的,據墨畫所知,也就隻有他的師伯了。

“師伯……”

墨畫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

不應當……

乾學州界不比大黑山州界。

大黑山州界,是二品的偏遠小地界,山險人窮,修行艱難。

而乾學州界,是五品大州界,修道風氣蔚然,世家和宗門林立,有洞虛老祖鎮守。

即便類似孤山這樣周邊的地界,也都是各世家的勢力範圍。

一些小打小鬧還好,但像師伯這樣,擁有“道人”封号的大魔頭,他們不可能不提防。

一般來說,師伯的手,應該也伸不到乾學州界。

而以自己跟師伯的“緣分”,他若真來了,自己應該早就能碰到,或者至少能察覺到了。

當然,墨畫希望自己最好永遠都别再碰到師伯。

他怕師伯小心眼,記他的仇。

憑他們兩人的淵源,隻要一碰面,師伯肯定就會要他的小命。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眼前最大的麻煩,還是這是道孽氣息萌芽的血肉屍像。

這隻血肉屍像,埋藏在孤山深處,是個莫大的隐患。

若不将這個隐患解決掉,别說自己這幾人,能否活着離開這墓葬,便是整個孤山城,怕是都危在旦夕。

一旦這血肉屍像,真的成了“道孽”,那整個乾學州界,怕是都會掀起一場殘忍的殺孽浩劫。

風雨飄搖中,世家憑借世代的底蘊,或許能獨善其身。

但最遭殃的,還是底層的散修。

墨畫心中微微歎氣。

而就在他思索之時,遠處又傳來異動,随着腥風倒卷,龐大的血肉屍像,又開始重新凝聚複生。

剛松了口氣的灰二爺幾人,立馬心中一沉,神情肅然。

血肉屍像嘶吼一聲,聲音之中,滿含怨念,仿佛有無數将死之人,在掙紮咆哮。

與此同時,它的肉身,也在一點點蠕動嬗變。

它身上那無數殘肢,仿佛活了過來一般,一隻隻重新拼湊而成的屍祟,從它腐爛的肉身上,露出了頭。

“不好!”

灰二爺不知這血肉屍像,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但也知道,在墓地裏,越是古怪的變化,越不能發放任其發展下去。

灰二爺又取出一枚黃玉符,這枚符箓上,刻着更多的血色銘文。

“殺!”

灰二爺催動符箓,化出道道金光,向這血肉屍像殺去。
其他人也意識到情況不太妙,紛紛出手,刀劍符箓,法術勁力,絞殺着血肉屍像,以及它孵生出的大小屍祟。

場面一時血腥激烈至極。

如此盡力殺了一會,終于止住了屍像的異變。

可這血肉屍像,仍舊仿佛不死不滅一般,再怎麽被殺,還是能緩緩複生。

灰二爺臉色蒼白,“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怎麽沒完沒了了……”

他身上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本命法寶也有些暗淡,再這麽打下去,肯定要被耗死,

沉思了一會,灰二爺咬了咬牙,便道:“不行了,先撤一下,再想辦法。”

其他幾人也都知道此間利害,紛紛點頭。

衆人便手段齊出,發起了最後一波攻勢,而後趁着血肉屍像複蘇的時間,抓緊後撤。

可灰二爺一撤,斷了陣法,少了壓制銅棺的風水局。

黃玉符炸了,周遭的道家篆文,也徹底湮滅。

沒了這些限制,血肉屍像的肉身,反倒複蘇得更快,不過短短幾個瞬息,便又蠕動着恢複成了那個龐然大物。

眼見衆人要跑,血肉屍像大怒,兩條巨大的畸形手臂,在深坑間不斷揮舞,宛如兩條巨大的蟒蛇,掀起漫天塵土和血水,意圖捕殺逃竄的灰二爺幾人。

可它手臂再長,也有限度。

而它由銅棺孵生,似乎也離不開銅棺。

因此,并沒有抓到金丹境的灰二爺幾人。

眼看着灰二爺幾人,越逃越遠,到嘴的“血肉”飛了,血肉屍像暴怒,伴随着一聲摻雜無數猙獰咆哮的嘶吼,它的身上,開始全力分化出一隻隻屍祟。

這些屍祟,是由它的肉身孵化出來的,摻雜着它的屍毒和死氣,宛如它的“子嗣”。

血肉屍像的子嗣,從它的肉身中分離,張牙舞爪,而後形如潮水一般,向着逃竄的衆人追殺而去。

這些屍祟“子嗣”,密密麻麻,連綿不斷,看得灰二爺頭皮發麻。

便是墨畫,也吓了一跳。

他躲在深坑邊緣,血肉屍像傷不到他。

但這些分離出來的,宛如潮水一般的屍祟子嗣不同。

一旦被這些屍潮淹沒,自己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墨畫也不猶豫,當即拔腿就跑。

而混亂之中,墨畫逃跑的身影,也引起了另一個人的主意。

此人正是耗子。

見了墨畫的身影,他就像貓見了耗子,當即貪心作祟,不受控制地向墨畫追去。

在他心中,這次盜墓肯定是算完了。

如此巨大的屍像,根本就殺不死,能逃出去就不錯了。

既然此行,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不如将墨畫抓住,拷問出摸金符的下落。

隻要摸金符到手,自己便遠走高飛。

此後改頭換面,去尋那一番大機緣。

耗子的眼睛,微微發紅,印堂也開始泛出鐵青色,臉色陰沉地向墨畫追來。

屍祟追着他,他追着墨畫。

這跟岔道裏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之前在岔道裏,墨畫仗着身法,還能輾轉騰挪,留有餘地。

但現在,大群屍祟在後面追。

他們二人,都隻能往前跑,墨畫但凡用逝水步,左右躲閃幾下,就容易被身後的屍祟追上。

一旦淹沒在屍潮裏,密密麻麻的僵屍手抓來,僵屍的牙啃過來,根本沒有閃避的空間,身法再好都沒用。

因此,墨畫隻能徑直地跑。

但逝水步并不擅長長途疾馳。

他還是築基,這樣跑下去,隻會不斷被耗子拉進距離,最終落在這耗子的手裏。

墨畫眉頭微皺。

被這隻死老鼠追了好幾次了,沒完沒了的,他也沒了耐心了。

墨畫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耗子沒有察覺,一門心思,都放在怎麽捉墨畫,捉到後帶去哪裏拷問這些事上。

終于,又跑了一炷香時間。

耗子距離墨畫,幾乎隻有一臂之距,隻要伸手就能碰到。

眼中精光一閃,耗子立馬伸出粗糙的大手,向墨畫肩頭抓去。而後不出意料,他抓住了。

耗子神色大喜,連帶着目光,都貪婪了不少。

可他并沒高興多久,下一瞬,水霧一散,墨畫的身影直接從他的手裏消失了。

耗子神色怔忡,忍不住擡頭望去。

這一望,他便見到了一雙金色的眸子。

眼眸之中,牢獄森嚴,劍氣浩蕩,鋒銳的劍意,直接破空而來,直接劈進了耗子的雙眼。

劇烈的刺痛傳來。

耗子嘶吼了一聲,捂着雙眼,身形也不由一滞,而後神魂顫栗,心生驚恐:
“這是什麽邪門的玩意……”

沒等他細想,便覺得一雙手,扒住了他的肩膀,同時又有一雙手,扯住了他的小腿。

不止如此,他的身子,他的頭顱,處處都有屍祟的手抓上來。

還有屍祟,張開利齒,開始啃他的腦袋……

被驚神劍所懾的耗子,身法停滞了一刹那,便被密密麻麻的屍祟追上了。

耗子心中大驚,奮力掙紮,可掙脫掉的屍祟越多,就有越多的屍祟爬上他的身子。

不過片刻,他就這樣,活生生被屍潮淹沒了。

墨畫并沒有回頭看,他根本沒這個空閑。

在這種被屍潮追趕的生死關頭,他能抽空施展個水影幻身,再加個驚神劍瞳,已經是極限了。

甚至驚神劍,他也隻施展了一瞬。

之後他便頭也不回,向遠處跑去。

一直跑,跑到進入地宮前的那個地道,墨畫這才松口氣。

這是他們來時的路,也是唯一的出路。

墨畫立馬鑽進了地道中,而身後似乎也沒屍祟追來了。

墨畫回頭看去,便見屍祟如水,但大多都圍聚在血肉屍像旁邊,越往外越少。

到了地道邊緣,就隻剩寥寥幾隻了。

銅棺和屍像,同本同根,屍像離不開銅棺。

而這群孵化的屍祟,和那龐大的血肉屍像“母子連心”,它們似乎也不能離屍像太遠。

墨畫微微松了口氣。

“小兄弟。”

有人喊他,墨畫轉頭看去,發現是灰二爺。

除了灰二爺,還有石頭,以及那幾個黑袍修士,他們此時都聚在地道裏。

這些人是金丹,實力比墨畫強,遇到危險,跑得也快,因此也躲掉了屍潮。

隻是此時衆人氣息微弱,顯然适才與血肉屍像一戰,再加上生死奔波,都有些精疲力竭。

灰二爺盯着墨畫看了看,問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墨畫的臉上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點頭道:“我運氣好,逃出來了。”

灰二爺也松了口氣,目光微閃:“沒事就好。”

墨畫便向地道裏走,沒走幾步,忽然一道憨重沉悶的聲音響起:

“耗子呢?”

“耗子?”灰二爺微怔,這才有心思四處打量,發現果然人群中不見了耗子。

而問話的人是石頭。

石頭皺了皺眉頭,便看向墨畫,道:
“逃跑的時候,我看見耗子跟你一起逃的,沒理由你逃出來了,他沒逃出來,耗子他人呢?”

灰二爺一行人中,皮先生雖是築基,但地位特殊。

灰二爺是領頭,石頭和耗子兩人,相對來說,交情是最好的。

因此,這種關頭,也隻有他一人挂念耗子。

墨畫搖了搖頭,“我隻顧逃了,其他的不知道……”

石頭盯着墨畫看了一眼,心裏有些懷疑,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

一個築基,想害死金丹,也不太可能。

恰在此時,地道口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墨畫心頭微顫,回頭望去,就見一身血淋淋,挂着腐肉,渾身上下滿是撕咬痕迹的耗子,正一步步走來。

他的臉上滿是怨毒,眼睛遍布血絲,死死盯着墨畫,道:

“小鬼,你……害死我……”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22 11:0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