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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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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不放心油條] 一品修仙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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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3 00:21: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零章 員嶠仙境,趁他病要他命

  虛空中,無數的塵埃,由無到有的出現,塵埃匯聚,化作一塊塊砂礫,再不斷的匯聚,凝聚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無數的碎片相互碰撞,開始有光芒浮現,光暈在其內閃耀,遙遙望去,猶如一片盤旋的星雲。

  秦陽站在虛空中,遙遙望著這片昏暗的世界,開始有了大片的光亮,也能感受到,經過了最初的醞釀之後,死去的上古世界,凝聚的速度開始加速了。

  世界本身開始出現,那麼,曾經死在上古的人,恐怕也會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了。

  想到那無數年的時間裡,死去的生靈,恐怕比現在如今生者世界裡所有的生靈加起來還要多。

  不過以目前的情況看,生前是弱者的生靈,如今連化作死靈,重新出現的資格都沒有。

  就是不知道是一直不會出現,還是到了最後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才會出現。

  反正越來越多的強者開始出現了,不同時代的強者。

  想要容納這麼多強者,世界本身的大小、位格、資源,相比之下肯定要比大荒高的多,秦陽甚至覺得,就算是原本的上古世界,恐怕也承載不了。

  亡者之界不可能一直怎麼辦荒蕪,一定會有更多的資源,更多的東西出現,更多更好的。

  這也必然會造成一個結果,有些人,若是有機緣的話,最後必然會比生前還要強,甚至最頂尖的強者,可能會突破曾經的極限。

  這個過程,哪怕沒有曾經上古只是的恩怨和爭鬥延續下來,也必然會伴隨著腥風血雨。

  這一切,可能需要的僅僅是時間,對於死靈來說,最不值錢的東西。

  秦陽心裡還是挺有數的,他想要的,一直只是找到回到生者世界的方法,安全的方法,回去之後,重燃生機,繼續曬著太陽,慢慢修行,一步一步來。

  他現在已經開始懷念,真正曬太陽的感受,懷念油潑麵的滋味,懷念一覺睡醒,迷迷糊糊之間,聽著雨聲漸歇,清脆的鳥鳴在林中若隱若現。

  身為人的大部分滋味,都沒有了,成仙作祖,又有什麼意思。

  往生經過數據對比,的確是可行的,但僅僅只是往生這件事本身可行,往生成什麼,大概率還是看臉。

  這一點秦陽就沒法接受了,只能另尋安全可靠的方法。

  如今看著死去的上古世界,經歷了最初的醞釀之後,開始大面積的重現,秦陽滿懷欣慰,特別想摸摸狗世界的狗頭,跟一個老父親一般感嘆一聲。

  小鱉孫啊,快點長大吧,老子終歸是要離開的。

  演化的越多,越是完善,出現的東西就越多,找到一條離開這裡的路,機會也自然更大了。

  「三師叔,我們還去找我師父麼?」傻修羅又憋不住問了句。

  「你想找就去找吧,我還能再躺一會。」秦陽在一塊碎片上翻了個身,看向另一邊的星雲。

  有一說一,現在的亡者之界,看起來越來越像他曾經最熟悉的世界了,他現在就像是躺在一塊沒有大氣的隕石上,搭一個免費車。

  修羅不吭聲了,老老實實的蹲著。

  一晃幾天的時間過去,腳下飛馳的碎片,經過一片密集的碎片群的時候,修羅忍不住了。

  「三師叔,這地方我看著有點眼熟,我去看看。」

  秦陽翻了個身,應了一聲。

  等到修羅離開,秦陽也從飛馳的碎片上跳下來,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現在什麼都不太想做,就想當一個等等黨,等到什麼都演化的差不多的時候,出現的人足夠多了,真有什麼線索了,也會有人先去碰到。

  他只需要收集信息,重點尋找要找的地方就行,哪像現在這樣,瞎貓碰死耗子似的瞎撞,效率太低了。

  他想要碰的死耗子,可能現在都還沒出生呢。

  秦陽這邊還在翻身呢,出去的修羅已經回來了。

  「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噢,我發現那邊似乎是員嶠,我師尊肯定是不會去那的。」

  「員嶠,這名聽著怎麼這麼耳熟……」

  「員嶠仙境,曾經是游離在上古世界的歸墟之海,聽說後來有一天,員嶠仙境消失了,聽說是墜入歸墟了,也有人說員嶠仙境從上古世界跌落出去了,我也不清楚。」修羅對這些事情並不是太在意。

  秦陽卻一個激靈,忽然來了興趣。

  「你說員嶠仙境,已經不屬於上古世界了?」

  「應該是吧……」

  「走,來都來了,過去看看。」

  秦陽跟打了雞血一樣,他之前一直認為,這裡是死去的上古世界,也出現在這裡了,隨之而來的,才是曾經隕落在上古的那些強者。

  現在才終於明白,原來是想岔了。

  既然死去的上古世界能來到這裡,那麼其他已經隕落崩碎的世界,是不是也會出現在這裡?

  沒道理就你上古牛逼,別的都垃圾吧。

  現在這個員嶠仙境,便是最直接的證明了。

  也就是說,已經崩碎,只剩下少數碎片跌落到類似大荒的大世界裡的上古地府,應該也會在這裡出現了。

  府君挖出來這麼大的坑,沒道理是給其他人做嫁衣的。

  從構建上古地府,再到上古地府的種種傳說,無一不是以存在一個亡者世界為基礎的。

  如今他們的目的顯而易見,便是在這裡完成吹過的牛逼,在真正的亡者世界裡,構架出符合吹噓的上古地府。

  這麼推測的話,當年他們十有八九已經想到過,怎麼勾連生與死的界限,而且他們必然會將勾連亡者世界和生者世界的橋樑,死死的握在手裡。

  這個地方必然是在上古地府裡的。

  如今曾經存在的上古地府,若是能在這裡自動出現的話,他要找的橋樑,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大概率就在這裡的。

  哪怕當年只是吹過的一個牛逼,弄出來一個樣子貨,忽悠別人去相信的,可到了這邊,這個樣子貨,十有八九就不是樣子貨了。

  尤其是考慮到府君的神門,都被亡者之界複製過來當門用了,這個推測會出現的可能性,已經到了很高的地步。

  所以,萬一上古地府出現了,他是肯定要去的。

  想到這,秦陽發現事情竟然又繞回去了。

  他那個往生部頭頭的身份,還是不能丟了,沒這個身份,等到上古地府出現的時候,那邊恐怕已經到了法身不如狗,道君滿地走的地步了。

  畢竟,一代的強者少,所有時代加起來,肯定不少。

  想要在上古地府自由活動,可以比較容易的接觸到各種辛密,足夠份量的身份是肯定不能少的。

  往生部一把手的身份,肯定是足夠了。

  這個是站在酆都一系的角度來看。

  目前來看,這個是最合適的。

  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直接坐實了他就是府君的謠言,套上府君的馬甲,名義上看,可能會更好。

  然而,事情尷尬就尷尬在,傳說中府君勢力不小,麾下強者很多,可目前為止,一個府君的部下都沒見到,起碼一個能站出來頂事的都沒。

  人家酆都大帝都已經先出現了,哪怕在挺屍,那也是出現了,起碼能拿個主意了,酆都一系有了主心骨。

  他們人多勢眾,要辦事的話,當然還是這邊更好。

  府君這邊,連個馬仔都沒有,辦個屁的事,真要是套上府君的馬甲,當天可能就會被酆都大帝,還有上古天庭等一系列的人追殺。

  這樣的話,又繞回去了,趕緊戳破謠言,讓大家都相信那就是個謠言,他跟府君那個狗東西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只是往生部的一把手,頂多加個道門的身份,再加個大秦魔門三掌門的身份。

  快醃透的秦陽,立刻就有了幹勁。

  這麼久了,除了那個不靠譜的往生,終於發現了第二條可能的路。

  第一步嘛,肯定是要先確認一下這個新出現的員嶠仙境。

  瞭解一下員嶠仙境,當年是跌出上古世界了,還是墜入歸墟了,兩者差距還是挺大的。

  若是墜入歸墟了,如今再次出現,就是隨著上古世界一起出現了,若是其他,就未必了。

  秦陽躺了這麼多天,忽然來了幹勁,修羅都有些不太適應。

  順著外圍的小碎片一路突進,不多時,就先看到兩塊破碎的石碑,周圍還不斷的有更小的碎片,匯聚到石碑上,讓破碎風化的石碑變得更加完整。

  等到他們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塊石碑碎片,斷口的位置碰撞到一起,嘭的一聲悶響,一整塊出現了,上書兩個大字。

  「員嶠。」

  隨著這座足有萬丈高的石碑,大體上完整,立刻鎮在那裡不動了,一種沉重的威壓浮現,周圍大大小小的碎片,重聚的速度加速,都在向著石碑湧來。

  而這座萬丈石碑之下,無數的塵埃,如同被暴風捲動,飛速的凝聚而來,先凝成一片十萬丈大的黑色龜殼。

  而後才見龜殼之下,骨架飛速的凝聚,四指利爪,似龍非龍的大腦袋。

  骨架凝聚完成,塵埃匯聚,無數的血肉衍生出來,讓其化作一頭龐大無比的巨鰲。

  就像是將一個灰飛煙滅的過程,倒放了一遍。

  轉瞬,死氣滾滾,化作狼煙,呼嘯而起,氣勢也如山崩海嘯,橫掃開來。

  秦陽和修羅都被餘波吹的倒飛了出去。

  秦陽穩住身形,看向修羅。

  修羅想了想。

  「曾經在一本遊記裡看到過,有巨鰲馱員嶠,遊走諸海,當時我就沒當回事,員嶠何等巨大,豈是區區巨鰲能馱的動,原來是那撰寫遊記的人道聽途說瞎寫,沒寫對而已……」

  顯而易見,巨鰲背著的,只是員嶠石碑而已。

  隨著巨鰲的意識開始復甦,伴隨著可怕死氣而來,便是濃烈到刺骨的煞氣。

  秦陽轉瞬便做出了大概推算,這麼大的煞氣,脾氣應該不怎麼好,再看其意識即將復甦的氣勢,生前絕度是一個絕世凶物。

  他不動聲色的悄悄往後退了退,壓低了聲音問了問。

  「修羅,對於這個巨鰲,你還知道多少?」

  「不太熟悉,當年那個遊記,也只是提了一下而已。」

  「最好還是克制一點,別打出真火了,讓牠冷靜下來就行。」

  「哈?」修羅沒明白啥意思。

  可是一回頭,秦陽已經留下一個背影,轉瞬,背影都消失不見了。

  而這邊,巨鰲的眼睛睜開,森然冰冷,狂暴之中伴隨著滔天怒意,牠身上的煞氣、死氣,再次攀升一個層次。

  睜開眼睛,看到修羅的一瞬間,巨鰲便張口一吐,煞氣與死氣混雜,化作漆黑的浪潮,鋪天蓋地而來。

  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彷彿刺破了骨骼,一股腦的塞進他的意識裡。

  修羅被熏的不住翻白眼,眼睛瞬間就變成了黑色,他拆下一根肋骨,化作長劍,迎著浪潮,一劍斬下。

  黑色的大幕展開,強勢斬斷了浪潮,可是那浪潮卻死附骨之疽,依附在黑光上,不斷的與黑光碰撞侵蝕。

  兩側的浪潮捲過來,碰撞到一起,短短一息之後,修羅斬出的黑色大幕消散,浪潮也消散了。

  巨鰲狂暴的眼睛裡,煞氣蒸騰,這時他也看到了周圍的景象,感受到自己的情況。

  遠處,正在窺視的秦陽,眼看巨鰲恢復理智的速度,似乎遠比想像中的快,他便晃晃悠悠的晃了出來,遠遠的一拱手。

  「前輩,冷靜一下,這裡是亡者的世界,我們都已經死了,這裡已經不是你生前的戰場了,還是先冷靜一下,恢復一下神智再說吧。」

  說完,給修羅使了個眼色,讓他往後退點。

  巨鰲的眼神裡,狂暴與怒火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困惑和警惕。

  牠趴在虛空中,一動不動,靜靜的等待著記憶的復甦。

  良久之後,一聲蒼老的聲音,如同驚雷般炸響。

  「你們是誰?」

  秦陽飛身上前,仰望著這尊可怕的巨獸,客氣的揖手一禮。

  「晚輩衛誠實,大秦魔門的三掌門,這位是我師侄,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秦陽說的很客氣,也沒扯虎皮,誰知道這個巨鰲生前怎麼死的。

  萬一跟道門或者魔宗有仇怎麼辦?

  這個時候,大秦魔門的招牌,就有點用了,他非常確定以及肯定,大秦魔門,跟巨鰲,絕對沒有恩怨。

  而且以秦陽的瞭解,無門無派的散修,基本等同於告訴別人,我沒靠山、沒背景、好欺負。

  巨鰲顯然沒聽說過大秦魔門,不過看修羅出手的架勢,第一反應也是這個什麼大秦魔門,勢力和實力應該都挺強的。

  「老夫員嶠老祖座下,鰲拜。」

  秦陽大驚,連忙拱手。

  「失敬失敬,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敢叫這個名字,難怪死的這麼慘,直接神形俱滅,化為齏粉。

  鰲拜盯著秦陽,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什麼,秦陽似乎還真聽說過他。

  秦陽沒等鰲拜再多問什麼,識趣的將這裡的大致情況,給鰲拜說了說,讓牠有點清醒的認識。

  這個過程,俗稱套近乎,有些時候,對於秦陽來說,也可以說是忽悠的起手式。

  但現在還真不是,只是套近乎。

  套近乎差不多了,鰲拜的意識和記憶,也恢復了不少之後,秦陽才開始問正事。

  「前輩,恕晚輩冒昧問一句,當年員嶠仙境,到底是怎麼消失的,晚輩只是在後世的典籍裡,看到過員嶠之名,更詳細的卻已經沒有了,每每想起,都有些惋惜……」

  鰲拜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當年員嶠仙境,有墜入歸墟的風險,老祖以我背甲占卜,測大凶險,之後以大法力,帶著員嶠仙境,遁走上古。

  可惜遁出不久,太昊麾下的巨耀星君,他化身巨耀,追上了員嶠仙境,大戰之時,我為護住員嶠仙境,被其擊殺,神形俱滅,之後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秦陽長出一口氣。

  既然員嶠仙境,是脫離上古世界之後,才被毀掉的。

  那麼,同樣可以算是獨立於上古之外的上古地府,應該也會出現了。

  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明瞭了。

  擊毀他就是府君的謠言,找出誰在散播謠言,也可以一起做。

  然後以往生部一把手的身份,混跡在酆都大帝一系裡,等到上古地府真正出現的時候,找到大概率可能存在的,勾連生者世界和亡者之界的橋樑。

  回到生者世界,以返生樹的樹汁製成的塔香,重燃生機,徹底復活。

  規劃簡直完美。

  誰要是攔著他復活的路,那他就送對方去死。

  這件事現在都快成執念了,越是在這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晃悠,就越是想要回去。

  這邊秦陽還在跟鰲拜套近乎呢,遠處,一點熾熱的光輝浮現了,點點螢火,從無到有的浮現,遍佈方圓數萬里。

  無數的螢火,浮現之後,化作無數的流光,向著一點匯聚而去,一個萬丈高的巨人形狀,開始慢慢浮現了出來。

  看到此處,敖拜身上的煞氣,蒸騰而起,他嘶吼著向著巨人奔去。

  「巨耀!」

  修羅來到秦陽身上,小聲問了句。

  「三師叔,我們幫忙麼?」

  「看來你真的丟掉了一部分腦子,真的。」秦陽拍了拍修羅的肩膀,嘆了口氣:「對方是太昊天帝的人,還是死忠裡的死忠,這麼好的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你竟然會問我要不要幫忙?」

  「啊?」

  「啊什麼啊,趁他病,要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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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3 00:22: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一章 嫁衣甦醒了,香師的靈香

  那熾熱的光輝,跟生怕別人看不到他似的,再加上那特殊的神韻,一眼就能確認,對方是太昊天帝的手下。

  沒啥好說的,幹就完事了。

  反正已經結仇,就別裝模作樣了。

  修羅本來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只是想到了上次瞎衝動,差點壞大事,這次先問一問。

  如今秦陽話都說到這了,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修羅直接抽出了脊椎骨劍,似是猛獸出閘,化作一道烏光衝了出去。

  秦陽微微耷拉著眼皮,腳下疾步邁出,身形化作一道殘影,緊追而去。

  只是復甦的氣勢,秦陽大概判斷了一下,這位巨耀星君,正面的戰鬥力,肯定是要超出灰光頭不少的。

  若是讓其恢復一段時間,以亡者之界目前的情況,這傢伙十成十會變成戰力第一序列的強者。

  而他現在,只是一個身體和力量剛剛復甦,意識都還沒復甦的落水狗。

  這個時候不趁機將其按死,絕對腦子不正常。

  光和熱肆無忌憚的綻放開來,那巨大的身軀表面,如同大日,不斷的翻滾著,力量也在直線攀升,意識波動也開始出現,這傢伙快要復甦了。

  鰲拜背著員嶠石碑,再加上他那超過十萬丈的龐大身軀,衝擊起來之後,裹挾的巨力,足以毀天滅地。

  他咆哮著一頭撞了上去,最純粹的可怕力量,泛起一陣陣肉眼可見的漣漪,每一絲漣漪,都蘊含著堪比毀滅球爆炸的衝擊力。

  巨人龐大的身軀,微微佝僂,體內的力量開始失控崩散,如同岩漿一般的液體,噴灑而出,將其身軀完全覆蓋。

  本來就無法掌控的力量,徹底崩潰,他再也無法保持著人形,無數如明亮岩漿一般的東西,奔騰咆哮著,掀起萬丈巨浪。

  浪花倒捲而下,不斷的向著中心匯聚,那人形巨人,轉瞬便化作了一輪大日一般。

  修羅狀若癲狂,雙手握著脊椎骨劍,咬著牙一劍劈下。

  他心中的嗔怒之意,與力量達成了共鳴,一劍斬出,恍若一道灰黑色的星河幻化而出。

  他心中的恨意,化作無數扭曲的面孔,那是他的一個個同門,當年的魔宗之人,他們的願景,他們的恨意,對三天帝的恨意、怒意,如今都繼承在了修羅身上。

  所有的願景,所有的意境,最後化作一個統一的念頭,一聲暴喝,似千萬魔頭泣血厲喝。

  「殺!」

  到了此刻,修羅才終於感覺到了一種暢快,憋於胸中的執念,一股腦的噴湧而出。

  他終於感受到了失去了一切,哪怕失去了記憶,也能感受到了,他的同門們,為了他做出了什麼。

  他抿著嘴,面容因為怒極而扭曲,又因為愧疚憋的快要爆炸了,一滴血淚從他的眼角滑落,落入到星河之中。

  「泣血之路!」

  吧嗒一聲,那灰黑色的星河,隨著一滴血淚落下,立時化作一條血河,無數扭曲的面孔從血河之中立起,他們化作一個個魔宗先輩,秉承著統一的信念。

  衝向了巨耀星君。

  剛剛崩碎,化作大日的巨耀星君,此刻被一條泣血之路強行斬斷!

  同一時間,巨耀星君的意識終於復甦了,在察覺到自己目前在經歷什麼之後,怒火自然而然的升起。

  那被斬斷的大日,開始劇烈的燃燒,所有的力量都開始向著中心坍縮,兩半大日,似是要再次碰撞到一起,強行融為一體。

  秦陽化作一道殘影,面無表情的衝向了兩半大日的核心,任由兩半大日,向著中心合併而來。

  他伸出雙手,一手抵在一邊,觸碰到兩邊的大日,看起來似乎是想要以一己之力,強行擋住兩半大日的融合。

  然而,那兩半大日又不是實體,暴怒的巨耀星君,怒吼著爆發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失控的力量,也足夠將一個人鎮死在裡面。

  秦陽抵住了中心,卻沒辦法抵住邊緣,那裂開的大日,化作散發著明光的熔岩一般,相互匯聚融合到一起,徹底將秦陽包裹在大日的中心。

  眼看著那些力量將自己包裹著,他的力量無法阻攔,唯一能阻攔點的,只是修羅斬斷大日的力量。

  熱量開始暴漲,那能汽化玄鐵的力量,足夠將任何人燒成灰燼。

  秦陽卻露出一絲笑容,喃喃自語。

  「瓜皮。」

  這裡的確可以出現太昊天帝的力量,但是他的權柄卻永遠不可能出現。

  同樣,可以出現大日的力量,大日卻不能出現。

  這是世界的第一條真理,也是秦陽口誦出來的第一條真理。

  作為代價,亦或者說後果,便是太昊天帝的力量,對他無用了。

  秦陽將自己填入到大日的中心,等的就是他重新凝聚成大日的那一刻。

  哪怕此刻融合之後,核心的溫度,遠超秦陽能承受極限,可是明明快要被燒成灰燼的秦陽,卻連反抗都不做了。

  任由那些力量壓入體內。

  瞬間,反噬出現了。

  那些灼熱的力量,在秦陽體內化作虛無,連帶反應之下,虛無順著那些熾烈的力量溢出,轉瞬便侵染了整個大日。

  凡事虛無侵染的地方,所有明亮粘稠如岩漿的力量,盡數無聲無息的消散。

  像是被風吹滅的燭火,又像是一個火紅色的氣泡,噗嗤一聲被人戳破了。

  那蘊含著恐怖力量,如同一輪真正大日一般,散發著無盡光和熱的巨耀,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最後只有一個空有其形,卻已經沒有力量的人形虛影,出現在虛空中。

  還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巨耀,震驚的看著秦陽,他完全不理解為什麼。

  秦陽瞥了他一眼。

  「這是真理。」

  還沒等巨耀想明白,一把脊椎骨劍,已經從他的頭頂直直的刺了進去,無數灰黑色的尖刺,從內而外的爆發出來,將其絞殺成齏粉。

  徹底的灰飛煙滅。

  剛在復活點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堆力量砸下來,還被世界本身排斥,也算是死的憋屈了。

  巨耀出現時所需要的一切,所有的根基,都來自於亡者之界,這才是可以讓他從無到有出現的根本。

  他的每一寸力量,每一寸身軀,除了他的自我意識之外,嚴格說,剩下的所有一切,都完全屬於亡者之界。

  所以當巨耀所化的大日,與世界的第一條真理相悖的時候,他理所當然的屬於被抹去的那一方。

  世界不會為了他,去顛覆構成世界的真理,尤其是第一條真理。

  秦陽輕吸一口氣,舒服了,他就喜歡這樣的戰鬥,明明對方很強,卻還是只能被動挨打,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死了。

  修羅重新將脊椎骨劍插回去,低眉順眼的來到秦陽旁邊,心裡也舒服了。

  他補的最後一劍。

  而另一邊,衝出去之後,還沒掉過頭的鰲拜,等到回過頭,正要發狂,不惜一切代價戰鬥的時候,忽然發現巨耀已經掛了。

  他看了好半晌,才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了一直爪子。

  「這就……完了?」鰲拜有些不敢置信,再看向秦陽的時候,態度也變得拘謹了不少。

  巨耀星君啊,這就死了,他們員嶠仙境,歷經死戰,到他死的時候,都沒解決的巨耀星君,就這麼死了。

  一瞬間,秦陽這個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強的強者,在鰲拜心中的地位,開始直線攀升,起碼也要比員嶠老祖還要強一些才行。

  秦陽一看這傢伙的姿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認真的給解釋了一下。

  「嗯,巨耀星君剛復甦,力量無法掌控,法門也不適合,看起來巨大的身體,強大的力量,其實反而成了活靶子。

  而且他想強行運用生者世界的力量,才會自己反噬了自己,並不是我們太強,而是他自己作死,最後真死了。」

  秦陽可不希望別人都認為他太強了,什麼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等等俗語,都是古老的智慧。

  真要是被人認為他已經強到,可以秒了太昊天帝座下巨耀星君,理所當然的會認為他已經距離太昊天帝的級別不遠了。

  萬一這事傳出去,真有人要對付他,肯定就會按照這個豪華待遇來安排。

  到時候截殺出現,他可未必能擋得住。

  真要是這樣,他也算是「死於太強」了,那多尷尬。

  眼看鰲拜眼裡帶著懷疑,似乎想說「你特麼在逗我?」,又沒好意思說。

  「你信我,這次能拼盡全力,幹掉巨耀,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自己倒了血霉,二麼,我師侄的殺伐之道太強,可以說是目前亡者之界最強的殺伐之道。

  第三麼,前輩那挾山川之力的一撞,最為關鍵。

  我只是把自己當成了劇毒,投入進去,巨耀太過自大,把我吞下去了,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

  「前輩不敢當,可莫要再稱前輩。」鰲拜搖了搖腦袋,根本沒聽秦陽解釋,就聽見那聲前輩了,現在聽到這聲前輩,他就渾身不自在。

  「員嶠老祖曾言,達者為先,我不過是員嶠仙境的守門神獸,當不得前輩,閣下才是,莫要折煞小妖了。」

  「不不不,我人族的道義禮法還是要講的,前輩就是前輩,先行者、年輩長者、資歷深者,皆為前輩,不能用修為來算,徒弟再強也是徒弟,師父再弱也是師父。」

  秦陽想要試著扭轉鰲拜的想法,可是看這傢伙的樣子,明顯是把他當成什麼真巨佬了。

  「是是是,閣下說的是。」鰲拜嘴上應的很是爽快,心裡卻特別有數。

  巨佬說什麼都可以,那叫謙虛,哪怕過分的謙虛,挺討厭的,那也還是謙虛。

  唯獨他絕對絕對不能當真了。

  當年員嶠仙境裡,可是有前車之鑒的。

  秦陽暗嘆一聲,搖了搖頭。

  「行吧,這裡的事,別說出去了。」

  「閣下放心,老鰲鎮守員嶠仙境多年,從來不多嘴。」

  「當年除了巨耀星君之外,他還帶了別的人麼?」

  「沒有,只有巨耀星君一個人,應當是受了太昊密令,在外面離開上古之後,才追來。」

  「那行吧,我們走了,你在這等著員嶠仙境出現吧。」

  秦陽轉身欲走,臨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員嶠仙境是出了上古世界了,那上古地府也是……

  「對了,你知道上古地府,自上古之外,應該如何去麼?」

  「這個我也記不清楚了,閣下去我背上的石碑察看吧,上面可能會有記載,尤其是最後,我們離開上古之後的記載。」

  鰲拜沉思了一下之後,如是說道。

  他背著萬丈石碑,主動轉過了身,將石碑的背面露出來。

  石碑背面,光禿禿一片,只有一些類似風化的痕跡,不等秦陽開口詢問,鰲拜張口一吐,黑色的浪潮,順著石碑上方沖刷而下。

  霎時之間,那些掛在石碑上的黑水,便自動凝聚出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記載。

  上萬丈的高度,能記載的東西,花費個百八十年,怕是也看不完。

  哪怕這座石碑上,只有上面三分之二的地方是有記載的,那也不少了。

  這種珍貴的記載,能看到了,要是不復製一份下來,簡直能把秦陽逼死。

  秦陽懸在半空中,從最高處開始,施展瞳術,將目力催發到極致,目光倒映出來的所有東西,都被他凝聚下來,化作一個個夢境儲存下來。

  等待著日後再慢慢的看。

  他現在著重看的,就是石碑最後的部分。

  從這裡開始記載的,就是員嶠老祖察覺到危險,帶著員嶠仙境,順著海洋,一路北上,看起來是自北海沉沒了,實則是他在那裡找到了合適的地點,脫離了上古世界。

  初期的確還算順利,還記載了一些脫離上古之後的事情。

  很快秦陽就找到了一條,他們偶遇了一條黃泉支流,自虛空中淌過,而這種活水黃泉,逆行而上的話,必然能找到主流,找到了黃泉主流,自然能逆流而上,找到入上古地府的路徑。

  畢竟上古地府外圍,有五大水脈環繞護持的事,是人盡皆知的。

  再向著後面看,零零碎碎記錄了不少東西,緊跟著就到了遭遇巨耀星君。

  巨耀星君奉太昊之命,命員嶠跟他們回去,可惜員嶠老祖抵死不從,雙方大打出手,鎮守員嶠仙境的巨鰲,為護員嶠仙境,被巨耀星君擊殺,神形俱滅。

  之後員嶠老祖,被逼無奈,耗盡員嶠仙境裡凝聚出的一縷仙氣,凝於自身,將巨耀星君當場擊殺,灰飛煙滅。

  可惜,員嶠老祖自身也承受不住那一縷威能堪比仙草,卻遠比仙草霸道無數倍的仙氣,坐化在已經變得徒有仙境之名的員嶠仙境裡。

  到此,便是記載的盡頭。

  秦陽將所有的記載都記了下來,客氣的對著鰲拜一拱手。

  「多謝前輩告知,這些記載對我來說很重要。」

  「閣下客氣了,我理應如此。」鰲拜也很客氣,權當是交好以為巨佬了。

  「就此告辭,我們後會有期,代我向員嶠老祖問好。」

  拱了拱手,秦陽帶著修羅離開此地。

  打算先順著記載的方向,找一找,看看這些地方,是不是還是按照原來的位置出現的。

  若是這樣的話,大概率能找到一條進入上古地府的路。

  這也是一種新的選擇,總比只有一個選擇好的多。

  真要是有機會的話,他也不想去酆都大帝那裡當什麼往生部部長啊尚書什麼的,酆都大帝看起來憨憨的,十有八九是裝的,這人必定心機深沉。

  要是能自己幹,秦陽當然不願意跟這種貨色打交道。

  ……

  秦陽離去,鰲拜背上的石碑背面,凝聚出無數字跡的黑水,順著流了下來,背面再次變成了光禿禿一片,只有風化的痕跡。

  他趴在虛空中一動不動,員嶠仙境的碎片,不斷的凝聚出來,在他身後凝聚。

  不知多久之後,當他身後凝聚出一塊綿延萬里的大碎片之後,一位鬚髮皆是灰白,趺迦而坐的老者,慢慢的出現了。

  老者睜開眼睛,感受著自身情況,再看了看周圍,一步出現在鰲拜的身前。

  「老祖。」鰲拜低下頭見禮,而後將他出現之後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順著都說了一下。

  員嶠老祖聽完之後,搖了搖頭。

  「你既已經答應了那位,不外洩此事,卻還要告訴我,豈不是不守承諾。」

  「是弟子不對,請老祖責罰。」

  「罷了,我員嶠一脈承了此人人情,也不能當作不知曉。」員嶠老祖搖了搖頭:「縱然要告知我,你也應當在下次見到那位強者之時,當著對方的面說,我員嶠一脈,以信立道,萬萬不可做出自毀根基之事。」

  員嶠老祖走到鰲拜背上的石碑後方,一指點在自己的眉心,輕輕一扯,便見有關此事的記載,化作文字,被其扯出來。

  那些文字落入到石碑上,化作新的記載,隨著所有的自己落下,記載本身也隨之自行消散。

  ……

  於此同時,久違的生者世界。

  大荒,王百強被逼著研究出了一套陣法,將收集到的情報,全部歸納進去,等到秦陽再入夢找他的時候,可以將這些海量的情報,一起交給秦陽。

  他現在都快瘋了,他又沒法將玉簡什麼的帶入夢中,每一次所有的情報,都要先記下來,隨著情報越來越龐大,他都快瘋了。

  尤其是最近大荒似乎也不太太平,新的傳言出現了。

  曾經隕落的人,現在再次往生出現了。

  亡者之界的傳聞,甚囂塵上,特別是有一個因為修行的法門,被人認出來的傢伙,算是徹底坐實這件事了。

  哪怕王百強他們都知道,這事的確是真的,可這事不能隨便傳的誰都知道吧。

  偏偏秦陽要的情報,又不可能完全藏著掖著,他們要找的人,現在都快成了誰是往生者的標誌了。

  之所以情報能這麼快,還不是因為這樣,所有的人都在幫著他們尋找。

  往生到什麼犄角旮旯小山村裡的傢伙,都能被人翻出來了。

  尤其是那些大派,簡直跟瘋了一樣,都覺得往生來的人,哪怕什麼都不記得了,天賦也必定非常好,有看不見的宿慧在身,若是修行前世修行過的法門,現在哪怕不記得了,也能修行的更快。

  因為搶人的事,都鬧出過衝突了。

  ……

  陳皮看著新送來的情報,臉變得慘白無比。

  他要找的一個目標,轉生成了一頭豬,而且這不是他的人找到的,問題是這個情報壓根沒送出去,根本還沒開始找,頂多是在內部流傳。

  這是他這邊的情報外洩了,被別人找到了,對方還將那頭豬帶走了。

  以前只是自己相信,可現在,大家都開始相信,亡者之界存在,還有人從亡者之界往生回來了。

  那他就怕了,他那位主上,在那邊到底有多大勢力啊。

  竟然連往生的事,都能左右了,而且情報還能從亡者之界送回來。

  現在事情辦的差了,他要說不怕是假的。

  人終有一死,這邊事情辦的好,死了到那邊,可能還能有點功勞,繼續抱個大腿。

  可要是辦砸了,死了這事都不算完。

  「給我查!誰洩露的情報,自己站出來自首的好,不然的話,你們也知道,要是被查出來了,就算是死了,這事也不算完!」

  ……

  大嬴神朝祖地,金龍正在兢兢業業的修行,燭龍還是挺給面子了,給了他不少指點,起碼讓他看到了化龍之路。

  真正的從一個神朝意志凝聚出的特殊生靈,掙脫囹圄,化為真龍的路。

  如此,金龍現在才是嫁衣死忠裡的死忠,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嫁衣出事,一定要保著,讓嫁衣順利復活,大嬴神朝現在也絕對不能亂。

  例行的修行之後,金龍化身千萬,融入到整個大嬴神朝,代替嫁衣,巡視神朝,挖掘出一切可能會影響穩定的事情。

  有苗頭的,立刻通過神朝法寶,傳給定天司,讓定天司去洗地。

  他也算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完全跟神朝大帝一條心,將大帝的意志,和神朝本身完全化為一體的神朝意志生靈。

  金龍巡視結束歸來,便見嫁衣的身體已經懸在了半空中,如同心跳般的聲音,開始浮現。

  初時細如蚊吶,微不可察,頻率極慢,慢慢的,那心跳的聲音,便如重鼓,沉悶有力,到了最後便聽那心跳之聲,如同驚雷,轟隆隆炸響。

  同一時間。

  亡者之界,一處靜逸的虛空中,一塊碎片的中心,一枚石蛋慢慢的復甦,火熱的力量在其表面化出一道道天然的紋路。

  咚咚的心跳聲,自火蛋之中傳出。

  卡嚓……

  一聲輕響,石蛋崩碎,一隻燃燒著火焰的紅鳥,在裡面出現,那巨鳥抱翅蓋首,蜷縮成一團。

  少頃之後,燃燒著火焰的紅鳥,自行幻化成一位只穿著小衣的少女,蜷縮著身體,躺在裡面。

  而在這個少女,在亡者之界出現的瞬間。

  嫁衣身上瀰漫出赤金色的光暈,光暈在半空中凝聚,化作一隻昂首朱雀,仰天嘶鳴一聲,便俯衝而下,沒入到嫁衣的體內。

  嫁衣的身體,化作流光衝出,在半空中凝聚出身形。

  霎時之間,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漫天火燒雲,被其吸引,與神光結合,在嫁衣身後,化作一隻展翅萬丈的巨大朱雀。

  嫁衣的氣息開始直線攀升,生機也如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越燒越旺。

  伴隨著心跳恢復了正常,嫁衣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秦陽……」

  嫁衣的呢喃脫口而出,她的記憶還在隕落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嬴帝……

  霎時之間,原本就灼熱的力量,化作漫天大火,點燃了整個天空,她望向魁山主峰。

  目光化作虛電,撕裂了空間,強行將那裡的景象拉到了眼前。

  而那裡什麼都沒有,死一般的安靜。

  同一時間,整個大嬴神朝,不少強者,都不由的縮了縮腦袋,被那可怕的威壓嚇到了。

  新帝登基沒有多久,之後便又沉寂了好幾百年的時間,的確有一部分人都開始覺得新帝是不是已經不在大嬴神朝了,跟當年的嬴帝一樣。

  可現在,有別的想法的人,立刻沒有了想法。

  新帝更強了。

  不少活的久的老人,想起了嬴帝巔峰時的威壓。

  永夜之地,燭龍感受著南邊傳來的動靜,嘀嘀咕咕的嘆了口氣。

  「這世上,只可能存在一個掌握朱雀真意的人。

  如今朱雀真意都被她掌握了,看來朱雀應該已經徹底死了,太可惜了,又一個故人沒有了。」

  嫁衣掃視了一圈,發現已經物是人非,時間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她收斂了氣息,來到了秦陽的絕地莊園,這裡陣法依然還完好無損,周圍也跟當年沒什麼區別。

  她一步一步走進去,這裡的防護對她沒有用。

  她推開大門,看到一個人影站在樹下,微微一喜。

  「墨陽?」

  那是一尊灰色的雕像,看起來跟人偶師一樣。

  那是他身上落下的塵埃,已經隨著歲月,凝聚成了硬殼,他似乎已經站在這裡很久很久了,從來沒有人注意到他。

  聽到叫喊聲,雕像的外殼,慢慢的脫落,露出裡面的人偶師。

  人偶師的眼神從空洞慢慢的恢復過來,他看著嫁衣,哦了一聲,繼續呆呆的站著。

  「秦陽呢?」

  「秦陽死了。」

  霎時之間,狂風驟起,濃烈的殺意,噴湧而出,伴隨著天象驟變,萬里雷霆都隨之一起怒吼。

  人偶師繼續面無表情的道:

  「死了之後,他去亡者之界了,我去不了,因為我死不了,你看起來應該挺強了,能殺了我麼?」

  嫁衣稍稍收斂氣息,冷靜了下來。

  這時,天空中的神光落下,在半空中凝聚出應白的身形。

  嫁衣沒跟人偶師多說,找到應白,在應白這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自從她陷入沉眠之後的事,秦陽入門哀字訣,再爆發施展了魔尊刀訣,將嬴帝活活砍死。

  良久之後,嫁衣聽完,起身欲走,應白在後面喊住了她。

  「秦陽一定會回來的,你可別想不開,而且最近有往生者歸來,具體,你去問問秦陽的手下更好。」

  嫁衣沒什麼猶豫的,出現在了東海,找到了秦陽的人,靜靜的聽著王百強訴說的事,再詢問了一下,得知秦陽最近沒出現之後,嫁衣就拿了王百強給的資料再次離開。

  「話說,新帝似乎更強了,哪怕她收斂了氣息,我都感覺我要喘不過氣了,這才多久啊,新帝不會已經證了封號了吧?」

  王百強擦了擦冷汗,長出一口氣,按理說,那些事,他是不能隨便亂說的,可是真當嫁衣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憋不住了,變得比誰都老實。

  一旁的溫雨伯,後背都濕了,也直接忽略了洩露秦陽信息的事,自我安慰,反正新帝跟船長的關係不一般,知道也就知道了,無所謂。

  「估計沒有,但是看樣子,新帝閉關這麼多年,應該也快了。」

  ……

  嫁衣收斂了所有氣息,坐在一座山間涼亭裡。

  旁邊一個豬頭人身的小妖,全身發軟的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你有本事就殺了我,想讓我出賣秦大人的事,我寧願去死。」

  小妖嚇的不輕,可是心裡卻門清的很。

  得罪了眼前這位強的可怕的惡婆娘,大不了一死,撐破天了神形俱滅。

  可是真要是把秦大人的事給賣的一乾二淨,那可比神形俱滅要慘得多,得罪了上古地府,他在生者世界也必定會再無立錐之地,死了過去,也別想往生了,說不定還會徹底的灰飛煙滅。

  再說了,秦大人多好的人,有一說一,他再怎麼樣,也實在不願出賣那位秦大人。

  送他往生,還為了接引,怕他把生前寧死也不願意忘掉的事情忘掉,細心的做了記錄,再沒心肝的人,頂多也只是不記秦大人好吧,恩將仇報萬萬要不得。

  小妖脖子一梗,閉目等死。

  可惜,這傢伙,可不知道,想要帶著記憶往生,在秦陽那,可是有嚴格要求的,有一絲一毫的不妥,就只有被洗白了再往生的命運。

  偏偏被洗白之後往生的人,誰也不會記得。

  會不會帶著記憶往生,也是歸屬到往生完全不可控的諸多選項之一。

  嫁衣看著閉目等死的小妖,倒是還高看了他一眼。

  「我乃大嬴新帝,你既然往生到大荒,應該聽說過秦陽,也聽說過我。」

  片刻之後……

  小妖腆著臉坐在地上,開啟了彩虹屁模式。

  「秦大人啊,說真的,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的人,小妖能活著,全賴秦大人留下的示警指點。

  哪想到,因為太想幫助別人,以至於秦大人的神通,都變成了只能送別人去往生,自己卻只能困在那裡。

  沒想到,秦大人原來是出自大荒,就是那位急公好義的秦大人。

  說真的,小妖每每想起,都覺得老天不公……」

  嫁衣靜靜的聽著小妖吹噓,訴說著在亡者之界經歷的一切,聽他開啟了吹捧模式,將秦陽都快吹成聖人了。

  嫁衣一顆不安的心,也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至少現在有了希望。

  至於秦陽說只能送別人去往生的事,她是肯定不信的,以她對秦陽的瞭解,凡事必先穩妥,讓他的手下去收集情報,想要也是因為還沒有完全掌控神通吧。

  一念至此,嫁衣就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麼了。

  ……

  亡者之界,秦陽掌中浮現出一團涅槃之火,看著火焰再次產生了變化,不明所以,似乎……又變強了?

  這是嫁衣那邊又有什麼變化了?

  去看了空白的書,還沒到可以聯絡王百強的時候,只能先等等了。

  還沒弄明白涅槃之火的事呢,又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力量在對他召喚。

  秦陽環顧四周,什麼也沒察覺到,那種似有似無的呼喚,卻愈發明顯了。

  片刻之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心中炸響。

  「秦陽!」

  秦陽面色微變,連忙回應了一句。

  「小七?」

  消失了很久,不知道去哪的小七。

  ……

  消失在大荒的小七,追尋著冥冥之中的感應,來到了香界。

  但是她也被困在這裡,不知道如何離開了。

  哪怕她感應到她留在秦陽腦袋上的印記,已經失去感應了,她還是沒法離開。

  幾百年的時間過去,再也沒有感應到一次。

  她知道,她的印記不是被秦陽抹去了,而是印記還在,但是失效了。

  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秦陽已經死了。

  她發狂了一般,想要找到離開香界的辦法,最後弄明白了,想要出去,似乎只有參悟透香師的傳承,自己制香離開。

  於是乎,她開始不胡鬧了,老老實實的開始修行,開始參悟制香。

  然後還要不斷的跟別人衝突,躲避那些大妖的追殺。

  因為她剛來到這邊,就先捅了大簍子,坑死了一條金龍,眾妖的領頭者。

  坑死了也就算了,她還費了好大氣,將那金龍宰了取材,這下可算是捅破天了。

  搶奪材料的,不懷好意的,來報仇的,零零散散就沒停過。

  一路走來,當年的包子臉小鮫人,已經變成了一位少女,唯獨那個圓圓的小臉蛋,還是能看到當年的包子臉的影子。

  她蹲在一處山巔,身前擺著一尊紫金香爐,道紋天生,盤旋在香爐周圍,冥冥天音,化作裊裊煙氣,盤旋在香爐之上。

  這是一件道器。

  她從香界最大的門派那借來的,只不過看情況,對方似乎有點不高興。

  群山之下,雲霧繚繞,淡淡的香味瀰漫其間,還有更多讓人防不勝防的陰險陷阱。

  一群人正在小心翼翼的繞過陷阱,一點一點的向著山巔推進,不時有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這小魔頭,當真是歹毒無比!」

  「千萬不要去隨便破解陷阱,能繞開盡量繞開!」

  「不要碰那個東西!別……」

  山巔,小七雙手夾著一株如同金屬的線香,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

  「還是先試試這個吧……」

  一滴心血滴在了線香上,讓線香的威能品階強行攀升半個等級,加上這尊道器級別的紫金香爐,整體神妙會差不多攀升一個層次。

  盤隨著香氣裊裊而上,消失在天空中,小七對著香爐自言自語。

  「秦陽!」

  「喂,喂喂,百里七呼叫秦陽!」

  「聽到請回答。」

  「不行啊……」良久之後,線香都燒了一大半了,也沒見什麼反應,小七哭喪著臉,蹲在香爐前面,有些洩氣。

  忽然,一個聲音,從裊裊的香氣裡傳來,聲音不太清晰,彷彿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回音。

  「小七?」

  小七睜大了眼睛,趕忙回了句。

  「秦陽!」

  「啊,真是小七啊,你怎麼聯繫上我的?」

  「我煉出來一支靈香。」小七說完,頓時有些沮喪,聲音也低沉了不少:「香師的傳承說,靈香是祭拜仙逝之人用的,能將自己的話帶給對方,這樣的話,說明你已經死了,是不是?」

  「是啊,死了,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在亡者之界,過段時間,等我找到路了,我就回去了,我聽金龍說,你跑香界了是吧。」

  「誒?亡者之界?真有亡者之界麼?秦陽你等著,我很快就來找你了。」小七眼睛一亮,脫口而出。

  「別鬧!」秦陽嚇了一跳,連忙制止她:「我正在找路呢,找到了就回去了,你可別來,這邊特別大,很容易迷失,你來了,可能我萬八千年都見不到你,你等著,我一定會回去的,別胡鬧。」

  「沒胡鬧,有人要來殺我,我好像打不過他們,我也跑不掉了,我找到的材料,用來制這一支靈香了。」小七的語氣並沒有多少絕望,反而透著一絲小欣喜,並不覺得死亡有什麼不好的。

  「香師的靈香啊,你等一下……」秦陽嘗試著循著感應,放飛自己的意識。

  他的意識,感受著指引,一路飄忽,慢慢的,他感受到了生者世界的氣息,也感受到了一種劇烈的排斥。

  他的意識,順著指引落下,煙氣凝聚成他的身形,化作一個虛影。

  秦陽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奔雷已經在凝聚,雷劫在醞釀。

  「不是吧,我只是來了一點意識而已,至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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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3 00:22: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二章 化干戈為玉帛,上古地府出現了

  事情並沒有因為秦陽的吐槽而向著好的地方發展。

  淡淡的煙氣凝聚成的身軀,承載著秦陽的一點意識,還不是完整的意識。

  雖說看起來像是意識從亡者之界回來了,但也僅此而已了。

  天空凝聚出劫雷,雷霆奔湧,風火盤旋,還有細細的雨滴,如同萬千金針,先一步落下。

  這已經是有形天劫裡,首屈一指的情況了,明顯是這片天地,想要以最快最徹底的速度,將他徹底從這個世界裡抹除。

  秦陽有些無語,當然不是抱怨有天劫這件事,哪怕只是一絲意識,出現在了生者世界,那這也算是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

  他有些無語的只是用不著這麼大陣仗吧,他又沒準備幹啥,也幹不了什麼。

  一次跨界視頻聊天而已,至於麼。

  秦陽默默盤算了一下天劫落下的時間,再看了看那支已經燃燒了大半的靈香,去最短的一個座位他可以存在的時間。

  轉念之間,秦陽算出來,他大概能存在半柱香的時間。

  低頭望去,秦陽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七的腦袋,幾百年的時間沒見,小七都瘦了,原本的包子臉都快沒了,原來的包子臉多好看啊。

  可惜他還沒碰到,煙氣凝聚成的手,便已經先一步崩散。

  「秦陽!」小七昂著小腦袋,踮著腳想要觸碰秦陽,看到秦陽的手散開,又縮回了腦袋。

  「沒時間了,你讓他們都上來吧,我跟他們講講道理。」

  「可是他們都不太高興,說我是小魔頭,要殺了我。」小七嘴上這麼說,語氣裡卻毫無不在意,眉飛色舞的,似乎在說什麼好事一樣。

  「再拖下去,我就真沒時間了,你可別想著死了能過來,過來了也未必能見到我,可能以後都再也不可能見到了,你老老實實的活著,等著我回去就行了。」

  「噢……」小七癟著嘴,有點不太開心,可是還是聽了秦陽的,放開了阻礙,讓那些人衝了上來。

  秦陽能出現,她就很開心了,也知道,秦陽能出現純粹是因為用了那支靈香,而這支靈香,她現在已經製作不出來第二支了,時間緊迫,沒時間任性。

  隨著小七放開了阻礙,雲霧散去,立刻能看到,一邊有一大堆修士衝了上來,另一邊則是一堆奇形怪狀的妖物。

  打眼一瞅,秦陽就有些頭疼了,小七到底是惹了多大麻煩啊,能讓這麼多人一起來追殺,僅僅只是幹掉了憨憨金龍,應該不至於吧。

  「話說,小七,你都幹了些什麼?除了幹掉金龍之外。」

  「借了他們不少東西,畢竟,我想要制香,也是需要材料的,點燃靈香也需要香爐……」

  「……」秦陽砸吧了下嘴,不知道說啥了。

  很顯然事實,肯定沒說的這麼避重就輕,僅僅他能看到的,那支靈香需要的材料,必定都是些極品,而那尊香爐,明顯是道器……

  能從她嘴裡說出來不少這倆字,那肯定非常多了。

  「行吧,一會你別說話,我跟他們講講道理。」

  隨著一群人衝上來,將小七包圍在裡面,秦陽拱了拱手,很是客氣的道:

  「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咱們有話好好說,莫要動氣。」

  遠處,飛來一位老者,老者伸出手,按下了那些火氣上湧的人,走上前客客氣氣的揖手一禮。

  「含香宗當代宗主墨香,見過閣下。」

  「我身份比較多,就不浪費時間多做介紹了,我在大荒有一個名字,叫秦陽。」

  秦陽直入主題。

  「我家小七,是頑皮了點,給你們造成的損失,若有一日,你們能離開香界,我可以雙倍補償給你們。

  至於你們想要離開香界,歸根到底還是要靠小七,只有她破開了此地的雲頂界限,你們才能離開。

  外面的世界,早就跟你們想的不一樣了,紛紛擾擾的大世已經到了,你們被封閉在這裡,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亡者之界已開,所有隕落的生靈,最後都會在亡者之界出現。」

  說到這,秦陽看向妖族那邊。

  「金龍已經從亡者之界往生,我親自送他去往生,送他一個超越前世,有機會化為真龍的前程。

  是真是假,你們若是有機會離開,到了大荒一看便知。

  至於我秦陽的財力如何,說出來你們可能也不相信,我生前正兒八經的八品靈石都有好幾百顆,道器幾十件。

  小七借了你們的道器香爐用,以後我可以賠給你們兩件。」

  秦陽眼看這些傢伙,似乎還不太信,回想了一下有關金龍一生的記載。

  先指了指那位含香宗宗主的老者。

  「閣下應該就是金龍口中的老鬼了吧,他挺遺憾生前沒跟你好好打一場的,另外,他還有些擔心,在你們中的一位弟子。」

  老者面色微微一變,秦陽沒點名,可這種辛密,不用點名,他也知道秦陽在說什麼了,這種事,金龍若是還活著,必定是不可能告訴別人。

  秦陽又指了指另一邊,一個三頭蛇大妖。

  「金龍說你一直惦記著他的法門,他解釋了你也不聽,老跟他作對,金龍死了之後,還覺得這事沒解決。

  他是真沒騙你,你想化龍,真不是法門的事,而是血脈的問題。

  要是有朝一日,你能去大荒,到妖國,找三眼龍母,報我的名字,三眼龍母會送你一絲真龍血脈,你要是想要別的也行,等我從亡者之界回來了。」

  秦陽再指了指另外一位大妖。

  「你就算了,我說出來是害了你,反正你好自為之,別總想著搞大事情,眼光要往遠處看,窩裡鬥沒什麼意思,也沒有前途。」

  秦陽連續點了幾個大妖,妖族這邊,立刻老實了下來,有忍不住惱羞成怒的,立刻就被其他大妖壓住。

  人族這邊,倒是還好,有含香宗的宗主墨香壓著,他看起來似乎還挺有威信的。

  墨香順著香爐往上看,看到那支靈香,看到秦陽煙氣化出的虛影之身,再看到天空中醞釀的越來越強,卻一直沒有落下的天劫。

  他是真信了,僅僅天劫這一點就夠了。

  若是不夠強的人,天劫早就落下了,不,不夠強的人,根本不會引發天劫。

  如今之所以還要繼續積聚力量,唯一的可能,便是以天劫現在的力量,可能連此人一個投影都滅不了。

  眼看沒人說話了,秦陽繼續語重心長的道:

  「我等修行,不外乎求一個長生,求一個不死。

  我實話告訴你們,我現在亡者之界,真身根本來不了。

  整個亡者之界,所有的往生,盡數掌握在我手中,不客氣的說,我說誰可以去往生,誰就可以去,說誰不行,誰就不行。

  不過我這人呢,一向是與人為善,凡事先講道理。

  這次呢,我家小七,的確是不對在先,我也給各位說了,以後會給各位賠償。

  另外呢,各位以後若是在修行之路上,不幸隕落了,到了亡者之界,找上古地府往生部,我便是如今的往生部部長。

  到時候若是見到各位,我可以保證,必定安排各位往生,給你們重來一次的機會。

  誠意我擺在這裡了,各位要是覺得還行,就給個面子,大家化干戈為玉帛,凡事都有解決辦法,何必總要打打殺殺呢。

  打打殺殺也解決不了問題。」

  秦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語氣愈發和善。

  「就像是現在,我可以等到上面的風火雷雨天劫繼續醞釀,等著天劫落下,反正這天劫也不可能跨越生死界限,影響到我的真身。

  而在場的各位,包括小七,也都會一同被這天劫滅殺,到時候諸位出現在亡者之界,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徹底飛灰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我也可以讓你香界,從今往後,再無一人往生。

  香師來了,我也不用給面子。」

  和善的語氣,說出來的話,殺氣卻越來越重,伴隨著頭頂上天劫的雷鳴之聲,不禁讓在場眾人心底一寒。

  「但是呢,還是那句話,何必呢,打打殺殺又不能解決問題。

  香師的十二大殿,都送給我了,人偶師又給我當了幾百年護衛,畫師、樂師、醫師、妖師與我交情不錯,堪輿師都送過我文字傳承。

  而我一向為人和善,急公好義,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所以,諸位覺得我的建議怎麼樣?

  大家化干戈為玉帛,我給諸位補償,再額外承諾,送給你們在場所有人一次再來一次的機會。

  覺得行了給個准話,不行了也給個准話,我出現在這裡的只是一點意識,也沒力量對你們做什麼。」

  秦陽一直很客氣,全程都是在用商量的語氣,說著基本上沒人信的超綱信息。

  偏偏他們的第一反應,這貨在吹什麼之後,心裡就越來越信了,不是信秦陽說的事,而是信秦陽這等強者,肯定不會編出來這種東西來忽悠他們。

  尤其是中間說的那些事,不是金龍親口所說,不可能有別人知道的。

  再加上他們聽著秦陽列舉的翻臉之後可能會出現的後果,莫名的都感覺後背有點發涼。

  大家都有些沉默,含香宗的墨香,輕嘆一聲,揖手一禮。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老夫親自來,也並非為難她一個女娃娃,只是宗門傳承的紫金香爐,太過重要,為防遺失,老夫不得不親自來一趟。

  閣下既然都如此說了,倒顯得我等做的太過了。

  老夫別無他求,只希望能拿回宗門傳承的紫金香爐。」

  「小七,聽到了吧,等會把香爐給人家還回去,以後再借人東西,一定要當面借,就不會有這些麻煩了,你只是借來用一用,人家墨香前輩會為難你不成?」

  「我明白了,是我不對。」小七很是乖巧的認錯。

  墨香欲言又止,心說你當面借,我也不可能借,可不借吧,豈不是真成了他堂堂宗主,為難一個小姑娘。

  有心補一句,香爐是不能外借的,又覺得秦陽這話聽著也就是隨口一說,用來教育小姑娘的,他這樣專門補一句,太過斤斤計較,顯得小家子氣,有些拉不下臉。

  沒等墨香反應呢,秦陽就看向那些大妖。

  三頭蛇哼唧了一聲,腦袋一撇,晃著身子直接走了。

  其他的大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抬頭看看已經讓他們喘不過氣的天劫,竟然還在加強,依然沒有落下。

  幾個大妖悶著頭,也轉身就走,算是認同了秦陽講的道理。

  轟隆一聲,驚雷炸響,黑雲裡如同雷龍躥動劫雷,此刻已經匯聚成一條條奔湧的劫雷長河,隨時倒灌而下。

  等到真落下的那一刻,在場所有人,哪怕不是劫雷的目標,餘波之下,一個也別想跑。

  墨香再拱了拱手,帶著人離開。

  轉瞬之間,人來的有多快,走的就有多快。

  等到人走完了之後,秦陽看著小七。

  「你好好活著,別老想著來亡者之界,我給你說,這邊荒涼的要死,什麼都沒有,除了土之外,你什麼都吃不到,而且還吃不出味道。

  我都快被憋死了,我是肯定要回來的。」

  「好,我聽你的。」小七瞇著眼睛,坐在香爐前,認真的點了點頭。

  「等我走後,你就去含香宗,賴在含香宗,墨香那老頭,肯定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實在不行,你就加入到含香宗,他肯定巴不得。」

  「我想你了,秦陽。」小七昂著頭,有些委屈巴巴的。

  「好了,我走了,再不走,香界就該發火了,記著我給你說的話,去含香宗,他們在這很有勢力,那老頭臉皮也不太厚,臉皮都不厚,心肯定也不黑。

  就算我走了,有人反悔了,你在含香宗,應該也沒什麼事。」

  秦陽安慰了小七兩句,看看那支靈香,差不多快燃燒到盡頭了,再抬頭看了看天空,頗有些不爽的道:

  「至於麼,我又不幹什麼,至於這麼大陣仗。」

  秦陽的身形,慢慢的崩散,化作煙氣,裊裊而上。

  天空中,已經凝聚到近乎炸開的天劫,也順勢開始慢慢散去,化作靈氣之雨,宣洩出那些可怕的力量。

  小七揣起香爐,伸手在地上扒拉了一下,覆蓋在泥土之下的一塊石板露了出來。

  石板上一個圓形的印記浮現,小七一隻手貼在印記上,默默施展法門,她的身形也在瞬間消失在原地。

  什麼被人圍困啦,被逼無奈,馬上要被人殺了,當然都是忽悠秦陽的。

  她早就準備好後路了。

  來這裡,純粹只是因為她覺得這裡,可能會把靈香的效果,盡可能的發揮到極致。

  若是靈香沒效果?

  最後的結果嘛,不出意外,又是等到人圍過來,做出了各種輔助手段,確保能把她困死的手段之後,她哈哈一笑,嗖的一聲消失不見了。

  靈香有效果了,又確定秦陽已經死了,死後還到了亡者之界?

  那就只可能是她已經走投無路,必死無疑了。

  一個閃爍之後,數千里之外,一座城池的客棧裡,一個房間的房樑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符文。

  一隻手抵著符文的小七,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她抱著香爐,嘴上掛著油瓶,不太高興,哪想到,那些人這麼容易就被秦陽說服了。

  尤其是那些脾氣特別不好的大妖,怎麼就信了秦陽的鬼話呢。

  她的大計,沒辦法施行了,否則秦陽肯定會不高興的。

  想到秦陽最後說的話,小七抱著香爐,飛出了客棧,飛出去不遠之後,攔在了含香宗的隊伍前面。

  「你們的香爐,現在還給你們了。」

  小七將香爐丟給了墨香。

  墨香托著香爐,回頭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墨香前輩,我以後再想借你們的香爐用,可不可以?」

  「……」墨香面無表情,心裡卻一個咯噔。

  來了!

  他怎麼說,說不行麼?

  剛才都沒明說了,現在一轉身就反悔,就有點太那個了……

  墨香有些為難。

  「含香宗的紫金香爐,乃是宗門流傳下來的至寶,同時也是宗門最重要的信物,的確是不能讓外人借用的……」

  「噢,那前輩的意思是,不是外人就行了麼?」小七眼睛裡滿是天真,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的確只是單純的問一個問題而已。

  「嗯?」墨香微微一怔,再琢磨了一下,好像的確有個辦法:「的確,只有我含香宗門人,有機會使用紫金香爐。」

  想到小七的可怕天賦,還有在香道上的恐怖天賦,墨香動了心思之後,就再也壓制不住了。

  小七背後站著大能,那大能只是一個投影過來,竟然就引動了天劫,而且天劫的威能,若是落下,怕是香界裡,九成九的高手都絕對擋不住。

  如今甭管大家心裡怎麼想的,明面上都算是化干戈為玉帛了。

  若是能將小七收入門中……

  「墨香前輩,是要收我入門麼?噢,放心好了,我沒有拜過師門,的確可以拜師,那墨香前輩,我要拜你為師麼?」

  「這個……你先跟我回含香宗吧。」

  三天之後,墨香代師收徒,收了小七為師妹。

  不是他不想收徒弟,實在是沒法收,不敢收。

  他回來研究了一下宗門記載,在故紙堆裡翻出來了一些很古老的記載。

  其中就有記載了小七之前煉製的那支靈香。

  如今所有靈香的源頭,最初的那一支靈香,由香師親手開創出來的。

  現今的靈香,一般都是指最普通的那種靈香,給鬼物的供奉,祭拜先人所用,寄托哀思,統統都是用的這個。

  而凡人裡,祭拜先輩的香,便是靈香的極致縮減版。

  而小七煉製的那支靈香,便是最好的靈香,香師的靈香。

  寄托哀思,祭奠亡者,承載著生者的願景。

  這些靈香的本質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威能玄妙天差地別而已。

  而含香宗的記載,香師的祭靈香,只有香師會製作,根本沒有傳出來過。

  因為按照香師自己的說法,祭靈香是完全無用的。

  現在,墨香終於明白為什麼香師會這麼說了,因為那個時候,亡者之界還根本不存在呢。

  那小七為什麼會製作這種靈香,還從亡者之界引來了那位大能。

  墨香生出一個懷疑,小七就是傳說中的那位,香師的傳人。

  所以他試探性的問了一下之後,小七很沒防備的直接承認了。

  為什麼之前沒人知道,小七說,沒人問過啊。

  得了……

  墨香這下是實在不敢收徒了,他實在不敢把香師的傳人收為徒弟,可是輩分太高吧,又沒法說出去,最後只能厚著臉皮,代師收徒,讓他那死鬼師父臉大一次。

  ……

  亡者之界。

  秦陽的意識回歸。

  睜開眼睛之後,還回味了好半晌,意識離開亡者之界也算離開。

  雖然生者的世界,對他特別不友好,也沒曬到太陽,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回去了。

  這一次跟王百強的夢中視頻通話,可是完全不一樣的,那個根本沒有出現在生者世界。

  這一次是正兒八經的回去了!

  意義完全不一樣。

  秦陽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真正的人族十二師了。

  夢師的夢境大世界,勾連眾生夢境,他可以利用那裡,跟王百強來視頻通話。

  這是跨越生死界限的聯繫方式。

  而香師的靈香,在祭拜先人的時候,不但可以寄托哀思給亡者世界裡的死靈,甚至還能讓死靈的意識,直接回到生者世界。

  目前為止,秦陽知道的三種可以跨越生與死界限的力量,除了他的往生神通之外,剩下兩種,都是直接來自於十二師。

  這種無關戰力,無關境界,無關實力的差距,才讓秦陽真真切切的有些明白,人族十二師為什麼被稱之為十二師。

  那是層次與本質的差距,不是實力能夠超越的。

  當十二師完成了層次的躍遷之後,重新向下掌握戰力,完全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秦陽拿出小本本,翻了翻有關人族十二師的記載。

  既然夢師和香師,都有辦法,人族十二師的其他幾位,是不是也有可能有辦法?

  甚至有可能,他們掌握著不是聯繫的方法,而是直接跨越生者世界與亡者世界的辦法。

  人偶師,算了吧,這貨壓根死不了,忽略不計。

  幻師,玩幻術的,估計沒啥戲,頂多是可能有聯繫兩界的辦法。

  妖師,也暫時忽略了,亡者之界如今的鬼樣子,他估計也培育不出來一頭能穿梭兩界的妖物。

  樂師,不太著調,但才情不容置疑,他的確有可能玩出花來。

  畫師,重點關注,畢竟大地的出現都是用了畫師的力量,以後可以看情況去找一找畫師,不知道畫師出現沒有,萬一畫師能畫出一條通往生者世界的路呢。

  再剩下的,有過一點瞭解的,堪輿師,忽略不計,這貨還在等著復活呢,估計都沒來亡者之界。

  剩下的,最有可能的,應該就是盜天師了,聽名字就知道了,不用解釋。

  合上小本本,秦陽心滿意足了,又是一種可能,一條方向。

  「三師叔?」修羅在旁邊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咋了?」

  「三師叔你剛才怎麼了?」

  「哦,我去生者世界轉了一圈,跟人講了講道理。」

  「……」修羅不說話了,心裡暗忖,三師叔又開始了。

  「你找到方向了麼?」

  「找倒是找了,只是不確定……」

  「先過去看看了再說。」秦陽一錘定音,考慮什麼啊,先莽了再說。

  他要是有修羅這種常規情況,都可以算是目前頂尖,不惜代價之後,穩坐第一排的實力,肯定是莽就完事了。

  遇到什麼情況,打過去就行了。

  兩人按照員嶠仙境的記載,向著那個可能可以進入上古地府的方向而去。

  ……

  酆都大帝的力量所化的灰色大日。

  大嘴懸在大日外面,大日表面,浮現出一雙眼睛,核心裡,剩下六人也一起顯化出來。

  「大嘴,如何了?」死狗率先發問。

  「聚合生前的力量和人手,已經在完成了,但是當年麾下的強者,出現的卻很少,也沒有適合亡者之界的法門可以用。

  相反,太昊那邊,發展比我們要快,死星大神官已經降臨,他構建出神塔,欲接引太昊的權柄滲透。

  他們也得到了當年魔宗的魔劍法門,死星大神官的實力,已經恢復了不少,比我目前還要略勝一籌。

  崩碎的上古地府,如今已經有了出現的苗頭,一些邊緣位置的碎片已經找到。

  另外,蛇頭人已經不可用了,他一次次試探底線,必須要將其誅殺。」

  大嘴將最近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又提了一下必須要殺掉蛇頭人。

  「呵呵……」死狗冷笑著嘲諷。

  無面這邊接過了話茬。

  「留著他,一是要他做事,從他那裡得到一些信息。

  二,以我們目前的力量,沒法保證可以一次將其徹底擊殺。

  若是失手,遺患無窮。」

  「嗯?」大嘴有些意外。

  「他生前並非頂尖強者,是酆都安排入上古天庭的細作,後來又叛出,歸入上古地府,原本酆都是想安排他入府君那邊,可惜還沒來得及。

  我等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他如今連生前的形體都無法維持。

  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分化成萬千黑蛇,只要有一條黑蛇尚且存在,他就不會死。

  死狗已經確認過了,蛇頭已經留下過後手,如今他的黑蛇分身,恐怕已經遍佈各地。

  我等無法保證可以將其一次徹底誅殺,利用他是最好的選擇,小不忍則亂大謀。」

  大嘴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只是他心裡卻還是有了芥蒂。

  因為七位一體,他們全部都是酆都大帝所化,按理說,應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朝一日,他們徹底化出之後,重新匯聚,化作酆都大帝。

  大家都是酆都大帝,不分你我。

  可是偏偏,這種事,他根本不知道!

  如今,他也不知真假。

  聽無面的話的意思,死狗也知道。

  既然都是一體,都是酆都,為何還要互相隱瞞?

  大嘴心裡的厭惡情緒,不可抑制的浮了上來。

  原本他還在糾結,要不要說一說魔宗的事,說一說大秦魔門,說一說道門,把他出來之後經歷的事情都說一說。

  現在看來,算了吧,多說無益。

  大嘴沒說太多,便離開了灰日所在。

  灰日之內,餘下六人,死狗和大鳥,說著說著就開始爭吵,無面拿主意,很少參與,剩下的人也基本不說話。

  但不說話的人,有沒有什麼自己的心思,那就不一定了。

  爭吵結束之後,無面再次開口。

  「大嘴一個人,應該顧不過來了,如今積聚了不少力量,也掌握了不少,應該勉強夠一個人離開了。」

  「我去。」豎耳朵死狗和大鳥一起開口。

  無面轉頭,看向其中一團猶如霧氣的傢伙。

  「幽霧去吧,你與大嘴,一明一暗,剛剛好。」

  「好。」霧氣裡傳出一陣猶如回聲的聲音。

  片刻之後,一團灰濛濛的霧氣,出現在灰日表面。

  灰霧自行散去,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不多時,瀰散的灰霧,攔住了大嘴,它凝聚成一團灰霧,不斷的幻化,最後化作一個妖艷的人族女子形象。

  「幽霧?」

  「大嘴,無面放我出來了。」幽霧幻化著身上的衣衫,斜睨了大嘴一眼,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

  「放?」大嘴很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詞。

  「大嘴,你不會真的準備以後七位一體,合七為一,化作酆都大帝吧?你沒發現麼,我們隨著時間流逝,自我意識,越來越強麼,甚至,無面都可以瞞著我們事情了。」幽霧依舊面帶笑容,笑的略有些譏諷。

  「從我們出現,就知道了該知道的一切,我們都是酆都大帝,最後合為一體也是必然。」大嘴甕聲甕氣的回了句。

  「那麼,你怎麼知道那些都是真的?無面可是第一個出現的,我們知道的都是無面給的,你怎麼知道這些到底是真是假?」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嘿嘿,大嘴,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出來之後,有什麼感受,你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

  大嘴沉默了。

  「酆都大帝已經死了,我覺得,我們只是在酆都大帝的遺產中誕生的而已,哪怕有朝一日,我們真的可能會合七為一,成為酆都大帝。

  但那個時候,總不能出現七個意識吧,其中六個,都是需要犧牲的,我實話告訴你,我不想成為犧牲的那一個。」

  幽霧的眼神閃爍,語鋒愈發尖銳。

  「無面為什麼第一個選擇你出來,你沒有想過麼?

  大嘴,我可不覺得你真的跟看起來那樣傻,你麼想過麼為什麼嗎?

  因為你最容易控制,你會真的相信從我們出現時,出現在我們腦海裡的信息。

  所以,第一個選擇就是你。」

  「這一次為什麼會選擇我?為什麼不選死狗和大鳥?

  那倆蠢貨最是蹦躂的歡,無面根本不可能選擇他們倆,因為他們倆一看就是很難掌控。

  所以,毫不意外的,選擇了從來沒有自己想法,只會附和無面,顯得靈智都不全的我。

  我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根本不相信生來就出現在我們腦海裡的信息。

  從你離開,我就知道,肯定會有第二個。

  而第二個,一定會是我。」

  幽霧的身體,因為激烈的心緒,開始崩散,唯獨腦袋還完好無損,她的聲音尖銳刺耳,說的話也一樣的刺耳。

  「大嘴,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我只是要告訴你,我的判斷。

  大嘴,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發現什麼了嗎?

  人族有一個說法,一個完整的生靈,一個完整的人,是必定有七情六慾的。

  你覺得你自己只是一個生靈的七分之一麼?」

  大嘴沉默了許久之後,沉聲道:

  「所以,你是怕有朝一日,無面會把我們全部拉回去吞噬掉,成就他,

  你這是在拉攏盟友?

  怕最後只剩下你一個人還在堅持你的想法麼?」

  大嘴直接道破了關鍵。

  「不錯!」幽霧痛快的承認了。

  「好了,我知道了。」大嘴什麼承諾都沒給,直接轉身離開。

  幽霧在後面看著大嘴的背影,喊了一聲。

  「大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絕對不願意回去了。」

  話音落下,幽霧的身形,崩散成無數的灰霧,消失不見。

  大嘴悶頭趕路,心裡卻不可抑制的回想起幽霧的話,他心底原本就有的疑惑,也開始浮現了出來。

  幽霧說的的確沒錯,他們剛出現的時候,的確是在無面之後,也的確隨著時間流逝,他們不知不覺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

  按照人族的說法,這是一個獨立而完整的生靈,所必須所擁有的。

  有關這方面,人族的確很有話語權,因為他們掌握著一字訣。

  大嘴的腳步有些沉重,心裡卻不可抑制的泛起一絲歡喜。

  他若真的是完全自我獨立的生靈……

  嘿,獨立而完整。

  若他只是他,不是酆都大帝,那麼,去找三掌門聊聊?

  他是人族,而且他說他還會一字訣,肯定特別瞭解這方面的事。

  不過在這之前,先幫三掌門拜託他的事給做完了。

  就在大嘴回去的路上。

  轟隆隆的巨響,傳遍了整個世界。

  那是世界在碰撞的聲音。

  除了上古世界之外,另外一個獨立於上古之外的世界出現了,而且跟上古世界碰撞到了一起。

  那種巨響很快消失不見,曾經的餘韻也徹底消散。

  如今,這裡只有亡者之界。

  ……

  秦陽懸立虛空,看著前方如同極光的光輝,貫穿整個天地。

  明明那裡空無一物,他卻感覺到了,是什麼在碰撞。

  轉瞬,便自然而然的明瞭,那是世界的碰撞,轉瞬,便被亡者之界壓下,將其全部納入亡者之界。

  緊跟著,他看到前方空無一物的虛空中,一條綿延萬里寬的水幕出現,銀色的水幕,似是被一支大筆,一筆勾勒出來,不斷的憑空出現,流向遠方。

  少頃,一條條水幕,便交錯著在前方化作一張巨大的水網,每一條水脈,都在不斷的變化著位置。

  萬里寬的巨大水脈,只是稍稍擺動一下,裹挾的偉力,便讓那裡的空間都開始扭曲,秦陽看的頭皮發麻。

  這要是被撞上了,絕對會出現被水撞死的情況。

  「弱水。」修羅遙望著水網,沉聲念出倆字。

  護持上古地府的五大水脈之一,危險性排在第三。

  葬身河是危險性最低的,而黃泉雖然也很危險,但黃泉一直是有擺渡人存在的,度過黃泉,反而相對更容易。

  「三師叔,到地方了,這裡肯定能進入上古地府的範圍。」

  秦陽望著那片立體的水網,眼神閃爍。

  果然。

  跟他想的一樣,上古地府當年做了那麼久的佈局,若是亡者之界出現,受益最大的,肯定是上古地府。

  如今護持上古地府外圍的弱水,竟然都直接出現了。

  而且秦陽對這個弱水的氣息,特別熟悉,跟奈河裡的水特別像,有區別,區別也不會太大。

  如今算是徹底確認了,而且這是同時在生者世界與亡者之界存在的東西。

  意義明顯不一樣。

  「我先進去看看,若是我時間長沒出來,你就自己去找你師尊吧。」

  丟下一句話,秦陽直接衝了進去,隨著一條巨大水脈的擺動,跟著一起沖,同時他將一隻手探入到弱水之中。

  感受著弱水的腐蝕力量,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強,秦陽也放下心了。

  的確同出一脈,卻又不一樣,但他已經有了基礎,想要適應非常容易。

  秦陽一頭扎進了一條弱水水脈裡,如同一條游魚,被擺動的水脈帶著走。

  想要穿過這片水網,只有這個辦法,順著水脈本身的鏈接前進,跟渡河一樣。

  若是誰想不接觸弱水,穿過這片立體的水網,那他的速度,就必須快到比那那些動輒萬里寬的水脈,擺動的速度還要快的地步。

  巨大的水脈,一次擺動,動輒便是上萬里,擺動的時候還沒有什麼規律。

  在這種可怕的速度之下,若是被其裹挾凝聚的巨力撞到,絕對會死的特別乾脆。

  這是真正的天地之力,根本不是人力能正面對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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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3 00:22: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三章 弱水水文圖,以身為毒的幽霧

  投入到弱水,感受著身體開始被腐蝕,不斷的沉沒,似乎要永遠沉淪在這裡,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化入到弱水之中。

  秦陽沒反抗,而是靜靜的隨波逐流,先行去適應弱水的一切。

  這裡的大河,威能可比之前遇到的奈河強多了,哪怕性質差不多,頂多只是能讓他不被化入弱水,想要強行靠著被動適應,也是需要時間的。

  秦陽閉著眼睛隨波逐流,這片綿延的巨大水網外面,修羅看著其中一條萬里寬的銀河,呼嘯而來,忍不住頭皮發麻,急速後退,生恐被捲入進去。

  再想想秦陽竟然張開雙臂,一個猛子扎了進去,修羅就感覺他這位似乎不太靠譜的三師叔,似乎也並不是愛胡說胡吹。

  總不至於三師叔是去自殺的吧。

  站在水網外面,斟酌再三,修羅也沒敢衝進去。

  穿過水網的間隙,穿梭過去,他自忖沒這個速度,從弱水河裡順著水脈繞過去,又沒這個實力,他自覺是肯定扛不住這麼龐大的弱水水脈。

  最後只能老老實實的在外面等著,時間若是久了,他就聽他三師叔的,自己去找他師父。

  弱水河裡,不成人形的秦陽,慢慢的恢復了過來,適應的比想像之中容易很多。

  甚至這一次,還有了一個明顯的變化,他的水身,可以一點一點的吸納一部分弱水,將其融入到自身。

  可以融入弱水,和可以靠著被動,強行免疫弱水傷害,完全是兩碼事。

  前者可以做的事情比後者多太多了,後者只能強行遊泳,弱水該有的特點依然會有。

  更重要的一點,水身可以勉強去融入,這就代表著他之前的推斷是正確的。

  弱水是可以同時存在於生者世界和亡者之界的東西。

  只有在生者世界存在的靈水,才能被他的水身納入其中,這一點在之前已經驗證過了。

  如今融入的時候,有種阻礙,整個過程極為艱澀,應該是亡者之界的弱水,跟生者世界的弱水還是有點區別,應該是融入了亡者之界的特點。

  不過這都不重要,能融入就行。

  秦陽化身弱水之身,融入到弱水河裡,如同游魚,輕而易舉的隨意游動。

  心裡也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一個想法。

  既然弱水能同時存在於生者世界和亡者之界,那這不就是天生最適合勾連生與死界限的橋樑麼。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合適的?

  目前沒有了。

  若是有一條弱水河,能從生者世界流淌出,流入到亡者世界,再從亡者之界流出,化作生者世界的弱水河源頭,形成一個閉環。

  可能麼?

  非常有可能,理論上特別靠譜。

  一念至此,秦陽沒急著穿梭過這片弱水水網,而是順著弱水河流動的方向,隨波逐流。

  一條河可能會沒有岸,但不會沒有盡頭,盡頭一定會有什麼變化。

  從一條河,流過一個岔口,與另外一條河匯合,繼續漂流,如此連續遇到了數十個岔口,不斷的匯聚,弱水河開始變得越來越寬,其內蘊含的威能越來越強。

  那種化入萬物的特點,在這裡被催發到了極致,秦陽已經感覺到,河流附近的死氣,落入其中,都被強行化去。

  河流周圍的空間都開始有些扭曲,似乎弱水河已經可以將這裡的空間也化去,最後由弱水河本身強行撐起了空間。

  秦陽沉到弱水河底,看著外面的景象,那種來自空間的割裂感,尤為強烈。

  秦陽沉下心,繼續等著,他就不信弱水河沒有終點,反正現在是在亡者之界,大部分地方都是虛空,縱然迷失,又能迷失到哪去。

  秦陽靜靜的數著,到了經過八十一個岔口之後,前方終於出現了變化。

  一片破敗的廢墟群出現了。

  奔騰的弱水,流入這片廢墟群,從那不知道多寬的銀河,不斷的縮小,凝聚成一條不過數十丈寬的小河,從廢墟群的中間穿過。

  觸碰到岸的瞬間,秦陽化作一彈弱水,從河中衝了出來,落在岸上。

  沒去細看這裡的一切,秦陽率先俯下身,撫摸著岸邊的材質,一種像是黑石,又像是黑鐵的材料,從來沒有見過。

  但是卻能化作河道,承載了弱水,任由弱水淌過,也沒有半點被腐蝕融化的痕跡。

  好東西啊。

  很早很早之前,秦陽就好奇一件事,尤其是方才在弱水河裡,飄了八十一個岔口,到了後面,見到弱水連空間本身都化去,從佔據空間變成了撐開空間。

  所以,在見到弱水河竟然從一片廢墟裡穿過,秦陽的好奇心徹底爆炸。

  以前他是好奇,弱水被無數典籍吹爆,號稱無物不融,其力不能勝芥,鴻毛不浮等等一系列吹捧的記載。

  也就是說,除了弱水本身之外,沒有什麼是弱水不能融的。

  秦陽之前也見證了這一點。

  那麼問題來了,弱水這麼厲害,河道呢?

  什麼東西才能當作河道?

  秦陽覺得,之前在奈河見到的那些大地山石,十有八九也是被弱水融掉的命。

  當年上古地府用來拱衛外圍的弱水水脈,肯定跟現在看到的不一樣,如今都是破碎崩潰之後的所化,當年上古地府是用什麼當河道的?

  就算沒有河道,這麼厲害的東西,圍在外圍,就剛才所見,可以算是密不透風,讓蒙師叔來,以他的速度,都未必能穿的過去。

  上古地府那些人,是怎麼穿過去的?

  要麼是他們有穿梭弱水的寶物,要麼就是他們能完全掌握弱水水脈,還是比較簡單的方式,總不能每一次有人進出,都要府君或者酆都大帝親自來控制弱水水脈吧。

  這些奇怪的疑問,糾纏著秦陽很久了。

  如今總算是有了答案。

  腳下能當作河道的材料,若是能當作修士用的材料,煉製成法寶,或者秘寶,絕對可以瞬間變成單獨抗性拉滿的極品寶物。

  只可惜,秦陽試了試,那似是黑石,又似黑鐵的材料,堅硬無比,如同被強行固化。

  這裡的一切,大部分都有歲月流逝,時光侵蝕的痕跡,唯獨河道本身,卻渾然一體,根本沒有半點破舊顯現出來。

  秦陽研究了一下,沒辦法開採,沒有材料是一個,另一個,差不多也確定了,河道的材料,似乎並不是只靠了本身的威能,還有另外一種特別的力量,將其狀態強行永久固化了。

  秦陽滿心遺憾,好半晌才將手縮了回來,以後說什麼都要搞到一件合適的先天之物,煉製成一把先天鐵鎬,到時候想挖什麼就挖什麼。

  放棄了挖掘河道,舉目四下望去,這片廢墟群,被弱水從中分割成了兩半,兩邊整體上看起來倒是沒有太大差別。

  秦陽所在的右半邊,有一個東西很是顯眼,一座不是很完整的雕像,整體上像是已經被風化了數萬年。

  但秦陽還是能看出來,這似乎是一頭水牛,水牛耷拉著眼皮,隨意的站在那裡,頗有一種人間不值得的神韻。

  秦陽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似曾相識,回憶了一下,這頭牛,似乎跟黑黎的那頭神牛挺像的,神牛的神態,也是這麼拽。

  但看樣子吧,又不太像,不也是神牛的話,那在哪見過?

  秦陽不會覺得他覺得似曾相識,只是一種錯覺,他以前肯定先有了印象的。

  來到水牛雕塑旁邊,順著水牛看的方向望去,就見到對岸,殘垣碎石裡,隱約有一個馬頭,露了出來。

  秦陽游到對岸,搬開那些碎石殘渣,就見一匹單足立在地上,前蹄高高揚起的駿馬雕塑。

  這匹駿馬昂著頭,一派肆意昂揚的姿態,眼睛斜睨著對岸的水牛,再加上那微微歪了一點點的嘴。

  秦陽莫名的感覺到一絲神韻,順著駿馬斜睨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對岸的水牛,一句帶著濃厚不屑一顧語氣的話,脫口而出。

  「呵,瓜皮。」

  話出口之後,秦陽一驚,連忙後退了幾步,仔細打量著有些斑駁的駿馬雕像。

  暗藏的神韻好強,竟然能讓他都受到影響了。

  秦陽後退兩步,拱了拱手,客氣的道:

  「晚輩無意之中來到此地,並非有意叨擾,還望前輩勿怪,勿怪。」

  退後幾步,秦陽開始在廢墟群裡搜索。

  隱約能看到這裡曾經有不少人在這裡修行過,能見到大量修士存在過的痕跡,也能看到這裡在崩碎湮滅的最後一刻,留下的痕跡。

  走過一座大殿,來到一個有修士活動的房間,秦陽看到了地面上,以鋒銳的筆鋒,刻著一行字。

  「弱水失控,倒灌而來,湮滅一切,無人生還,弱水司左司主,左千戶絕筆。」

  走出房間再看,秦陽有些恍然,難怪他看到的修士存在的痕跡都還在,但是卻不見什麼打鬥痕跡。

  也就是說,這裡的一切,都是被弱水融掉了麼?

  順著這個房間,再向後走,又是一座大殿,這裡空蕩蕩的,唯獨正面的石壁上,勾勒著半幅水文圖。

  隨著秦陽靠近,便見那水文圖如同映照到他的腦海裡,外面的弱水水網,立時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秦陽若有所思,拂過水文圖上的水脈溝壑,來到岸邊,化作弱水之身,引來一絲弱水,正要將其填入到水文圖上的水脈溝壑裡時。

  秦陽頓了頓,沉吟了一下,將這座石壁拆了下來,先將其拾取煉化了。

  而後才將弱水引入到水文圖的溝壑裡。

  隨著弱水在水文圖上流淌開來,石壁上開始泛起一絲淡淡的銀光,腦海中映照出來的弱水水脈,也立時變得活躍了起來。

  只可惜,只有半幅水文圖。

  收起了這半幅水文圖,秦陽再次渡河,去了右半邊。

  路過那頭水牛雕像的時候,秦陽拱了拱手,低聲道:

  「前輩,剛才可不是晚輩罵你的,是那位前輩神韻太強,裹挾了我,以我的嘴說出的那句話,前輩可莫要怪罪於我,晚輩實力太弱,實在是難以抵抗……」

  低聲客氣了兩句,反正說好話又不要錢。

  從他被雕像的神韻裹挾,不由自主的罵出聲的時候,秦陽就覺得,這兩尊雕像肯定是有問題。

  甚至大概率,不,不是大概率,是十成十了,這倆就是還沒復甦的大佬。

  上古地府,弱水河的盡頭,弱水水文圖,一牛一馬,細品一下。

  這一次,秦陽都敢拿自己的頭去賭。

  好話先說了再說,他們能不能記得,能不能聽到,那是另外一回事。

  客氣完,秦陽又去了右半邊,在對應的位置上,找到了另外半幅水文圖,復發炮製,拆下來,拾取煉化,引入弱水,將其激活。

  然後看著兩塊水文圖,秦陽陷入了沉思。

  當年上古地府將弱水水文圖變成兩塊,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要是將其合二為一,會不會有什麼別的變化?

  比如說,不好的變化,弱水倒灌,淹沒弱水司所在什麼的。

  念頭閃過,秦陽立刻放棄了思考。

  上古地府都覆滅了,再說了,弱水淹就淹唄,反正他又不怕。

  念頭一動,將兩塊水文圖合併到一起。

  整個弱水水網的循環,都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甚至念頭一動,似乎還能操控弱水水脈。

  而腳下所在的廢墟群,就是弱水循環的終點和起點。

  秦陽收起了水文圖,暗道一聲可惜。

  這裡的弱水只是在這裡循環,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美,可以直接勾連到生者世界。

  不過無所謂了,終歸還是有希望的。

  弱水河裡,威能最強的主幹,連空間都是自己撐開的,根本不是佔據了亡者之界的空間,可以說,弱水河的主幹,其實不在亡者之界。

  換個說法,弱水河其實已經從亡者之界延伸出去了。

  以弱水當作橋樑的可能性,的確還是有的。

  當年上古地府崩滅,無數碎片跌落四方,拱衛上古地府的弱水,十有八九是四分五裂了,湮滅肯定是不可能湮滅了。

  若是在生者世界,有人匯聚了弱水,將其匯聚成河,主流的威能,若是也能強到足夠化去空間,自行撐開空間的地步。

  那也可以說,生者世界的弱水河,已經延伸出生者世界了。

  到時候讓兩個主幹對接在一起,自然算是連接了生者世界和亡者世界,他只需要融入到弱水河裡,就能輕鬆自如的來往兩界。

  秦陽想的倒是挺好的,理論上這種可能有麼,的確是有的。

  但操作起來的可能,基本就是三個字:想得真美。

  秦陽不以為意,繼續美滋滋的想著,想的不美,跟鹹魚有什麼區別,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真的成了呢。

  萬一生者世界的弱水河,自己合併到一起,主幹延伸出生者世界,好死不死的正好跟亡者世界的弱水河對接到一起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嘛。

  走出了廢墟,秦陽路過岸邊,臨走的時候,想到了什麼,轉身對著水牛拱了拱手,假裝沒有帶走水文圖。

  「前輩,我先走了,改日若是前輩歸來,請前輩喝酒。」

  秦陽跳到弱水河裡,化作水身,轉瞬從廢墟的盡頭衝出,再次沒入到弱水河的循環裡。

  只是,秦陽沒有注意到,他這一次說客套話的地方,正好擋在了水牛和駿馬中間。

  一直對視的一牛一馬,終於在這一刻,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當秦陽跳到弱水河裡消失的時候,耷拉著眼皮,一副人間不值得姿態的水牛雕像,已經微微扭轉了腦袋。

  而對岸那個揚蹄嘶鳴,斜睨水牛的駿馬雕像,眼睛也變成了直視前方。

  卡嚓一聲輕響,雕像表面風化的斑駁痕跡,轟然崩碎。

  一頭通體烏青色的水牛出現了,而對岸,揚蹄嘶鳴的駿馬雕像,也化作一批棗紅色斜劉海的駿馬,落下了蹄子。

  一牛一馬,一個望向左邊,一個望向右邊。

  棗紅馬撇了撇嘴,打了個響鼻。

  「呵,瓜皮。」

  烏青水牛耷拉著眼皮,眼睛裡滿是蔑視。

  「呵,癡線。」

  倆貨對噴了一句之後,棗紅馬轉頭看向了水牛。

  「還不是你個瓜皮,讓我們變成這樣這麼久,最後硬生生的看著你這個瓜皮,看到壽元耗盡,被活活耗死了,死的何其悲慘,何其憋屈。

  更悲慘的,我都死了,竟然還要看著你,繼續化作石雕,跟你對視到天荒地老。

  噢,錯了,這一次可能會持續到永遠。」

  棗紅馬劈裡啪啦的噴了一堆,正輸出的爽呢,就見看向另一邊的水牛,緩緩的扭轉腦袋,向著他望來。

  棗紅馬嚇的連忙扭轉腦袋,不跟水牛對視,卻沒發現,水牛耷拉著的眼皮,在扭過來的時候,已經閉上了。

  「你個瓜慫瘋了是不是!你想繼續耗著,別拉著我啊!我受夠了,徹底受夠了!」棗紅馬嚇的不輕。

  閉著眼睛的水牛,呵呵直笑。

  「看把你這癡線嚇的,有本事來對視啊,大不了我們繼續這麼待著,反正現在大家都已經死了,死後也無所謂會多久了。」

  「行吧,牛弟,我錯了,你小牛不計大馬過,這次就算了行不行。」棗紅馬低聲下氣的服軟,壓根不敢扭頭看。

  「哼,我懶得理你,當年就是你蠢,被人設計,誰讓你看我的,你不看我,不是沒這些事了,我們何必等到上古地府崩滅了,還繼續化作雕像一直對視下去。」水牛提起這個,火氣就有點大。

  「這次算我們運道爆炸的好,竟然有個能渡弱水的傢伙出現,而且他沒有直接渡弱水進入地府,反而過八十一道岔口,入弱水司,臨走的時候還正好擋在了我們中間。

  要不是那個人,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獲救了。」

  「是是是,牛弟你說的對,馬哥我的錯。」棗紅馬心有餘悸的點頭,這些話算是承認了,不過說話的時候,還是不忘嘴上佔便宜。

  「馬孫賊,你幼不幼稚?」

  「牛弟,你過分了!咱們說好的,不能亂輩分,你怎麼又亂了?」

  「馬弟,老子懶得理你!」水牛冷哼一聲,轉身走向身後的廢墟裡。

  片刻之後,一牛一馬再次在岸邊集合,異口同聲的道:

  「水文圖不見了。」

  接著兩人一唱一和的道:

  「能將水文圖帶出弱水司,弱水水脈卻沒有什麼反應,必然是已經完全煉化了。」

  「這麼短的時間,縱然是酆都大帝在世,也不可能,唯獨府君了。」

  「或者,擁有府君的神通。」

  「那個傢伙有沒有可能是府君?」

  「我覺得有可能,亡者之界都出現了,府君往生了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那我們還管不管?水文圖不能隨便讓人帶走吧?」

  「還是別管了,弱水水文圖本身就是府君煉製出來的,他能帶走,我們也管不著,再說了,上古地府都崩滅了,還管個錘子啊。」

  「說的是,他起碼還算是救了我們。」

  一牛一馬一唱一和,幾句話下來,就決定忽略水文圖的事,人家能帶走,是人家本事。

  最重要的,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對視著,倆貨想吐都吐不出來,硬生生的耗盡了壽元而死,死了到這邊,發現竟然還在對視,那是何等的絕望。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無休止。

  區區水文圖,哈,誰管呢,愛咋咋地。

  ……

  秦陽可不知道,他覺得那倆還沒復甦的大佬,其實早就復甦了,已經絕望了好久了,他誤打誤撞的,隔絕了一瞬視線,就將那倆從絕境裡拉了回來。

  如今他遊走在弱水裡,可以感受到整個水脈的律動,如何變化,似乎都能如同本能一樣的知道。

  而且他也知道了,只要穿過了水脈,其實就能進入到更深層次的地方。

  若是上古地府還在的話,只要穿過去,就算是穿過了外層防護了,壓根用不著順流而下,過八十一個岔口,來到弱水司。

  盤算了一下,現在似乎已經用了不少時間了,還是先回去看看,看看修羅是不是還在等著他,若是修羅走了,他就繼續往深裡探索,若是還在,那就一起帶上好了。

  ……

  弱水水脈之外,修羅手握脊椎骨劍,雙目漆黑一片,全身都在燃燒著灰黑色的火焰。

  而他對面,一位看起來極為妖艷的女子,望著修羅,抿著嘴直笑。

  「你用的就是魔劍法門吧,如此姿態,想必你就是魔宗的修羅吧,看來你還沒死呢。」

  隨著幽霧的話音,修羅身上燃燒的灰黑色火焰,忽然劇烈的波動了一下,身後的火苗,忽的一聲冒起三丈高。

  灰黑色的火焰裡,一絲絲稀薄到極致,融入死氣裡的霧氣,被修羅身上的火焰引燃,燒成了虛無。

  「修羅啊,你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我不過是想跟你親近一下,最好能不分彼此,你這麼抗拒做什麼?」

  幽霧的話裡,帶著濃烈的誘惑,奇特的力量,似乎能拉著任何靈智正常的生靈墮落。

  只可惜,修羅雙目漆黑一片,他的一部分已經被秦陽斬了,再加上修行的極端魔劍法門,源自於魔尊刀訣的詭譎法門,哪裡是這種誘惑能撼動的。

  回應給幽霧的,便是一道無聲無息展開的黑幕,黑幕向著掀翻擴散開,幽霧的身軀,瞬間被斬成了兩半,餘波不盡,落入到弱水之中,連那號稱無物不融的弱水,都被斬開了一瞬。

  幽霧的身軀,崩碎成霧氣,重新在一旁凝聚出來,她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態。

  「何必如此呢?」

  修羅一臉木然,死死的防備著,不為所動。

  正在這時,被修羅斬開的裂口裡,秦陽有些狼狽了跳了出來。

  剛才險些被修羅一劍砍中了,得虧這條支脈足夠大足夠強,修羅的力量斬入不過數十里,便已經力竭。

  「哪來的妖艷賤貨,在這用這幅令人作嘔的姿態玩花樣呢,賤不賤啊。」

  秦陽跳出來就開噴。

  一直木然的修羅,連忙道:

  「三師叔小心,這妖女會下奇毒。」

  「嘿,晚了。」秦陽感受著體內出現的變化,那是明顯中毒了之後才會有的反應。

  偏偏他現在只是一個死人,這就奇了怪了。

  念頭閃過的瞬間,那毒素已經開始極速擴散,從體表侵蝕向他的體內。

  秦陽念頭一動,化作了弱水之身,瞬間,銀色的弱水之身裡,多出來了一些灰色的薄霧,被弱水腐朽溶解,一息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這?」恢復了身形,秦陽撓了撓頭。

  「……」修羅到嘴邊的話,全部嚥了回去。

  遠處的幽霧,也收起了那副笑嘻嘻的妖艷賤貨模樣,微蹙著眉頭,看著秦陽。

  哪來的怪胎,能從弱水裡蹦出來就算了,竟然還能化作弱水之身。

  秦陽對著修羅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三師叔,這妖女能不知不覺下毒,還能分化成灰霧,被我斬過了,都能轉瞬恢復,毫髮無損,非常難纏。」

  「別廢話,跟我來。」秦陽聞言,當機立斷,拉著修羅,直奔弱水水脈而去。

  正面中了修羅一劍,都能跟沒事人一樣,秦陽不覺得他有本事可以弄死這個妖女。

  拉著修羅,秦陽的身形一次閃爍,便出現在水脈覆蓋的範圍。

  而且所在的地方,看起來很隨意,可是弱水水脈擺動的時候,沒有一次會撞到他們。

  「這妖女怎麼來的?」

  「我在這裡等三師叔,忽然察覺到中毒了,等我燃盡了毒素,就發現這個妖女出現了,這次可不是我惹事,是她追著我不放。

  她給我下毒沒用,但是我也斬不了她,只能乾耗著,跟著,三師叔就回來了。」

  修羅老老實實的說了一下。

  秦陽覺得這事不太對啊,不能讓修羅覺得,他三師叔是怕事的人,什麼叫不是他惹事?

  「修羅啊,你記住啊,有人來招惹我們,能打死的就直接打死,徹底打死了最好,要是打不死呢,也別跟對方耗著了,趕緊跑路,不丟人。

  先記下,以後有機會有能力了,一口氣將其徹底打死了拉倒。

  不惹事,也別怕事,真有什麼問題了,背後也有大秦魔門給你兜著。

  要是大秦魔門兜不住的,你三師叔再搖人。」

  秦陽一邊說,一邊拉著修羅,穿梭在弱水水脈之間的空白地帶,他的速度並不是特別快,正常情況下,肯定是不可能完全避開那些巨大的弱水水脈。

  但他彷彿已經提前一步,知曉了水脈變化的所有位置,已經提前計算出一條安全的路徑了。

  他們正說著呢,幽霧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

  她順著秦陽進入弱水水脈網的路徑而來。

  悄無聲息的追了進來。

  半個時辰之後,秦陽的眼睛微微一瞇。

  側面一條五千里寬的弱水支脈,如同一條搖曳的銀色巨蟒,直接向著他們所在的地方壓了過來。

  真正的大範圍無差別進攻,遠超修士之力的天地之力。

  五千里範圍,除非能在那短短一兩息的時間內躲過去,否則的話,必然會被擊中。

  秦陽拉著修羅,險而又險了避了過去。

  悄悄化作霧氣,跟在後面的幽霧,也是險而又險的避了過去。

  可是避開這條五千里寬的水脈之後,卻見前方,恍若有一面接天連地的銀色巨牆,向著他們正面壓了過來。

  迎面而來的,是一條綿延萬里,更大更強的水脈。

  避無可避,也不可能避的過去。

  而後退亦不可能了,後方交錯的水脈,已經完全變得律動,堵死了後面所有的路。

  秦陽回頭看了一眼,冷笑一聲。

  那妖女的毒,能被弱水融了,她還跟著他們一起進來,甚至為了保證安全路徑的時效,跟的這麼近,秦陽怎麼可能不知道。

  現在看她化身的霧氣,能不能扛得住弱水吧。

  大概率是不可能的,真能扛得住弱水,這妖女也沒必要悄悄跟著了。

  「封閉五感,完全放鬆,別動,別抗拒。」

  秦陽輕聲一喝,話音落下,修羅老實的照做,秦陽直接將其塞進海眼裡。

  同一時間,他自己化作弱水之身,主動扎向了弱水河。

  後方,幽霧化作的灰霧,被弱水水脈壓迫著空間,再次凝聚出身形。

  她面色略有些難看,她當然知道秦陽知道她跟在後面,肯定也會想辦法坑她。

  前面出現的那個五千里寬的弱水水脈,她以為那就是秦陽趁機坑她,哪想到,那個五千里的水脈,只是一個幌子。

  擋住了她的視線,又因為距離太近,讓她都沒有感知到,後面才是真正的大坑。

  她險而又險的,幾乎緊貼著前面那條水脈衝了過來,迎面的卻是更大更強,根本不可能避的過去的銀色巨牆。

  這個位置,正好是這條萬里弱水水脈的正中心。

  避無可避。

  她唯一的生機,只有可以不懼弱水的秦陽了。

  念頭疾轉的瞬間,幽霧面色肅穆,再也不見半點妖艷賤貨的氣質,她眼神一凝,輕啟櫻唇,口誦一聲。

  「吾名幽霧。」

  霎時之間,她的身軀,隨風飄散,她的聲音,也仿若跨越了空間,在這裡迴響。

  那聲音,也同時在秦陽的腦海中響起。

  「吾名幽霧。」

  「吾名幽霧……」

  回音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哪怕化作了弱水之身,秦陽也感覺到他中毒了。

  不是肉身中毒了,但偏偏就是中毒了。

  他感覺到,似乎是意識都中毒了。

  這個妖女,竟然可以用聲音下毒,聽到的瞬間,就已經中毒了。

  不,不對,是那個妖女,本身就是毒,她把自己當成了毒,下到他的體內,讓他中毒的同時,避開了弱水河。

  秦陽穿梭在弱水河中,忍著腦海中不斷迴響的聲音之毒,從弱水河中衝了出來。

  從弱水之身,恢復了肉身的一瞬間,秦陽就感覺到,他體內的毒,想要自己衝出去。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這麼好的事情!還跟我玩毒?」

  秦陽怒喝一聲,思字訣施展,直接開啟了二擋思維加速,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極慢極慢,慢到近乎靜止。

  他的肉身似乎也陷入到了極慢的境地裡,可是他的思維卻已經超脫了出來。

  在一瞬間,秦陽便反照自身,找到了所有毒素想要衝出來的地方,一個念頭,鎮壓己身,反過來將毒素鎮壓在體內。

  將劇毒封閉之後,撤去了二檔,恢復到一檔思維加速,再在瞬間,拿出了之前囚禁修羅的骨牢。

  他伸出一指,點向了骨牢,封鎮毒素的一絲缺口,在指尖浮現。

  果然,幽霧察覺到那一絲缺口,毫不猶豫的衝了出來。

  灰色的霧氣,從秦陽的指尖噴湧而出,衝入到骨牢裡。

  隨著最後一絲灰色霧氣全部噴出,秦陽反手將骨牢的牢門狠狠的關上,一隻手死死的壓住牢門。

  再一揮手,將修羅放了出來,讓其鎮壓在牢門上。

  骨牢內,那些霧氣,不斷的左突右撞,試圖從那看起來很大的縫隙裡衝出來,可惜完全是徒勞的。

  灰霧重新凝聚成幽霧的樣子,她眉頭緊蹙,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太緊張,也沒有惱羞成怒,只是靜靜看著秦陽。

  「打個商量如何?」

  「閉嘴。」秦陽看了一眼修羅:「將她鎮死了,說什麼都別聽,也別跟她廢話。」

  秦陽散去思字訣,揉了揉腦袋。

  幽霧的回聲之毒,鎮的他腦殼疼,哪怕現在解毒了,還是感覺腦袋嗡嗡作響。

  「你帶著我過弱水,我可以告訴你,掌控弱水的水文圖如何獲取。」

  「快尼瑪閉嘴吧!」

  「縱然你現在殺了我,也無濟於事,這裡不過是我一半的身體,縱然湮滅了,也不過是損失一半的力量而已。

  縱然湮滅了,我也會知道這裡的一切,你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徒勞,不如……」

  幽霧坐在骨牢裡,靜靜的看著秦陽,一板一眼的說著。

  「多謝提醒。」秦陽拿出塑料黑劍,指了指骨牢:「放開一點縫隙,別放開太多,讓她趁機跑出來,能做到不?」

  「可以。」修羅點了點頭。

  「來。」

  修羅稍稍放鬆了一點鎮壓,骨牢浮現出一點縫隙。

  幽霧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甭管是不是坑,她都要去爭取一下。

  可是下一刻,卻見那條縫隙,被烏光徹底堵死,力量直接衝入到骨牢裡,一絲不差的斬在了她身上。

  瞬間,她忘記了現在要幹什麼,要逃走的想法,在浮現的瞬間就被斬滅了。

  秦陽不斷的揮動塑料黑劍,烏光化作一道光柱,源源不斷的轟到骨牢裡。

  幽霧神情呆滯,雙目空洞,呆呆的承受著這一切。

  不過十幾劍的功夫,幽霧的身軀忽然崩散,化作一片灰霧飄在裡面,這個時候,她連自己凝聚幻化出的形象都忘記了。

  秦陽沒敢停手,繼續轟了一百多劍。

  哪怕對方說的是真的,她這裡的只是一半,那也要確保對方被洗成白癡,縱然她的另一半,在這一半湮滅之後,可以同步記憶什麼,也要給她廢了。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他們之間有仇,那不就是沒恩怨了麼。

  被一個擅長下毒,本身就是毒,還能用聲音下毒,而且還砍不死的傢伙惦記上,秦陽想想都頭疼。

  確認了過量輸出,應該可以確保無誤了,秦陽才再次將骨牢合死。

  再次將不看不聽老實聽話的修羅塞進海眼裡。

  秦陽親自帶著骨牢,一頭扎進了弱水河裡,甚至為了保證不會出問題,這次連水身都沒有用,全靠身體硬抗。

  骨牢在弱水的侵蝕下,不斷的閃爍著微光,看樣子一時半刻不會被化去。

  秦陽狠下心,拿不了骨牢不要了,也要確保幽霧會死的徹徹底底。

  一路深入五千里,來到這條弱水水脈的中心,才鬆開了死扣著牢門的手,任由弱水倒灌進去。

  灰霧從骨牢裡擴散開,本能的在弱水裡翻騰,可是任由其如何掙扎,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等到灰霧徹底消失不見,秦陽又謹慎的弱水將骨牢裡裡外外多泡了一會兒,確保沒有問題了,才收起骨牢。

  自己又化作弱水之身,多泡了一會,確認完全沒問題了,才從弱水河裡衝了出來。

  距離弱水河畔極遠的地方,正在趕路的幽霧,微微一怔,眉頭緊蹙。

  「嗯?另一半隕落了?」

  幾個呼吸之後,幽霧臉上滿是疑惑。

  「隕落在什麼危險的地方了,怎麼什麼都沒有?」

  PS:萬字大章,再來!慣例的有戰鬥盡量一章之內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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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四章 五大水脈,我就是府君

  幽霧滿心疑惑,卻也毫無辦法。

  如今的情況,出現任何未知的危險,都是有可能的,不提上古世界了,僅僅上古地府裡,能讓她的另一半徹底湮滅,她卻什麼都感覺不到的危險絕地,都有好幾處。

  她只能在這裡代入到另外一半可能會去的地方,可能會做的事,然後推測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片刻之後,幽霧無奈的放棄了,她什麼都確認不了,哪怕如今這裡的很多東西都是似曾相識,實際上卻已經截然不同了。

  遙看前路,幽霧前行的速度也減慢了一些,這個世界比她想的還要危險的多。

  ……

  「幽霧。」秦陽用記仇小本本,記下了這個名字,然後將其塞進海眼裡鎮壓。

  完事之後,將自己有關幽霧這兩個字的記憶,全部斬滅了。

  這妖女太過詭譎,身體可以化作霧氣就算了,下毒的手段,也是防不勝防,剛見面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中毒了,秦陽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怎麼給一個死人下毒的,那到底是什麼毒。

  後面還能用聲音下毒,吟誦出她自己名字的瞬間,聽到的人,便會中毒,以身為毒,還能順帶著避開了弱水水脈,用秦陽來避險。

  所以,秦陽覺得,幽霧這兩個字本身,可能沒有什麼,只是一個名字,但他當時聽到的「幽霧」可能就是承載毒素的東西。

  哪怕幽霧已經被弱水河融了,只要他的心裡,還有「幽霧」這個名字,當時的痕跡可能也會繼續存在。

  有可能會化作一個定時炸彈,也有可能會讓另一半幽霧,有了追查到的可能,亦或者下一次見到另外一半幽霧,對方就可以以此,輕而易舉的給他下毒。

  這都是風險項,面對這種詭異的傢伙,再謹慎也沒有什麼不對的。

  斬去了「幽霧」這個名字的記憶,秦陽立刻感覺心裡微微變得輕鬆了點,不知道這是不是安慰劑效應。

  再次拿出小本本看了一眼,他寫上的「幽霧」倆字,已經沒有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了。

  收起小本本,秦陽翻手拿出了弱水的水文圖,通過水文圖感應整個弱水水脈。

  秦陽著實不知道,這個水文圖,除了能影響到弱水水脈之外,可以知道水文佈局之外,還有什麼作用。

  參悟出法門?

  的確有可能,若是在生者世界,有了水文圖,還能融入到弱水之中,的確可以以此衍生出不少東西。

  可這裡是亡者世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參悟法門的基礎,都不太一樣了。

  只是掌握弱水防護,可以隨意進出,以目前的情況,的確不算是什麼大的作用。

  放到上古地府全盛時期,才算得上是有實權掌握在手。

  秦陽研究來研究去,也沒發現還有什麼特別的作用。

  既然那個幽霧,能在最後關頭提到,那麼這個水文圖,在她心裡,必定是有極大的價值。

  在她的認知裡,只是一個如何得到弱水水文圖的方法,就足夠秦陽放她一馬了。

  他這個後世的人,不清楚各種細節,幽霧可能是知道的。

  而且,她來到弱水水網,又在關鍵時刻提到了水文圖,大概率她本身就是為了弱水水文圖而來。

  想不明白,秦陽只能先記了下來,好好將弱水水文圖保存起來,這個東西可能比他想的還要重要。

  越過了弱水水網,後方本應該是上古地府內部了,可是如今卻還是一片混沌,明顯還沒演化完成。

  秦陽不知為何,又想到了水文圖的事……

  既然想到了,肯定是冥冥之中的感應,總不至於沒有任何用。

  而且,弱水有水文圖,那麼,當年上古地府的五大水脈,是不是都有水文圖?

  秦陽想了想,將修羅拉了出來。

  「關於當年上古地府的五大水脈,你知道多少?」

  「知道的倒是不少,可是大都是典籍記載的。」

  「說說,想到哪就說哪。」

  修羅回想了片刻,徐徐道來。

  「說起來,當年上古地府的五大水脈,一直被人稱之為府君的大功績之一。

  葬身、黃泉、弱水、忘川四條水脈,拱衛在上古地府四方,這是上古地府外圍最強的防護,隔斷了內外,以至於很長很長時間,上古地府外圍都是沒有什麼人鎮守。

  除了這四條水脈之外,最後的血海,記載最少,聽說是在上古地府的最深處,記載上說,這是上古地府五大水脈裡,最神秘也是最危險的一條水脈。

  但是硬要說什麼具體的,似乎還沒有,我還活著的時候,所有人似乎都習慣了那四大水脈的存在。

  沒有人會特別關注。

  有人提到了,也只是提到了那五大水脈很危險而已。

  按照記載,當年上古地府的人出入的時候,都是過葬身河,或者是黃泉河,弱水從來沒有過有渡船的記載,忘川也沒有。

  記載最詳細的,也只有葬身河和黃泉河……」

  秦陽回頭看著弱水水脈構架出的水網,現在就在想。

  當年府君,為什麼非要用水脈來構建出上古地府五方的防護,要是省力吧,有更好的辦法,要威能,也有更好的。

  為什麼費這麼大勁,非要是水。

  秦陽現在越來越覺得,這就是從很早很早就開始的佈局。

  就像是他覺得弱水,能同時出現在生者世界和亡者世界,有可能聯通兩界一樣,府君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在佈局這件事?

  相比陣法、群山、虛空風暴等等隔絕手段,以水來作為媒介,似乎的確更加適合作為兩界橋樑。

  一念至此,秦陽對修羅道:

  「裡面既然暫時還沒辦法深入,我就先送你出去,你先去找你師尊,見到你師尊了,就說我已經做主,讓你入大秦魔門了,我還有點事需要辦。

  你出去之後,記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遇到過那個妖女,包括你師尊,暫時都先別提。

  算了,還是保險點吧。」

  秦陽出手,將修羅有關幽霧的記憶,全部斬了。

  修羅缺失了一部分之後,有時候的確有點憨了,秦陽怕他下次萬一見到幽霧的另一半會露餡。

  那幽霧看樣子,也不是那種為了殺戮而殺戮的變態,不可能碰到一個就殺一個,這一次十有八九是利益相關,為了滅口保密。

  只要修羅不記得,幽霧自己也不記得,那自然就沒有恩怨了。

  將修羅送走,順帶著讓他給師尊,大秦魔門的二掌門莫如山帶了點話。

  秦陽再次進入弱水水網,從水網的內側,沿著邊緣一路前行。

  他想要去看看,弱水既然出現了,剩下的幾大水脈是不是也出現了。

  從弱水水脈的外部走,十有八九是繞不過去的,他之前已經觀察過了,弱水水脈所在的這片範圍,更像是一個通道,連接上古地府內部和外部的通道。

  並非只是佔據了那片地方,繞過弱水水脈就能進入上古地府,或者是見到其他水脈。

  但穿過了弱水水脈,從內部走,只要其他幾個水脈出現,就一定能見到。

  飛了不知道多久之後,秦陽終於看到,越過了弱水水脈覆蓋的範圍,遙遠的另一邊,波光嶙峋的水光,正在遠方閃爍。

  這條水脈連接的,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走進之後,就見這裡的水脈,大大小小,一樣匯聚成一片水網,跟弱水的區別很大。

  窄則數十丈,寬則數千里,但水深最深也不過數十丈,水脈沒有如同弱水那樣搖曳不定,反而靜逸之極,如同山間的平緩小河,河水不急不慢的靜靜流淌著。

  水很清澈,哪怕數十丈,也能一眼看過去,哪怕只是看著,秦陽都會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變得舒緩平靜。

  秦陽什麼危險都察覺不到。

  秦陽眉頭微蹙,來到河邊的時候,謹慎的停下了腳步。

  拱衛上古地府的四條水脈,葬身、弱水、黃泉,他全部都見過。

  考慮到這裡的弱水,跟生者世界的弱水,區別不大,那麼既然其他的水脈也出現,差距應該也不會太大,起碼外相不會有太大差別。

  「這就是忘川麼?」

  有關忘川的記載,雖然也特別少,僅次於血海,但記載之中的忘川,似乎也不是這個樣子吧。

  修羅說,他看到過的一本遊記裡記載,忘川是泛著血黃色的大河,其內凶險萬分,環境極其惡劣,比之黃泉還要危險的多。

  可如今,這條忘川河,河水已經清澈到平生僅見的地步了,那微微泛起的波瀾,相互映照之下,將他的身影都能清晰的映照在裡面。

  秦陽抬起腳,想要邁入其中,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他一生的記憶,腳還沒有落下,秦陽便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這裡為什麼叫忘川。

  只要他邁步走入進去,他就會開始遺忘,走的越遠,遺忘的越多。

  穿過整個忘川,便會將一切都遺忘,什麼都不記得了。

  秦陽很認慫的收回了腳。

  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關於忘川的記載這麼少了,也根本沒有人來鎮守忘川,就算上古地府自己的人,都不會從忘川進出。

  這地方的確不需要鎮守,也沒法進出。

  他能得到提示,十有八九也是因為他現在在上古地府內。

  若是想要從外面穿過忘川進入上古地府,十成十肯定沒有這種提示。

  等到穿過了忘川,連自己是誰都忘得一乾二淨,洗號洗的最為徹底,當然也不用擔心這種人會有什麼威脅了。

  十有八九還會換個身份,成為了上古地府的人。

  忘川本身,的確沒有任何危險,卻也沒有人敢穿過這裡,或者說,敢從這裡進來的人,早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秦陽搖了搖頭,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秦陽抬起頭,看向了上方,上方一條忘川支脈裡,倒映出的他的臉,忽然對他笑了笑。

  秦陽看向另一邊,另一條支脈裡,互相倒映出來的影像,卻毫無變化,依然只是他的倒影。

  秦陽轉頭,那些倒影也跟著一起轉頭,唯獨頭上那條支脈裡的倒影,腦袋一動不動,依然對著他笑。

  秦陽抬起頭,回應了對方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抬起手打了個招呼。

  「你好。」

  對方的笑容戛然而止,轉而變成了冷眼盯著他。

  「你笑啊?怎麼不笑了?」

  水面上泛起一絲漣漪,所有倒影都隨之消失不見,頭上那條忘川支脈裡的也跟著消失不見。

  原本清澈見底的河水裡,頓時泛起了一絲幽綠色的光輝,仿若有一滴顏料滴入,那裡的河水被迅速的侵染,轉瞬便變成了綠藻繁殖過剩的顏色。

  秦陽撓了撓頭。

  「你什麼意思?頭頂一片綠麼?」

  秦陽飛上去一些,俯視著那條忘川支脈。

  平靜的河面上,一雙纖細如玉的手,從裡面伸了出來,遙遙對著秦陽招手,眼看沒用之後,那雙手便如同化作綻放,輕輕搖擺了起來。

  每一個弧度,在這一刻都似變得美輪美奐,水面上泛著的光輝,從一個特別合適的角度照耀上去,奇異的神韻浮現了出來。

  秦陽彷彿看到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正在翩翩起舞,她含羞帶怯的伸出一隻手,向他發出了邀請。

  秦陽卻如同被釘死在那裡了一般,一動不動。

  再過片刻,水面之下,真的有一位一身輕紗,半遮半掩的女子,浮了上來,她赤足踩在水面上,翩翩起舞。

  一朵朵花瓣從天而降,沁人心脾的芬芳,也隨之出現,伴隨著舞姿,泉水叮咚之聲響起,緊隨其後的是古箏奏響。

  周圍的環境,也隨之改變,無聲無息的化作一方大殿,最中心的地方,一位身姿妖嬈,半遮半掩,容顏無雙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一身輕紗仿若有意識,不斷的配合著舞姿,一襲長髮,也如天女一般,自行飄散而起。

  一曲天女舞罷,女子赤腳輕點,飄然而來,飛到了秦陽身側,纖纖玉手,緩緩的伸向了秦陽面前。

  「好看的確是好看,只是你那個倒著飄起來的頭髮,讓我想到了一些不那麼完美的東西,這支舞便有了瑕疵,很難誘惑到我了。

  說真的,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一句『你想不想看我裡面穿的什麼』,好像是吧,我記不清楚了。」

  秦陽的話音落下,就見這金碧輝煌的大殿,驟然多出來無數的裂紋,彷彿大殿已經快要崩潰了。

  秦陽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飄在半空中,伸出一隻手,滿懷期待的看著他的天女。

  「簡而言之,一般貨色。」

  隨著最後四個絕對真心實意的字落下,就見大殿恍若琉璃崩碎,化作無數的碎片,消失不見。

  眼前再次恢復了忘川河的樣子,那個天女,正站在河面上,伸出一隻手,邀請他進入忘川。

  轉瞬,天女的身形也隨之崩碎,化作綠水跌入到忘川裡。

  水中再次凝聚出一個女子的身影,秦陽最早的時候,見到的第一個顏值不錯的花想容。

  「人家死的那麼慘,還拉出來幹嘛?」

  轉瞬,又變成了靈台聖女。

  秦陽不忍直視,摀住了額頭。

  「你是要幫我回憶麼?」

  那身影不斷變化,又繼續變化成了海妖仙子,成年狀態的小七,最後一連串之後,還變化出了嫁衣身穿一襲嫁衣的模樣。

  秦陽嘆了口氣。

  「看你也不是太聰明的樣子,你怎麼變化出的全是的女的?

  你是不是認為只要是男人,就一定會被女人誘惑?

  有這種根深蒂固的認知,想來你曾經也是人族吧,而且還不是什麼好貨色。

  再而且,我覺得你以前可能都不是女人,只有男人才最瞭解男人,你這麼固執的認為女人可以誘惑男人,必定……」

  秦陽的話還沒說完呢,對方立刻散去了嫁衣的樣子,轉而變成了一個笑的很雞賊的小胖子,一臉期待的對著他伸出了手。

  「……」秦陽無話可說了。

  似乎見秦陽不上鉤,那小胖子立刻縮回了手,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歪了歪腦袋,伸長了自己的脖子,用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艸!」

  一直當看猴戲的秦陽,終於有點反應了。

  他嘴角微微抽抽著,手都哆嗦了,他現在不是被誘惑著想要進入忘川了,而是快要忍不住想要衝進去,用一雙鐵拳,活活打死這個傢伙!

  當這個衝動浮現的瞬間,立刻如同被點燃的炮仗,轟的一聲炸開,讓他的眼睛都變得通紅,理智瞬間下線。

  那種衝動飛速具象,變成了一個不容動搖的目標。

  擰斷這個狗東西的狗頭。

  秦陽一步邁出,一隻腳踏入了忘川的水面。

  對方化作的張正義,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無聲的大笑著,看著秦陽踏入忘川。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歪著頭,伸長了脖子,等著秦陽來到他的身旁,靜靜的等待著秦陽擰斷他的脖子。

  然而,秦陽走到他身前之後,卻一動不動了。

  張正義微微扭轉腦袋,似乎有些疑惑的看著秦陽。

  原本已經失去理智,完全被衝動佔據的秦陽,此刻,眼神裡只有不似人的冰冷,看著他彷彿看待一具屍體。

  不,更像是一個可憐蟲。

  「好玩麼?你怎麼不變了?繼續變啊?你不是想引誘我進來麼,我進來了,然後呢?」

  秦陽腳踩在忘川河面上,一圈一圈的漣漪,以秦陽為中心,不斷的擴散開,腳下的綠水,也仿若被加熱,開始慢慢的沸騰了起來。

  他的道基之上,先天蟲殼所化的第一顆金丹,承載著秦陽的人生,秦陽的記憶,如今這個不斷循環往復的記憶,正在飛速的轉動。

  三顆金丹一起照耀之下,以秦陽的道基為基礎,讓金丹變得圓潤無缺,半點破綻都沒有。

  忘川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秦陽的道基加三顆金丹,更別說從中強行抽出秦陽的記憶,遺忘在這裡。

  從站在忘川之外的時候,裡面這個引誘他的傢伙不斷變化開始,秦陽就知道。

  對方不可能憑空幻化,必然是要以他的記憶為參照,才能幻化而出的。

  也就是說,他還沒有進去,忘川映照出的倒影,其實已經倒映出一部分了。

  而且是他想到的那一部分,最後對方放棄了化作女子誘惑,轉而化作張正義,以擰斷脖子為誘惑,終於讓他的心神發生了動搖。

  有那麼一瞬間,本能的產生了一個衝動,去擰斷張正義的脖子。

  當這個衝動產生的瞬間,秦陽就徹底明白,為何對方跟個小丑一樣,變化個不停,怎麼都不死心,非要用那種拙劣的手段,引誘他進去。

  因為只有動搖和不動搖兩個選項。

  只要有一絲動搖,就會變的失去理智,被引誘進去。

  秦陽放棄了抗拒,轉而固化己身,以蘊含先天之物的道基,加上三顆先天蟲殼所化的金丹,承載著他的記憶和人生。

  強行抵擋住了忘川的力量。

  當他擋住了忘川了力量之後,那種不可抑制的衝動,便變得可以壓制了。

  狂暴不行,那就借用殺手秦陽的遺產,將這件化作純粹的理智來看待。

  擰斷這個張正義的脖子,屬於毫無意義的事,那這件事就沒有了去做的價值。

  再加上按照對方的引誘去做,大概率是一個坑,這件事就變成了不能去做的事情。

  確定,執行。

  「是不是有點意外?」

  張正義擺正了腦袋,點了點頭。

  「那告訴你一個更意外的事。」

  秦陽笑了笑,一字一頓的道。

  「我永遠都不會擰掉你的腦袋。」

  瞬間,張正義的瞳孔一縮,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又驚又怒的表情。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秦陽,可是伸出手的瞬間,秦陽卻已經退後了一步,正好站在他抓不到的地方。

  「噢,看來我還是沒有猜錯。

  你引誘我的根本目的,只是想要引誘我進入忘川。

  在我的推測裡,只有穿過忘川的人,才會遺忘所有,沒有穿過忘川的人,是不會遺忘所有的。

  但從你之前的表現來看,我的推測有點偏,應該是只要踏入忘川,就一定會走到最後,徹底遺忘所有,對吧?

  所以,根本沒有詳細的記載留下來,因為根本沒有人能中途退出,知道忘川詳細細節的,偏偏都是一些什麼都遺忘的傢伙。」

  張正義冷眼看著秦陽,一動不動的聽著。

  秦陽自顧自的說著,說給對方聽,一邊說給自己聽,從這個過程,來判斷推測是不是對的。

  「繼續說到現在,換做你這個深陷忘川,不知道是什麼傢伙。

  你引我入忘川,你的目的就達到了,你的目的,並不是讓我擰斷你的脖子。

  但偏偏你是用這個引我進來的,那擰斷你的脖子,其實就是我的目的。

  只有你完成了你的目的,而我完成了我的目的,這件事才算是結束。

  這就是忘川的規則,對吧?」

  秦陽繼續後退了一步,愈發靠近忘川邊緣。

  「我並沒有陷入忘川,也從未遺忘什麼,所以,我並不需要必須去完成我的目的。

  然後有意思的來了,從我踏入這裡開始,你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那你便必須保證,讓我去完成我的目的,你才能脫身。

  若是我不去擰斷你的脖子,你便會永遠,永遠的保持著現在的樣子,等著我去擰斷你的脖子。

  是這樣,沒錯吧?」

  秦陽再次後退一步。

  「你想知道什麼?」張正義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秦陽,直接問出了問題。

  「現在開始有獎競答環節,第一個問題,請聽題,這是一道送分題。

  我剛才說的,哪些地方是錯的?」

  「你全部說對了。」張正義沒有考慮,直接說出了答案。

  秦陽笑了笑,再次退後了一步。

  「我還需要走兩步,就能退出忘川,也就是說,你還有一次犯錯的機會。

  只要我退出忘川,便再也不會來到這裡。

  我也不會去完成擰斷你脖子的目的,而你,則必須保持現在的樣子,一直站在這裡,等著我來擰斷你的脖子。

  若是我運氣不好,隕落在外面,哦豁,那你可慘了,你就真的要永遠!永遠的站在這裡。

  考慮到這裡是亡者之界,這個永遠,應該就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描述客觀事實。」

  張正義繃著臉,眼神裡帶著陰鬱,他彷彿有怒火在升騰,可是他還是毫無辦法。

  「你說的的確都是對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的目的,就是引誘你進來,你的目的,是擰斷我的脖子,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

  若是我現在還能動……」

  秦陽慢慢收斂了笑容,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對方的話。

  「你現在已經沒有再犯錯的機會了。」

  說著,他再次後退了一步,此刻,他已經站在了忘川河的最邊緣,下一步,就會退出忘川。

  「不要有僥倖心理,這些年想要坑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幾?

  是不是非要讓我點明了,你才會死心?

  我給你點提示,聽好了。

  『你引誘我進來的目的,只是想要引誘我進入忘川。』

  就是這句。

  提示已經給你了,我數三個數,過時不候。」

  秦陽稍稍一頓,跟一個反派似的,浮誇的開始報數,聲音拉的老長。

  「一。」

  秦陽搖了搖頭,很隨意唸了一聲。

  「三。」

  話音落下,他便抬起腳,準備邁出忘川。

  「你贏了。」張正義面色鐵青,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句話。

  可是秦陽的一隻腳,卻還是越出了忘川。

  「這三個字可不是正確回答格式。」

  「不對,不對,你滿意了吧!」張正義額頭上青筋畢露,嘶聲怒吼。

  「完成雙方目的,的確是規則,我的目的是我引你進來,你的目的是擰斷我的脖子,只要有一個完成,另外一個也必須完成,但是我的目的,不僅僅只是引你進來。」

  秦陽將伸出去的那隻腳,緩緩的縮了回來,重新踩在了忘川的水面上。

  眼看對方的心態已經慢慢的被搞的爆炸了,徹底失去冷靜,秦陽才放下心來。

  只有失去理智的人、憨憨、自己這邊的老實人等等,才能當作信息的採集對象,對方說的話,才可以被列為可信的。

  而一個會卡著規則,利用規則,先示敵以弱(弱智的弱),讓對方看猴戲,實際陰的不行的傢伙,對方說的一個標點符號,秦陽都不會信。

  誰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倒還好,就怕九成九是真,只有一分是假的。

  很多時候,那一分假,尤為致命。

  「很好,那咱們繼續聊,你把我引誘進來,還準備幹什麼?」

  張正義就像是一個主角,一點一點被對面的大反派,搞的心態爆炸,不得不開始慎重的回答每一個問題,生怕「的」和「地」的用法錯了,或者口音等等的微小的問題,都會被狡猾的大反派摳字眼,將其認定為有破綻的假話。

  張正義沉著臉,有些牙根癢癢。

  「我引你進來,是為了脫困。」

  「你最好能說服我,我可以給了你思考的時間,請繼續開始你的表演。」秦陽伸手示意,很大度的表示,可以再給對方一點時間,想想怎麼現編。

  張正義剛穩定點的心緒,再次爆炸。

  他不再多想,直接道:

  「按照忘川的規則,當兩個目的都完成之後,我們就再無什麼聯繫了,你會順著忘川走出去,遺忘你的所有。

  而我會將我依附在你身上,用我的記憶,填補你的空白,利用你的遺忘之身,走出忘川。」

  秦剛若有所思,果然是個老銀幣。

  「噢,原來你想走記憶流派的路,悄無聲息的完成奪舍,偏偏你沒完成奪舍的時候,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按照忘川的規則,我穿過忘川的時候,遺忘的只是我自己的一切,跟你沒有關係。

  等到踏出忘川的那一步,我遺忘了所有,但我的肉身和所有的力量,卻可以走出忘川,你走記憶流派的路,在走出忘川的那一刻,順理成章的完成奪舍,逃出了忘川。

  順帶著,還有一個特別強的身體,出來就是一個強者,想的可真美啊。」

  張正義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說的不錯。」

  「行吧,下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府君。」

  聽到這話,秦陽撇了撇嘴,抬腳就走。

  「我還是你大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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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3 00:23: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五章 替死鬼契約,等幾個老銀幣

  秦陽不準備跟這個固定為張正義形象的傢伙多說了。

  還他就是府君?

  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沒點氣勢,做做樣子,起碼也應該微微收斂下巴,讓眼神變得深邃,故作深沉的說出來吧。

  而這個傢伙呢,語氣姿態,就像是在說:我是個大人物呢。

  就秦陽對府君的瞭解,哪怕他對這個府君其實並沒有太好的印象,心裡也是認同這貨是個真正的大佬。

  僅僅佈局亡者之界,一個謊言,牽動整個世界,在其後的無數年裡,跟著他一起起舞,最後謊言還成真了,秦陽就挺佩服他的。

  這種大佬,哪怕逼格再怎麼掉,那也應該是虎死威猶在,人倒勢不倒,死了髮型都不會亂。

  就算是真退一萬步,府君跟傳說之中相差甚大,那也不至於大到這種地步吧。

  更別說,從幾百年前,就有人非得說他就是府君往生。

  到了現在,他都死了,來到亡者之界,還有人在孜孜不倦的散佈謠言,非要說他就是府君。

  秦陽自然也會不自覺的偶爾懷疑一下,這個可能是不是真的有。

  就算是有,他當然也不會覺得自己會是這副狗模樣,他秦有德就算是死,也要幹掉了大荒的傳奇,再拉著一位天帝一起陪葬。

  先不說實力,易地而處,秦陽自忖,他肯定是不會這麼沒眼力勁,直接莽過去,先裝弱智,引人進來,再利用忘川的規則,奪舍走出忘川。

  一個能越過了上古地府外圍的水脈阻礙,還明顯不是上古地府之人的生面孔,在亡者之界,能做到一身氣息晦澀難感,力量掌控極強。

  秦陽自問他若是對面的狗東西,第一反應,肯定是對方不好惹,要坑對方索要承擔的風險太高,失敗的代價承受不起。

  明確排在第一的目的,是脫離忘川,而不是先去想好處,想著坑人。

  先友好的聊起來,窺探對方是誰,有什麼目的,找到對方想要的東西,或者想要達成的目的。

  之後再有針對性的誘之以利,撓到對方的癢處,一步一步,引誘著對方,讓其認為主動想辦法來解救,才是最能獲得他各方面認同的方法。

  人看起來重感情的,就去培養感情,輔之以真誠,真真正正的去交朋友,若是個女的,日久生情也說不定。

  自私自利的,就給他以利益,瘋狂的畫餅,再稍稍讓他嘗到一點餅渣的味道,想要吃到更多的大餅,那就只能來救人。

  神經病變態,那也順著對方的變態思路來。

  辦法總會比困難多。

  直接創造對立,以坑人拉替死鬼,作為解救自己的辦法,可以算是最莽最蠢的辦法了。

  這是秦陽自己的想法,不過,他也明白,他在這旁觀者清,事不關己,被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又不是自己。

  對面這個傢伙,估計是已經快憋瘋了,好不容易看到點希望,把脫困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確不太靠譜,直接莽過去,看起來也的確是自身一直掌握主動權。

  而且,他一定非常自信,才會這麼做。

  一般自信到自傲的大佬,大部分可能都會這麼做,這些人都不會習慣將希望或者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

  像秦陽想的,先開始利他,再從利他轉化到利己的策略,未必所有人都會這麼想。

  秦陽瞎想八想著,一隻腳踏出了忘川,腳下的綠水,沸騰的更加劇烈,這一部分被染成了綠色的忘川支脈,也開始不斷顫抖著。

  忘川本身的威能,加上假張正義不斷的突進滲透,已經牽動到越來越多的忘川支脈,可惜那種力量,還是沒法留住秦陽,留住秦陽的記憶。

  「我真的是府君!」張正義著急上火,再次重複了一遍。

  秦陽不為所動,另一隻腳也開始抬起。

  「我真的是府君!我曾穿過忘川,將記憶遺忘在這裡!」張正義要瘋了,神態癲狂,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只能徒勞,他現在只能維持著張正義的樣子,被釘死在那裡,一步也邁不動。

  「第三次了啊……」秦陽默唸了一聲,剩下那隻腳,慢慢的抬起腳後跟,腳尖也隨之抬起,徹底裡面了忘川的水面。

  下一刻,就見那癲狂的張正義,瞬間平靜了下來,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真是可惜了,你的肉身極強,對於力量掌控的如此精妙,必定是有完美契合亡者之界的法門,要是以你的身體,走出去,絕對是非常大的優勢。」

  張正義搖了搖頭,膝蓋微微一抬,想要抬起腳,邁出一步的時候,有些驚愕的發現,他的腳沒有抬起來,腿稍稍彎了一點,也只是讓他的身體稍稍歪了一下。

  他驟然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秦陽。

  在他的目光中,秦陽的確是離開了忘川,他也感覺到秦陽離開了忘川。

  他將目光看向秦陽的腳下,這個時候,才終於發現了一點問題。

  秦陽明明已經離開,但是沸騰的忘川,卻還沒有平復下來,那種激烈的波動之下,混雜著一點微不可查的扭曲。

  秦陽的確後退了一步,只不過在那一絲扭曲之下,他只是原地踏步了而已,兩隻腳的確都離開了水面,卻沒有離開忘川的範圍。

  隨著秦陽再次落下,踩在水面上,那種阻攔秦陽離開忘川的激烈波動,也開始平復了下來。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秦陽呲牙一笑,有些感嘆:「差點就被你騙了,而且,有一說一,你有點急了,太沉不住氣了,想要裝逼,起碼也要等到我真的走出去了再來啊,非要急著打臉,這習慣不太好。」

  張正義冷眼看著秦陽,一言不發,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那種急不可耐想要脫困,毛手毛腳,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不問問我怎麼發現的麼?」

  「問這種問題,沒有什麼意義。」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秦陽理所當然的伸出手指,數了三根指頭。

  「在我的家鄉,只有小孩子,在騙人的時候,會加重語氣,重複三遍,就是因為這樣可能會給人一種更加可信的感覺。」

  「我還真的差點就被你勸退了,我的一隻腳,真的已經跨出忘川了,但是忽然警醒了過來,因為你刻意確定了三遍,你真的是府君這件事。

  這讓我想起在我家鄉的時候,有個換牙的小女孩,偷吃了巧克力,被發現的時候,著重否定了三遍,一次比一次斬釘截鐵,生怕別人不相信,可惜她的嘴角還沾了巧克力。

  噢,別問巧克力是什麼,不重要。

  然後我就想到了,你既然能變化出好幾個形象,肯定是要有參考的基礎的,這個參考的來源,自然是在我這了。

  在我問出你是誰的時候,我的大腦會本能的閃過一系列念頭,對你到底是誰,做出了下意識的猜測,當然這些念頭,可能我自己都不會注意到。

  然後你捕捉到了幾個形象,或者只是一個名詞。

  其中就有府君。

  但你為什麼偏偏非要說你是府君呢?

  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結果,你說這個身份,別人可能會驚疑不定,而我之前都說過你要說實話,不說我就走,聽到這兩個字,我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勸退效果滿分。

  你想讓我離開忘川。

  說心裡話,我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我自己都有些驚愕。

  於是,我又重新理了一遍整個過程,逆推了一遍。」

  張正義忍不住眉頭微蹙,顯然是覺得秦陽在扯淡了,只是走出去一步的那點時間,秦陽能想到這麼多?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修成了思字訣,明白了吧?」

  「我發現之前的推測,有一部分細節,可能是有點問題,大部分都是對的,唯獨一點,你會不會保持著現在的樣子,被永遠的困死在這裡。

  你發現了我比你想的難纏的多,所以你就怕我發現真正的規則是什麼樣子,轉而會去利用規則對付你。

  所以,你想抓我當替死鬼,失敗了,可是目的卻已經構成了規則。

  但有一點我錯了,這個規則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強,可能是只有在忘川內,而且我們兩個都在忘川內,才會有足夠的壓制力,確保這個規則不會被更改。

  你怕我發現了這點,轉而跟我裝傻,一點一點的試探,假裝的確被我整到心態爆炸了,假裝開始說真話了。

  直到最後一擊,你說你是府君,徹底磨滅我的耐性,讓我怒火上湧,找到藉口,反過來報復你,讓你永遠的立在這裡,被規則壓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我看來,這是比死亡,比永遠的消失,更可怕的懲罰。

  的確是極限了。

  這就是我逆推出來的結果,所以,我在想,你為什麼會怕我知道真正的規則是什麼?」

  張正義沉著臉,默然不語,直接以沉默來對抗了,生怕再說出一個字,就會引來更大的變化。

  秦陽冷笑一聲。

  「從開始裝傻引誘我進來,引誘我進來之後,又繼續裝傻。

  你這種人就是想的太多,若是我進來的時候,你發現計劃失敗,大可裝傻裝到底,硬氣到底。

  那我還真的就直接走了,你可能也不會被釘死在這裡了。

  但你就是想得太多,你是怕我看穿你的目的,也沒有受忘川影響,你若是表現的太著急,會引起我的懷疑,我不走了是不是?

  你們這種人啊,自己心髒,看別人就都是黑的。」

  說到這,秦陽頓了一下,怎麼總覺得這句話怪怪的……

  「你說話啊,現在怎麼不裝傻了,你為什麼怕我知道規則的真正細節?

  我知道了,頂多也只是在不離開忘川的時候,能讓你保持這樣。

  但問題是我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裡,跟你耗下去,我若是離開忘川,你就可以不被釘死在這裡了。

  那只有一個可能了,我若是知道了規則的細節,就算是我離開忘川,你也依然會被釘死在這裡,對吧?」

  張正義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跟一個寧死不屈的戰士似的,反正就是一點回應也沒有,什麼都不說。

  「不說拉倒,你以為不說,我就沒辦法了?咱們繼續耗著,看誰耗過誰!」

  秦陽眼睛一閉,意識鑽進海眼裡,打開了故事書。

  正本故事書裡,正在閃爍的設定,越來越多,那是已經定格,卻還沒有被徹底確認化做真理的設定。

  秦陽翻了翻,翻到新的一頁,裡面看到了忘川倆字。

  設定只有一條。

  「忘川,遺忘之河,所有擁有記憶的存在,穿過忘川,必然會將其記憶,遺忘在忘川之中。」

  這是整體設定,根本沒有詳細的設定。

  按照秦陽目前所知,一般人只要踏入進去,就沒有回頭路了,必然會直接穿過忘川,而穿過了忘川,遺忘的便是所有的記憶。

  最初的時候,秦陽覺得,忘川的效果,跟他的塑料黑劍,是一系列的。

  但現在可以確定,遺忘掉的記憶,都是融入到忘川之中了,並不會憑空消失了。

  相比之下,他的塑料黑劍,微操很難,但霸道絕對算得上是一等一了,有得有失。

  回想了一下,之前一路行來的時候,見到的忘川跟記載之中的血黃色不太一樣,這裡的忘川卻是清澈透明,純淨的不像話。

  唯獨這個假張正義冒出來的時候,他所在的這條忘川支脈裡,有一截變得渾濁,有了顏色。

  那些渾濁的顏色,應該就是忘川裡承載的記憶吧。

  記載裡的忘川是血黃色,應該也是如此。

  這裡的忘川,基本還只是一張白紙,這麼想的話,記載裡的忘川,跟他所見的忘川,有區別也就並非生者世界的忘川,跟亡者之界的忘川有區別。

  這是個本質的差別,兩界一樣,或者是兩界不一樣。

  秦陽拿出大筆,在那條大設定之下,寫上小設定。

  兩界忘川的本質一樣,設定沒有消失。

  好了,確認了一項。

  繼續拿著大筆,書寫有關替死鬼的設定。

  秦陽覺得替死鬼這個說法,挺貼切的。

  甚至他現在都覺得,忘川,可能是不少走記憶派的大佬,用來避禍,或者偷渡時光的方舟。

  他們將記憶遺忘在忘川,真身走了出去,然後真身死在外面,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死了。

  事實上呢,他們最重要的就是記憶,這個才是最核心的東西。

  忘川正好能承載他們的記憶,再加上替死鬼的規則或者漏洞的存在,他們可以與世長存,等到合適的時候,再重新走出忘川,又是一條好漢。

  而這個忘川呢,本身有足夠強,就算是隨著上古地府崩碎,在亡者之界又能重新凝聚出來一條完整的忘川。

  對於記憶流派的大佬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絕對足夠安全,絕對能保命,還可以白嫖的雲儲存硬件。

  所以,府君弄出來這個忘川,其實是他自己的後路?他也是記憶流派的人?

  秦陽又開始了發散思維,思維一路飄向了天際。

  拉回來飄飛的思維,秦陽開始重新試探替死鬼的設定。

  這個東西不知道是規則,還是漏洞,先試試再說。

  試著先寫了漏洞,寫完之後,沒有消失,秦陽握著筆,表情有點尷尬。

  「這算什麼?」

  假張正義計劃的逃脫方案,的確是漏洞。

  現在問題來了,字跡沒有消失,證明這是個被承認的漏洞。

  一個被承認的漏洞,還叫漏洞麼?

  秦陽皺著眉頭,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行吧,權當他現在是規則了。

  在這條之下,繼續細化。

  片刻之後,僅僅試探了十幾條可能的備選之後,新的一條沒有消失。

  連秦陽隨手寫的「替死鬼契約」這幾個字,都被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雙方達成契約,讓對方各自做一件事。只要有一方完成,契約成立,另一方必須去完成。」

  這一條替死鬼契約,非常順利,這不是他補全的,而是本來就有的,被他寫了出來而已。

  現在他明白,為什麼假張正義這麼怕了。

  這貨在利用規則,鑽空子。

  大概比喻一下,之前的事可以算是口頭契約,約束力不夠強,只要秦陽離開忘川,那麼,他就能反悔了。

  但只要真正立下了契約,假張正義也不能反悔了。

  之所以會有這種空子可以鑽,秦陽估摸著,可能之前的契約,壓根跟替死鬼這三字連不上。

  假張正義要他進入忘川,秦陽要擰掉假張正義的狗頭。

  就算是要當替死鬼,也是後面的事。

  現在,他寫下了規則,明確了之後,這種空子,十有八九就不能鑽了。

  寫完這一條,秦陽又想了想,世道險惡,萬一他的猜測是真的,忘川裡可能有不少記憶流派的老銀幣,正在踅摸著坑個小白。

  這可不行,他這一次沒被坑,那是因為他底子厚,兩種先天之物,加上穩固的可怕的道基,才擋住了。

  別人可未必有這種能力吧,他秦有德自從死後,已經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爭當聖母大好人了,現在不能當作沒看見吧。

  所以……

  秦陽又給加了一條,替死鬼契約的簽訂,必須要十分明確,確保不會有人不知不覺被坑了。

  睜開眼睛,秦陽望著對面的假張正義,呲牙一笑。

  「有個詞叫替死鬼契約,你知道麼?」

  秦陽將替死鬼契約的內容念了一遍。

  霎時之間,忘川之中,光暈浮動,光輝凝聚出兩張光暈契約書,分別懸在兩人面前。

  上面自動浮現出契約的內容。

  現在足夠明確了吧,直接給出了具象化的契約簽訂,儀式感拉滿。

  當契約上的內容完全浮現之後,默認秦陽已經完成了假張正義要做的事,契約強行成立,化作兩道光芒,沒入到兩人體內。

  假張正義的臉色難看之極,可他也毫無辦法,無法阻攔。

  等到契約簽訂,秦陽伸出一條腿到忘川之外,嘿嘿一笑,一步跨了出去。

  這一次,假張正義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如同被釘死在原地。

  簽訂的契約,讓他必須要去完成契約內容,他只能站在那裡,隨時保持著,可以被秦陽擰掉狗頭的狀態。

  這一次,沒有空子可以鑽了。

  「自稱府君的傢伙,拜拜了您吶,您繼續慢慢裝傻喲。」秦陽熱情的擺了擺手,身形一個閃爍,瞬間消失不見。

  而忘川之中,假張正義卻還站在水面上,挪一下腳都做不到了。

  他腳下被染成了綠色的忘川水,也仿若在倒放顏料在水中暈開的過程,顏色不斷的向著他的腳下匯聚,所有的顏色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些都是他融入到忘川裡的記憶,如今被規則強行匯聚了過來。

  忘川水重新變得清澈透明,一切似乎都跟之前沒什麼區別了。

  數天之後,只見假張正義所在的支脈不遠處,一點土黃色開始在水中暈開,無聲無息的,將這條支脈裡的一段,染成了土黃色。

  水面上,一個佝僂著身子,身高不過五尺,兩撮鬍鬚,垂到腳邊的老者,慢慢的浮現了出來。

  他看著被釘死的假張正義,幸災樂禍的呵呵直笑。

  「現在傻眼了吧,你也不想想,忘川剛剛出現在亡者之界,這才沒過去幾天呢,就有一個人能從裡面來到了忘川河畔。

  而且,他還是從弱水那邊走過來的。

  他有可能是從葬身河進來的,轉了一圈,才繞到這裡,但我現在反而覺得,這個人可能真的是穿過了弱水而來的。

  不管哪樣,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必定都是狠角色,是真正的強者。

  你是對自己有多自信,竟然敢去招惹?

  急什麼,反正上古地府已經出現了,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非要趕在最前面呢?

  我等藏憶於此,度過了劫難,跨越了時光,何必急於一時呢?」

  這個老者的話說完,假張正義頭頂的一條支脈裡,也有一條開始染了顏色。

  當其中數十里的一段被染成了赤紅色之後,一個一身火紅色長袍,人身鳥喙的異族浮現了出來。

  這異族瞇著眼睛,也是幸災樂禍的咯咯直笑。

  「方才我也差點沒忍住了,只可惜,被人搶了先,我還要謝謝你呢,要不是你太心急,現在被釘死在這裡的人,就會變成我們了。」

  一個話音落下,就見另一處,血黃色開始侵染,一個陰著臉,頭戴兜帽,將自己徹底包裹在裡面的黑衣人浮了出來。

  「你們還能笑得出來,你們沒發現麼?因為他,現在事情發生了變化,規則因為那個人說的話,被定成替死鬼契約,我們必須簽訂契約。

  以後我們想出去了,也必須找到一個心甘情願簽訂契約,而且我們也滿意的人。」

  瞬間,出現的幾個傢伙,連幸災樂禍的心思也沒了。

  這時,假張正義,面無表情的冷眼掃了一圈,淡淡的道:

  「我跟你們不一樣。」

  黑衣人冷笑一聲。

  「你當然跟我們不一樣,你總覺得你就是府君,實際上,你不過是被府君遺棄在這裡的一些不想要的記憶而已。

  你當然比我們著急。」

  「胡說!」假張正義的眼睛都開始發紅,看起來就像是要擇人而噬的凶獸,他低聲從喉嚨裡發出嘶吼。

  「我才是真正的府君,外面那個只是趁我進入忘川的時候,趁機侵佔我身體,佔據我身份,佔據我力量的賊子。」

  假張正義死死的盯著黑衣人,一字一頓的低吼。

  「我才是真正的府君。」

  「呵呵……」黑衣人冷笑一聲,很是不屑。

  那紅衣異族女子,歪頭看向其他兩人,掩嘴輕笑。

  「看,他又來了,這種話他自己都不會信吧。

  忘川乃是府君一手創造,府君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完全不受忘川力量影響的人。」

  紅衣異族女子轉頭看向假張正義。

  「話說,你不會又忘了這一點吧?

  所以嘍,我們再好心告訴你一次,你只是府君主動遺棄在這裡的,不需要的記憶,僅此而已。」

  假張正義全身顫抖著,幾乎快要爆炸,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站在那裡。

  似是覺得沒什麼意思了,人身鳥喙的女子,轉而繼續跟其他人商量。

  「先說好了,若是下次來的是男兒之身,我不會跟你們爭,但若是女兒身,就是我的,誰也別跟我爭。」

  「紅鴞,你是不是想的太好了,你不知道現在規則已經不太一樣了麼?托這位自稱府君的傢伙的福,我們以後想要離開忘川,恐怕都會變得很難了,我們必須要跟對方簽訂契約。」長鬍子老者,搖頭嘆氣。

  此話一出,幾人一起嘆息,越來越難了。

  都是那個天天自稱府君的傢伙害的。

  沒事了去招惹那種狠角色幹什麼。

  沒看其他人都不敢露頭麼,就他逞能。

  幾個人正長吁短嘆的時候,一個人影,從無到有,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忘川河邊。

  正是剛才已經消失,其實只是神隱了,卻還在原地,動都沒有動一下的秦陽。

  秦陽拿出個小本本,自顧自的為新出現的三個老銀幣畫了速寫畫像。

  在那個人身鳥喙,一身紅衣的異族女子畫像旁邊,寫上了hongxiao的注音,具體是哪兩個字,他還不能確定。

  他不認識這幾個傢伙,不代表別人不認識,亡者之界裡,一堆上古的人,總有人認識的。

  假張正義第一個看到出現的秦陽,他死死地盯著秦陽。

  「你竟然還在!?」

  「你先別說話。」秦陽頭也不抬的懟了一句,飛速的完成三副速寫。

  新出現的三人,一起沉默著看著秦陽,他們也沒有料到……

  敢出現,就是覺得秦陽為了讓假張正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永遠的保持那個樣子,已經是最狠的報復,再留下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那還繼續待在這裡幹什麼?

  現在他們明白了,秦陽消失之後,蹲在那好幾天,就是為了等他們出現。

  秦陽畫完之後,拱了拱手,客氣的道。

  「在下衛誠實,不知三位前輩,如何稱呼?」

  「紅鴞。」人身鳥喙的異族女子,沒什麼遮掩,直接回答了,反正秦陽肯定已經聽到過了。

  「麻煩問一下,哪個紅?那個鴞?」

  問清楚之後,秦陽在注音上面,寫上了紅鴞二字。

  鬍子到狡辯的矮個子老頭,看起來跟土地一樣的傢伙,自稱埋老頭。

  一身黑衣兜帽,看不到容貌,特別會戳人痛點譏諷的叫無顏。

  秦陽記錄完成,收起了小本本。

  這時,無顏開口了。

  「你等著我們出現,想要做什麼?」

  「看幾位應該都是比那個冒牌貨府君講道理一些,我就不兜圈子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幾位,希望諸位能為我解答一下。」

  秦陽面帶笑容,拱了拱手,非常的客氣。

  可是他客氣了,有人不客氣。

  假張正義在旁邊冷笑一聲。

  「你憑什麼覺得,他們會回答你的問題?你是要跟他們立下替死鬼契約麼?」

  假張正義的話沒說完,就見秦陽拿出塑料黑劍,一件斬過,烏光化作光刃,斬斷了假張正義的一條手臂。

  那條手臂脫離了身體,立刻崩碎成一片綠色的忘川水,跌落向水面。

  可是此刻,秦陽繼續揮動塑料黑劍,劍光交錯,將那一團綠色的忘川水持續絞殺,等其落回忘川之中的時候,已經有一半,都變成了透明的。

  假張正義面色微微一變。

  他看向自己的肩膀,隨著那些綠水重新回到他的體內,再次凝聚出一隻手臂的時候,立刻發現,一隻手不見了。

  這代表著,凝聚出那隻手的記憶,湮滅了。

  秦陽手握塑料黑劍,冷眼掃了假張正義一眼。

  「不會說話,最好把嘴閉上。

  告訴你,我這人可沒有必須讓對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習慣。

  我一向喜歡把敵人徹底滅殺的乾乾淨淨,什麼後顧之憂都沒有。

  也不用去考慮,對方會在痛苦和折磨裡,找到了翻盤的機會。」

  這話絕對是出自真心了。

  秦陽怎麼可能就這麼走了,既然已經結仇,看對方的樣子,明顯是記仇記在心裡,不可化解的恩怨了。

  就算是被困死在這裡,被釘死在忘川水面上,這個假張正義,不是還可以說話麼?

  這不就是一線生機麼?

  萬一他以後忽悠到一個絕世天才,將其收為徒弟,忽悠著他徒弟來報仇呢?

  萬一他靠著忽悠,再次鑽空子,找到了一個什麼脫困的方法呢?

  更有甚者,他萬一掌握了某種語言的力量,僅靠著一張嘴,就能隔空咒死人呢?

  可能太多太多了。

  所以,秦陽覺得,還是徹底化解了這段恩怨吧。

  無論這個假張正義,真的是府君,被人暗算了,他的身份和力量被奪也好,亦或者,他只是府君故意遺棄在這裡的記憶也罷。

  不重要。

  他現在在秦陽這,排在第一的標籤,是「一個特別記仇,暗恨在心,想要徹底弄死自己,或者徹底奪舍的敵人」。

  「斬憶……」假張正義面色鐵青,一種從未出現過的大恐懼,憑空出現了。

  他最大的依仗,忘川不再安全,從來沒考慮過的危險,降臨了。

  看著秦陽手握黑劍,殺意溢出的樣子,終於知道怕了。

  「我真的是府君,我是真正的府君!你要問的事情,我肯定都知道……」

  「說了讓你閉嘴!」秦陽再次一劍斬出,劍光斬過,將假張正義當場斬成兩半。

  綠色的忘川水匯聚盤旋,想要逃走,卻被規則強行匯聚而來。

  片刻之後,一團透明的水,跌落到忘川河裡,那句不斷迴響的「我是真正的府君」,也徹底的消散不見。

  徹底斬滅了恩怨,秦陽長出一口氣,收起了塑料黑劍,露出一絲笑容,客氣的拱了拱手。

  「讓諸位前輩見笑了。

  我這人一向是急公好義,心地善良,要不是他想要坑我,還懷恨在心,一副以後要報復我的樣子。

  我也不至於痛下殺手。

  只是想到,他這種人,太過極端,太過自我,萬一他以後脫困了,我的親朋好友,可能都會因為他要報復我,而受到牽累。

  每每想到,我都夜不能寐,心如刀絞,只能徹底解決這段恩怨了。

  我這人平時特別好說話的……」

  紅鴞、埋老頭、無顏,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不可抑制的出現了點驚悚。

  他們現在是真的有點怕了。

  這個狠角色,比他們想的還要可怕的多。

  那個自稱府君的傢伙,雖說有些瘋癲,大家在出現之後,都挺看不上這傢伙的,可現在就這麼沒了。

  至於秦陽自吹自擂的話,他們信了。

  敢不信麼?

  這是明擺著說:

  「你們要是坑了我,那我們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別以為你們走記憶流派躲在忘川就沒事了?

  告訴你們,我手裡握著的這把斬憶劍,好死不死的正好剋死你們這群老銀幣!」

  埋老頭臉上帶著驚悚,乾笑一聲。

  「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的,怪不得旁人……」

  「小兄弟,你想問什麼,儘管問吧,只要我們還記得,自然是樂得結個善緣。」陰陽怪氣的紅鴞,語氣立馬客氣了不少。

  「我想問問幾位前輩,對於上古地府的水脈知曉多少?

  這幾條水脈,有沒有可能,跟生者世界的水脈相連,連同兩界。

  畢竟,據我所知,目前同時存在於生者世界和亡者之界的,只有弱水和忘川,黃泉和葬身河我還沒去看過。」秦陽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既然這些老銀幣,都蹲在這不知道多久了,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而且,能避禍求生,從上古存活下來,這也是本事。

  有這種本事的人,肯定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眼看幾人沒說話,秦陽想了想,又客氣的補了一句。

  「我這人一向都是挺好說話的,投桃報李我還是懂的,幾位前輩,若是能給我一些關鍵信息,助我離開亡者之界。

  他日,我必定想辦法,救幾位前輩出去。

  幾位前輩,若是不放心,我們也可以在忘川的見證下,簽訂契約。

  如何?」

  此話一出,紅鴞臉上立刻浮現出驚悚的表情,還契約?

  上個簽訂契約的死的還不夠慘麼?

  她連忙搖頭。

  「什麼契約不契約的,小兄弟這話太見外了,我們要是知道什麼,還用的著這樣麼,那豈不是顯得我們不信任你。

  說起來,你要問的事,我們還真沒想過。

  當年我隕落了之後,拖著殘軀,投入到了忘川之中,以此保下了記憶,但是卻也沒想到,記憶可以重聚之後,已經在亡者之界了。」

  埋老頭接過話茬。

  「當年想要靠著忘川苟延殘喘的人不少,可最近,我等重聚記憶,能在忘川裡化出身形之後,卻並沒有見到幾個當年的故人。

  你說的這個事,的確還是有可能的,當年我就聽人說過,府君耗費心力,構架拿出五大水脈,並非只是為了護持上古地府。

  但具體如何,我卻不知,至少目前,我並沒有感應到此地忘川,可以勾連生者世界的忘川。」

  說到這,埋老頭看向了一直沒開口的無顏。

  無顏沉默了片刻。

  「其實你想問的問題,剛才那個自稱府君的傢伙,可能更清楚一些。」

  秦陽笑了笑,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這點了。

  只可惜,那個傢伙,說的每一個標點符號,他都不會信,也不敢信。

  真要是聽那個自稱府君的傢伙,說了什麼,秦陽自忖,他肯定會不自覺的將對方說的話,當作線索來用。

  但鬼知道裡面是不是埋了什麼坑。

  僅靠給對方說些什麼,就坑死人的事,秦陽可是見過的。

  與其這樣,不如一個字也別聽了,直接斬斷了恩怨拉倒。

  無顏見秦陽的表情,立刻心中一凜,也明白了為什麼,心裡忌憚再提高三分,如此殺伐果斷之人,斷不可為敵。

  不可為敵,但交好絕對還是可以的。

  無顏沉思了片刻,繼續道:

  「弱水、黃泉、葬身、忘川,應該都一樣,若是五大水脈裡,真的有一個,可能可以連通兩界,血海是最有可能的。

  但那裡可遠比其他四條水脈危險的多,我們之中,從未有人去過那裡,聽說府君自己都不會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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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六章 台階塞到腳下,長得好看了不起麼

    大荒黑林海,這片整體範圍,基本快要抵得上整個南蠻大小的詭譎地帶,如今來探索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黃泉河邊,常年有人駐紮,尤其是黃泉魔宗的高手,自從崔老祖在黃泉岸邊悟道,這些人大都也喜歡坐在黃泉河邊做做嘗試。

    哪怕他們都知道,悟道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多少還是能有點收穫,尤其是修行了黃泉秘典的高手。

    可是沒人知道,黃泉深處,未知的變化已經產生了。

    遊走在黃泉之上的擺渡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駕馭著孤舟,一路來到黃泉的最深處,一望無際的黃泉裡,出現了一個漩渦。

    奇特的韻律在黃泉之上浮現,黃泉擺渡人,走到船頭,一動不動,靜靜的感受著。

    黃泉之中,數之不盡的怨靈邪祟,如同炸了鍋一般,瘋狂的湧向那個漩渦。

    他們就像是一條條錦鯉,爭相奔向了龍門,哪怕他們都不知道那個漩渦之下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們只知道,變化出現了,有變化就意味著有機會衝出黃泉。

    在這裡被困了無數年的時間,靈智早已經被磨滅,只剩下最後的本能,還在驅使著他們,還剩下已經化為本能的執念,在主導著他們。

    無數的怨魂厲鬼,瘋狂的撕扯著周圍的人,腳踏著一切攔路的存在,這一刻,他們似乎也不再懼怕黃泉擺渡人。

    黃泉擺渡人也沒有做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的職責又不是攔著這些冤魂厲鬼,黃泉河中的一切,都跟他沒有多大關係,他只是一個擺渡人。

    不多時,那些如同炸了鍋,在水面上不斷沸騰的冤魂厲鬼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缺口。

    年輕的三身,腳踏水面,踱步而來,所過之處,所有瘋狂的冤魂厲鬼,都會本能的讓開道路,去爭奪其他方向的路徑。

    三身週身,百丈之地,水面平靜如鏡面,一個冤魂厲鬼都找不到。

    她來到漩渦旁邊,靜靜的看著漩渦片刻,而後一步一步的走入漩渦之中,直到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黃泉擺渡人站在船頭,微微欠身一禮,算是送別。

    ……

    同一時間,黑林海之下,一條被完全隱藏在大地之下的陰河裡,彷彿忽然被人投入了染料。

    原本清澈見底的陰河裡,泛起陣陣昏黃,而後便又像是有無數的鮮血滴落進去,讓整條陰河,泛起了陣陣血黃色。

    無數扭曲的畫面,在整條河上,不斷的浮現,河面之下,無數生靈的嘶吼、哭泣、低語、朗誦等等聲音,交織成一大片嘈雜的嘩嘩聲,與河水翻騰的聲音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這就是當年破碎之後,墜落到大荒的一部分忘川,被深深的掩埋在黑林海之下,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裡面的血黃色,也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沉澱,所有的一切,都仿若靜止了下來,就算是有什麼傢伙閒的沒事幹,跑到黑林海裡用蠻力挖出來一條通道,好死不死的通到了這裡。

    那對方八成也什麼都發現不了,要是對方不小心跌入這段忘川裡,外面也不會有人知道,甚至對方自己都未必會知道。

    如今,內部泛起的一絲漣漪,卻將這片徹底沉寂下來,原本可能沉寂到永遠的東西,重新攪起。

    變化也隨之出現了。

    其中一段河流裡,從血黃色裡,抽離出來了一部分紅橙色,這些顏色,不斷的匯聚,在血黃色的河流裡,隔絕出來一塊只有紅橙色。

    而後那些顏色不斷的凝聚,一個閉著眼睛的人影,無聲無息的從水面之下升起。

    他長髮紮在腦後,一身簡單的長衫。

    紅橙色的水流徹底凝聚出來他的身影之後,顏色隨之褪去,變成一個模樣挺普通的男子。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打量著四周的一切,揉了揉腦袋,就像是剛剛從跨越了很久時間的沉睡之中甦醒,整個人都還有些不在狀態。

    良久之後,他長歎一聲。

    「竟然會在這裡甦醒了,既然我會甦醒,便代表著,亡者之界已經出現了吧。」

    男子腳踩在忘川水面上,順流而下,不知多久之後,他再次從上遊走了下來,回到了原地。

    他眉頭微蹙,有些不解。

    「既然我已經甦醒,而且只有生前的一部分記憶,那麼,忘川必定也是在亡者之界出現了,為什麼我走不過去?

    是跟預料的不太一樣,還是當年本尊留下這一部分的時候,另有安排?」

    男子閉目思忖,他本就是記憶所化,而且只是一部分。

    當年府君留下後手,當然不可能只有一樣。

    所謂的記憶流派也好,意識流派也罷,爭的只是理念,不在乎這些的,當然是什麼有用來什麼了。

    從五大水脈凝聚出來開始,就已經是在為以後佈局了,以最後的結果會成功來作為參考的,中間的過程,除了是鋪墊之外,本身就是在為以後創造有利的條件。

    忘川本來就是府君一手所創造出來的,能被記憶流派的人,當成了避禍的絕佳之地,沒道理府君自己不用吧。

    留在這裡的一部分記憶,的確是刻意留下的。

    而且還將記憶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生前的,一部分歸納到死亡之後。

    若是亡者之界出現,那影響甚大的五大水脈,尤其是忘川,若是也能在亡者之界出現。

    蘊含在忘川之中的記憶,也必定會有明確的生死劃分。

    如今這人揉著腦袋,前後對照記憶,發現缺失的部分,似乎不止是死後的記憶,一切都變得頗有些混亂。

    按照腦海中還記著的這部分規劃,當年推演出來的亡者之界,是根本不可能讓人隨意跨越的,甚至可能是沒有辦法,徹底跨越生死兩界。

    忘川的存在,本身就是參考了記憶流派的一些觀點和法門。

    肉身、力量、神魂,統統都無法跨越的話,那麼只是單純的記憶,就未必不可能了。

    單純的記憶,只是信息而已。

    亡者之界不可能阻止這種信息的傳遞,因為只要亡者之界出現,那麼所有亡者,在進入亡者之界的時候,本身就是信息的傳遞,映照到亡者之界了。

    以忘川作為橋樑,跨越生與死的界限,將本身不蘊含力量,又不是實體的信息,循著兩部分信息的同根同源,作為指引,得以傳遞。

    這就有了兩個可能,一個是生者世界的這部分過去,一個是亡者之界的那部分過來。

    如今的情況,男子發現,這裡的情況,根本不適合對面過來,而他發現缺失的那部分記憶裡,可能都是些不怎麼好,瘋癲之中,帶著點臆想的記憶、雜念。

    那麼,他就必須過去了。

    但他過不去了。

    他沉思了許久之後,神情有些怪異的得出一個最簡單的結論。

    亡者之界的那部分,消失了。

    消失的乾乾淨淨。

    只有徹底消失的乾乾淨淨,才會失去作為指引的作用。

    良久之後,男子啼笑皆非,一時不知道如何說了。

    當年他的本尊,創出忘川,最初的本意,似乎就是為了丟掉那些雜念,丟掉一些不可抑制服下拿出的念頭,一些不想要的記憶,讓自己變得純粹。

    本意呢,又不想做絕,心有窒礙,無法完全丟棄掉,這件事本身就成為了掛礙。

    後來似乎浪費了很多時間,才弄出了一個兩全之策。

    哪想到,現在真的有需要到那些一直不需要,偏偏還沒法可以無害的徹底湮滅的東西時。

    那些東西卻徹底消失了,消失的徹徹底底。

    當真是……

    造化弄人。

    男子思來想去,輕輕一跺腳,忘川水面上,便泛起一圈圈漣漪。

    那一圈圈漣漪,擴散之後,力量在不斷的積聚,化作巨浪,翻騰而起,整段忘川支脈,都仿若一條沉睡的巨龍,驟然甦醒。

    大地被巨龍翻身的力量攪動,發出一陣陣低沉的轟鳴聲。

    力量順著大地傳出去,一時之間,震動在黑林海的中心產生,從最初的數十里,轉瞬便化作影響到上萬里的大地震。

    山川開始改變地貌,有些地方山脊隆起,有些地方,大地裂開了裂縫,裂縫崩開,不斷的深入到地底。

    片刻之後,男子抬起頭,頭頂的山石,裂開一條綿延十數里,寬有里許的裂縫,頭頂上的天光,投射下來,映照到下方的忘川裡。

    ……

    亡者之界,秦陽正在跟紅鴞、埋老頭、無顏聊以往的事情。

    忽然間,其中一段忘川支脈上,開始出現了變化。

    一圈圈漣漪擴散開,隨著波紋擴散,漸漸的掀起巨浪,短短幾個呼吸之後,便見那段支脈,如同瘋狂的巨蟒,不斷的扭動了起來。

    幾人面面相覷,看了半晌,也沒見那裡有什麼變化,河水依然清澈見底,也沒有什麼人出現。

    等到浪潮平息下來,秦陽眼裡放光,直接衝了過去。

    哪怕他第一時間開了二檔思字訣,也什麼都沒有感覺到,那裡似是無風起浪,忘川自己抽風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這裡的任何變化,都要有誘因的,唯獨不可能是忘川自己,有一部分忽然抽風了。

    秦陽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生者世界的忘川,映照過來的影響。

    那邊有人在做什麼,影響到了這邊。

    尤其是最初的漣漪擴散開的地方,肯定是對面有人。

    「你們能做到這一點麼?」

    秦陽盯著平復下去的浪潮,問了其他三人一句。

    其他三人一起搖了搖頭。

    「我等現在在這裡,凝聚出的身軀,都是要借助忘川的力量,根本掀不起如此大的浪潮。」

    「那你們說,誰能掀起這般浪潮,還能在另一邊影響到這裡?」

    秦陽問出口,心裡其實已經知道結果了。

    那三人的神情,不太自然,明顯帶著點敬畏,他們自然也猜到了。

    除了忘川的創造者之外,還能有誰?

    秦陽難掩心中的歡喜。

    府君啊,除了府君之外,還能有誰。

    現在秦陽有點相信了,之前那個有點瘋,自稱是府君的傢伙,可能真的是府君留下的一部分記憶。

    既然這裡有一部分,他將其斬殺了,另一面的府君感應到了,有點不太高興,倒也說得過去。

    秦陽感覺到,心裡的一顆大石頭,快要落地了。

    他已經很久沒感覺到這種感覺了。

    現在要有實錘了,他壓根不是府君往生。

    整個世界,對於往生這件事,他就是最大的權威,沒人會比他更瞭解了,哪怕他自己對於往生的瞭解,也是個二把刀。

    若他真的是府君的往生,亡者之界的忘川,和生者世界的忘川裡,就不會同時有府君出現。

    這一點他非常確定。

    說心裡話,秦陽還是個弱雞的時候,的確還曾幻想過,他是某個大佬往生而來,有朝一日覺醒記憶,一飛沖天,成為一個天下攻的大佬,看誰誰死,瞪誰誰懷孕。

    等到越來越強了,越來越多的人,說他是府君往生的時候,秦陽就特別抗拒了,那種你不是你的說法,讓他特別不爽。

    偏偏說的人太多了,他自己還會偶爾的懷疑一下。

    如今馬上就有實錘了,一樁心病也算是徹底要了結了。

    他急不可耐的來到那段忘川支脈,揮動塑料黑劍,一件斬出,力量衝入到忘川之中。

    這種對於實體完全是零傷害的力量,落入其中的時候,卻在水中斬出一道,綿延數十里的劍痕。

    水面向著兩側翻騰開,如同大地裂開了一條裂口。

    片刻之後,被斬開的裂口重新合攏,水面也恢復了平靜。

    秦陽靜靜的等著,看看對面是不是有反應。

    ……

    男子望著頭頂的裂縫,感受著自己此刻的樣子,思索著怎麼才能走出去,只是純粹的記憶,失去了承載,可沒法在忘川之外存在。

    他現在打開裂口,便是要等著曾經的部下,來接引他。

    正在他靜靜的等候時,河面上,一條數里長的劍痕出現了,河水自動向著兩側翻騰。

    但是轉瞬之後,河水便再次落下,恢復了平靜。

    男子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竟然有人能在那邊影響到這邊。

    也就是說,他方纔的動作,也影響到那邊了,還有人發現了,給他了回應。

    男子沉思了一下,再次輕輕抬起腳尖,在水面上輕輕一點,漣漪擴散開,再次掀起了巨浪,以他為中心,向著周圍擴散,奔騰出數十里才平復。

    秦陽等了半個時辰,終於再次看到,有一圈圈漣漪浮現,瀰散數里之後消失。

    這是對方給的回應。

    一念至此,秦陽以塑料黑劍為筆,在水面上不斷斬落,以上古的文字,書寫出一個個足有數里的大字。

    「你是府君嗎?」

    對面的男子沒正面回答,他念頭一動,以指代筆,點在水面上,水面自動湧動,浮現出幾個方正的大字。

    「你是誰?」

    秦陽看著水面湧動,隱約化作了三個字的字跡之後,轉瞬即逝。

    立刻明白,對方的肯定是府君,只有他才能如此對忘川施加這種影響。

    秦陽輕吸一口氣,繼續以劍代筆,斬出一行字。

    「我是你大爺!」

    毫無意義的怒罵,卻最能宣洩他憋了好久的一口氣。

    秦陽噴了對方一句,對方卻似乎不以為意,沒有什麼惱火的,轉而問了一句。

    「我可曾得罪過閣下?還望閣下告知身份。」

    「你等我回去了,你見到我,就知道為什麼了。」

    「那恭候閣下大駕。」

    「你知道如何從亡者之界回去麼?」

    男子看著這行字,沉默了許久,他只是本尊的一段記憶,很多事都是不清楚的。

    但他現在也感覺到了,對面這人似是極為不要臉。

    剛罵完他,又讓他等著,轉臉竟然就來問他怎麼回來。

    說真的,在他現在擁有的這段記憶裡,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但考慮到這人說話的語氣,似乎也並非跟本尊有大仇,更像是被本尊牽累,心有怨氣,而且從對方的話來看,見面就知道了,可能跟本尊還相識。

    沉吟了一下片刻之後,男子在水面上再次寫出一行字。

    「並不是很清楚,可能水脈是關鍵,幾條水脈,你自己試試吧。」

    秦陽看著那行字消失,再次確認,對面不是府君,應該只是放在忘川的一段記憶所化,知道的事並不多。

    一念至此,秦陽再次斬出一行大字。

    「等你本尊出現了,轉告他,我幫他擋了不少麻煩,大麻煩!」

    這一次,對方沒有再回話,秦陽手握塑料黑劍,看向那三人。

    那三個傢伙一臉驚悚,無顏率先開口。

    「閣下,應該可以斬掉我們剛才的記憶吧。」

    「對,我們什麼都不想知道,還請閣下幫個忙,斬掉剛才的記憶吧。」埋老頭連忙附和,客氣的不得了。

    「小兄弟,幫個忙吧,我們真的什麼都不想知道。」紅鴞的語氣裡也帶著點哀求。

    說完,這三人就伸出手,將剛才的記憶,單獨凝聚出來,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秦陽。

    他們三個,能苟到今天,本身就都不是什麼善茬,當然明白,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一點好處都沒有。

    易地而處,他們自己都覺得,若是心有惡念憑空起,直接將他們三個也斬了,直接滅口是最徹底的辦法。

    只有不存在了,才是最好的保密。

    他們若是站在秦陽的位置上,還手握著針對記憶流派的大殺器。

    還被記憶流派藏在忘川的人發現,這貨能斬滅藏在忘川裡的人。

    他們十有八九是不會願意去相信對方。

    相信對方這種完全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存在,便會將自身置身於危險之中,對對方的信譽、道德寄予了極高的期盼。

    至於秦陽說的什麼,急公好義,心地善良……

    他們只會覺得驚悚不已。

    如今不等秦陽說什麼,他們便主動開口,一副求你幫幫忙的樣子,台階都塞到秦陽腳底下了。

    這還是看出來秦陽並非大奸大惡,極度自我的人,他們才敢這麼做。

    而且還是不得不這麼做,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秦陽看著這三人,眉頭一挑,暗暗感歎。

    果然啊,能活得久的人,還真沒幾個會無腦莽的。

    他其實真的不是很在意對方知道這些事。

    甚至還想把對方當成了見證人,證明真正的府君,還在生者世界苟著呢。

    把府君拉的仇恨,都轉移出去。

    轉念一想,這三個傢伙怎麼想的,秦陽也差不多明白了,也懶得去解釋了。

    大家都是陌生人,誰也別太信任誰,大家也都放心點。

    反正斬不斬都可以,無所謂。

    念頭一動,三劍斬過,他們三人凝聚出來的那段記憶所化的圓球,都被斬滅。

    斬滅之後,秦陽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留在原地的三人,微微一怔之後,恢復了過來。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了下來。

    「我們為什麼會出來了?」紅鴞疑惑的問了句。

    「我少了一段記憶。」埋老頭眉頭緊皺。

    「我少了兩段。」無顏沉聲道:「應該是之前遇到了什麼人,我們見過他,知道了什麼,並且會帶來很大的麻煩,所以被人斬了,對方有這個能力,卻沒針對我們,應該相處的還算不錯,那人應該也是比較好說話的得道高人。」

    紅鴞和埋老頭稍稍一想,微微鬆了口氣,這明顯是度過一劫。

    「你為什麼會少了兩段?」紅鴞瞥了一眼無顏,琢磨了一下,有些震驚:「你該不會是,趁機利用了一下那人吧?」

    話音落下,紅鴞連忙呸呸呸了幾聲,嘀嘀咕咕。

    「說錯話了,呸。」

    無顏沉默了一下,語氣變得低沉。

    「我隕落於一個絕世強者之手,他的形象種在了我的心裡,成為我的夢魘,哪怕是隕落之後,投入忘川避禍,也無法擺脫。

    有朝一日,若是我走出忘川,他必定會感應到我。

    如今,他種在我心裡的夢魘,已經不見了。

    紅鴞說的應該沒錯,我不敢說出他的名字,也不敢提到,在此之前,我也不敢提起這件事,生恐夢魘浮現,引起那人感應。

    所以,應該是我借用了方纔那人的力量,卻沒有說。

    可惜,我欠下大人情,我等卻皆已不記得對方是誰。」

    「我覺得有這種能力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一個人。」埋老頭指了指腳下的忘川。

    這說的就是忘川的締造者,府君。

    說到這,紅鴞看向其中一段支脈,細細感應了一下之後,一臉驚愕。

    「那個自稱府君的傢伙,竟然不見了。」

    「無顏,你不會真的說對了吧,他真的是府君留在這裡的一部分記憶?我們剛才到底知道了什麼?」埋老頭有些震驚。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要去猜。」無顏丟下一句話,散去了身形,重新消失在忘川裡。

    「說得對,知道的太多,死的快。」

    三人相繼重新融入忘川裡,不再去多想。

    但實際上,他們其實都有一個猜測,剛才他們見到府君了,府君收回了那段遺棄在這裡的記憶。

    ……

    秦陽要是知道,那幾個苟到底的傢伙,會怎麼猜,指不定就會將他們全部砍死了拉倒。

    剛得到了實錘,心裡鬆了口氣,這幾個傢伙,又瞎猜著,給繞了回去。

    一路順著忘川,繞了小半圈,繞到下一條水脈,葬身河。

    這裡什麼都沒有,純淨的跟第一眼見到的忘川似的。

    秦陽跳到葬身河裡泡了個澡,順帶著把當年融入葬身河裡獲得的水身,升級了一下,再什麼收穫都沒有了。

    繼續繞了小半圈,來到了黃泉水脈。

    秦陽站在黃泉岸邊,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黃泉裡,應該也是什麼都沒有的,哪想到,黃泉裡無數的陰魂怨靈,正跟一群缺氧的鯉魚一樣,在水面上瘋狂的蹦躂,似乎想要脫困而出。

    秦陽順著轉了一會,在無邊黃泉中心,發現了一個漩渦,那裡有源源不斷的怨靈厲鬼衝出來。

    感受著黃泉的氣息,秦陽心神狂跳,內心壓制不住的喜悅浮現了出來。

    轉了一圈,弱水、忘川、葬身,全部都去過了,沒想到,黃泉這邊竟然真的能連通生者世界的黃泉。

    他差點沒忍住,直接進入黃泉。

    能冷靜下來,因為他看到了年輕時的三身,從漩渦之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

    三身走出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秦陽,她的目光,從黃泉河的中心,越過空間,定格在秦陽身上。

    她只是平靜的掃了秦陽一眼,便不再理會,自顧自的來到黃泉岸邊,想要邁步走出來。

    她的一隻腳,已經抬起,邁出了黃泉,她眉頭微蹙,眼睛裡開始浮現出複雜的神采。

    她喃喃自語。

    「我放不下。」

    她的腳定格在那裡,而後慢慢的將腳收了回去,重新站在黃泉的邊緣。

    秦陽暗暗鬆了口氣,心臟都差點開始重新跳動了。

    得虧他的氣質大變,氣息、力量等等,都跟生前不一樣,最關鍵的,還套了馬甲。

    秦陽暗暗慶幸,得虧套了馬甲,不然的話。

    萬一三身走出來了,第一個要打死的人,肯定就是他。

    說實話,他現在都不知道,三身道君,到底是算死了,還是算沒死。

    他也不清楚,眼前這個年輕的三身,到底有什麼實力,能在這裡發揮出什麼實力。

    細細想想,當年三身還活著的時候,一人威壓整個大荒,把恐懼帶給沒一個生靈,能讓各族各個勢力,都一同針對,最後靠著開掛,才勉強弄死了三身。

    各方面的實力和威懾力,絕對比巔峰的嬴帝還要高。

    哪怕只是一部分也還是躲著點吧。

    這麼久過去了,再次看到對方那標誌性的桃心劉海,秦陽都還是會忍不住生出一種要拉她出來的感覺。

    他的實力早就今非昔比,年輕的三身,什麼都不做,卻還是能影響到他。

    說心裡話,他現在看到留著桃心劉海的妹子,都會下意識的覺得對方不好惹,肉身都會本能的緊繃起來,隨時準備爆發。

    秦陽悄悄的後退,能拉開距離,最好還是拉開距離的好。

    哪怕現在看到黃泉,似乎真的能通到生者世界,秦陽也不敢踏入了。

    這個年輕的三身,從那邊走了出來,也依然走不出黃泉,他也不覺得自己比三身還要強。

    還是從長計議,先徹底搞清楚了,風險評估完了再說。

    急也不急於這一時。

    雖然他自我感覺,黃泉以執念困人的手段,以他現在的實力,已經可以鑽空子鑽出去了。

    只要黃泉河的困人規則,跟亡者之界裡的黃泉之地一樣,那他就沒什麼問題。

    就怕有那麼一絲差別,變成了天差地別。

    秦陽準備離開,去找找傳說中的血海,看看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四條水脈都去過了,沒道理血海不去。

    跟那個十有八九是府君一部分的傢伙隔空聊天,對方都說了去水脈看看,如今看起來,水脈的確是出路。

    站在黃泉岸邊的少女,轉頭看向秦陽,似是有些好奇的道。

    「我好像見過你。」

    秦陽腳步一頓,回頭望去,對上那純淨的猶如琉璃,纖塵不染的眼睛。

    心中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絲愧疚感和罪惡感,他怎麼就把這種少女,狠心丟進了黃泉裡呢。

    「艸!」秦陽低喝一聲,強行震碎了那一絲罪惡感和愧疚感。

    他繼續後退了一段距離,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了。

    心裡惡狠狠的默念。

    長得好看,了不起麼?

    看起來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了不起麼?

    純淨如琉璃,了不起?

    默念完,秦陽心裡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個念頭。

    「抱歉,長得好看就是了不起。」

    秦陽捂著臉,繼續後退。

    完了,還是無法徹底消除影響。

    「大姐,你認錯人了,我長的比較大眾臉,誰看我都覺得親切。」秦陽隨口敷衍了一句。

    「那你知道,怎麼走出這裡麼?」

    「知道,只要放下,隨便就能走出來。」

    「可是我放不下。」少女喃喃自語,語氣也變得有點低落。

    秦陽張開嘴巴,就要壓制不住,脫口而出如何鑽空子的時候,飛速的摀住自己不聽話的嘴,轉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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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3 00:24: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七章 人設從來不能信,大好人救少女出黃泉

  秦陽頭也不回的逃走,等到完全看不到少女的時候,才停下來,長出一口氣。

  實力越強了,反而愈發能感受到那種可怕。

  當面對對方的時候,很難生出惡意,只要一絲不好的念頭將要浮現,立刻會衍生出無盡的負罪感、愧疚感。

  意志力稍稍薄弱一點的,那少女站在那裡讓他殺,估計都沒人能下得去手。

  偏偏他現在非常確定,這並非那少女有意影響的,更像是一種被動的能力。

  當越是明白的時候,恐懼便會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秦陽甚至覺得,當年全天下的修士,都在恐懼三身道君,恐怕不僅僅是因為三身寶術所帶來的大恐怖。

  你身邊的人,可能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煉成化身,甚至你自己,都有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變成了化身。

  有一說一,秦陽自忖,他要是也在三身道君的那個時代,他也要加入到討伐大軍裡,說什麼都要把三身道君弄死。

  就算是現在,若是三身道君捲土重來,他也一樣會加入到討伐大軍裡。

  無關個人恩怨,僅僅三身寶術這一點,就足夠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大荒對三身寶術喊打喊殺,偷偷修行三身寶術的是有,卻也沒見誰能跟三身道君一樣,可以三身復三身,彷彿完全沒有什麼限制。

  回頭遙望著黃泉,秦陽頗為糾結。

  年輕的三身能來,證明了這裡的黃泉,肯定是連接著黑林海裡的黃泉河。

  而之前他在黃泉之地待的經驗,再加上一路行來得到的收穫,想要從黃泉裡跳出去,機會還是非常高的,冒險一點也是值得。

  然後,問題來了,同樣因為年輕三身的存在,他現在壓根不敢靠近黃泉,更別說跳到黃泉裡了。

  年輕的三身能說好像見過他,秦陽便自動把「好像」這倆字去掉。

  對方絕對是已經認出他了。

  所以現在,入黃泉最大的風險,就不再是黃泉這種有既定規則,如同一道數學題一樣,只要能破解就能解決的問題。

  最大的風險,立刻變成了完全不可控,風險指數還在直線攀升的年輕三身。

  思來想去,秦陽悶頭向著上古地府的下方奔去,還是去血海轉轉吧。

  到時候不行了再回來跟那少女聊聊。

  按照他們所說,這個血海在上古地府之下。

  這個「下」到底是不是地理位置的下,秦陽不確定,先去看看再說。

  一路向下深入,所見盡是虛無與混沌,秦陽沉思了一下,拔下一根頭髮,化出一個分身作為坐標。

  還有每前進一段,便留下一個分身作為坐標。

  再繼續向下,那種清晰的空間劃分,都會變成混沌,沒有上下四方,周遭萬年不變,恍若時光之河都不會從這裡經過。

  不知深入了多久,秦陽感覺到,自己已經迷失了。

  多遠不知道,多久亦不知道,掰著指頭數了數,只知道自己下了足足十七根頭髮的血本。

  懸立混沌之中,秦陽呆呆的飄在這裡,眼神裡帶著點茫然,喃喃自語道:

  「真迷失了啊,血海真的在上古地府之下麼?」

  然而,聲音卻沒有傳出去,只有他自己聽見了。

  下一刻,混沌迷濛之中,泛起一絲波瀾,秦陽剛剛出口的那句話裡,唯有血海倆字,在其身前凝聚成文字,再崩碎之後,化作回音,徐徐傳開。

  血海這兩個字的意,在混沌之中炸開。

  迷濛之中,有一絲血色,無聲無息的暈開,轉瞬便將整個世界化作了血色,秦陽所站的地方,泛起一絲波瀾,漣漪擴散的瞬間,彷彿揭開了一層薄紗,展現出一片絢爛的世界。

  秦陽回過神,已經站在了一片密林裡。

  密林裡陰氣森森,鬼影綽綽,一個個小鬼,嘶嚎著,咆哮著,面色猙獰的撲向前方。

  就在這時,一道閃耀的劍光從天而降,分化成萬千利劍,精準的洞穿每一個小鬼,轉瞬便見這些小鬼神形俱滅。

  這片密林,也在此時,像是暈開的水墨,消失不見,這裡再次化作了泛著血色迷濛。

  秦陽感受到身上似乎壓著什麼,回頭一看,就見方才神形俱滅的小鬼,化作一個個虛影,一個搭著一個的肩膀,最前面的那個,將雙手搭在秦陽的肩膀上,跟放風箏似的,掛在他的身後。

  秦陽一回頭,就見這些小鬼,眼神空洞,齊刷刷的看著他,空洞之中,卻蘊含著最純粹的惡意和恨意。

  秦陽一揮手,想要試圖撥開這些小鬼,但身後小鬼的身體,卻仿若一個不存在的幻影,碰不到,摸不著。

  秦陽眉頭微蹙,這裡就是血海麼?

  怎麼血海裡會出現這麼詭異的小鬼,這些小鬼到底是什麼東西?

  剛才浮現出的幻象,秦陽看的沒頭沒尾的,完全不明白是什麼。

  他扭轉腦袋,對上那些小鬼空洞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到什麼。

  轉瞬,那些恨意和惡意裡,便隱約有什麼東西,在這些小鬼的眼中,幻化出一些一閃即逝的畫面。

  第一個,像是什麼地方在辦喜事,一個個小鬼喜笑顏開,伸長了脖子,正在吸桌子上一把燃燒著的靈香。

  第二個,他們從黑暗之中被人放了出來,落入到一個邪道之手,被邪道強行煉成了怨靈惡鬼,當作炮灰。

  最後一個,便是他們被人一劍斬殺的畫面。

  秦陽看的一頭霧水,也就第一幅一閃而逝的畫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回憶了好半晌,秦陽啞然失笑。

  這不就是當年花想容抓走,逃出來的時候,順手撿走賣掉的那些小鬼麼。

  他一時還真沒想起來。

  主要還是印象完全不一樣了,當年這些小鬼裡,隨便拉出來一個可能都比他強。

  而現在,他看到這些小鬼,尤其是剛才浮現出的小鬼死時的畫面,自然能判斷拿出來,這些都是如今的他,打個噴嚏都能將其噴死百八十遍的小嘍囉。

  秦陽看著這些小鬼的虛影,頗有些無語。

  「你們這些傢伙,心思都扭曲了,恨我幹什麼?

  當年我只是把你們撿走賣靈石了而已,又不是我殺的你們。」

  可惜這些小鬼,卻還是跟風箏似的,掛的長長的,掛在他的身後,一動不動,不言不語。

  這邊還沒說完,後面又有新的東西出現,依然是鬼物,秦陽都想不起來對方為什麼會恨自己。

  再過了一會,出現個熟人,這個秦陽有印象,是他第一個用雷法劈死的人,當年那個商行的管事,名字忘了,只記得姓裘。

  這人出現之後,雙手搭在前面的鬼物身上,跟玩堆堆樂似的,不斷疊加。

  隨著時間流逝,有些是秦陽都沒印象的傢伙,他們死的畫面,秦陽也沒有印象,鬼知道這些傢伙到底是怎麼恨上他的。

  八竿子打不著的,也能強行來,跟神經病似的。

  要說真死在他手裡的,現在出現了,秦陽還能理解,都把人家宰了,還不准人家恨他麼。

  看著風箏線越來越長,後面的人越來越多,秦陽百無聊賴的看著,又是一大堆他完全沒印象的。

  甚至為了防止他忘記了,秦陽還專門在第一顆金丹裡掃了一遍自己的記憶和人生,的確跟這些傢伙沒有交集。

  都有些犯睏的時候,一個熟面孔出現了。

  紫霄道君。

  紫霄道君後面,葬海道君的虛影也出現,他搭在死對頭的肩膀上,直勾勾的看著秦陽。

  「喂,別人就算了,你們倆怎麼就恨上我了?

  葬海,不是我說你,你最恨的人,應該就是你前面這個傢伙吧,你瞪著我幹什麼?」

  秦陽感覺肩頭一沉,那種重壓隨著這倆貨的出現,立刻變沉了不少。

  偏偏他還碰不到這些傢伙。

  隨著這倆相愛相殺一輩子的混蛋出現,後面出現的越來越多,堆堆樂也來越多高。

  他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沉,讓他的腰身都有些難以直起來了。

  秦陽歪著頭繼續看,盤算著按照目前的趨勢,每個出現的,應該都是按照死亡順序來的。

  那嬴帝差不多也該出現了。

  這個傢伙出現,施加的重壓,恐怕會將他壓的戰鬥站不住了。

  誰想,新的虛影出現了,並非嬴帝,而是一身華服,面容自帶威嚴光環,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太微天帝。

  秦陽周身一沉,恍若被鎮壓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可下方明明也是一片迷濛,這裡也不分上下左右。

  秦陽歪著頭,看著太微天帝的虛影,靜靜的等候著。

  可能下一個就是嬴帝了。

  然而,依然不是,風箏線的最後,開始出現了亡者之界裡,被他斬滅的死靈虛影。

  一直到一堆他都沒有什麼印象的死靈出現,堆堆樂的最後,再也沒有新的虛影出現之後。

  秦陽才徹底確定,這就是全部了,再也沒有了,嬴帝沒有出現。

  趴在那被鎮壓的難以動彈,秦陽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是諷刺啊。」

  嬴帝死於他之手,最後竟然沒有恨他?

  不應該吧,要不是他,嬴帝也不會死,可嬴帝沒有出現,為什麼?

  秦陽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結論了,想來嬴帝最終是將自己的落敗,歸咎於自身能力的不足。

  並沒有無能狂怒,覺得自身的遭遇和結局,都是別人的錯,也沒必要去恨他秦有德。

  相比之下,秦陽還真沒想到,太微,連一個人族神朝的大帝都不如,竟然會恨他。

  這是將其隕落,權柄的消失,徹底消彌,歸咎於他秦有德。

  秦陽被趴在那裡,笑的合不攏嘴。

  這就是所謂的天帝,太微天帝啊。

  若是沒有嬴帝的對比,他還真沒發現其中的關竅。

  本來秦陽以為所有能跟他扯上一丁點關係的,哪怕只是在生前跟他擦肩而過的,曾經莫名其妙的恨上他一瞬的人,死後在這裡出現虛影。

  直到嬴帝沒出現,秦陽才明白,這是直接牽扯到死亡的,因為死亡而遷怒遷恨到他的,才會出現。

  哪怕對方的死亡跟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若對方死時,根本沒有恨他,便不會出現。

  仔細想想,他這些年見證過的死亡太多了,很容易就再找到了一些佐證。

  當年的差點將他煉成翁仲甲士的老梆子,沒有出現。

  衛虛空也沒有在這裡出現。

  當年在北境戰場上,隕落的將士,也一個都沒有出現。

  巡天使裡,隕落的人也沒有出現。

  太多太多了。

  秦陽重新回頭,仔細看了看這些虛影,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有,從這裡就能反映出來,哪些人死的時候恨他。

  重新找了一圈,秦陽不禁感嘆,還是凡人多啊,明明跟他敵對,還死在他手裡的人,最後卻沒有將一切的失敗,都歸咎於他的,只有嬴帝一個人。

  老嬴也是個敞亮人啊,反正現在大家的恩怨已經了結了,要是他媳婦沒有灰飛煙滅,以後能在亡者之界見到了,就給老嬴送過去得了。

  讓老嬴能徹底瞑目了,省的還剩下個大執念,在那裡掛機,怎麼都無法解脫。

  真能碰上了,權當作好事吧。

  不過現在麼,還是想想怎麼離開血海吧。

  血海的確跟其他四條水脈不太一樣,明明都進入血海了,血海卻還沒有出現。

  當他點出了血海之後,血海才隨之浮現,而他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進入了血海。

  沒有正常的水脈邊界,只有存在和不存在兩種狀態。

  秦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的血海,跟當年的血海不一樣,他想像中的血海,沉落在上古地府的最下面。

  應該是看起來就像是一方鮮血匯聚成的海洋,那些血水,全部都是眾生留下的各種污穢沉澱匯聚,是天底下最險惡的地方,修士沾之必死,法寶沾之則被污穢報廢。

  所以,這鬼地方,就算是府君自己也不願意來,來過的人全部都死了,知情的是打死不會來。

  哪想到,這裡的所謂血海,竟然是這幅鬼樣子,只有存在和不存在,當你發現血海的時候,必定已經身處其中了。

  這麼搞的話,當然沒有人知道具體了,知道的全部都死在這了。

  難怪府君自己都不來,這傢伙搞出來的什麼瓜皮地方,還跟其他四大水脈,並列五大水脈之一,這不是坑人的麼。

  想到之前跟府君的一部分聊,這貨看起來挺好說話的,被噴了都不發火,反而先問是不是以前得罪過閣下。

  秦陽想到府君那部分最後說的那句話。

  怎麼從亡者之界離開,回到生者世界,他也不太清楚,但是幾條水脈呢,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你瞅瞅這種模稜兩可的話,現在怎麼看都不太對勁了。

  忘川裡出了個自稱府君的傢伙,這個傢伙,十有八九還真是府君留下的,再加上忘川還能當作跨服聊天平台,傳遞信息。

  後面的黃泉,似乎更是直接連通了兩界。

  秦陽當然覺得,五條水脈,肯定都是府君當年佈置的後手,用來勾連生死兩界。

  這個時候,只剩下最神秘的血海沒來,秦陽能不來麼。

  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就是個坑。

  現在秦陽覺得,府君那一部分,絕對是故意坑他的。

  證據?還要什麼證據。

  兩邊忘川裡,同時出現了一部分,要說這不是故意留下的一個後手,秦陽肯定是不信的。

  現在其中一部分,被他砍的直接消失,還是消失的徹徹底底的那種。

  對方通過他可以在忘川上留言,影響到對面,判斷消失的那部分,就是死於他之手。

  完全合情合理。

  最後不經意間給他挖個坑,等著他跳進去,報了一劍之仇。

  秦陽被鎮壓的無法動彈,暗道終日打雁,最後讓雁啄了眼啊。

  他一生經營出來了一個人設,到死了都還是那樣,那說人設其實已經不是人設,他本來性情如此,也沒什麼毛病。

  當年他利用自己愈發穩固的人設,可以非常輕易的讓人相信他。

  到了亡者之界亦是如此,大家都挺容易相信他的,當然,絕大多數時候,秦陽做的事,也的確跟人設一樣。

  正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天下無好人。

  玩了一輩子的花活,卻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別人也能玩……

  想到所有有關府君的信息,所有人,對府君的印象似乎都挺好的。

  哪怕是酆都大帝這邊的人,對府君也特別的尊敬,在酆都一系裡混跡了這麼久,還真沒聽說過,提到府君的時候,誰會說府君這個瓜皮。

  就算是黑影,死於秦昆之手,被亂刀砍死,活活鎮壓到世界徹底崩碎,說起來的時候,也只會說秦禿頭這個瓜皮,提起府君的時候,還是很尊敬的。

  這就是人設啊。

  這貨經營了一輩子的人設。

  以至於聊了那麼幾句的時候,秦陽也會自然而然的覺得,跟想像裡的府君,似乎沒什麼區別,府君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要是再多聊幾句,可能就會察覺到不一樣了。

  還是覺得對方只是一部分記憶,就大意了啊。

  能一路坐到那個位置的,身為上古地府的兩大巨頭之一,能是什麼真君子麼。

  真君子坐不到那個位置。

  歸根到底,還是被人設先入為主了。

  陰了別人一輩子,現在想當一個好人了,卻反過來被人陰了。

  秦陽被鎮壓的無法動彈,開始瞎想八想,他覺得,自己要是真死了,以後府君來這裡的時候,自己肯定會趴在他肩膀上,他可沒有那麼大氣。

  壓力很大,但也僅此而已了,他的肉身是原裝的,再加上不斷增強,還有第三顆金丹的特性加持,不算恢復能力,也已經算是有點不朽不壞的意思了。

  僅憑這些玩堆堆樂的虛影,還真的壓不死他。

  而他又是死人,也不存在壽元耗盡的問題。

  算了,還不如被壓死了痛快。

  秦陽回頭再瞥了一眼,那些傢伙,依然是一起直勾勾的盯著他,沒有半點變化。

  秦陽閉上眼睛,意識沉入海眼裡。

  自從上次,這個只進不出的海眼魔石,吐給他一些信息之後,海眼魔石跟之前已經有了一些區別。

  秦陽明顯的感覺到,海眼魔石在不斷的吞噬之後,威能似乎更強了一些,而且他對海眼魔石的掌握,也明顯不一樣了。

  以前被鎮壓在海眼魔石之下的東西,他自己也沒辦法拿出來。

  現在能鎮壓的多了,鎮壓的力量更強了,偏偏他卻能拿出來東西了。

  秦陽甚至覺得,他死後海眼沒有崩塌,將他直接吞噬進去,恐怕也是因為這件先天之物。

  伸出手,拿出了被鎮壓在下方,失去光澤的權杖。

  這是太微的權柄,也是太微被湮滅之後,最後留下的東西。

  當年他將權柄丟入海眼鎮壓的時候,都很是勉強,只能鎮壓住一時。

  還是真正的進入死亡的世界,靠著世界才徹底將其抹去。

  若是有朝一日,他帶著這個權柄,回到了生者世界,太微是不是就能再次復甦了?

  這個權杖是必須要處理掉的。

  眼下的血海,的確是最合適的地方了,只能進,不能出,還屬於亡者之界。

  之所以要現在解決,是秦陽剛才就想好了要怎麼去試試解決堆堆樂的問題。

  他其實一點都不慌,只是記了府君一筆而已。

  哪怕真的被困死在這裡,他還有最後一步棋可以走。

  不要肉身了,也不要力量了,直接往生出去重頭再來。

  這些年在亡者之界瞎搞,又不是真的瞎搞,研究出來的路子,積累的東西足夠多了。

  睜開眼睛,秦陽念頭一動,海眼裡的權杖,出現在他手中。

  權杖依然是失去了光澤的狀態,被拿出來之後,也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出現一堆亡靈,趴在權杖上玩堆堆樂,太微天帝也沒有出現。

  掛在他身後的亡靈風箏線裡,太微形象的虛影,也依然直勾勾的看著他,根本沒有去看權杖一眼。

  這讓秦陽頗有些失望,他還以為太微天帝,會從風箏線上跳下來,奪走權杖錘爆他的狗頭。

  也就是說,這個權杖,在這裡,其實只是一個寶物而已。

  而身後這些亡靈,也並非是亡靈,只是某種力量,在血海中具象化出來的形象而已。

  既然是某種力量,某種規則……

  搖了搖頭,暫時收起權杖,秦陽再次拿出一顆先天蟲殼,準備修行永恆煉獄的第四層,凝聚第四顆金丹。

  修行的法門早已經爛熟於心,該參悟的早已經參悟的差不多了。

  如今修行,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隨著先天蟲殼綻放光華,懸在他的囟門之上,雙臂搭在他肩頭的鬼物,扭曲著化作一縷青煙,從先天蟲殼的縫隙裡,沒入其中消散。

  後方的鬼物的雙臂,也在同時,搭在了他的雙肩上。

  隨著前面的人一個個沒入其中,先天蟲殼上開始泛起一絲血色的光暈,秦陽也感覺到那種將他鎮壓在原地的龐大壓力,開始逐漸減少。

  紫霄道君,沒入其中,葬海道君,沒入其中……

  到了最後,連太微的形象也扭著化作青煙,沒入其中。

  所有的壓力盡祛之後,秦陽直起身,趺迦而坐,繼續醞釀金丹。

  但這一次,先天蟲殼沒有自己變得圓潤,身為蟲殼的裂口,依然存在。

  他的力量,似乎已經不足以讓這顆先天蟲殼,承載那些力量的時候,去補全裂口,將其化作一顆無缺的金丹。

  秦陽拿起權杖,敲了敲。

  質地絕對足夠高級,若是能當作材料……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出現,就再也壓制不住了。

  沉思了良久之後,秦陽將權杖投入到第四顆金丹裡。

  權杖顫抖著,慢慢的變得彎曲了一點,隨著第四顆金丹,開始將周圍那些像是開了模糊特效的血色迷濛,一起吞噬進去的時候。

  被折彎的權杖,終於崩斷成兩半。

  其內的神威、權柄,所有可能在生者世界,都可以算是最頂尖的東西,在這裡,卻連存在,都不可能。

  要麼,去更改整個世界,要麼就被整個世界的規則壓制抹去。

  這是最徹底的湮滅,從規則層面上,直接否定了。

  太微最後一絲,可能還能復甦的希望,徹底消失不見。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太微天帝。

  權杖崩斷之後,化為齏粉,融入到先天蟲殼裡,將最後一絲縫隙補全。

  以消耗了一個天帝的權柄,煉成了一顆金丹。

  秦陽覺得,甭管金丹內是什麼力量,現在恐怕也已經翻不起來天了,缺陷補全,這些力量便會屬於他了。

  金丹從他的囟門落入,垂落到道基之中。

  道基之上,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個寶台,讓金丹落在其上,與道基融為一體。

  四顆金丹交相呼應,連帶著其他三顆金丹的力量,也在此刻開始慢慢的增強。

  秦陽俯瞰第四顆金丹,其內的力量,不斷的變化成一張張面孔,都是那些被吞入其中的力量所化。

  念頭一動,一絲血光,自第四顆金丹裡溢出,繚繞在他的手掌上。

  秦陽舉起手,並掌做刀,對著眼前的迷濛,斬落而下。

  霎時之間,迷濛被斬出一條通道,秦陽也在這片,不分上下四方,時光猶如停滯的世界裡,感應到了自己的分身。

  最近的一個分身,在他腳下的方位。

  秦陽沒急著走,而是閉著眼睛,繼續細細感應血海裡的一切。

  這一刻,血海才算是真正的展現在他面前。

  這裡,也的確是五大水脈裡,本身最契合亡者之界的,最能作為生死通道的。

  血色的迷濛,向著兩側劃開,一滴滴血水凝聚出來,在他的腳下凝聚,轉瞬便化作條條細流,再轉眼間,便化作了濤濤血海。

  無窮的惡意和恨意,充斥其間,似是再也沒有比這裡更接近死亡的地方。

  唯獨秦陽腳下,有一條被他展開的通道,可以通向血海外面。

  秦陽靜靜感受,有些貪婪的捕捉血海徹底表現出來的神韻。

  他此刻彷彿已經感受到,當年府君弄出血海時的樣子,當時的一切,都在他心底展現出來。

  良久之後,秦陽將一切都印入到第四顆金丹裡,只留下了一些他現在需要用到的東西。

  比如,除了往生之外,怎麼真正的跨越生死界限。

  同樣,也知道了,他這次若是沒有解決那些玩堆堆樂的幻影,那些幻影還會隨著時間流逝,不斷增加,直到徹底將他融入到血海裡為止。

  如同血海只有存在和不存在兩種情況,他也只有死在這裡,或者掌握這裡的力量走出去,這兩個選擇。

  秦陽忍不住拿出小本本,給府君實實在在的記了一筆。

  「府君是個老銀幣!」

  然後再在「老銀幣」這三個字上,畫個了圈,標記重點。

  這次要不是被陰了,秦陽都敢把自己的頭摘下來當球踢。

  看,這就是秦陽之前說的,不用做什麼,只需要說幾句話,就能在不知不覺之中,把人坑死。

  以後誰的人設他都不會信了,尤其是那種眾口一詞,印象都差不多的人設,必須要重點關注,第一時間升起警惕。

  有這種人設的,都給老子爬。

  秦陽衝出了血海,身後的濤濤血海,頓時消失不見,放眼望去,只有無盡的混沌。

  順著最近的一個分身坐標,趕了過去,沒捨得將分身崩碎了,將其塞進海眼裡,讓他在裡面繼續參悟東西去,他也不在乎那點力量消耗。

  一路順著坐標衝回來,十七個分身,一個不少的全部塞進海眼裡。

  想到剛才在血海得到的信息,秦陽再次來到了黃泉河邊,他要驗證一個推測。

  秦陽靜靜的等著,果然,不一會兒,那眼神純淨入琉璃的少女,便腳踏水面而來。

  她站在河邊,睜著大眼睛,略帶一絲好奇的看著秦陽。

  「你別說話!」秦陽趕忙先堵住了對方的嘴,閉上了眼睛。

  他心中升騰而起的惡念,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間,便化作山崩海嘯般的罪惡感,愧疚彷彿要將他淹沒。

  秦陽施展狂暴,再進入到殺手秦陽的狀態,這才能無視那種力量。

  他閉著眼睛,毫無感情的道:

  「你可能是年輕時的三身道君,當年那位還天真善良的若冰,你也可能是三身道君心底的柔軟和善意。

  但我現在,徹底明白了,你最核心的地方,到底是三身的哪一部分。

  你最根本的本質,其實就是三身道君最大的執念啊。

  只有這樣,你才能非生非死,能從黑林海的黃泉,直接來到亡者之界的黃泉。」

  那少女如遭雷噬,呆愣當場,腦海中仿若有一聲驚雷炸響。

  「執念啊……執念啊……執念……」

  她那空靈而純淨的眼睛裡,開始浮現出一些複雜的情緒,再也不可抑制。

  她的眼中滿是痛徹心扉悲傷,足以燃燒天穹的憤怒,當那種力量攀升到極致的時候,她仰天嘶吼一聲,身形逐漸變淡,直到徹底消失在黃泉裡。

  秦陽睜開眼睛,長出一口氣。

  「這裡是亡者之界,而大執念,唯一應該待的地方,是黃泉之地。

  不用謝我,我秦有德最喜歡幹的就是做好事。」

  驗證了一下,果然如此啊。

  送那個少女去她該去的地方,絕對可以算是捍衛了亡者之界的規則。

  只要送她去了黃泉之地,那這個少女十有八九不會是原來的樣子了。

  大概率會如同那裡的嬴帝一般,作為最純粹的大執念,在黃泉之地裡,圈一塊地,老老實實的待在那裡。

  只要她的大執念不化解,那這個期限,應該就是沒有期限了。

  但若是她的大執念化解了,那更好,她本身就是大執念,化解了她就不存在了。

  身為一個改邪歸正的好人,要是能力所能及的幫她化解大執念,秦陽可以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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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3 00:24: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八章 毫不遮掩的坦誠,偷走你的記憶

  秦陽看著空蕩蕩的黃泉,深深的看了一眼黃泉中心的那個漩渦。

  這個漩渦,就是個坑。

  就算現在少女不在,他若是就這麼跳進去,絕對會死的很慘。

  不,應該說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只能動用他最後一張底牌,捨棄一切去往生。

  旁人求往生,的確是重新開始,再來一次的機會,因為讓他們直接回到生者世界重燃生機,他們也未必肯。

  因為那些人,有的年紀太大了;有的潛力耗盡;有的修行之路上,留下了難以彌補的缺憾。

  往生之後重頭再來,這是取捨之下,更好的選擇。

  但對於秦陽來說,往生的成本太高了。

  強到死了之後,都不會崩潰,融入了先天之物的道基,難以複製了。

  死了之後,都不會崩塌,被海眼魔石鎮住的海眼。

  以先天蟲殼,凝聚成的四顆金丹,除了第一顆之外,其他的,一顆比一顆難以複製。

  再來一次,他可能就不會是當初的狀態,第二顆金丹難以凝聚,沒有那個狀態了。

  第三顆更難,融入了真龍逆鱗,應該很難再找到一片真龍逆鱗了。

  第四顆最難,太微天帝的權杖,哪怕那個權杖什麼威能,什麼神韻都沒有了,作為材料本身,基本也是不可能再複製了。

  越來越強之後,秦陽的往生成本,便會越來越高,高到他現在,根本沒法承受。

  哪怕帶著所有記憶往生,重頭再來的時候,同樣的境界,他也基本不可能達到現在的底蘊和根基了。

  而底蘊和根基,屬於決定上限和潛力的因素裡,占比極大的因素。

  秦陽一直跟人說,他不能送自己去往生。

  只不過這個「不能」,別人理解的,和他要表達的意思,不太一樣。

  別人理解的不能,是沒有這個能力,做不到。

  秦陽說的不能,只是他不願意而已,就像是跟小孩子說,不能玩粑粑。

  所以秦陽說這話本身,還真沒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知道去往生的人,是怎麼走的,他也想過,把自己的資源和底蘊都抽出來,可惜,最重要的部分,都沒法抽出來重新當成資源了。

  就比如海眼魔石,只要他往生了,肉身飛灰煙滅,海眼自然不見了,海眼魔石也會隨之消失。

  秦陽看了一眼黃泉裡的漩渦,轉身離開。

  回想了一下這次被坑的事,秦陽終於想起來,他曾經也幹過類似的事,他想起了當年的幻海氏的長老和幻海剎那。

  當年他只是告訴對方通道在哪,事情本身是真的沒錯,但忽略了一個微小的細節沒提。

  結果,便是幻海氏的倆貨,毫無所知的迷失在未知之中,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

  那個一部分府君,現在也這麼幹,換個人來,基本就完蛋了。

  黃泉沒坑死,那就血海來,總有一個可以把人坑死。

  秦陽可不認為對方沒惡意,快拉倒吧,都是蹲牆角打黑槍的黑家雀,誰不知道誰啊。

  當年秦陽自己也一樣覺得,幻海氏的倆貨,無論死了還是沒死,都無所謂了,看對方本事吧。

  真要是不想坑人,就不會說出那些話。

  秦陽雜念翻飛,離開黃泉,先去找了個安全的地方,聯繫王百強。

  想要回去,準備的是必須得做的,冒險點也要回去。

  亡者之界裡的荒涼,還是讓他不適應。

  靜候著書頁裡缺失的一角恢復,秦陽投入其中,與王百強在夢中相見。

  「船長,你再不出現,我就要被人撕了。」

  王百強苦著臉,大吐苦水。

  自從他能聯繫上秦陽,的確在幽靈號這邊享受過一段超高的待遇。

  而且能隨隨便便的入睡,把前半生缺失的睡眠,一口氣補回來都行,再也不用擔心睡著了之後去變成另外一個人,體驗別人的人生,醒來之後弄不好就人格分裂。

  可是慢慢的,事情就不太一樣了。

  以他的實力,壓根用不著天天睡覺,初期的興奮感過去之後,個把月不睡也不會去想了。

  然而,問題來了,他不睡,就不可能聯繫上秦陽。

  尤其是新帝親自來問詢過後,而秦陽又一直聯繫不上了,幽靈號上一眾魔頭就再也壓制不住了,都有人開始給他下藥了。

  而且是他都察覺不到的靈藥,後面學精了,不隨便吃東西了,也沒用,靈藥被下到了空氣裡,只要接觸他的力量都能起效。

  而且還是有益的靈藥!

  昏睡之後,可以安神養元,對神魂、意識等等,都有極大的溫養作用,絕對算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了。

  後來他才知道,這些靈藥,都是木精靈培育出來的。

  有他當小白鼠,木精靈點亮的這條靈藥培育的支脈,簡直是一日千里,飛速進步,反正以他的實力,再加上前半生不眠,備受折磨打下的底子,基本不可能吃出問題,只會越來越好。

  後來他在影帝那煽風點火:看看這些人,把單純可愛的木精靈,都帶偏成什麼樣子了。

  然後影帝努力睜開眼睛,給他一個看瓜皮的眼神。

  人家木精靈培育的是真正的好東西,又不是來害人的,正兒八經的珍惜靈藥,還是神魂相關的,對於不少神魂受損的人來說,可是救命的東西。

  哪偏了?

  王百強臉上都快溢出苦水了,一手抓住秦陽的手臂,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船長啊,你看看我的眼睛,我的臉,都睡腫了。

  我這一覺都睡了一年了,上一年,一整年我醒著的時間,總共加起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他們不是人啊,你快管管吧,木精靈多好的孩子啊,都被帶偏了,再不管管,就真學壞了。」

  秦陽上下打量著王百強,有些震驚。

  「木精靈現在已經能培育出這麼強的靈藥了麼?」

  「……」王百強瞬間啞火,有話說不出了。

  秦陽乾笑一聲,連忙把重點拉回來。

  「這才過去多久啊,你都能在夢中抓住我了,而且手勁還不小。

  再說了,你睡著都能變強,還想怎麼樣?

  聽你說的,恐怕整個幽靈號,所有的這種靈藥,都用來給你了。

  做人要知足啊,百強。」

  王百強苦著臉,實在沒法說了。

  他的確是得到的好處很大,按照以往的進度,他自己全力溫養神魂,想要達到現在的程度,別的事情什麼都不幹,起碼也要千八百年的辛苦。

  問題是這個好處不是他想要的。

  他現在已經不想睡了,睡的夠夠的。

  「行了,我快要回去了,你把事情辦好了,以後都不會有人再給你下藥了。」

  「船長請說。」王百強精神一振,伸手一抓,手中便服下拿出執筆,準備記錄。

  「你先把大荒最近的情報給我。」

  伴隨著嘩啦啦的翻書聲,旁邊的牆壁,轟然倒塌,一座座書架,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書籍,陳列在書架之中,每一個書架上,都標注著時間。

  王百強引著秦陽來到其中一個書架。

  「船長,前面的都是上次給過你的,後面的則是還沒來得及給你的,收集到的所有情報,都在這裡了。」

  秦陽順著書架,一座一座的掃過去,大量的信息,都記錄在這裡,很快,秦陽就找到了一條好消息。

  嫁衣甦醒了,而且似乎又又變強了。

  秦陽暗暗鬆了口氣,真是太是時候了,說真的,他想要回去,有嫁衣這種強者幫忙的話,的確會穩妥很多。

  繼續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有些暫時關注不到了,沒那個精力,等到回去之後再說吧。

  很快,又找到一條有用的信息。

  黑林海裡出現了變故,出現了大範圍的地動,以至於地貌都發生了變化。

  有人在一條極深的裂縫之中,發現了傳說中的忘川,目前已經有好幾個頭鐵的傢伙,為了趕頭一波可能會有的機緣,折在了裡面。

  秦陽細細研讀了一下有關這一條的詳細記載,回憶著當時在忘川裡看到的動靜,差不多可以確認,府君的一部分,應該就在這裡。

  只不過另一邊的動靜,比亡者之界這邊大了不少。

  除了這些,剩下的基本都是往生者的資料,目前能被確認為往生者的已經有不少了。

  最出名的,自然就是三眼龍母的兒子。

  秦陽沒有過多關注這些,這些都只是用來分析總結的資料。

  「現在,最關鍵的情報,是在大荒找一下弱水和血海。」

  「這個?似乎沒有吧?」王百強有些不太確定。

  因為之前,大荒是連忘川都沒有的,黑林海坐落在那裡這麼多年了,若不是這次地動,忘川也不會出現。

  「肯定有的,放你一百個心吧。」

  本來他就有猜測了,如今基本可以確定,府君的一部分所在的那段忘川,就在黑林海裡。

  那麼上古地府的弱水和血海,必然會有一部分,在大荒存在。

  因為想要跨越生死的界限,要作為橋樑的,根本不只是某一條水脈。

  而是五條水脈!

  府君佈置了這麼久,若是有一天他出現了,來到了亡者之界,他總不可能讓自己被困死在亡者之界。

  若是想要回到生者的世界,逆向跨越生死的界限,就需要有方法。

  不會違背亡者之界規則,生死大規則的方法。

  五條水脈,便是鑽空子的橋樑。

  五條水脈,每一條其實都能勾連兩界,但單獨一條,都是沒辦法作為修士跨越界限的橋樑。

  就像黃泉,秦陽很早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的。

  黃泉能困住生靈,就是因為執念。

  放不下的大執念。

  所以,黃泉內無數的怨魂厲鬼,都不是黃泉困住了他們,是他們自己的執念,他們不願意放下,等同於不願意走出黃泉,寧願在那裡苦苦掙扎。

  年輕的三身能被困在裡面,不是她有大執念,而是她本身就是大執念。

  同樣的原因,她才能跟黃泉裡的無數怨魂厲鬼一樣,能穿過漩渦跨越生死界限。

  若是秦陽直接跳進去,根本不可能利用漩渦穿過去。

  能穿過那個漩渦的,只有執念。

  只有執念才能利用黃泉,跨越生死界限。

  他以後想要回去的時候,真正開始實施時,必須先一步解決年輕三身的隱患,不然的話,他十成十會送人頭。

  不先把三身送到黃泉之地,什麼也別幹了。

  洞穿了府君埋下的伏筆,秦陽找到了回去的辦法,知道這樣做,可能會有危險,那就提前做好調研,做好準備。

  同樣也因為如此,秦陽萬分確定,府君的一部分出現在大荒。

  那麼,大荒必定同時存在五大水脈,才能滿足跨越界限的條件。

  大荒有這麼多上古地府的碎片墜落進來,也必定不是巧合。

  秦陽說的萬分篤定,王百強也只能先應下了。

  「記住了,弱水找到的時候,一定要詳細記錄下來每一個細節。

  而血海的話,只需要找到疑似的傳說就行,千萬不要去探索,那種地方,入之必死。

  無論是誰,都不能去。」

  交代完事情,秦陽離開王百強的夢境。

  睜開眼睛,秦陽看著周圍盡職盡責守衛的分身,一臉欣慰,繼續將他們塞進海眼裡,不能浪費了。

  接下來的日子,秦陽開始了五大水脈到處浪的日子。

  遊走過葬身河的每一條支脈,穿梭過弱水的每個彎道,忘川都進去逛了好幾次。

  力求能對這幾條水脈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讓那種熟悉,變成滲入他骨髓的本能為止。

  從弱水走出上古地府所在,秦陽望著這片虛空,一時都有些不知道去哪了。

  他是太想回去了。

  思來想去之後,還是跟這裡的小夥伴道個別吧。

  若是失敗了,可能跟真正的死掉沒什麼區別。

  起碼要跟大秦魔門的大嘴和莫如山道個別吧,好歹也是掌門呢。

  再去跟道門的人說一聲,省的他們老想著讓他當什麼門主。

  哈哈哈,我回去了,不在這裡玩了。

  最後麼,要是能見到幽霧的另一半,說什麼也要順手將她鎮殺。

  從弱水出來沒過幾天,秦陽就先在半路上遇到了酆都一系的人馬,浩浩蕩蕩的遊走在虛空,向著上古地府殺了過去。

  秦陽躲在一塊碎片裡,遠遠的望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隊伍最中心的位置,大嘴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秦陽這邊。

  他的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無聲無息的靠近到秦陽所在的碎片。

  等到靠近之後,大嘴眼中的冷意,便隨之消失不見,還沒看到人,他已經感覺到了,藏在這塊碎片裡的,就是三掌門。

  大嘴落在碎片上,一步一步的走到另一邊,這種動靜,秦陽不可能沒發現。

  「原來是大掌門啊。」秦陽收起塑料黑劍,長出了一口氣,對著大嘴揮了揮手,示意大嘴趕緊過來:「別洩露氣息,上古地府的人,離這裡不遠。」

  大嘴有些糾結,要不要說出自己的身份的時候,秦陽便嘆了口氣,道:

  「大嘴,我要回去了。」

  「啊?回哪?」

  「回到生者世界,我發現了一個可以保留我一切的方法,有點危險,但是我想試試,萬一我失敗了,我就只能捨棄所有,重頭再來了,到時候,我可能就不記得你了。」

  秦陽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到了這個時候,就別再套馬甲了。

  他還是挺喜歡大嘴的,長的雖然醜了點,人還是挺不錯的。

  就像他說的,萬一失敗了,他就不會記得大嘴了,而大嘴記得的,卻只是衛誠實。

  「大嘴啊,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我也不瞞著你了。

  其實呢,我不叫衛誠實,這只是我很多化名裡的一個,其實我叫秦陽,字有德,秦有德。」

  念頭一動,秦陽露出了本來面目。

  大嘴長大嘴巴,瞳孔驟然一縮,整個人都快傻了,找了這麼久的秦有德,竟然就在他身邊。

  不等他開口,秦陽伸出手攔住了他。

  「大嘴,你先別說話,你聽我說就是了。」

  「你可別怪我,瞞了你這麼久,我是真沒辦法。

  我之前有個身份,是酆都一系,往生部的部長,掌握著可以送人往生的神通。

  可惜啊,我剛到這邊,就被酆都一系裡的一個蛇頭人圍殺,差點就死了。

  那蛇頭人說他是上古天庭的人,我哪敢信啊,萬一他就是奉了酆都大帝的命令來圍殺我呢?

  我實在沒轍,胳膊拗不過大腿,只能改頭換面,換個身份了。

  「這不會的。」大嘴立刻搖頭。

  秦陽翻了個白眼,道:

  「大嘴,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太單純了。

  什麼人都信,我跟你說,以後遇到那種眾口一詞,評價都差不多,實力還強,勢力也大的人,你就要留個心眼了,這種人肯定是表裡不一,又黑又陰。

  別看我,我不怕告訴你,我說的就包括我。

  尤其是我這樣的,所有人都稱讚的大好人,最要留個心眼防著點。

  你別看我到了亡者之界裡,到處幹好事,立牌子警示別人,送人去往生,專心做好事幾百年。

  其實我以前呢,坑過的人不少了,以前可真沒這樣。

  我最初立牌子純粹是好心,後來發現,立下了牌子,能引動神韻,就多了點心思。

  送人去往生呢,做好事吧,的確是有,其實也是我想知道,這個往生神通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是在收集數據呢。

  我可不是真正的好人。

  你看,我這種連續做這麼久好事的人,都這樣了,別人更別說了。

  尤其是那個府君,也是又陰又壞著呢,這次我就差點被他坑了。

  而且外面一直有人在散佈謠言,說我就是府君往生,我可去他娘的吧,這人不是壞就是壞。

  我看啊,府君是要回來了,這是要坑我去替他擋災呢。

  你別這麼看著我,你也不想想,還能去擋什麼災?

  酆都大帝唄。

  他們倆生前就敵對,這要是讓酆都大帝聽說了這個謠言,他甭管信不信,都肯定要先抓住我宰了再說。」

  「不能夠吧……」

  大嘴訥訥了半晌,整個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開始他看到秦陽真面目,還有點震驚,可是說著說著,他就有點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秦陽說到酆都大帝的時候,大嘴更是不知道說啥,心裡莫名的還有點愧疚。

  因為他剛才看到秦陽真面目,還真的想要直接先將秦陽拿下再說。

  可如今,他已經不想了。

  他開始糾結,秦陽什麼都說了,坦誠到這種地步,他卻還是沒說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其實……」

  秦陽拍了拍大嘴的大腦袋,搖了搖頭。

  「行了,你什麼身份不身份的,我秦陽交朋友,從來不在乎對方是什麼身份,也不在乎對方長的是不是好看。

  而且據我的經驗來看,長得好看的,反而都比較危險,比如我。

  大嘴啊,我在亡者之界裡,遇到的人裡,也就你和已經缺失一部分的修羅,最是實誠。

  修羅呢,其實是想讓我幫他找師傅,說難聽點,其實還是有點目的的。

  道門那邊呢,非要讓我當什麼門主,我是真不想當,但人家笑瞇瞇的跟我說,客氣的不行,伸手不打笑臉人,我也總不能直接翻臉了。

  咱倆結交,卻是真的什麼目的都沒,我不管你身份,你也不管我身份,你沒想利用我什麼,我也沒想著利用你去什麼,就是單純的結交。

  頂多就是建立個大秦魔門,咱們一起鬧騰一下,反而這樣是最好的。

  最近我忽然想明白了,玩人設的大佬,心都髒,早晚會因此翻車,善泳者溺,至理名言。

  別看,看就是包括我。

  所以,我就想著,在亡者之界最後的時間,起碼什麼都不想,這裡有個人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省的萬一我涼了,都沒人記得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只記得人設,可悲不。」

  這的確是秦陽真正的想法,尤其是見到大嘴之後,這種想法更強烈了,一禿嚕嘴,什麼都肆無忌憚的說了。

  說完之後,秦陽心裡舒坦了不少。

  反正他現在,是實在不想到最後了,別人記住的依然只是人設。

  「行了,大嘴,你也別感動了,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長點心,千萬不要太輕易的相信別人,尤其是這個世界,太危險了。

  謹守本心很難,做出選擇更難。

  我把你當朋友了,就希望你以後能順利點,別灰飛煙滅了。

  你要是想往生,我也可以送你去往生,不過,我跟你說實話,這個往生,我是真的沒法控制,風險挺高的。

  你要是不急的話,最好先等等,等到亡者之界演化的差不多了,等我把我的神通研究透了。」

  「三掌門……」大嘴眼神頗為複雜,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心中滋生,他也不明白這是什麼,總覺得心裡特別不好受。

  「噢,對了,你來這邊幹什麼?是要去上古地府探索麼?先別去了,那地方太危險了,而且裡面什麼都沒有,還有,別跟上古地府湊,也別跟上古天庭那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本來就是打算跟你們道別,現在正好碰到你了,省的我去找你了,你也別送了,我走了,咱們後會有期。

  要是我這次沒失敗,等我壽元耗盡,再來的時候,咱們再見。

  你別說話,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感動的不行,我都知道你要說什麼,是不是以前的人都嫌你醜,交不到朋友?

  哈哈哈哈,走了,你保重。」

  秦陽揮了揮手,跟大嘴到別,轉身消失在原地。

  大嘴趴在碎片上,愣了好半晌,滿心翻騰的心緒,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無聲無息的重新回到隊伍裡,大嘴趴在大輦內,腦海裡全是秦陽剛才說的話。

  他有心想要告訴秦陽他的身份,卻到最後都沒說出口,現在頗有些後悔。

  如今回到了大隊人馬裡,看著酆都一系形形色色的死靈,莫名的疏離感變得越來越強。

  直白點說,就是看這些傢伙,越來越不順眼了,越來越煩現在的身份。

  ……

  秦陽一路行來,沒找到修羅,也沒見到莫如山。

  倒是找到了道門的信息,這些傢伙找到了道門當年的祖庭,現在正在人為干預,加快祖庭重聚的速度。

  秦陽沒去見他們,寫下一張紙條。

  「我回去了,你們保重。」

  在紙條上施加了一點力道,讓其飄向道門那邊,秦陽轉身離開。

  片刻之後,有人感應到了什麼,拿到了紙條。

  大鬍子拿著紙條,臉上帶著一絲意外,低聲自語。

  「門主,這是要回生者世界了,他又走在我們前面了啊,看樣子,門主真的不是府君了……」

  ……

  再次繞回到弱水這裡,秦陽已經心念純一,真正毫不遮掩,不去想那麼多的坦誠了一次,內心的掛礙,也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這感覺還是挺舒服的。

  在這裡沒做完的事,還有不少,比如蛇頭人,還有幽霧,姑且就讓他們再多活些日子吧。

  等到自己下次壽元耗盡,再來這裡的時候,再送他們一個灰飛煙滅。

  投入到弱水裡,秦陽靜靜的等候著。

  幾年之後,再次聯繫王百強,他想要的信息,也已經拿到手了。

  疑似可能是血海的地方,找到了三個,具體是哪個,其實不重要。

  弱水也找到了一處,這個是嫁衣找到的,就在魁山裡,也只有那裡的一些特別的地方,才能容許弱水的存在,足夠承載弱水。

  至於葬身河,秦陽自己最瞭解,去過的葬身河太多了。

  「準備接引一下我吧,我要回來了。」

  信息傳遞出去之後,秦陽再次順著五大水脈的內圈,走了一圈,再次確認了一遍。

  而後先來到了黃泉,站在黃泉河邊,他將司相的印記,直接掐滅,化為虛無。

  而後他的身體一陣閃爍,仿若掉幀一般,進入到虛無與混沌之間,慢慢的,他的身體內,走出一個秦陽,一腳邁入到黃泉裡。

  這是秦陽的執念,所有的執念,都在這裡。

  執念化作當年還在青林城的自己,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黃泉裡。

  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他的第二顆金丹。

  秦陽再次轉身來到弱水,當他從弱水裡,走出來的時候,他的水身留在了裡面,這代表著他自己的神通。

  而後一路再來到忘川,將自己記憶,融入到忘川裡,同時消失的,還有他的第一顆金丹。

  秦陽的眼神空洞,循著本能,再次來到了血海,留下了他的自我意識,同時消失的,還有第四顆金丹。

  最後只剩下一具肉身,按照本能,來到了葬身河,沉沒在葬身河中,肉身承載的,便是第三顆金丹。

  就在這個時候,大嘴也帶著酆都一系的人,從外面順著葬身河渡河而來。

  他們看到了閉著眼睛,行走在葬身河裡的肉身。

  一個死靈,伸出手,正準備施展力量,將秦陽的肉身引出來的時候,他的身體,轟然崩碎,飛灰煙滅。

  大輦之內,滿身殺氣的大嘴邁步走出,森然的目光掃視了一圈。

  「誰敢動他一下,誰死。」

  大嘴讓人先走,自己則鎮守在葬身河上,跟隨著穿梭在葬身河裡的秦陽肉身,一起遊走。

  他不知道秦陽到底要怎麼回去,可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被人打擾到,說不定就會功虧一簣了。

  他跟著秦陽的肉身一起走,一個在河內,一個在河外,望著秦陽的肉身自言自語。

  「其實之前我就想說,卻沒說出口,我其實就是酆都大帝。

  但是這個念頭,是無面告訴我的,我以前從未懷疑過,可現在我不相信了。

  我覺得,我頂多是酆都大帝的一部分衍生而來。

  我生於酆都大帝,卻不是酆都大帝。

  我叫大嘴。

  我還是你的大秦魔門的大掌門,你說蛇頭人曾經圍殺你,還差點殺了你,你現在要冒險回到生者世界。

  那你的仇,就是我們大秦魔門的仇,我會報仇的。

  不管你是否成功,是不是以後還記得我。

  還有,我一點都不醜,只是嘴巴大而已。」

  大嘴對著秦陽的肉身,自己叨叨咕咕了好半晌。

  忽然,他看到,秦陽行走在葬身河裡的肉身,開始變得模糊,一點一點的消失。

  他忽然開心的咧著嘴笑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葬身河,葬不了秦陽的身體的,那只有一個可能了。

  秦陽的肉身要跨越界限了。

  「秦陽,一路順風。」

  同一時間。

  黃泉河裡,秦陽的執念,所化的稚嫩秦陽,邁入了那個漩渦。

  忘川裡,所有的記憶所化的秦陽,行走在特定的位置上,漸漸淡去。

  弱水裡,秦陽所有的神通秘術,一身所學,化作弱水之身,隨著遊走,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血海裡,秦陽的第四顆金丹,閃爍不斷,其內無數的人影閃爍,這是秦陽與大荒的聯繫,曾經的過往,以此為指引,帶著他的意識與自我,消失在血海裡。

  從這裡的血海,回到了大荒的血海。

  同一時間,其他四條水脈裡,屬於秦陽的一部分,都同時消失不見。

  那是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

  任何一個生靈,只要死了,都能來到亡者之界,區別只是出現的早晚而已。

  這是順流而下的歸宿,生靈的歸宿,就是死亡。

  但是亡者之界裡,任何一個死靈,都是沒法逆流而上,回到生者世界的。

  起碼目前演化出來的亡者之界,是不會允許這種存在的。

  但秦陽上次從血海出來的時候,才終於參透。

  他的往生神通,不就是送死靈回到生者世界的麼?

  為什麼可以?

  是往生神通,比亡者之界的規則還要強麼?

  快拉倒吧。

  那是為什麼?

  再加上年輕的三身,為什麼可以輕易的跨過界限,來到亡者之界?她也不是走的正常路線,而且秦陽可以非常確定,年輕的三身,還能輕而易舉的走回去。

  所有的一切綜合起來之後,一個早就擺在眼前的答案出現了。

  都不是完整的。

  往生而去的,可能只有最純粹的意識、自我,頂多再加個記憶。

  年輕三身,只是執念。

  而他本人,也通過了小七的靈香,意識跨越了生死界限,降臨到了香界。

  每一次,都不是完整的。

  亡者之界不允許的,只是不允許一個「完整」的死靈,重新回到生者世界復活。

  不完整的,已經有幾千次例子了。

  所以,想要回去,只能以不完整的狀態,分別走五條水脈回去。

  以血海的那一個秦陽為引,牽動其他四個,跟著一起回到大荒的五大水脈裡。

  ……

  一刀峽之下,那片如同水網的葬身河裡,秦陽的肉身,從無到有,從模糊到凝實,仿若從一個極遠的世界裡,順著葬身河走了出來。

  當他的肉身出現在這裡的那一刻,葬身河裡,無數的鬼物,便像是瘋了似的,瘋狂的衝向秦陽的肉身。

  這是最空空蕩蕩,卻又強大到可怕的肉身,簡直就是最完美的渡舟,足夠他們衝出葬身河。

  可惜,無數的鬼物,撞上去之後,他們沒有實體的身軀,卻恍若青石重重的裝在了玄鐵上,瞬間便灰飛煙滅。

  同一時間,秦陽的肉身力量,開始被引動,他閉著眼睛,一步跨出,最純粹的肉身力量一步踏出,身處的這段葬身河支脈,便轟的一聲炸開。

  秦陽的肉身落在地上,呆立片刻之後,這具身體當年在這裡的經歷,激發了本能,他開始循著葬身河,一步一步的走出秘境。

  一刀峽那依然充斥著無數毒蟲的峽谷裡,恐怖的威壓浮現。

  一個身影從葬身河裡走了出來,當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威壓,浮現的瞬間,當年秦陽得靠著迴避牌神妙,才能抵擋的毒蟲,此刻便如同下暴雨一般,嘩啦啦的墜落了下去。

  盡數暴斃。

  牠們連秦陽肉身自然浮現出的威壓,都無法承受。

  肉身走出了一刀峽,繼續閉著眼睛,轉向了大荒的方向,一步一步的邁出。

  天空中,黑雲開始浮現。

  秦陽的肉身,此刻跟一具屍體沒什麼區別,還是一具有多強,都難以計量的屍體。

  死氣滔滔,只是一人,便如同亡者之界降臨,周遭林木,盡數枯萎。

  劫雷落下,似是雷霆之雨,嘩啦啦的往秦陽的腦門上落。

  秦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體表殘留的死氣,開始被劫雷洗刷掉,如同蒙了一層灰的肉身,隱約也恢復了點光澤。

  當秦陽體表逸散出的死氣消散一空,劫雷也隨之消失不見。

  因為那是劫雷認為有一個強大到可怕的屍骨脈,憑空出現了。

  當死氣消散,再強的身體,那也跟一句屍體,本質上沒什麼區別。

  秦陽的肉身,繼續前進,直直的奔向大荒所在的方向。

  ……

  魁山之下,一處洞穴裡,應白站在一條銀色的河邊,靜靜的等候著。

  不多時,弱水裡慢慢的隆起一個水包,化作了一個人的腦袋,隨著對方慢慢浮起,凝聚成一個人形,一點一點的走出弱水。

  當脫離弱水的那一刻,這人形開始凝聚,化作秦陽的形象。

  他閉著眼睛,身上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也沒有半點死靈的氣息,亦沒有意識。

  他本能的走出洞穴,開始向南走去。

  應白護持在秦陽身邊,靜靜的跟著秦陽。

  ……

  黑林海新出現的巨大裂縫裡。

  血黃色的忘川上,驟然有一片被染成了五彩斑斕的黑。

  這些顏色慢慢的向著中心匯聚。

  最後凝聚出秦陽的形象,站在忘川表面,這是秦陽所有的記憶。

  他環顧四周,喊了一聲。

  「府君?」

  「我來了,你人呢?」

  「不會已經出去了吧?」

  秦陽自言自語,順著這段忘川走了一圈,最後來到中間的地方,仰望著頭頂的裂縫,靜靜的等待著。

  片刻之後,秦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一隻手從那裡探出,他的身形,驟然崩碎成五彩斑斕的黑,重新墜入到忘川河裡。

  府君的那一部分記憶,所化的形象,站在這片被染成了五彩斑斕的黑的水面上,一隻手探入水中,語氣有點意外。

  「你的記憶,竟然能從那邊回來了?那就讓我先偷走你的記憶看看,你到底是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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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九章 我們之間沒有恩怨,叩見府君大人

  府君的一隻手探入水中,周遭的環境,瞬間發生了變化。

  他站在一片密林裡,蟲鳴聲從遠處傳來,然而轉瞬,便化作了星空,又一瞬,又變成了有無數鬼物的陰河。

  周遭的所有環境,都仿若無數雜亂無比,看起來毫無章法,猶如亂碼一樣的畫面。

  每一個畫面裡的聲音,也隨著畫面的變化,化作了滋滋的噪音。

  最初的眨眼變化一次之後,立刻不斷的加速,加速到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五彩斑斕的光帶。

  當這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東西的光彩加速到極致。

  黑暗降臨了。

  最純粹的黑色,就是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裡,只有低沉的背景噪音。

  這一部分記憶所化的府君,站在這片黑暗裡,有些意外的看著這一幕。

  他也沒想到,明明記憶都已經可以凝聚成人形了,秦陽的記憶,卻混亂到這種地步。

  所有的記憶,都如同那些黑水一樣,一滴一滴的混雜在一起,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區別。

  但是其內的排列,卻早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了。

  所有的記憶化作的畫面,都是一幀一幀的全部抽出來,然後再胡亂的堆在一起。

  哪怕只是幾百年的記憶,以這種方式存在,那也是一個誰都不可能理清的天文數字。

  那一幀一幀的畫面,就像是一個個有順序的拼圖,以幀為單位的畫面,最後這個拼圖的碎片,會有多少個?

  一息只算六十幀,以秦陽存在的年份,起碼也有上萬億的拼圖。

  再按照順序,一幀一幀的拼好這個拼圖,萬億個碎片,排列組合,會有多少可能,算不清楚了。

  再從這無數的排列裡,找到唯一一種正確的,沒有人能做到。

  外人,哪怕是當年的天尊,開了思字訣,整一萬年也不可能理清楚,找到那唯一的答案。

  府君站在黑暗裡,念頭閃過的瞬間,立刻就放棄了,他忽然搖頭笑了起來。

  「難怪你能在亡者之界的忘川,影響到這裡的忘川,能影響到自身的記憶到這一步,的確是亙古未有,讓人嘆為觀止。」

  府君緩緩的伸出手,周遭的黑暗,瞬間消失不見。

  同時,他的手,也從下方的黑水裡,縮了回來。

  府君一步一步的走出,黑水覆蓋的範圍,站在了血黃色的忘川上,靜靜的看著前方的黑水慢慢回縮,似乎要重新凝聚成秦陽的樣子。

  忽然,他盯著漸漸縮小範圍的黑水,眉頭微蹙,打量了一下四周,再抬頭看了一眼,一隻腳輕輕抬起,再次落在忘川上。

  一絲漣漪以他的腳為中心,緩緩擴散開來。

  然而,這一次,忘川卻紋絲不動,漣漪所過之處,世界彷彿都在扭曲,肉眼可見的所有畫面,都仿若變成了水波,隨著那一絲漣漪,不斷的變化著形狀。

  周遭的一切,立時變得似虛似幻,不再真實。

  下一刻,山石崩碎,忘川崩斷,肉眼可見的一切,都似破碎的琉璃,轟然崩碎。

  周遭依然是那純粹的黑暗,背景裡也依然是連成一片的嗡嗡噪音。

  這裡依然還是在秦陽的記憶裡。

  所有的拼圖都匯聚成了一片黑色和背景噪音,但不代表那真的是所有的拼圖。

  府君以為他出去了,實際上,那依然是秦陽在出現在這裡之後,新出現的記憶。

  以身處環境的記憶,重現身處的環境,一切看起來都不會有變化,只是本質上卻已經截然不同了。

  「如此造詣,當真是小看天下俊傑了,只是,這種小手段,可困不住我的。」

  府君感嘆一聲。

  黑暗中,一個秦陽的身影,走了出來,他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哪怕只是府君的一部分記憶,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我還真沒想要這麼簡單的解決你。

  只是你發現的速度,還是比我想的快了點。」

  秦陽也沒辦法,他剛到這裡,立刻第一時間觀察周圍,讓這裡的一切,都變成新的記憶,這樣他就能在記憶裡重現這裡,毫無破綻的重現。

  但沒有經歷過的記憶,自然就沒有那麼真實了,有了破綻。

  他出現在這裡之後,第一次凝聚出身形,屬於本能,再加上跨界而來,自然會慢了一點。

  他的身形被府君轟碎,重新化作黑水落入忘川,但第二次凝聚身形的時候,肯定是要比第一次快一些的。

  他沒有經歷過第二次凝聚身形,這一部分,就是破綻。

  被府君一眼看穿,找到了突破點。

  秦陽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推測,不緊不慢的說了一遍。

  而後看向府君。

  「我沒說錯吧,我自己能找到的破綻,只有這一點了。」

  「說的不錯。」府君點了點頭,而後打量著四周的黑暗一眼,重新看向秦陽:「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的第一張牌,已經出了,你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接下來,你還要怎麼困住我?」

  「你可以試試。」秦陽化出的身影,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府君一跺腳,周遭的黑暗,隨之轟然崩碎。

  轉而逆向演化,重新化作了色彩斑斕的光帶,最後再慢慢減慢速度,化作一張張飛速變化的畫面。

  最後再次變成了最初的那個密林的畫面。

  當密林的畫面隨之崩碎之後,府君以為他已經從秦陽的記憶裡脫困了。

  卻見後面是無盡的黑暗,嗡嗡的背景噪音。

  他眉頭微蹙,並指為劍,向著身前一斬,無形的力量,直接斬碎了黑暗。

  黑暗崩碎……

  而後是彩色光帶,畫面,最後定格到密林,再是黑暗,彩色光帶……

  如是三次之後,力量耗盡,重新定格到了密林裡。

  府君的神情,愈發鄭重。

  他抬起頭,仰望著黑暗,再次斬出一擊,這一次這般套圈套了七次。

  將這種無限循環,壓迫到了極致之後,他才終於在每一次套圈的收尾處,發現了一絲縫隙。

  他想要順著那一絲縫隙衝出去,卻發現前方還有一個屏障抵擋著,他這個記憶化身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那屏障。

  他發現了,這壓根不是秦陽的記憶裡,而是在一個圓球裡,

  或者說,秦陽的記憶,在一個圓球裡。

  那個屏障,一閃而逝的氣息,所蘊含的神韻,給他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

  不可毀滅,如同規則本身,這不就是先天之物的特性麼。

  他重新站在密林裡,眼中終於浮現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

  「你用一件先天之物,承載著你的記憶?!」

  「有問題麼?」秦陽的身影,從密林裡走了出來。

  「你是記憶流派的衛道者?」

  「不是衛道者,也不是記憶流派的。」秦陽回答的很誠實。

  「……」府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曠古絕今,亙古未有的絕世敗家子,敗家子之中的極品仙葩,先天敗家子,說的就是眼前這個傢伙了。

  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甚至從來沒想過,還能這麼幹。

  就他目前所擁有的記憶裡,大概也有一些故事,在他那個時代,在修為境界到了某個極致之後,先天之物,便是跨越界限的橋樑。

  真正完成仙這一步蛻變時,可以給予最大幫助的寶物。

  哪怕是記憶流派的人,也絕對不會像秦陽這麼幹。

  秦陽笑了笑,一臉欣慰。

  府君,哪怕只是一部分記憶的化身,見識肯定也比他高的多。

  既然對方都說先天蟲殼,真的是先天之物,那這就是權威認證了。

  先天蟲殼,必須是先天之物。

  從回來之前,他就已經提前考慮過了。

  他的記憶這部分,要從忘川跨越生死界限。

  而他能確定的,大荒一定存在的忘川支脈,就是府君之前跟他聯繫的那一段支脈。

  只有這一段,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他可以跨越過來。

  可是要是從這一段過來,若是府君的記憶化身,還沒有找到承載之物,沒有離開忘川的話。

  他過去之後,必定是要面對府君的一部分記憶所化的化身。

  就算不考慮之前,對方其實已經順手隔空坑了他一次。

  他也必須要以「跟府君的記憶化身為敵」,作為先決條件來考慮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不會把自身的性命,寄托到一個陌生人是個好人身上,哪怕這個人不是府君,也是一樣。

  既然要防著,提前做好準備,不是必須的麼。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他的記憶,裹挾著的,是他的第一顆金丹,其內便是他修行永恆煉獄,融入其中的人生和記憶,在裡面無限循環。

  而按照他的經驗,先天之物,無論是生者世界,還是亡者之界,都是毫無影響的。

  那麼,他以亡者之界的先天蟲殼,煉就的金丹,理論上,就算是出現在生者世界,也是毫無影響的。

  這是秦陽做的安全保障,同樣也是為了防著府君的記憶化身。

  只要有問題了,就先把這傢伙,困死在無限循環的世界裡。

  而且,這狗東西,在感受到他跨越了界限過來,竟然還真的來陰的。

  先藏在他浮現的這片地方,等他凝聚出身形之後,府君的記憶化身,已經先一步藏在他的身形裡了。

  從內而外的轟爆他的身形,想要偷走他的記憶窺視。

  看,要不是對方這麼高,哪還有後面的事。

  「你這叫天作孽,尚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是記憶流派,卻比記憶流派的人還要深入,當真是少見了,還是說,如今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流派之別了?」

  「的確沒有見到過這種流派之爭了,只是聽說過這個所謂的流派而已,其實要我說,這不就是倆選擇麼,就跟修魔道,還是走正道的區別,有什麼可爭的,好用就行。」

  「說的對。」府君點了點頭,對此甚為贊同。

  倆人正聊著的時候,這裡所化的密林世界,忽然一震。

  秦陽抬起頭望了一眼,看向府君。

  「有來有往,你拖延了點時間,是因為我小看了你,我也拖延了點時間,也是因為你小看了我。」

  府君微微頷首,輕輕一笑。

  「呵……」秦陽念頭一轉,有些失笑。

  這次他還真沒想到。

  這傢伙本身都是個記憶化身了,是一部分記憶所化,可他又繼續分割出來一部分,再次化作一個化身。

  一個來搞事情,一個還在策應。

  也就是說,這狗東西,在他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先做好了後手了。

  未言勝先言敗。

  「你都知道這是先天之物了,你不會以為,你的另外一個化身,可以轟碎我的金丹吧?」秦陽也不慌,好奇的問了一句。

  「的確不能。」

  「那麼,你是不是又忘了一件事,你的化身這麼靠近我,會出事的。」

  「的確,我的另外一具化身,也很容易再被你困進來。」府君面帶微笑,似乎也不慌。

  忘川水面上,府君的記憶化身,並指為劍,點在了黑水面上,一絲絲漣漪浮動之下,一顆金丹,在黑水之中慢慢成形。

  當金丹成型的那一刻,府君的記憶化身,一指點在了金丹上。

  可怕的力量從忘川內部爆發,在河內撐起一個空腔水泡,水泡越來越大,迸發出的力量也開始越來越強。

  然而,那顆金丹微微顫抖著,卻依然巋然不動,表面圓潤光滑,甭說碎裂了,連個印子都沒有留下。

  府君的記憶化身眉頭微蹙,第一時間察覺到這顆金丹不太對勁。

  尤其是被他逼出的神韻,明顯是先天之物才有的。

  他的另一半化身,已經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

  而他的身後,黑水已經包裹了過來,他避無可避,若是被黑水淹沒,他的結局,便會跟另一半化身一模一樣,被困死在這顆金丹裡。

  他指尖迸發出的力量越來越強,金丹之下鼓起的空泡也隨之越來越大。

  當那股力量積聚到極限的時候,轟的一聲炸開。

  忘川水面上,如同炸開一碗型的巨大豁口。

  府君的化身站在這個巨碗的側面,一指點在金丹上,指尖輕輕一挑,一絲奇異的力量環繞著金丹一轉,那顆金丹便躍出了水面。

  金丹之中的府君化身,抬頭望去,密林的世界,仿若在瞬間,從黑夜過渡到了白天,他已經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的確毀不掉你的金丹,但是忘川內的記憶,若是離開了忘川,就會沒有了承載和依附,你什麼都做不了了。

  哪怕在外面的忘川裡,也有你的一點記憶。」

  秦陽撓了撓頭,抬頭看著金丹外面的情況。

  的確,金丹離開忘川水面的那一刻,這裡的他,也一樣會被困在金丹裡。

  因為金丹就是他的依附。

  別人沒法如此隨意的將他的金丹從忘川之中抽離出來,可忘川的造就者,唯獨是例外的。

  現在無論金丹被丟到哪裡,只要不在忘川,那麼,它就只是一顆金丹,一顆特別堅硬的珠子而已。

  不過面對這種情況,秦陽也沒慌,他嘆了口氣。

  「好吧,我不演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這人不喜歡分割,而是喜歡備份。

  備份是什麼意思,你懂麼?」

  ……

  金丹從忘川的水面上躍起,同一時間,那些黑水也向著府君的那一部分化身包裹而來。

  這些其實才是秦陽本身的記憶,金丹裡的只是無限循環的備份而已。

  府君的化身,看著包裹而來的黑水,面色平靜,不為所動。

  現在,哪怕被淹沒了,沒有了金丹,秦陽也困不住他了。

  他伸出一隻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化作指劍,一劍斬出。

  同一時間,黑水裡,有一滴黑水裡的記憶,直接展開,化作了秦陽手持塑料黑劍,迎面斬來。

  這是秦陽曾經的記憶,被他調了出來。

  一黑一銀兩股力量,碰撞到一起,在半空中湮滅。

  然而,下一刻,府君的身體微微一頓,僵在了那裡。

  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那些包裹著他的黑水裡,密密麻麻,數不清楚多少個秦陽的身影浮現了。

  有的面色猙獰,有的眉頭緊蹙,有的一臉木然……

  其中有一半,手握塑料黑劍,另一半,手持竹笛。

  而且,秦陽的數量還在瘋狂的攀升,每一個秦陽,都是曾經手持塑料黑劍,斬出一擊,或者奏響漁眠安神曲時的記憶。

  感謝已經徹底消失的鸑鷟,一個人就貢獻了所有。

  當年他手持塑料黑劍,以漁眠安神曲伴奏,斬殺鸑鷟十萬次,到了最後,整個人都麻木了,只知道機械的揮劍。

  如今,每一次揮劍,都可以化出一個秦陽。

  僅僅鸑鷟貢獻出來的,已經多到用不完了。

  府君的化身,懸在河水裡,面無表情的看著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斬來的黑光,耳邊迴響著,八百秦陽一起吹奏的漁眠安神合奏曲。

  黑光、劍光、伴隨著曲意化作的漣漪,無死角的轟到了最中心的府君化身身上。

  他完全沒辦法抵擋了。

  他此刻的所有能力,所有的力量,本質上其實都是記憶裡的力量,都只是記憶而已。

  哪怕秦陽施展的力量,本質上其實也都是記憶,但那種壓倒性的完克,完全無解。

  他站在原地,沒有做無謂的反抗,只是靜靜的看著。

  這尊化身,在光輝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徹底湮滅。

  下一刻,所有的秦陽也一起消失不見,重新化作了黑水,融入到忘川之中。

  忘川水面上凹陷去的巨碗形凹陷,也在此刻驟然鼓起,水浪伴隨著轟鳴聲,一躍而起。

  正在向著上方飛起的金丹,被後發而至的巨浪衝擊到,將其撞向了石壁。

  水浪落下,而金丹也在石壁上彈了兩下,吧嗒一聲,重新落入到忘川裡。

  正好落在了早已經等候著的黑水裡。

  金丹再次侵染了忘川的特性,散開之後,融入到黑水裡消失不見。

  而金丹內部,密林的世界,也再次化作了黑夜。

  「看,我都說了,我不演了。」

  府君回憶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無數的秦陽在忘川裡浮現,密密麻麻的,似乎要撐爆這一段忘川支脈。

  「斬卻記憶的劍,湮滅記憶的聖曲,你到底斬了多少人?

  這種力量,似乎並不是正常時候能用到的吧。

  你把一個世界的人的記憶,全部斬了麼?」

  「那倒不是,其實只有一個,他是記憶流派的鐵桿擁躉。」

  秦陽實話實說,自己也有點感慨。

  再次感謝鸑鷟的奉獻。

  府君說的其實沒錯,要不是有鸑鷟,他用到塑料黑劍和漁眠安神曲的次數,加起來可能也沒多少次。

  這點次數,力量加起來,還真的沒辦法全方位無死角的,徹底將府君的那個記憶化身斬滅。

  但有了鸑鷟一個人貢獻的十萬次,把這段忘川支脈洗一遍都綽綽有餘。

  「現在你要把我這個化身也斬滅麼?」府君很隨意的問了一句,就像是在跟秦陽嘮家常。

  「要是你之前沒坑我那一次,我倒是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哪怕看情況,你這個化身知道的並不是太多,但也總比亡者之界的那個瘋子化身強點吧。」

  秦陽繼續瞎說大實話。

  府君想了想,笑道:

  「我之前看到有人的力量,能傳遞到這邊,我又聯繫不到我的另外那具化身,我就知道,肯定是被人斬滅了。

  看你的問題,似乎是挺想回來的,我自然順手引你去了。」

  「所以,回來的橋樑,的確跟這幾條水脈有關,但你說的模糊,不告訴我重點,可不就是能順手坑死了就坑死,坑不死也無所謂的態度唄。」秦陽替他補上了後面的話。

  「你倒是個明白人。」府君大笑,他還真是這麼想的,順手為之。

  「所以啊,我本來就想著,你那個瘋子化身,跟我結怨,我自然要砍死他。

  我砍死他了,你便順手坑我,可給的信息,卻也是對的,我能回來,你給的信息算是挺關鍵的。

  這麼一直下去,你來我往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所以我那時候就想了,要是我能順利跨越界限回來了,你又還在這裡沒走,咱們能化干戈為玉帛最好,能好好聊聊自然是最好的。

  可惜,你這人啊,非要對我下手。

  我看啊,你倒不是恨我斬了你那個化身,也不是怕我想明白了你陰我的事,來找你記仇,你就是曾經高高在上習慣了。

  看到我來了,便問也不問的直接動手,自己在我的記憶裡翻騰,找你想要的答案。

  其實呢,你要是不動手,你直接問我,我這人這麼實誠,又不想招惹你這種大佬,也就給個台階,直接告訴你了。

  咱們也就解開誤會,化干戈為玉帛了。」

  秦陽巴拉巴拉的分析了一下。

  府君若有所思,稍稍一琢磨,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的似乎挺對的,我還真沒怨你,可能是我現在留下的這段記憶,就是我那個時候的心態吧,的確有點像上古天庭那群神祇。」

  「所以,發展成這樣,黑鍋你得背好。」秦陽順勢把黑鍋扣上去。

  「哈哈哈,你這人挺有意思的。」府君大笑著站了起來:「現在是要動手了麼?你再不動手,我手下的人可是隨時有可能會來接引我的。」

  「你這麼急啊?」

  「那咱們再聊聊,我這段記憶,雖然並不是太重要,不過也有很多事的,要不我把這段記憶送給你得了,正好讓你知道一些事,也省的你動手。」

  「別……」秦陽立刻搖頭。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就像剛才說的,我是真不想招惹到你,我印象裡的府君,佈局很大,實力很強,還有個好口碑人設在身,以我的經驗,你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啊,我只能把你的化身斬了。

  然後,我也會把我見到你的記憶也斬了。

  這樣,你不會記得我們有恩怨,我也不會記得,咱們下次見面,又是你好我好,說不定還能一見如故,一起喝個酒呢。

  最徹底的化干戈為玉帛,跟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多好。」

  府君聞言哭笑不得。

  「你想的這麼周全,我想做什麼也沒用了,行吧,你動手吧。」

  秦陽站起身,揖手一禮。

  「敬咱們的恩怨徹底消失。」

  說完,他伸手虛握,一把塑料黑劍,出現在他手裡。

  同一時間,腳下的密林消失,這裡化作了虛影。

  密密麻麻十萬個秦陽,一起出現,化作一個圓球,將府君的化身包裹在裡面,府君就站在球心的位置。

  全方位無死角的送葬儀式。

  再次看著這一幕,府君還是忍不住感嘆。

  「死的不冤啊。」

  「對了,還有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秦陽手握塑料黑劍,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快拉倒吧,到這會兒了,還想著趁我放鬆警惕,套路我呢。

  甭想了,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的,化名都不可能。

  您吶,就安心去吧。」

  話音落下,無數的黑色劍光,伴隨著大型漁眠安神合奏曲,府君的化身徹底湮滅消散。

  忘川的黑水裡,秦陽的身形,從水面之下浮起,腳踩在水面上,打量著這一段忘川河畔。

  念頭一動,秦陽合奏團出現,合奏團分成兩波,一波順著向上遊走,一波順著向下遊走,一絲不苟的開始洗地。

  忘川的每一個死角,都不放過,全方位推進。

  一個時辰之後,去上游的,從下遊走了回來,去下游的,從上遊走了下來,兩波秦陽在中心匯聚。

  如是三遍之後,這段血黃色的忘川,都被洗成了透明的之後,秦陽合奏團才隨之消散。

  完事之後,再把他從出現在這段忘川開始,包括剛才洗地的記憶,割裂出來,直接湮滅掉。

  一個愣神之後,秦陽站在水面上,仰望著頭頂的裂縫,而後環顧四周,順著這段忘川支脈走了一圈,撓了撓頭,喃喃自語。

  「誒?那個府君化身,不會已經出去了吧?」

  低頭看著下方清澈見底的水面,跟在亡者之界見到的一模一樣,秦陽輕嘆一聲。

  「這段忘川支脈,都清澈成這樣了,想來是已經出去了。

  哎,忘川的締造者,果真不一樣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算了,我把他的瘋子記憶化身斬了,他坑了我一把,也順手告訴我關鍵信息了,能別結怨還是不結怨的好。

  這種巨佬,狗腿子太多,大佬狗腿子也不少,惹不起惹不起。」

  秦陽站在水面上,靜靜的等著,等著人來接引自己,讓自己重歸完整,真正的復活。

  點燃生機算是小事,現在需要擔心的,則是重聚的過程了。

  也不知道其他幾個部分怎麼樣了。

  走弱水那部分,沒什麼可擔心的,大嫂的地盤,真有意外也翻不了天。

  黃泉的那部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年輕的三身都過來了,那裡肯定是黃泉擺渡人的地盤。

  這貨當年臭不要臉,區區船資,就黑了他一片暗夜優曇花的花瓣。

  古語裡說的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這貨絕對符合這個「船」了。

  走黃泉的執念,肯定也沒什麼問題。

  走血海的那部分,秦陽是最不擔心的,那部分裹挾著第四顆金丹,是他最危險的部分。

  而且黃泉可能在的地方,就那麼三個,不太難辦。

  唯獨肉身,秦陽最擔心,沒有意識,沒有記憶,還沒點燃生機,只是一具正兒八經的屍體。

  這要是遇到什麼特別強的邪道,恐怕會很麻煩。

  而且,大荒世界裡,葬身河支脈,也是最多的,他最沒辦法確認的,就是肉身會從哪段葬身河出現。

  也不知道自己的人,接引到他的肉身沒。

  當時就是考慮到肉身最危險,所以就給肉身加了個本能,讓肉身自己回家。

  這樣的話,無論肉身出現在哪段葬身河裡,被發現的概率都非常高,被接引到的速度,應該也會很快吧。

  秦陽化出一把躺椅,躺在水面上,仰望著頭頂的裂縫,百無聊賴的等著。

  可惜這裡是在黑林海,壓根曬不到太陽,美中不足啊。

  等了不知道多久,只見裂縫的石壁上,有一頭身長七尺的灰色壁虎,健步如飛,順著石壁一路衝下來。

  那壁虎一眼望來,清澈見底的忘川一覽無餘,只有水面上,躺在躺椅裡的秦陽,特別扎眼。

  壁虎看清是誰,渾身猛的一震,眼睛珠子都差點瞪出眼眶,牠張著嘴巴一聲驚呼。

  「秦大人!」

  秦陽上下打量著這個壁虎,嘖嘖稱奇。

  沒等到他的人,反而先見到了一個往生者,還是一個帶著記憶的往生者。

  他還沒開口呢,便見那壁虎連忙趴在石壁上,算是行禮了。

  「屬下畢生,叩見府君大人,屬下來晚了,讓大人久等了,屬實不該。」

  秦陽聽到這句話,就跟被雷劈了一樣,無數的念頭閃過。

  這貨是府君的手下,來接引府君的,但是他認錯人了。

  這貨當時往生的時候,竟然騙過了他,讓其帶著記憶往生了。

  所有的念頭閃過的瞬間,匯聚成了一絲殺機。

  此子斷不可留。

  感受到變化的瞬間,那壁虎嚇的趴在那裡一動不動,語速飛快的解釋。

  「大人息怒。

  屬下得大人大神通之助,往生而來,近來才恢復了一點記憶,聽聞此地變化,便立刻趕來,如今能進入此地,已經是盡全力九死一生了。

  還望大人見諒。」

  壁虎趴在石壁上,心神到現在還在狂跳,驚的整個人都快傻了。

  萬萬沒想到啊,酆都一系裡新出現的往生部秦大人,竟然就是府君大人!

  真是高啊,簡直太高了。

  所有人都接觸過,可是誰都沒想到啊。

  恐怕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會有人信的。

  秦大人的往生神通,各方面,都跟府君大人不沾邊的。

  「我不是府君!」秦陽斷然否認。

  壁虎眼神一顫,念頭閃過的瞬間,連忙抽自己嘴巴子。

  「對對對,秦大人見諒,是屬下認錯了,屬下在此見到秦大人,喜不自勝,一時失了智。」

  「……」秦陽眼皮狂跳。

  屬下?他什麼時候成自己屬下了?還跟我裝!

  砍死他!今天說什麼都要把這個傢伙砍死了!

  誰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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