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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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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輝煌戰狼] 末世圖騰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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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4 00:47:36 |只看該作者
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十三節 信任

  離開老巫婆的占卜屋後,鐵渣獨自一人走在老舊的街道上。鐵鈴留在了老巫婆那裡,接受她的的教導。

  回想起老瞎眼的沉默,還有老婦人的溫厚,他的眼圈就紅了,只是他性格堅韌,才强忍住沒有流出淚水。從小到大,他只哭過三次,即便鐵老頭去世的時候,他也沒落下一滴眼淚。因為他不覺得虧欠了誰,也不感到恥辱。他問心無愧,所以能坦然面對。

  科贊的犧牲,是他始料不及的巨變,而這一刻,他卻親手將老婦人送向了死亡。因為他從她注視鐵鈴的目光中,看到了欣喜,看到了慈愛……

  「孩子,請不要悲傷,這是我們蟲化者傳承的方式。」

  「我的老師,也是這樣做的……」

  科贊的話猶在耳邊,所謂的鐵血傳承,就是趁著生命還沒走到盡頭,身體還健康的時候,將完整的變異基因傳給下一代。這是世間最殘酷的,也是最偉大的傳承。當他親身經歷過,又將別人推上這條道路的時候,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那酸甜苦辣鹹一並湧上來,是說不清的滋味。

  「我是祭壇前的守護者……」在他不停地在心中默念著,只想讓自己好過點兒。

  與此同時,就在鐵渣心緒紛繁之際,在風沙堡的另一端,市政廳大樓的礦業委員會的辦公室中,有兩個人也陷入了煩亂之中。

  「你再說一遍,你要做什麼!」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子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問道,臉上寫滿了震驚。

  「會長……我……我要自首……」何新一邊冒著冷汗,一邊顫聲說道。

  注視了他一會兒,會長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接著,他緩緩地坐了下來,伸手示意道:「何專員,請說。」

  「我……」何新支支吾吾地,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想起體內的蟲卵,當即把心一橫,將事情的始末全盤托出。從他如何與青蜂機動兵團的楊勇接頭,到兩名辦事員被殺害等等,事無巨細,全都說了。

  聽完何新的敘述,會長陷入了沉思。欺壓新人,向來是商業聚集區的慣例,這個希瑞斯投資有限公司,莫不是有什麼背景,才能逼得何新自首,以求活路。

  許久過後,會長抬起頭,面朝何新說道:「你說實話,為什麼來自首?這原本……」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眼,脖子伸前,壓低聲音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幾小時前,有個女的突然出現我家裡,向我詢問赤峰要塞的狀況。後來我查了一下,她是太陽蛇教的聖女,叫碧天歌,我怕是……」何新頓了頓,加强語氣說道,「這裡面的水很深……」何新不敢說出真正的原因,畢竟這件事情涉及到自身的性命,萬一會長也被楊勇收買了,他的處境將會十分危險。趁現在正是太陽蛇教和世界議會的蜜月期,用這個理由來做擋箭牌,會長肯定不敢深入調查。

  不出所料般,會長沉思了一會兒,就說道:「你的事情,我已經大概清楚了……」他沉吟了幾秒鐘,繼續說道,「我暫時不會上報,希望你能將功補過,把這件事處理好。」

  得到個不痛不癢的答覆,何新整個人都傻了。

  「會長……您的意思是……我……我就這樣回去了?」何新忐忑不安地問道。

  「是啊,難道你還想我請你吃晚餐不成?」會長反問道。

  「這……」何新面露苦,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很快就小命不保了。

  「你別擔心,青蜂機動兵團就是再囂張,也不敢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殺人。」會長義正言辭地說道。

  「老大,看在多年替你……」何新冷汗直冒,顫聲說著,但很快就被會長喝止了。

  「瞧你那點出息!」接著,會長沉聲說道,「何新,你不要忘了,你是風沙堡礦業委員會的專員,那楊勇算什麼東西!就是青蜂機動兵團,在我們面前也不過是只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

  「會長……」何新剛一開口,又被打斷了。

  「你若不是貪小便宜,堂堂正正地做事,別人敢拿你怎麼樣?」見何新低下了頭,會長語氣一緩,又安慰道,「你先回去,等會我就去找副市長,讓他通知維克探長,立即把楊勇抓回來。」

  「好……好……」何新情緒低落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會長的辦公室。他心裡明白,會長不是要幫他,也不是為了風沙堡市政廳的顔面,而是想借這起事件,向青蜂機動兵團要好處。當然,若是對方置之不理,虛僞的正義就會降臨。到了那時候,一百個青蜂機動兵團都擋不住。

  當何新心神不寧地回到公寓的時候,鐵渣也回到了希瑞斯投資有限公司的辦事處。

  看到鐵渣情緒不高,莉娜咬著嘴唇笑了笑,上前摟住他的脖子,問道:「我的小寶貝,怎麼了?」

  鐵渣正在想事情,沒反應過來。

  「小寶貝,誰惹你不開心了,快跟姐姐說,姐姐去揍他。」莉娜搖了搖他,問道。

  鐵渣轉過頭,先是一楞,沒反應過來她是在叫自己,畢竟好些年沒人這麼稱呼他了。可等到他想明白的時候,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換個叫法……」鐵渣鬱悶地說道。好歹他現在是個一軍之長,若是被莉莉絲或奎恩聽到了,可能當面沒什麼反應,但背後肯定笑得肚子都疼了。

  「人家以前不就是這麼叫的嘛~~」莉娜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現在長大了~小妖精見識多了~不要姐姐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鐵渣抓了抓頭髮,說道。

  「你就是這個意思~~」莉娜不依不饒地搖晃著他的肩膀。

  「要不……」鐵渣錯開了話題,說道,「我請你吃晚餐。」

  「喲~現在越來越厲害了~會請女孩子吃晚餐了呀~~」莉娜笑著說道。

  「很奇怪嗎?」鐵渣不解地問道。

  「為什麼不是早餐、午餐,而是晚餐呢?」莉娜問道。

  「有區別嗎?」「區別可大著呢~」

  鐵渣皺起眉頭,一副完全沒聽懂的樣子。

  「吃完晚餐,再喝點酒~」「然後呢?」「找個地方說說話,談談心」「再然後呢?」「然後一直拖到深夜啊~」「於是……」「於是你得逞了~」

  「聽起來很不錯,但是……」鐵渣咧嘴一笑,說道,「我並沒這個必要。」

  莉娜隨即「哼」了一聲,說道:「真是越大越壞了。」

  接下來,兩人又耳鬢廝磨了一會兒,莉娜戴上大墨鏡,和鐵渣一起出了門,來到大街對面的大朗姆酒吧。

  這裡和兩年前一樣,還是那個老闆,還是那個陪酒吧女郎,只是小月不在這兒了。

  坐下後,鐵渣讓服務生拿來菜單,剛想點菜,卻發現這裡連稍微好點的酒都沒有。他和莉娜都必須隱藏身份,不能去高檔場所消費,只能待在這街邊的小酒吧。回想起在學院的時候,他喝的好酒,吃的好東西,全都無法和眼前的女人分享。

  他不由得心中一酸,這個對她付出最多的女人,得到的卻是最少的……

  想到這裡,鐵渣放下菜單,朝莉娜問道:「姐姐,你聽說過冰晶果酒嗎?」

  此刻,莉娜正單手支著下巴,側臉望著了別處。聽到他的問話,一雙黑玉般的眼珠子就滑動了過來,瞄他了一眼,慵懶地說道:「沒有啊~姐姐見識很淺的~除了沙城和鐵山鎮,哪都沒去過,什麼都不懂……」接著,她轉過頭,直視著他,然後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問道:「怎麼了?想請姐姐喝嗎?」

  「嗯。」鐵渣點了下頭,認真地說道,「以後有機會,我要帶你去世界盡頭,喝世間最好的酒,泡最舒服的溫泉。」

  聽著他的承諾,莉娜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那倒映著燭光的大眼睛裡,竟然蒙上了一層水霧,變得恍惚迷離。

  「你說的……」她帶著幾分遲疑,問道,「都是真的嗎?」她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彷彿一個等待大人認可的小女孩。

  「真的……」鐵渣鄭重地說道,「以我的生命……」話剛說到一半,他的嘴就被一隻略帶涼意的手捂住了。

  「我相信你。」莉娜柔聲說道,沒讓他說完後半句。

  「我……」莉娜鬆手後,鐵渣剛想開口,卻又被她打斷了。

  「好了,快點叫東西吃,我餓了。」莉娜板著臉說道。

  「嗯。」鐵渣點了下頭,隨後找來服務生,開始點餐。

  「來兩份最大的牛排,三份水果蔬菜沙拉,還要兩大杯麥酒。」鐵渣一邊看著菜單,一邊說道。

  可服務生還來不及回答,莉娜就插嘴了。

  「呀~這麼小氣~你想餓死姐姐啊……」她嗔駡著,轉頭朝服務生說道,「來一整只的烤牛腿,謝謝。」

  「啊?」服務生頓時楞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點頭說道,「好的,小姐。」作為餐廳的服務生,他自然是希望客人點得越多越好,至於對方吃不吃得完,那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過,他很快就會大吃一驚,因為莉娜的食量絕非常人可比。幹掉一整只烤牛腿,也僅僅是三分飽而已,心情好的時候,她一頓就能吃掉三、四十公斤的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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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十四節 母獅

  半小時後,兩名服務生和一名廚師將整條烤好的牛腿連同燒烤架一起搬到桌旁,然後用鋒利的廚刀割下,切成薄片,再端上來。

  「嗯~看起來還不錯~~」盯著略帶血水的烤牛肉,莉娜愉快地說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越來越偏愛半生熟的肉類食物,特別是那些帶有濃郁血腥味的,而這間酒吧的主要顧客都是些蟲化者,所以他們處理食物方式很合她的胃口。

  身為蟲化者,鐵渣也很喜歡鮮血的味道,可他卻一直避免吃這些東西。因為鐵老頭曾經告訴他,只有克制自己的慾望,才不會被慾望所控制。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金錢和權力的囚徒,雖然他們看起來風光無限,但實際上卻已經被無形的枷鎖禁錮,徹底地失去了自由。

  隨後,莉娜拿起餐叉,扎了塊淡紅的牛肉,沾了些酸醋和紅辣椒混合的醬料,一口吃了下去。只見她腮邊動了動,很快就咽了下去,然後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嗯~真好吃~~」說完,她抬起眼睛,朝鐵渣露齒一笑。那潔白的牙齒晶瑩透亮,彷彿在一瞬間,點亮了整個世界。

  橙紅的燭光映著她俏美的臉龐,忽明忽暗,帶著一絲夢幻迷離的彩,讓眼前的一切都仿若夢境。那頸脖之間小麥的皮膚,更是在火光中透著誘人的光澤,不由得讓人心生綺念。雖然此刻她戴著大墨鏡,看不到真容,卻能從她那一眸一笑中,感受到無法抗拒的嫵媚妖嬈。剎那間,鐵渣只感到一股邪火猛地躥上來,幾乎一發不可收拾。若是不是在酒吧中,恐怕他已經撲上去,瘋狂地撕咬了。

  莉娜體型高大,臉廓也比一般女生大得多,卻長著一副小巧的模樣,線條分明,鼻子小小,下巴尖尖,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欺負」的錯覺,就像頭隨時可以放倒的母獅子。而每次欺負她的時候,他都會像只弄死了獅子的狼,特別有成就感。

  漸漸地,鐵渣的眼中泛起了紅光,莉娜卻做出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帶著幾分懼意,垂下頭,繼續吃東西,就像一隻在强大生物的注視下,惶恐不安,怯怯進食的小動物。

  她吃東西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但頻率很穩定,盤中的牛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一會兒,她就吃完了半公斤的牛肉,候在一旁的服務生見狀,連忙端上了下一盤。

  原本以莉娜的體型和食量,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會很顯眼,可在風沙堡卻有些不同,因為這裡時常會出現艾爾塔人的商隊,人們會誤以為她是女性的艾爾塔人。

  在五號沙漠中,雖然人類和艾爾塔人是敵對關係,但也有一小部分人願意和人類通商。他們通常被其他艾爾塔人稱之為「謝比特人」,在艾爾塔語中就是「幹髒活的人」的意思。

  他們的生意大致上可以分成三項,第一項是槍械、車輛、燃油、食物、藥物、生活用品等正常貨物,第二項是杰克,第三項是販賣人口。

  第一項沒什麼特別之處,第二項雖說是違禁物品,但也算不上什麼大問題,而第三項則是為了達官貴人們服務的。在銀城世界的中上層圈子裡,豢養女性蟲化者和艾爾塔人女性作為玩樂,已不是什麼稀奇事。當然,這一切都必須在地下進行,不能暴露在陽光中。

  通常情況下,謝比特人會將艾爾塔人中的女性罪犯運到這裡來販賣,然後向人類購買男性死囚。艾爾塔人對哈夫林女性沒興趣,但很喜歡購買擁有戰鬥力的男性。因為艾爾塔人至今還延續著一項古老而血腥的傳統——角鬥表演。他們會豢養大量角鬥士和各類凶獸,趕入角鬥場中讓他們互相殘殺,並以此取悅觀衆,賺取門票和賭博的錢。

  其實,這些所謂的女性罪犯,未必就是真的罪犯,很可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去人身自由,或是直接被拐賣,不然哪來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女性罪犯。而人類的男性死囚,也未必就是真的,總而言之,這是一種最骯髒的交易。

  不過,在輝煌之戰前,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那時候,風沙堡在北方遺民的治理下,雖然比不上現在的繁榮,卻沒有這麼混亂,道德淪喪。還有就是,當年的北方遺民和艾爾塔人是和平相處的。

  在北方遺民的化中,所有友善的智慧生物都是「來自遠方的朋友」。正如千年前他們接納北方平原上的恿民族一樣,他們願意接納任何帶著善意前來的朋友。他們不會歧視任何種族,無論對方强大還是弱小,也不會主動挑起爭端,只會輕視那些沒有榮耀感的人。由於價值觀的接近,北方遺民和艾爾塔人之間的相處雖然說不上愉快,但也沒有太多的衝突。

  艱苦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他們願意分享的精神,他們願意和朋友們分享獵物,分享知識和經驗,分享生存的空間。直到輝煌之戰後,世界議會和聖殿大肆擴張,壓縮了艾爾塔人的生存空間,雙方才逐漸走向敵對。

  可話又說回來,沒有世界議會和聖殿的掠奪式發展,不會有今天强大的人類明,因為北方遺民沒有野心,夠吃夠用就滿足了。發動最後決戰的那一代教皇,曾經在日記裡寫下:「不可否認,北方遺民是個值得尊敬的族群,沒有他們的無私奉獻,人類的明不可能走到今天。可是,他們過於守舊,停滯不前,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所以最終將會被淘汰……」

  然而,一個族群的是是非非,對對錯錯,又豈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

  過了好一會兒,鐵渣才將那股邪火壓了下去。為了避免在不合適的場合被誘惑,他和莉娜聊起了下一步的安排。

  「過幾天,我想去一趟沙城,弄幾套動力甲回來。」鐵渣說道,黑豬王反復跟他提了幾次,想要一件「和他差不多的鐵殼」。為了提升團隊的戰力,他也有這樣的打算。

  「要我陪你回去嗎?」莉娜問道。

  鐵渣搖了搖頭,說道:「你要留在這裡看家。」萬一青蜂機動兵團的聖階老大一時想不開,親自殺到赤峰要塞,沒有莉娜坐鎮可就麻煩了。

  「喲~真是越來越壞了~都會把姐姐當小狗使喚了~~」莉娜咬了咬嘴唇,說道。

  「我……」鐵渣用力地抓了抓頭髮,有些侷促地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莉娜輕哼一聲,問道:「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呢?」

  「這……」鐵渣正猶豫著怎麼回答,莉娜卻恍然大悟般,接著說道,「噢……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鐵渣略顯呆滯地問道。

  「你的意思就是,姐姐還不如小狗咯?」莉娜眼睛一眯,說道。

  「沒……」鐵渣一臉窘迫地解釋道。

  「你就是這個意思。」莉娜板著臉說道。

  「真的沒有……」鐵渣嘆了口氣,有些痛苦地說道。

  「你就是這個意思!」莉娜不依不饒地叫道。

  鐵渣一下被逼急了,頓時把心一橫,挑起眉毛,沉聲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怎麼了!」

  「真是越來越囂張了~~」說話的同時,莉娜無意識地將手中的刀叉揉成了一團。那力量蠻橫至極,看得一旁的服務生心驚膽戰,心想這女人肯定是傳說中的聖階强者。這純鋼的刀叉在她手中,竟然像泥捏的一般。而她對面的年輕人,卻一點兒也不怕,而且還有火上澆油的趨勢。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多少次欺負得他眼中的「聖階强者」哀聲求饒,啼鳴不止。

  「我一向都是這麼囂張的,怎麼了!」鐵渣眯起眼睛,齜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看來你是想挨揍了。」莉娜臉色一冷,威脅道。

  鐵渣冷哼一聲,接著俯身向前,靠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最好給我小心點……」

  「小心什麼?」莉娜不屑地問道。

  「小心我幹死你。」鐵渣低聲說道。

  「哼,就憑你……」「又不是沒試過。」「你……」「我會讓你慘叫的。」「哼……」

  細細的耳語中,莉娜很快就落了下風,求饒道:「好了~好了~別說了~姐姐什麼都聽你的~~」

  看著莉娜屈服的樣子,鐵渣的邪火再也控制不住了,晚餐也不吃了,當即拉著她回到辦事處的住所,在浴室中直接開戰。

  母獅子象徵性的反抗了一小會兒,就被掀翻在浴池裡,袒露胸腹要害,惹餓狼開腸破肚,喝血吃肉。

  「真……真壞……啊……別……啊……」

  即便她皮糙肉厚,也被撕咬衝撞得呻吟連連,求饒不止。

  「以後還囂張不?」他停歇了片刻,問道。

  「什……什麼?」「不回答?」「囂張又怎麼樣……啊……」「那你死定了!」「你敢!啊!呃……啊啊啊!」

  獵物的垂死掙扎和抵抗,還有那高亢的慘叫,猶如飛入燃油中的星火,化學反應裡的催化劑,美食中的鹽分,極大地增加了狩獵者的食欲,讓她的肉質變得更加鮮美可口,酣暢淋漓。這場獅狼大戰一直持續了數個小時,從浴室中的狩獵大戰,到大床上的彌戰不休,再到被窩裡的溫軟纏綿,低聲細語,漫長的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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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十五節 關係

  數小時前……

  鐵渣拉著莉娜離開大朗姆酒吧的時候,正好有一名戴著大墨鏡的男子從外面走進來。兩人相遇的瞬間,都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彼此擦肩而過。

  這名男子的腳步看起來有些虛浮,精神也有些恍惚,似乎剛受了傷,或是大病初愈。他進來後,直接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然後點了份餐食和麥茶,安靜地吃著。他正是鐵渣上個月在遠東金鑫鎮遇到的,想和牧家聯姻的江博。

  由於剛才兩人都戴著墨鏡,再加上鐵渣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莉娜身上,而江博也心事重重,所以都沒認出對方來。那天被鐵渣打傷後,江博斷了好幾根肋骨,足足在醫院裡躺了大半個月,直到前幾天才痊癒。

  出院後,他第一時間就坐上了空中列車,回到了風沙堡。他之前為了促成婚事,解散了自己的團隊,並將資産變賣了幾千金幣作為聘禮,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前男友計劃來,把他的計劃全盤打亂了。不僅沒有娶到牧千鶴,還被打成了重傷,光醫藥費都花去了數百金幣。無奈之下,他只好儘快趕回風沙堡,看看有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兩小時前,他的一位老同學撥通了他的語音,說有一樁大生意想找和他合作,於是兩人就約在了這裡見面。現在他沒什麼錢了,只能在這種價格低廉的地方消費。

  吃著吃著,一名黑袍人忽然走了過來,在他對面坐下。

  「你是?」江博抬起頭問道。

  「你的一位老朋友。」黑袍人說道。

  「你是誰?」江博眉頭一皺,沉聲說道,「說清楚點,我不喜歡別人跟我賣關子。」對方的聲音有幾分耳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黑袍人笑了笑,掀開了頭套的一角。借著昏暗的燭光,他看到了一張曾經無比厭惡的臉,頓時大吃一驚,差點叫出聲來。

  「愛……愛德華,你怎麼會在這裡!」說話的同時,他左右張望了一眼,確定沒有人關注這邊後,才逐漸冷靜下來。

  整個過程中,愛德華都沒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這個人類的叛逆者,怎麼敢出現在這裡,難道不怕死嗎?」江博壓低聲音,威脅道。

  「別緊張,我只是來找你敘敘舊。」愛德華微微一笑,說道。

  「我跟你沒什麼舊可敘的,我們甚至連朋友都不是。」江博毫不客氣地說道。

  面對他的冷言冷語,愛德華也不生氣,只是說道:「兄弟,聽說你解散了軍團,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這和你沒有關係。」江博皺了皺眉頭,說道。

  「我想……」愛德華停頓了一會兒,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你需要一筆啓動資金,或是一個朋友的幫助……」江博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他又繼續說道,「正好我有些錢,在這裡又有些老朋友,這麼說……」愛德華笑著問道,「你還有興趣談談嗎?」

  「你恐怕找錯人了,我和你不同,我決不會成為人類的叛逆者。」江博雙手交叉在胸前,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你覺得……」說到這裡,愛德華忽然臉色一沉,眯著眼睛問道,「現在除了我,還有人會幫你嗎?」說完,他就放下一張名片,起身離開了。

  愛德華走後,江博呆呆地注視著桌上的名片,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拿起來看了看,收進衣袋,然後結帳離開了。

  就在江博離開酒吧的半小時後,在風沙堡市政廳的辦公大樓裡,副市長坐上電梯,來到了最高層。在市長辦公室的門前,他整了整衣領,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輕輕地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才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裝飾奢華的辦公室,環眼看去,至少有數平方米的大小,牆邊擺滿了書櫃和陳列櫃,裡面放置了各種各樣的工藝品、獎狀、獎杯和書籍。

  此刻,市長正和一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在交談,看見副市長進來,就起身向他介紹道:「這位是安德魯•特裡薩伯爵,我以前和你提起過。」

  「你好,伯爵大人。」副市長恭敬地說道,然後和伯爵握了握手。風沙堡的市長是平民出身,年輕的時候曾經得到過安德魯•特裡薩伯爵的資助。雖然現在特裡薩家族日漸衰落,但他們做派端正,有古代貴族風範,所以名聲一直很好。

  互相問候完,副市長坐了下來,市長又告訴他,特裡薩伯爵最近投資了一間公司,準備來五號沙漠發展。副市長敏感地問起了公司的名稱,卻不幸被他猜中了,正是剛剛涉及命案的希瑞斯投資有限公司。副市長來找市長的目的,就是為了商量這件事情的處理方案,沒想到他們還有這層關係,那就不用商量了,最終的結果肯定會傾向於特裡薩伯爵。

  但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還是會依照五號沙漠的慣例。簡單來說,就是矛盾的雙方都有相當的實力時,風沙堡市政府就會保持中立。畢竟誰都有社會關係,越是有外遼涉,情況就會變得越複雜。

  片刻之後,位於蜂巢要塞的楊勇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剛和副市長通完語音,他就氣得把通訊器砸在了地上。可沒過多久,又傳來了壞消息。貝麗基金會的瓦列裡婭發來視頻通訊,委婉地向他提出,不再參與打壓赤峰要塞的行動。他問起原因,對方卻顧左右而言他,用些不痛不癢的理由搪塞他,沒說實話。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事情做到一半中途退出,當我們是傻子嗎!」楊勇憤恨地說道。參與這幢劃的五方勢力中,貝麗基金會和紅杉公司是實力最為强大的,可現在前者打退堂鼓,後者又沒做出反應,而他們青蜂機動兵團已是騎虎難下,不僅損失了大量人員,還惹上風沙堡方面。

  面對他的指責,瓦列裡婭只好表示,貝麗基金會願意承擔青蜂機動兵團的一部分損失,而事情就到此為止,他們不再參與了。

  通訊結束後,楊勇不由得皺起眉頭,陷入了苦思。貝麗基金會的總部在星光神殿的教區,和聖母院體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此次退出,是否和風暴要塞有關?可無論他怎麼問,瓦列裡婭都矢口否認,只是說打壓赤峰要塞不符合貝麗基金會的利益。

  他正猶豫著是否終止計劃,紅杉投資有限公司的葉夫根尼卻撥通了他的視頻,說他們已經瞭解到最新的情況,赤峰要塞和聖母院體系沒有關聯,讓他繼續打壓。得到葉夫根尼的承諾,楊勇寬心了不少。紅杉公司實力雄厚,只要有他們的支持,計劃就可以繼續下去。

  隨後,他撥通了團長的語音,將最新的情況告知了對方。現在風沙堡方面中立了,他們必須依靠自身的實力迫使赤峰要塞的人低頭,必要的時候,他們將不惜發動小規模的戰爭。

  聽完他的彙報,「殺人蜂」比爾似乎很不滿意,對付一個新公司,居然花了這麼長時間,還折損了上百名戰鬥人員。他問楊勇是不是不想幹了,楊勇沒有解釋,只是說自己事情沒辦好,願意接受懲罰。

  「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還不行,那就去死。」比爾說完,就掛斷了通訊。楊勇看著通訊器,沉默了一會兒,打開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人員名冊查看起來。

  大約二十個小時後……

  折騰了一晚上的鐵渣終於睡醒,和莉娜吃了個早餐,就拿出沐雨琴心給他的聖母院內部通訊器,撥通了她的視頻語音。

  沒過多久,一張帶著幾分嗔怒的俏臉就出現在小小的屏幕上。

  「你爺爺喝光了我的藏酒,快點賠我!」沐雨琴心一上來就伸出手,朝他討要債務。

  「這……」鐵渣先是一楞,隨即笑著說道,「那就別給他喝啊。」

  「他是自己偷的。」沐雨琴心嘟嚷道,那受欺負的模樣實在可愛。

  「找個地方藏起來。」鐵渣建議道。

  「我都藏好了啊,可他是源力者,藏哪都沒用啊……」沐雨琴心痛苦地說道,接著小臉一板,叉起腰指著他,嗔駡道,「爺孫倆一樣壞!」

  「這樣,回頭給你帶點好酒。」鐵渣誠懇地說道。

  「什麼酒?」沐雨琴心面露驚喜,興奮地問道。

  「李奇•vs。」鐵渣緩緩說道。

  沐雨琴心頓時翻了下白眼,小鼻子一皺,哼了一聲。在貴族圈子裡,「李奇」這品牌的酒,就是馬尿的代名詞。

  「要不,vsop也行……」鐵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雖然他現在有不少資金,但那是輝煌一脈的家底,不可能拿來買好酒。

  沐雨琴心雙手抱胸,耷拉著眼皮,瞧了他一眼,又哼了一聲,顯得十分不屑。

  「其實……」鐵渣咧嘴一笑,說道,「他也是你爺爺。」

  聰明的沐雨琴心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臉色微微一紅,問道:「兄弟找我有什麼事?」

  接著,鐵渣就將訂購動力甲的想法和她說了。她聽完後,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已經沒有配額了。」想要訂購機械動力甲,就必須先拿到世界議會簽發的生産配額,否則沒有廠商敢接單。

  「難道……」鐵渣遲疑了片刻,問道,「就沒有人敢私下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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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十六節 失言

  「難道……」鐵渣遲疑了片刻,問道,「就沒有人敢私下製造?」

  「有是有,但……」由於鐵渣的問題有些複雜,再加上內容也有些敏感,所以沐雨琴心走出了祈雨神殿,在後花園裡找了個僻靜處,這才詳細地解釋起來。

  首先,在沒有生産配額的情況下,大型製造商肯定是不會接單的。他們有的是業務,不會在意這點麟角鳳毛的收入。其次,就算有中小型製造商願意冒著解體的風險接單,價格肯定會翻上數倍。且不說他們能不能保證動力甲的質量,一旦東窗事發,無論買家還是賣家都得遭殃。與其這樣,還不如到地下市場高價收購生産配額的文書。

  可這樣算下來,一件機械動力甲的價格都快頂得上五件靈能動力甲了,足以招募三名二階的靈能戰士並給他們配齊裝備,所以很不划算。

  「我怎麼可能招募靈能者!」鐵渣不禁脫口而出,讓既得利益者反抗既得利益集團,那是傻子才幹的事情。不過話剛說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不出所料般,沐雨琴心馬上就生氣了,那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慢慢地染上了一層寒霜。

  「小晴不是靈能者嗎?姐姐不是靈能者嗎!」她漲紅著臉,大聲嚷道,「你這是歧視!臭蟲子,蟑螂!我要去買殺蟲劑噴死你!」

  「朋友,至於嘛?」鐵渣略顯尷尬地說道,對靈能者抱有成見並非他的本意,而是既得利益者和被遺棄者之間的天然矛盾。

  沐雨琴心哼了一聲,氣鼓鼓的,不再理會他,但也沒掛斷通訊。

  沉默了片刻,鐵渣深深地吸了口氣,誠懇地說道:「朋友,我為我剛才說過的話,向你道歉……」

  「然後呢?」沐雨琴心半眯著眼睛,學起了他的口氣。

  「然後……」鐵渣板起臉,認真地說道,「我會弄死你。」

  「你!」沐雨琴心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趁她不注意,一把奪過了通訊器。

  「啊!」沐雨琴心驚叫了一聲,但很快就看清了來人。

  「少年,聽說你對我們靈能者抱有很大的偏見……」一個平靜柔和的嗓音從揚聲器裡傳了出來。

  接著,那聲音停了停,又問道:「是這樣的嗎?」

  只見畫面一晃,一張冰冷絕艶的臉就出現在屏幕中。

  「願諸神的光輝指引我們的前行。」見到沐雨鈴蘭,鐵渣連忙收起一臉痞相,投其所好地說道。

  「願雨神的眷顧常伴你我。」沐雨鈴蘭虔誠地說道。

  「虛僞的異教徒。」沐雨琴心在一旁小聲地評價道,那流光湧動的大眼睛裡滿是鄙夷。沐雨鈴蘭隨即側過頭,嘴角微微翹起,朝她低聲說道:「我們應該以寬容的心,指引迷途的羔羊。」

  沐雨琴心撇了撇嘴,他哪裡是羔羊了,分明就披著羊皮的狼。

  「下午好,祈雨祭祀大人。」鐵渣禮貌地問候道。

  「下午好,來自遠方的朋友。」沐雨鈴蘭頷首回禮道。

  兩人裝模作樣地互相問候幾句,就在鐵渣以為事情就此揭過的時候,沐雨鈴蘭忽然話鋒一轉,又追問起剛才的話題。

  「小雨,我錯了還不行嗎?」鐵渣痛苦地說道。

  「不……」沐雨鈴蘭輕輕地搖了搖頭,嘆息道,「你還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麼?」鐵渣皺了皺眉頭,問道。

  漸漸地,沐雨鈴蘭的神情變得莊嚴肅穆起來,彷彿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女。這種感覺讓鐵渣很不舒服,就像以前遇見的那些趾高氣昂的銀城貴族一樣。只見她沉默了一好會兒,才開口說道:「諾爾塞斯,請你記住……」

  「並非所有的靈能者都是支持世界議會和聖殿的,其中也有不少對現狀不滿的……」說到這裡,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睛,語氣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如果你想達成某種目的,就需要獲得一部分靈能者的支持,而非排除他們,否則……」她緩緩地說道,「你們將注定失敗,明白嗎?」

  剎那間,鐵渣的心中似乎裂開了一道豁口,有了一絲明悟。緊接著,一道道枷鎖轟然破碎。他忽然清醒過來,如果將靈能者排除出輝煌信仰,就意味著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站在聖火的對立面。而這樣的做法,又和當年的靈能者聯盟、聖殿有什麼區別呢?

  無論是排擠蟲化者,還是排擠靈能者,都不是輝煌信仰的教義。他們追求的是衆生平等、友愛互助,而非遺棄任何一方。

  沉思了許久,鐵渣抬起頭,鄭重地說道:「小雨,謝謝你的提醒。」直到這時,他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趙文可對沐雨鈴蘭推崇至極,說她擁有「無雙智慧」,或許是因為太親近了,反而沒有感覺到。

  「請不要說謝謝,鈴蘭只是不想被拋棄~~」沐雨鈴蘭淺淺一笑,說道。

  「呃……」「有的時候,諸神會降下神罰,懲罰那些負心的人。」「真的嗎?」「若是神明沒有降下神罰,鈴蘭就會用手中的寶劍,替天行道。」

  「上次在小圖書館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鐵渣提醒道。

  沐雨鈴蘭瞬間就漲紅了臉,隨即臉一寒,「啪嗒」的一聲,掛斷了通訊。

  看著黯淡的屏幕,鐵渣笑了笑,收起了通訊器,接著思考起來。長城工業是沒辦法了,只能找找中小型製造商了,畢竟現在還不是招募靈能者的時候。

  想著想著,他忽然記起灰岩曾經讓他去找春秋重工,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雖然灰岩沒有明說,但不難猜出,春秋重工和輝煌信仰有淵源。

  然而,他只知道春秋重工在中部大陸,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隨後他問了好幾個人,莉娜、海格、希瑞斯等人都說不知道。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撥通了沐雨琴心的語音,向她請教。沐雨琴心卻也說不知道,又去問了沐雨鈴蘭,她同樣只是聽說過,沒有具體接觸過。

  而沐雨琴心在世界網絡上也搜索不到相關的資料,只有一些零星的傳聞。據說數年前,春秋重工賣出了兩台質量有問題的「風林火山」,惹上了一場大官司,從此就沉寂了。只是當年風林火山的名氣盛極一時,所以人們至今都沒有忘記這個製造廠商,但現在似乎已經成為了傳說。

  網路上查不到消息,鐵渣只好另尋途徑。不過,整個風沙堡中他最熟悉的,又有見識的人,也只有老瞎眼了。可因為鐵鈴的事情,他有點不想面對老瞎眼。

  他獨自在大街上苦思著,無意間路過一家槍械店,朝內望了一眼,頓時想起一個人,快步走到商業街的中段,找到一家大型槍械店,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客人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進門後,一位女性導購員迎了上來,躬身問候道。

  「滄老師傅在嗎?」鐵渣問道。

  女導購員遲疑了片刻,才不太確定地問道:「您……認識涯大師嗎?」

  「認識。」鐵渣回答得很乾脆,語氣堅定,刻不容緩。

  「好的,您請稍等。」說完,女導購員就扭著水蛇腰,款步走進櫃檯後的工作間。通常只有熟客才知道槍械大宗師滄海涯的存在,而這名男子戴著大墨鏡,看不到面容,因此她才多問了一句。

  沒過多久,女導購員就帶著涯大師出來了。鐵渣才剛開口問候了一句,涯大師就臉色大變,快速將他拉進工作間,關上了門。

  這是一個三、四十平方米的房間,到處都是長條形的工作臺,上面放著零零散散的槍械零件,牆上釘著一排排釘子,掛著各種型號的工具,有大小不一的鉗子、螺絲批、扳手、鑷子、電鑽、銼刀等等……

  「孩子,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關上門後,涯大師一臉緊張地問道,關切之意流於言表。雖然他們只見過兩次面,但這位叫「薩喳喳」的年輕人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後來他看報紙,才得知對方是荒野騎士,身份十分尊貴。可一年後,這個荒野騎士忽然搖身一變,竟然成了銀城世界的頭號通緝犯,實在令人嘆息不已。

  「涯大師,我不叫薩喳喳,我的真名是鐵渣•諾爾塞斯。」鐵渣說道。不知為什麼,他對這位給烈風銃起名的老人有著難言的親切感。

  「天啊!原來你是諾爾塞斯,怪不得……」涯大師禁不住失聲叫道,隨即壓低了聲音,急促地問道,「渡鴉……渡鴉是你的什麼人?」

  「大哥。」鐵渣回答。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涯大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沉默了許久,說道:「孩子,無論你有什麼需要,滄海涯都會盡心盡力。」

  「你聽說過春秋重工嗎?」鐵渣問道。

  「啊?」涯大師又吃了一驚,反問他為什麼打聽春秋重工,於是他就將目前的困境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完他的敘述,涯大師猶豫了片刻,略顯局促地說道:「其實……」

  「我就是春秋重工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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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十七節 驕傲

  「啊?」這回輪到鐵渣吃驚了,他原本只是抱著碰碰運氣的打算,卻沒想到涯大師不僅知道,還曾經是春秋重工的一員,看來真是找對人了。他剛想追問,卻見涯大師面露愁容,長嘆了一聲。

  「怎麼了?」鐵渣問道。

  「恐怕……」涯大師閉了閉眼睛,聲音無力地說道,「要讓你失望了。」

  那語氣中滿是蒼涼和悲戚,鐵渣不由自主地沉默了,靜靜地注視著老者,等待他的下文。沉靜了許久,涯大師挪開椅子,一邊招呼鐵渣坐下,一邊在工作臺旁坐了下來,說起了一段往事……

  一百八十年前,最終之戰後,和輝煌信仰有著密切關係的北方重工被新生的世界議會强行拆分成了三部分,也就是現在的哈雷工業、荒野重工和長城公司。

  而春秋重工的前身,則是北方重工的核心層,其中包括了管理、研發、技術等部門的精英。當年,這部分人之所以憤然出走,一窮二白地到中部大陸發展,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重現北方重工的輝煌。在艱苦的生存環境中,他們憑著雙手和智慧,創造出了最頂尖的産品。

  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春秋重工的內部逐漸産生了分化。其中有一部分人希望能過上好點的生活,他們不願意再製造高端産品,想要製造低端的,利潤更豐厚的;還有一部分人,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投資,建議向銀城大貴族靠攏,出賣股份;甚至有一部分人,提出要重返北荒,和長城公司或荒野重工合並……

  那一代的ceo魯承山,力排衆議,堅持著春秋重工的傳統,在保持股份純淨的同時,只生産最高端的産品,哪怕訂單再少。可是,無論他多努力,也無法改變日漸衰落的現狀,更無法聚攏渙散的人心,最終心力交瘁,死在了辦公桌上。

  直到十六年前,由於內部矛盾的激化,工人們無心工作,以至於生産紕漏的出現。兩台定制型的機甲出了嚴重的質量問題。從此,春秋重工的聲譽一落千丈,再加上巨額的賠償金和主流社會的刻意排擠。正所謂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這棵風雨飄搖的大樹,終於轟然倒塌。

  如今的春秋重工,就只剩下一具空殼,有本事的都出外謀生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工人,靠承接機械維護和一些小訂單勉强度日。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涯大師低著頭說道,那眼中黯淡無光,彷彿一下就蒼老了許多。

  「能帶我去看看嗎?」沉默了片刻,鐵渣抬起頭問道。

  「也好,是該回去看看了……」涯大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

  隨後,鐵渣回到辦事處,讓奎恩準備一輛吉普車,和他一同前往春秋重工。雖然涯大師值得信任,但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所以他要帶上奎恩替他出面。

  兩小時後,車輛準備好了,鐵渣就開著吉普車接上涯大師,然後開出位面大門,在流沙鎮吃了點東西,就直奔中部大陸北面的「蜥城」。

  蜥城是中部重工的所在地,超大型地面工業城市,規模是沙城的五倍以上,周邊還有許多以機械加工為主的小鎮。而春秋重工,就在其中一個名為「風口」的小鎮上。

  「涯大師,你們現在還有製造機械動力甲的能力嗎?」駛上高速公路後,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鐵渣轉過頭,朝滄海涯問道。

  「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們……」滄海涯嘆息道,「我已經離開快十年了,那裡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清楚,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也有三根釘,若是普通機械動力甲,應該沒多大問題。」

  「質量能保證嗎?」鐵渣又問道。

  「那要看和誰比了……」滄海涯笑著說道,「如果是什麼中部重工、荒野重工之流,隨便甩他們幾條大街。」

  「即便是現在嗎?」鐵渣愕然道,按照對方之前的說法,現在的春秋重工已經破落得不成樣子了。

  「即便是現在!」滄海涯自信滿滿地說道,不經意間,眼中閃過一絲驕傲的光芒。

  「若是以前呢?」鐵渣不禁好奇,全盛時期的春秋重工到底是怎麼樣的。

  「若是放在以前,什麼哈雷工業,rc公司,都算個屁!」滄海涯中氣十足地說道。

  「有這麼厲害嗎?」鐵渣當即質疑道,他在鐵山鎮撿垃圾多年,對於哪個品牌的東西值錢,最清楚不過了。哈雷工業的産品,質量絕對是一流,每次出現,拾荒者們都會爭得頭破血流。同樣的零件,能比其他廠家的賣多幾倍,甚至十幾倍。

  「年輕人,聽說過風林火山嗎?」滄海涯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了笑,反問道。

  「聽說過,但很少。」鐵渣如實回答,對於定制型的機甲,而且還是給源力者使用的,他是見都沒見過。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這就是我們的風林火山,世間最强大的機甲。」滄海涯說道。

  「比起虎式機甲呢?」鐵渣問道。雖然不該拿量産型的機甲和定制型的相比,但這是他見過的最高級的機甲了。

  「沒法相比,就像巨人和三歲小孩,不在一個數量級上。」滄海涯說道。

  這時,正在開車的奎恩也忍不住插嘴說道:「老先生,您該不會是在吹牛吧。」

  「我們春秋重工,從來都不需要吹牛,聖殿不喜歡我們,世界議會不喜歡我們,但據我所知,現在的聖殿十字軍裡,還有十一台風林火山在役,都快二十年了,他們還沒捨得淘汰,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滄海涯器宇軒昂地說道。

  「那可真厲害!」奎恩感嘆道。

  「只不過……」滄海涯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忽然嘆了口氣,目光逐漸黯淡下來,「現在已經做不出當年的風林火山了……」

  「為什麼?」鐵渣問道。

  「不知道……」滄海涯搖了搖頭,說道,「大夥花了好些年,都找不到原因……」他想了想,接著又說道,「按理說,現在的技術比百年前先進多了,設備也齊全多了,可不知怎麼的,風林火山就越做越差,一代不如一代……」

  說著說著,滄海涯就陷入了沉思,鐵渣和奎恩也沒打擾他,一個繼續專心開車,另一個打起了瞌睡。

  數小時後,太陽西下,夜幕降臨,吉普車駛出高速公路,在附近的一家酒吧停了下來。由於路途遙遠,三人決定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發。

  酒吧裡人聲鼎沸,商客絡繹不絕,一些扎著圍裙,包著白頭巾的大媽高舉著盤子,在喧鬧的人群中擠來擠去。這裡的客人大部分都是過往的小商人,或是光著膀子,刺滿紋身的卡車司機。

  晚餐的時候,滄海涯侃侃而談,說起了銀城世界各大集團公司的長處和特點。

  首先是兩大高端製造商,哈雷工業和RC公司。

  哈雷工業是由北方重工的高端産品部和隆巴爾的火爐冶煉廠、北隆巴爾的高登軍械廠,以及小隆巴爾的馬克機械製造廠合並而成。由於隆巴爾財力雄厚,又奉行精英政策,網羅了大量優秀的人才,再加上後來又挖走了北方重工百分之七十的高級技術人員,所以哈雷工業的發展十分迅速,短短二十年時間,就成為了世界聞名的高端品牌。

  哈雷工業的最大優勢在於金屬冶煉技術,他們生産的鋼材各項參數都要比同類型的高出不少。正因為良好的鋼材,使得哈雷工業在發動機的技術上領先同行,這也是哈雷工業的機械零件特別值錢的原因。

  RC公司的前身是RC精密儀器製造廠,最早的時候,他們是以生産試驗儀器而聞名於世的。其最大的優勢在於謹慎刻板的管理方式,他們的員工就像一個個精密的機器人,幾乎從不犯錯。據說rc公司的地板乾淨無比,即便用乾淨的無塵布擦上數百平方米,也不會變髒變黑。由於細緻到令人髮指的工作態度,他們在無縫焊接、集成電路、管線製造、記憶金屬等方面十分杰出。

  再下來,就是俗稱三大重工的荒野重工、中部重工和西部重工。

  荒野重工是由北方重工的中端産品部及南城數十個冶煉廠、機械製造廠、軍械廠合並而成,優勢在於占地廣闊,生産鏈齊備,甚至有些工廠就專門生産一個部位的齒輪,分工極為精細。因此,他們在工業量産化方面有著極大的優勢,能在保證産量的同時保證質量。如果從戰略角度出發,荒野重工的地位絕對比哈雷工業高出不少。

  而中部重工是整個銀城世界最大的機械製造商,其規模比當年的北方重工加上西部重工還要大上兩倍,占據了全世界機械製品百分之三十五的市場份額。她的優點是大,缺點也是大,産品質量在三大重工中是最低的。

  至於西部重工,是年代最悠久的機械製造商,其歷史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汽車製造廠。由於西部大陸對環境的管理非常嚴格,西部重工的生産受到極大的制約,以至於他們的産品多以精巧環保為主,比如說著名的火烈鳥式,用料就比其他機甲省得多。

  最後就是低端機械製造商,長城公司和衆多中小型機械製造商。在低端領域內,長城公司就是其中的翹楚,無論産量還是質量,都有一定保證。最出名的就是長城皮卡,牢靠耐用,價廉物美,艾爾塔人的最愛;另外還有長城後八輪大卡車,工程機甲「大力士」「挖掘者」,都是底層工人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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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十八節 衰敗

  這天晚上,涯大師顯得特別興奮,不僅話很多,還喝了不少酒。

  「大姐,再來三杯麥酒。」一位胖大媽經過時,滿面紅光,帶著幾分醉意的滄海涯朝她招手喊道。

  「好咧!」胖大媽轉過身,乾脆地應道。

  然而,就在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動作都不約而同地僵住了。

  「姜嬸!」滄海涯猛地站了起來,吃驚地叫道。

  「滄老,你怎麼會在這?」胖大媽擠開身邊的客人,快步走了過來,一臉驚喜地問道。

  「姜老呢?」滄海涯沒回答,而是迅速左右張望了一眼,然後問道。

  「喏,老傢伙在那邊呢。」說著,胖大媽望向了酒吧中間的小舞臺。

  此刻,一名身材火辣、相貌美艶的女郎正在臺上熱舞。只見她雙手抱著臺上的鋼管,賣力地扭動著腰/臀,緊身的衣物勾勒著性感的曲線,臉上表情嫵媚勾人,胸前的開叉更是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和深深的溝壑,直看得人口乾舌燥。

  而女郎的側面,舞臺的下方,是幾個抱著樂器,戴著小紅帽的老頭。他們有吹薩克斯風管的,有敲鼓的,有吹口琴的,還有拉手風琴的。而胖大媽的目光,正是落在了那個拉手風琴的老頭身上。

  「天啊!他怎麼幹起這個了……」滄海涯失聲叫道。

  「不都是為了過日子嘛。」胖大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卻見滄海涯快步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喊著:「姜老!」

  聽見有人喊他,拉手風琴的老頭茫然地抬起頭,望了過來,隨即一呆,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此刻,客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熱舞女郎的身上,而環境又嘈雜不已,即便少了手風琴的伴奏,也沒人注意到。

  「滄老,你……你怎麼來了!」拉手風琴的老頭快步迎了上來,激動地說道。

  「哎呀,你怎麼做起這個了?」還沒來得及敘舊,滄海涯就追問起來。

  「還是不為了過日子嘛。」老頭乾乾一笑,說道。

  「憑你的手藝,何必在這……」滄海涯一臉關切地問道。

  「要我去小作坊做些劣質貨,還不如在這拉拉琴,多開心啊。」老頭笑著說道。

  「那你可以去大公司啊,只要你要肯去,他們還不請八人大轎來抬?」

  滄海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老頭卻擺了擺手,傲然道:「不……我哪都不去……」只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堅定地說道,「我姜大牙生是春秋的人,死是春秋的鬼,要我去別的地方,不可能。」

  「姜老啊……」滄海涯緊緊抓著老朋友的手臂,長嘆一聲,眼圈都紅了。

  「好了好了,今天不說這個,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好好敘敘舊。」姜大牙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

  滄海涯用力地點了點頭,隨後在他的引薦下,和鐵渣及奎恩坐在了一桌。

  「這位是姜老,春秋重工的老技師。」滄海涯介紹道。

  「你好,來自遠方的朋友。」「你好,老師傅。」鐵渣和奎恩點頭問候道。

  「他是……」滄海涯靠近姜大牙,壓低聲音說道,「諾爾塞斯。」

  姜大牙頓時一驚,瞪大眼睛望著鐵渣,隨後緩緩地站了起來,鄭重地行了一禮。

  鐵渣連忙起身回禮。接著,四人邊喝酒邊聊。席間,滄海涯問起了春秋重工的現狀。姜大牙嘆了口氣,說他也好幾年沒回去了。當年走的時候,工人們分成了兩派,誰也不服誰,天天打架,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這是為什麼?」滄海涯問道。

  姜大牙說,自從魯承山死後,就再無能擔大任之人。上臺的都沒有足夠的威望,基本沒做多久,就這個不滿意,那個不高興,有時候一年連換好幾個ceo,根本沒法做事。

  不過,他最近聽說,齊勝天的孫子齊雲從西部大陸留學歸來,有望競爭下一任的ceo,重整旗鼓,再續輝煌。

  「齊雲?」滄海涯沉思了片刻,嘆息道,「記得當年離開的時候,他才十一歲,沒想到一轉眼,就長大成人了……」齊勝天是魯承山前一任的ceo,志向高遠,為人謙和,在工人中威望極高。只可惜他英年早逝,而他的繼承者魯承山也步了他的後塵,以至於春秋重工從此群龍無首,一蹶不振。

  似乎被滄海涯的話似乎牽起了往事,姜大牙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沉默了許久,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嘆息道:「魯承天的兒子也長大了,咱們這些老傢伙,是該回去看看了……」

  滄海涯沒回答,只是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敘了會舊,姜大牙就起身告辭,回到舞臺旁,繼續替脫衣女郎拉手風琴。不一會兒,喧鬧的人群中就傳來依稀的叫駡聲和求饒聲。

  「我叫你看,我叫你看!不好好拉琴,淨往騷蹄子身上瞄!」「沒有啊,真的沒有……」

  第二天清晨,當晨曦灑滿金色大地的時候,三人走出小酒吧,繼續啓程。

  吉普車在高速公路上勻速前行著,沿途的風景還算不錯。中部大陸屬於溫熱帶氣候,春季潮濕,夏季炎熱,秋季不涼,冬季不冷。現在正逢初夏時節,陽光和煦明媚,路邊的野地裡盛放著嬌艶的小花,草地綠油油的,令人心情舒暢。不過,相比西部大陸的百花爭艶、樹影婆娑、千里麥田,遠東的竹海濤聲、青山綠水、晨霧朦朧,還是遜色了不少。

  遠方的天際漂浮著一座巨大的城市,在陽光中爍爍生輝,宛如神話中的宮殿。在城市的四周,浮空艇來來往往,起起落落,就像辛勞的蜂群。那是九號銀城——麋鹿城,中部大陸最大的城市,其地位就和西部大陸的永恒之城差不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空中的城市漸漸遠去。太陽緩緩升起,又緩緩落下,大約十個小時後,於傍晚時分,吉普車駛入了蜥城的地界。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煙囪,鋼鐵鑄造的工廠。

  這裡是中部重工的所在地,全世界百分之七十五的礦石冶煉,百分之三十五的機械製造都在這裡進行。

  再過了兩個小時,天快黑的時候,衆人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風口鎮。

  橙紅的光線中,風口鎮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窩棚和木板鐵皮拼湊的房屋,零零散散的拾荒者藏於其中,懶洋洋地弄著吃食。

  各種廢棄的車輛、機甲隨處可見,數以萬計的燃油桶東倒西歪地堆砌著,大量銹蝕的零件半掩在沙土中,全然一副荒涼的景象。比起這裡,鐵山鎮簡直就是天堂了,至少還像個城鎮,而不是垃圾堆。

  當吉普車駛入鎮大街的時候,拾荒者們紛紛望了過來,那目光鐵渣十分熟悉,就像食腐動物審視獵物的目光。但他們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繼續擺弄自己的事情。不難看出,這幾個陌生人不好惹,身份很容易對調,從獵物變成狩獵者。

  「天啊,怎麼變成這樣了……」看著鎮上破敗的光景,滄海涯禁不住地嘆息道。

  沿著鎮大街一路前行,來到了鎮中心。這裡熱鬧了許多,車水馬龍,商販雲集,但主要都是些買賣生活用品的。

  在滄海涯的指引下,他們繼續前行,過了鎮中心大約兩公里,來到一座破舊的大樓前。

  抬眼望去,大樓只有六層,卻有數千米寬,占據了大半條街區。據滄海涯介紹,大樓呈「回」字型結構,中間是生活區,四邊是工廠。

  再向前行駛了一段,廠區的入口就在中間部分,上方掛著一塊掉光了油漆的鐵牌匾,依稀可見四個敦厚的大字「春秋重工」。

  駛入無人看守的大門,兩側是一排參天古樹,樹根盤錯,骨幹高昂挺拔。滄海涯說,第一代的廠長喜歡白楊樹,以白楊的高潔和執著,作為春秋重工的精神。

  此刻,廠內落葉紛飛,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似乎無人打理很久了。幸好還有來往的車痕,否則連路都找不到了。片刻之後,他們沿著車痕一路前行,來到了春秋重工的辦公大樓前,停好車,走了進去。

  辦公大樓的門前站著一名中年守衛,見到滄海涯後,立即認了出來,連忙上前打招呼。

  「滄老,您怎麼回來了?」

  「帶個朋友過來看看。」滄海涯回答。

  「是訂單嗎?太好了!」中年守衛面露驚喜地說道。

  「還不一定呢……」滄海涯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沒想到廠裡已經窮成這樣,連守衛都為訂單犯愁了。

  隨後,三人在中年守衛的帶領下,坐上電梯,來到了五樓的會客室。

  環眼望去,會客室的家具十分老舊,但收拾得整齊乾淨,桌上鋪著潔白的餐步,椅子上套著淺綠色的,綉著鳥雀花朵的棉布套。

  等了一會兒,一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和一名穿著職裙,抱著文件夾的女秘書走了進來。

  「滄老!」年輕人大步上前,熱情地握住了滄海涯的手。

  「你是……」看著帥氣的臉龐,滄海涯遲疑道。

  「我是齊雲,齊勝天的孫子。」年輕人微微一笑,回答道。說話的時候,他眉毛上挑,自信滿滿,再配上一身昂貴齊整的衣裝,更是顯得容光煥發,貴氣逼人。

  那言行舉止,就像……

  一名銀城貴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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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十九節 强盜

  「這位是希瑞斯投資有限公司的奎恩先生,有些業務上的問題想和你們談一下。」滄海涯介紹道,由於鐵渣事先明,他不方便出面,所以讓奎恩替他接洽。

  「幸會幸會。」齊雲上前握住奎恩的手,連聲道。

  「好好好……」奎恩著頭道,他從來都是和武器打交道,不習慣這種場面,所以顯得有些侷促。

  隨後,幾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齊雲的秘書沏好茶,就開始諮詢他們的來意。

  「奎恩先生,請問我們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秘書軟聲細語地問道,顧盼之間,眼中媚意橫生。鐵渣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只是他戴著墨鏡,沒人有能看見。這種做生意的風格,他很不習慣。他喜歡像老牛或是秦鋒那樣的人,實實在在,談生意就是談生意,用實力話,而不是弄些旁門左道。

  「我……」奎恩顯得有些慌亂,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想定制一架飛行器。」來之前,鐵渣就考慮到定制機械動力甲的話題有些敏感,於是改用飛行器試探對方的態度。如果對方值得信賴,就出真正的意圖。而且他也急需一架飛行器,不然到哪都得靠四個輪子,太不方便了。

  「噢~飛行器啊~」女秘書抬起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那麼,奎恩先生,您需要定制什麼型號的飛行器?」

  「型號?」奎恩不太懂這個,下意識地轉頭望向了滄海涯。後者乾咳一聲,解釋道:「就是大型、中型、小型的意思。」

  「哦,是這樣啊,那我要大型的。」奎恩土裡土地氣地回答。

  「那您的預算是……」女秘書略有所指地問道。

  「錢不是問題,主要看質量。」奎恩豪氣地道。這個方法不是鐵渣吩咐的,而是他自己臨時想到的。

  女秘書轉頭看了齊雲一眼,後者立即接過話題,道:「只要您出得起錢,我們就能做出世上最好的飛行器。」他頓了頓,接著道,「奎恩先生,既然您是滄老先生介紹過來的,想必已經聽過我們製造的風林火山。若是單論性能和質量,那絕對是業內的翹楚……」深怕怕對方不相信,他又補充道,「不知道您聽過沒有,現今的堅石堡壘裡,還有十一台風林火山。你看,我們的産品絕對是一流的,連聖殿十字軍都視若珍寶。」

  聽到這番話,不僅鐵渣,就連滄海涯都皺起了眉頭。以春秋重工的現狀,真還能做出一流的産品嗎?

  「這樣啊……」奎恩先是一怔,隨即一拍大腿,面露驚喜地道,「那太好了!」不得不,這個擅長隱蔽行動的鄉巴佬,也有靈光一閃的時候。

  「奎恩先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在價格方面,能否給些優惠呢?」滄海涯接過話題,問道。

  「滄老您放心,價格方面絕對是最實在的,一分錢一分貨。」著,齊雲竟然背對著奎恩,朝他眨了眨眼睛,暗示他到一旁說話。

  滄海涯不由得心裡打鼓,齊勝天的孫子怎麼變成這樣了?簡直就是個市儈的商人。他當即不動聲色地起身道:「不好意思,老朽有些內急,失陪片刻了。」

  「我送您。」齊雲隨即站了起來,陪著滄海涯出去了。

  在洗手間裡,齊雲湊上來道:「哎呀,滄老,太感謝您了!您不知道,廠裡現在都快揭不開鍋了。」

  「齊雲,你老實跟我說,現在還能保證質量嗎?」滄海涯板著臉問道。

  「當然可以了。」齊雲信心十足地道。

  「真的?」滄海涯疑惑道。

  「哎喲,滄老啊,您信不過我嗎?」他笑了笑,又道,「就算您信不過我,總該信得過我爺爺,齊勝天吧?」

  「這……」滄海涯遲疑了片刻,最後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好吧,我相信你。」

  「價錢方面,您老可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哦,不然大夥都沒錢發工資了。」齊雲道。

  「不行!上門的都是客,怎麼能宰別人呢!」滄海涯鬍子一抖,嚴肅地道。

  「這您放心,價格絕對公道,但您知道,咱們是大廠,質量可不比一般廠商,手工費肯定比市場價貴些,您說是吧?」齊雲賠笑著道。

  滄海涯沒話,只是抬了抬手,表示認可。

  齊雲見狀,立即眉開眼笑地鞠了個躬,道:「謝謝滄老對家鄉的支持。」接著,他話鋒一轉,又道,「滄老,您是廠裡的三朝元老,又是著名的軍械大師,廠裡離不開您的指導,不知道……」齊雲一臉討好地道,「您有沒有回來發展的打算?」

  「再說吧。」滄海涯有些不耐煩地道。

  「滄老……」「快讓開!」「您這是……」「我要解手!」「好好好……」

  沒過多久,兩人回到會客廳,隨後在齊雲的授意下,女秘書開始和奎恩商談飛行器的具體構造。

  「和市面上的差不多就行了。」奎恩道,十足土豪的樣子。

  「可是,市面上有很多種啊~」女秘書面露難色,帶著幾分怯意問道,「不知道奎恩先生指的是哪一種?」

  「就像……就像空中列車那樣的。」奎恩回答,他只坐過空中列車,別的飛行器都沒接觸過。

  「配置多少個動力組?」女秘書追問道。

  「這個……問涯大師吧,我也不太懂,差不多就行了。」奎恩大手一揮,道。

  女秘書隨即和齊雲交換了一下眼神,又看了看滄海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行了,把常規方案拿出來,報個價吧。」滄海涯道。

  兩時後……

  女秘書抱著初步方案的草圖和報價回到會客廳。

  「奎恩先生,如果價格合適的話,可以先簽個合作意向書。」女秘書雙手遞上資料,道。

  奎恩象徵性地看了幾眼,就遞給滄海涯。而後者看了一會兒,就面無表情地站起來,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研究研究,明天再回來談。」

  「滄老,吃個晚飯再走吧。」齊雲起身邀請道。

  「下次吧。」說完,滄海涯就夾著資料,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鐵渣和奎恩見狀,快步跟了上去。

  「嗯,是該回去商量一二,畢竟是大事情嘛。」齊雲追了出來,隨後和女秘書將三人送到樓下,又送上了車,「滄老您慢走。」

  目送著遠去的吉普車,齊雲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不知為什麼,自從回來以後,他就和廠裡的人格格不入。

  「雲……」似乎覺察到他的心情,女秘書拉了拉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算了……」齊雲嘆了口氣,正準備返回大樓,身後卻傳來一聲輕佻的口哨。

  「快看,那不是我們廠裡的大貴族,齊少爺嗎?」「哈哈哈,原來真是他,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緊接著,是一陣譏諷和嘲笑。

  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兩名乾瘦的年輕人和一名壯碩的漢子正朝他們走來。三人都穿著白底藍邊的籃球服,臉上掛著汗珠,看來剛打完球。

  「魯大力,你這是什麼意思?」齊雲陰沉著臉,沒理會兩個出言嘲諷的年輕人,而是盯著中間的壯漢,沉聲問道。那目光凶狠淩厲、恨意綿綿,彷彿想要將對方剝皮削肉、挫骨揚灰。

  「雲。」女秘書用力地抱著他的手臂,似乎不想惹事。

  「沒有……」那壯漢眯起眼睛,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沉聲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姓什麼!」說完,他就揚長而去,留下一臉憤恨的齊雲。

  「雲,實在不行……」女秘書拉著他的手,勸慰道,「就跟我回西部重工吧。」

  齊雲看著逐漸走遠的魯大力,恨恨地道:「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粗鄙守舊,一天到晚沉溺在過去的夢中,遲早會全部完蛋。」

  半時後,鐵渣等人來到附近的一家收拾得還算乾淨的酒吧,開了個套房,住了進去。

  「啪!」

  一關上門,滄海涯就像發了瘋似地,將手中的資料狠狠地摔在地上,拼命地踩。霎時間,客房裡稿紙紛飛,奎恩和鐵渣見狀,連忙俯身收拾。

  「滄老,您這是……」鐵渣遲疑道。

  「春秋重工完了……完了……全都完了……」滄海涯失神地蠕動著嘴唇,自言自語地著。

  茫然回首間,已是老淚縱橫。

  許久過後,滄海涯頽然坐下,對鐵渣道:「孩子,對不起,讓你見笑了。」他嘆了口氣,緩緩道,「我不該帶你來的,春秋重工已經完了。」

  「怎麼了?」鐵渣一臉不解。

  「他的報價……」滄海涯指著剛收拾好的稿紙,聲音微顫地道,「整整比市場價高了一倍,卻還寄望於我能配合他們,一起欺騙你們……」

  「先祖的臉面啊,全被他們……不……全被我們這些不肖子孫丟光了……」著著,滄海涯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起來。

  「才一倍?不多啊……」鐵渣笑著道。在鐵山鎮,商人們的報價,隨口就是市場價的十幾倍,甚至上百倍,即便最實誠的老牛,報價也不會低於市場價的三倍。

  「對啊,挺實在的。」奎恩附和道。在南部大陸,這個開價算老實人了。若是在高輻射區,隨時來個幾百上千倍的報價。他曾經親眼見過,一塊壓縮餅乾賣了六百金幣。當然,那是處於最極端的環境中,沒那塊餅乾就會餓死了。

  「這……」一時間,滄海涯竟然無言以對。

  在强盜面前騙子的不是,真是班門弄斧,沒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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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二十節 故事

  第二天早上,鐵渣等人在酒吧裡吃過早餐,再次來到春秋重工的辦公樓,見到了齊雲和他的秘書。

  「價格太貴了。」一進門,滄海涯就將報價表丟在茶几上,强壓著怒火的說道。

  「這……」齊雲面露難色,說道,「滄老,這已經是最公道的價格了,再低我們就虧本了。」

  「虧本就別做了!」滄海涯皺起眉頭,口氣生硬地說道。

  「哎呀,滄老,您這是……」齊雲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說道,「要不這樣吧,滄老您說多少就多少……」

  而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兩個老頭出現在會客室的門口。他們看上去大約六、七十歲,都穿著老舊泛白的工作服,袖口和衣領磨損得十分嚴重。定眼看去,上衣口袋上還綉著黃色的編號。

  「滄老。」「回來啦。」齊雲剛想打招呼,對方卻搶先一步開口了。

  滄海涯頓時面露驚喜,快步迎上去說道:「薛老,黃老,你們怎麼都回來了。」

  「是啊。」「回來看看。」兩個老頭笑了笑,說道。

  「快進來坐坐。」滄海涯握著兩老的手,邀請道。

  「你有事你先忙。」「我們只是路過,回頭再聚聚。」兩個老頭異口同聲地推遲道,同時朝他擠了擠眼睛。滄海涯立即會意,轉頭對齊雲說道:「生意回頭再談,我先跟兩位老朋友敘敘舊。」說完,他就在齊雲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隨兩老離開了。

  鐵渣見狀,也跟著起身說道:「你們先聊,我下去走走。」反正滄海涯不在也談不成生意,不如下去晃晃,免得留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尷尬無比。其實奎恩也很想走,只是他現在扮演老闆,無法脫身……

  離開辦公大樓後,鐵渣在廠區裡到處逛。這裡雜草叢生,到處堆著銹跡斑斑機械設備。沿著依稀可見的水泥路,穿過一片小樹林,走過一個小籃球場,一間小木屋出現在前方的矮坡上。抬眼看去,屋頂插著一杆小旗子,上面寫著「啓記商店」四個大字。

  不難看出,這是間地面鎮隨處可見的小賣店,平時賣些生活用品和零食,偶爾也做點違禁物品的小生意。走近小店,只見門前的空地上蹲著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正聚在一起玩玻璃彈珠,不時發出一兩聲興奮的驚叫。

  看著玩遊戲的小孩,鐵渣不禁想起鐵山鎮的時光。這是一種很原始的遊戲,帶有些許賭博的成分。就是雙方輪流拋出玻璃彈珠,然後用珠子擊打對方的珠子,誰先打到就算誰贏,而玻璃彈珠則歸勝利方所有。由於雙方的珠子越接近時,就越容易擊中,所以這是一個技巧性和策略性很高的遊戲。

  他以前經常和老牛玩這個遊戲,贏了一大袋子的玻璃彈珠,如果矮山據點沒燒,估計現在還丟在哪個角落裡。當年老牛為了贏他一次,可是練得食指都彈腫了。

  老牛是個很努力的人,在同等距離下,準確度比他高得多,但他會充分利用地形和障礙物,耐心地和老牛兜圈,避免正面交鋒。等老牛沉不住氣的時候,再回頭擊破。只不過,很多時候老牛的耐心並不比他差。有一次,他和老牛繞著一塊大石頭彈了幾個小時,最後他實在沒耐心了,靠蠻力搬開石頭,直接贏得了比賽。老牛很不服氣,說他賴皮,之後就沒玩了。

  「客人,要買點什麼?」小賣店裡坐著一位老婦人,正慢悠悠地搖晃著芭蕉扇,看到鐵渣後,就起身問道。

  破舊的玻璃櫥櫃上沾滿了塵埃,幾處開裂的地方都用透明膠布貼上了,裡面擺著各種各樣的零食,有烘烤花生、乾炒瓜子、油炸蠶豆、果乾肉乾等等,除了這些常見的,竟然還有牛皮糖!那是一種麥芽糖製品,裡面混著些芝麻和花生,呈長條形,口感堅韌,嚼勁十足。

  鐵山鎮已經很多年沒賣了,沒想到這裡還有。

  「來塊牛皮糖。」鐵渣指著櫥櫃裡,用淡紅色的油紙包裹著的糖塊說道。

  「一個銅板兩塊。」老婦人說道。

  「還有什麼喝的嗎?」鐵渣拿出一枚銀幣,放在玻璃櫃上。

  在銀城世界裡,一枚金幣等於十枚銀幣,一枚銀幣等於十枚銅幣,假設一枚金幣的購買力是一千的話,一枚銀幣的購買力就是一百,而一枚銅幣的購買力就是十。不得不說,牛皮糖是很便宜的東西,這個價格,還不夠買半公斤青菜。

  「有豆奶、果汁、碳酸水、啤酒……」老婦人打開身邊銹跡斑斑的冰箱,指著裡面花花綠綠的玻璃瓶說道。

  「來個豆奶吧。」鐵渣說道。這也是他小時候愛喝的一種飲料,用大豆粉磨制而成,口感和牛奶有點相似。

  「也是半個銅板。」老婦說道。隨後取出一瓶豆奶,用開蓋器打開,連同牛皮糖一起遞給了鐵渣。

  接過手,撕開淡紅色的包裝紙,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頓時彌漫於心間。他不由得想起小的時候,小雨吃牛皮糖的樣子。那認認真真,一臉滿足的神情,就彷彿吃著世間最美好的食物。

  不知道現在,我們的祈雨祭祀大人,還吃不吃這個?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啞然失笑,隨即大手一揮,朝老婦人說道:「剩下的錢都換成牛皮糖,我要帶走。」

  「好好……」老婦人眉開眼笑地應道,收起剛找出來的零錢,拿了個半透明的塑料袋,吹開袋口,將一塊塊牛皮糖塞了進去。

  接著,鐵渣在店前的布棚下,破舊的小木桌旁坐了下來,一邊喝著豆奶,吃著韌勁十足的牛皮糖,一邊看著孩子們玩彈珠。

  「快看,魯大哥來了!」玩著玩著,孩子們忽然全部站了起來,朝一個方向望去。

  順著他們的目光,只見一名穿著淺色籃球背心的壯漢正朝這邊走來。他的肩膀很寬,手臂也很粗壯,裸露在外的肌肉扎實無比,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油光發亮,顯得異常强壯。

  「大力哥!」「魯大哥!」看見壯漢,孩子們興奮地叫了起來。

  「不在家裡好好學習,又跑出來玩。」走近後,壯漢朝圍過來的孩子們板起臉,嚴肅地說道。

  「大力哥,給我講故事吧。」「我們要聽故事,上次的還沒說完了。」「嗯嗯!」「大力哥,請我們喝汽水!」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叫道。

  「哪有這麼多故事講啊,別為難我了。」壯漢一邊說,一邊走到店前,掏出幾枚銅幣丟在玻璃櫃上,說道,「李大媽,給他們每人一支碳酸水。」

  「大力啊,你也掙沒多少錢,別瞎折騰,留著娶媳婦去。」雖然嘴裡這麼說,但老婦人還是收起銅板,開了幾瓶碳酸飲料。孩子們立即一擁而上,嘻嘻鬧鬧地喝了起來。

  「大力哥,我們要聽故事。」「你上次的說的,那個皓月之詩的故事好好聽。」「對,還有那個傾城之雨的故事。」「這次你給我講個別的吧,我們要聽無星之光的故事。」「不不,我要聽深海魚叉的故事。」孩子們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纏著壯漢叫道。

  「沒了沒了,都說沒了。」壯漢瞪大銅鈴般的眼睛,佯怒道。

  「我是皓月之詩,洛倫菲爾!放馬過來吧!」一個孩子挺著胸膛,氣勢十足地說道。

  「我是冰原號角,薩克斯頓!」一個孩子一腳踢在壯漢的大腿上。

  「我是……我是……」一個孩子撓著頭想了好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是傾城之雨,贊格威爾。」然後一腳踹在壯漢屁股上。

  「好好好,你們都是大英雄,別打了,我認輸。」壯漢舉起雙手,求饒道。

  「投降就要講故事!」「嗯嗯!」「快,繳槍不殺,講故事。」

  「好吧好吧……」壯漢無奈地攤開雙手,說道。

  「萬歲!」「嘢!」「勝利!」孩子們歡叫起來。

  「但是……」說著,壯漢臉色一板,說道,「還是老規矩,我說的故事,不能和外面的人說,不然你們會有危險。」

  「是!」「不說!」「我發誓!」孩子們站直身板,齊聲應到,就像一個個小士兵。

  「那……」壯漢想了想,說道,「今天就講個無星之光,薩拉多斯家族的故事。」

  接著,壯漢就在小賣店門前的大樹旁坐了下來,摸著其中一個孩子的頭,問道:「上次跟你們說的,輝煌家族獲得稱號的條件,都還記得嗎?」

  「記得!」孩子們齊聲應道。

  「那是什麼?」壯漢問道。

  「三百年的堅持,三百年的榮耀。」孩子們齊聲回答。

  「對!」壯漢竪起大拇指,說道,「想要獲得輝煌大先知賜予的稱號,就要用三百年的光陰,數代人的堅持與榮耀來證明自己。」

  「無星之光,正如這個稱號所寓意的,薩拉多斯們完成了一件世人難以想像的壯舉。他們用數代人的努力,歷時兩百三十年時間,探索了浩瀚無邊的鏡海……」

  就這樣,在孩子們期盼的目光中,壯漢講起了往昔的故事。

  BDR2700年前後,復蘇曆元年前三百年,一艘漁船在中部海發現了鏡海位面的空間裂縫。

  薩拉多斯家族受命前往鏡海探索,他們製造了十二艘深海探索船,組成探險隊,進入鏡海位面探索。可是,十多年過去了,探險隊一去不返,了無音訊。由於鏡海無窮無盡,又沒有衛星通訊,一旦迷失方向,就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為了完成使命,薩拉多斯家族再次組織探險隊進入鏡海。然而,第二支探險隊依然失去了聯繫。於是,一支又一支的探險隊出發了。其後的兩百三十年間,薩拉多斯們先後組織了九次探險,卻無一例外地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中,史稱「最絕望的探險」。為了避免薩拉多斯家族因此而滅亡,那一代的輝煌大先知將他們囚禁了起來。

  百年後,一支西部大陸的探險隊在鏡海位面的入口附近,發現了一個薩拉多斯們留下的漂流瓶,從而掌握了鏡海位面磁場變化的規律,最終征服了無邊無際的大海。

  而那些犧牲的薩拉多斯們,正如漆黑夜裡的星光,指引著後人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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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二十一節 競選

  古老的故事,英雄的詩篇,在壯漢的口中娓娓道來。樹蔭下,孩子們圍坐在他身邊,用髒兮兮的小手支著臉,聽得如痴如醉。細碎的陽光零零散散地灑在地上,一陣和風輕輕地吹過,樹葉頓時沙沙作響,為這個炎熱的夏天,帶來了一絲清涼和舒爽。

  這名壯漢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心思卻出奇的細膩,將薩拉多斯們的堅韌與執著描繪得淋漓盡致,使人身臨其境,聽得蕩氣迴腸。

  「好了,都說完了,快回去寫作業吧!」半小時後,壯漢說完故事,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朝孩子們粗聲粗氣地吼道。

  「我還要聽。」「再講一個嘛。」「我們要聽蒼茫之劍,諾爾塞斯的故事。」孩子們央求道。

  「不行!一天只能講一個。」壯漢板起臉說道。

  「嗚……」「哇哇!」「真小氣!」孩子們垂頭喪氣地叫嚷著,壯漢卻不為所動。

  「大力哥,再給我們講一個吧,三個月後的廠長選舉,我們都選你。」其中一名孩子忽然靈機一動,說道。

  「對對對,大力哥,我們都支持你做廠長。」一名孩子立即附和道。

  壯漢先是一怔,隨即笑了笑,說道:「人小鬼大,你們有投票權嗎?」

  「我們是沒有,但我們的爸爸媽媽有啊。」「對!我們讓他們都選你。」「大力哥,我們全家都支持你。」「我爺爺說過,他一定會選你……」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可就在這時,壯漢忽然臉色一沉,嚴肅地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說這件事情了!」

  「啊!」「大力哥……」「幹嘛生氣啊?」見壯漢發火,孩子們都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兄弟們,請你們記住,無論將來你們選誰,都應該是看那個人的品格和能力,而不是看他和你們之間的關係,明白嗎!」壯漢沉聲說道。

  「明白!」「知道了!」「好的!」孩子們大聲應道。

  「明白就好。」壯漢重新露出笑容,摸了摸一個孩子的頭,又囑咐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

  片刻之後,鐵渣喝完豆奶,將剩下的牛皮糖一口吞下,然後拍了怕手,拿起裝著牛皮糖的袋子,沿著原路返回了辦公樓。

  剛到樓下,他就看見滄海崖和奎恩在吉普車旁等他。

  「怎麼了?」鐵渣上前問道。

  「回去再說。」一見面,滄海崖就招呼他上車,隨後奎恩油門一踩,在轟隆聲中,朝廠外疾馳而去。

  回到酒吧的客房後,滄海崖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然後朝他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

  「怎麼了?」鐵渣皺著眉頭問道,他喜歡直來直往,不喜歡這種神秘兮兮的感覺。

  「年輕人,耐心點兒。」滄海崖笑著說道。接著,他就從頭到尾,將事情的始末和剛瞭解到的情況細細說來。

  事情要從數十年前說起……

  當時,春秋重工的內部分成了兩派,俗稱「改革派」和「保守派」。

  改革派將保守派戲稱為「守鍋派」,意思就是「守著破鍋當寶貝」;而保守派則將改革派戲稱為「投降派」,意思就是「向銀城權貴投降」。

  由於主流社會的排擠和打壓,春秋重工的訂單一直很少。世界議會視他們為「輝煌餘孽的幫凶」和「潛在的威脅」,若不是他們的産品質量過硬,可能早就被整垮了。即便是聖殿為源力者定制的風林火山,價格也是一壓再壓。

  為了未來的發展,兩派人紛爭不斷,讓原本就已經舉步維艱的生存環境雪上加霜,變得更加惡劣。

  就這樣,春秋重工倒了,走的走,散的散……

  數個月前,一直在西部大陸留學的齊雲忽然帶著一名女秘書回到了廠裡,提出要競選ceo。原本技術部的負責人魯大力正準備出任下一任的ceo,卻因為齊雲的歸來,被暫時擱置了。

  齊雲是齊勝天的孫子,魯大力是魯承山的兒子,都是英雄之後,在廠裡擁有很高的名望。不過,魯大力從小就在廠裡長大,工人們對他很熟悉。而齊雲十幾歲就離開了風口鎮,前往西部大陸求學,工人們對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為了公平起見,廠裡的長老們決定讓齊雲出任業務部的經理,讓大夥觀察半年時間,再和魯大力競選ceo。然而,齊雲的處事風格和激進的理念,讓很多人都不適應,甚至有些反感。

  漸漸地,齊雲成了改革派的支持對象,而魯大力成了保守派的支持對象。

  可如今的廠裡,大部分工人都是保守派的,改革派的人早就去了別的公司謀生。只有那些對春秋重工懷有深厚感情的改革派,才會留下來,或是像滄海崖和薑大牙這種,寧肯在底層打零工,也不願去別的公司。

  因此,齊雲的支持者很少。而且,相處的時間越長,長老們就覺得他越不合適。今天來的薛老和黃老,就是改革派的長老,他們已經明確倒向魯大力了。

  滄海崖進而分析道,只要魯大力當選ceo,春秋重工就可以合作。魯大力是個實實在在的技術工人,為人直爽,沒什麼花花腸子。如果他出任ceo,不敢說質量有多好,但真誠守信,肯定是沒問題的。

  原本ceo的選舉定在三個月後,但現在有生意了,長老們決定提前到明天下午。

  「啊?」鐵渣和奎恩同時愕然道。

  「明天下午,在廠裡的大飯堂,一起看看吧。」滄海崖笑著邀請道。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春秋重工的大飯堂裡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擠滿了前來投票的工人。

  競選開始前,鐵渣和奎恩在滄海崖的帶領下走了進去。環眼望去,這是一個上萬平方米的大廳,呈長方形,擺滿了一排排不銹鋼的長桌和塑料板凳,一望無際。滄海崖介紹道,這個大飯堂一次性可容納五千人同時進餐,在春秋重工的全盛時期,一頓飯還要分三批人。

  工人們大部分都穿著淺藍色或淺黃色的帆布工作服,還有少量穿橘紅色的。據滄海崖解釋,淺藍色的是機甲分部的,淺黃色是車輛分部的,而橘紅色是軍械分部的。

  「張嬸子,你選誰?」「當然是大力了,你呢?」「肯定選大力啊,我是看著長大的,靠譜。」在鐵渣前方,一胖一瘦兩個大嬸正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議論道。

  「大妹子,你準備選誰?」「齊經理啊~」「為啥?」「長得帥唄~」「唉……」「哈哈,騙你的啦,肯定是選咱們大力哥了。」兩個年輕男女在鐵渣身後小聲議論著。

  「齊大少爺,人模狗樣,還敢來選舉?」「以為自己去了趟西部大陸,就變成貴族了?還不是土包子一個。」「我看他啊,讀書都讀到屁股裡去了。」「哈哈,你們太磕磣人了。」「大夥說話留點口德吧,好歹他也是齊勝天的孫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該這麼說,你是不知道,他駡起人來有多凶。」「是啊,我聽說前些天,吳大叔的閨女都被他駡哭了。」一群年輕人議論著,風評似乎一面倒。

  滄海崖聽著他們的對話,面露笑容,轉頭對鐵渣說道:「看來廠裡的年輕人,還是沒有忘記傳統啊。」

  「嗯。」鐵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點了點頭,算是附和。

  沒過多久,一位精神矍鑠的老頭爬上用不銹鋼長桌拼成的演講台,大聲宣布競選開始。喧鬧的會場立即安靜下來,前後不到三秒鐘時間,就變得鴉雀無聲。沒想到這些看似的哄亂工人,竟然有這麼强的統一協調性,對於這家古老的製造商,鐵渣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工人的素質,決定了工廠命運。

  他很快就注意到,儘管有不少工人在嗑瓜子、剝桔子,或是吃著各種各樣零食水果,地面上卻一塵不染。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們身上的制服雖然陳舊不堪,但無一不是洗得乾乾淨淨,穿得整整齊齊。而男性全是小平頭,女性全是齊耳短髮,精神奕奕,簡單幹練。

  不一會兒,穿著正裝,踏著名牌皮鞋,頭髮梳得油光發亮的齊雲拿著一沓厚厚的演講稿上臺了。只見他一個帥氣的翻身,穩穩地落在臺上。

  「在座的各位長老、前輩、朋友們,你們好,我是齊雲,齊勝天的孫子……」齊雲朗聲說道,卻沒有得到多少呼聲。不僅如此,台下還有人小聲起哄。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拜託,別給你爺爺抹黑了。」「怎麼看都像個奸商,還塗頭油,真夠土鱉的。」

  齊雲沒理會起哄的人,專注地看著稿件,繼續說道:「我們的春秋重工,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是該做出一些改變了……」

  「過去的生産模式效率太低,産量不足,使我們經營慘淡,而故步自封的傲慢,更讓我們失去了市場……」

  「天啊,他在否認先祖的榮光。」「改變什麼?該不會讓我們生産廉價機車吧?」「或許是家用電器……」「為什麼不是兒童玩具呢?」有人小聲嘀咕道。

  「我們要放下驕傲,向中部重工和西部重工購置先進的機床,從而提升生産效率……」

  「賣廠還是賣身?」「又一個想賣股份的人。」「從他回來那天起,就不安好心……」「我就說嘛,他在西部大陸混得好好的,幹嘛還回來?」工人們議論紛紛。

  「我們要放下成見,爭取更多的合作伙伴,從而得到更多的訂單……」

  「我不想再聽他說話了!」「你怎麼不賣你爺爺的骨灰!」「滾回西部大陸去!我們不做銀城貴族的走狗!」小聲的議論,漸漸變成了怒吼。

  演講進行不到五分鐘,齊雲就被憤怒的工人趕下臺了,甚至有幾個人搬起塑料板凳要砸他,還好被長老們及時喝止了,不然他當場就得頭破血流。

  緊接著,在熱烈的歡呼聲中,魯大力從人群裡走出來,站上了演講台。

  「兄弟姐妹們,叔叔阿姨們,你們好!」魯大力大聲喊道,全場頓時沸騰起來。

  「大力大力!力大無窮!」「大力,我們支持你!」「大力哥,加油!」「大力大力!力大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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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4 00:49:55 |只看該作者
卷十六 天高任鳥飛 第二十二節 夢想

  就這樣,在熱烈的歡呼聲中,魯大力開始了他的演講。

  「我魯大力是個技術工人,天天和機床,和零件打交道,所以不太會說話,等會有什麼說得不好的,請大家見諒。」說完,他就朝衆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力哥,你說什麼我們都愛聽。」「加油!大力哥!」台下面,幾名孩子大聲喊道,正是那天樹下聽故事的幾個。

  「謝謝大家的信任,大力開始說了……」

  「從小到大,一直都有個問題在困惑著我,那就是……」他頓了頓,環視了一眼,繼續說道,「為什麼我們春秋重工,再也做不出合格的風林火山了?」

  「一百八十年前,我們的先祖兩手空空地來到這裡。」

  「他們開墾荒野,植樹種田,搭建廠房,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頭開始……」

  「然而,在那個最艱苦的年代,他們卻用最簡陋的設備,最落後的技術,做出了世間最優秀的機械,至今還讓我們沐浴榮光!」

  「可為什麼到了今天,我們的技術更先進了,設備更好了,卻再也做不出真正的風林火山?」魯大力問道。

  台下眨著千百雙眼睛,都在靜靜地聽著。

  「那是因為,他們的心中有一簇火,一個信念……」

  「為了這個信念,他們將靈魂和生命都溶入了鋼鐵之中,才做出舉世聞名的風林火山!」

  「那麼,這個信念是什麼?」

  「能當飯吃嗎?」魯大力認真地問道,衆人頓時哄笑起來,接著他又自問自答道,「明顯不行。」

  「所以,為了說明這個信念,我必須講一個故事。」

  「希望大家能耐心的聽,不要嫌大力囉嗦……」

  「耶!又有故事聽了。」話音剛落,台下的孩子們就歡騰起來。

  「我要說的個故事,不是英雄的事跡,也不是歷史的詩篇,而是一個……」魯大力想了想,說道,「普通的,渺小的故事。」

  「十多年前,有兩個少年……」

  「他們都是孤兒,吃百家米長大,是最要好的朋友。他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那大榕樹下,聽老人說過去的故事。」

  「皓月之詩,傾城之雨,無星之光,群山之像……」

  「他們都嚮往著故事裡的英雄,總是夢想著有一天,能夠追隨他們,闖出一番天地來。」

  「可是,他們都很弱小,既沒有力氣,也沒有知識,就連吃口飯,也得靠大家接濟。」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個少年下定了決心,對他的朋友說道……」

  「我要出去學本領,等我學會了,就回來為英雄鑄劍。鑄那世間最鋒利的寶劍,然後和他們並肩而行!」

  「於是,他們約定好了,一個留下來看家,一個出去闖蕩……」說著,魯大力從懷裡取出一封信,小心翼翼地打開。只見那信封有些泛黃,而信紙竟然是一張皺巴巴的廣告紙。

  「親愛的朋友,半年沒見了,我很想念你,想念大家。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就想,我要給你寫信,告訴你這裡是個多麼美麗的地方。街道很整齊,很乾淨,走遍整條大街,連張碎紙片都沒有,只有五顔六色的鮮花和翠綠的草地,還有許多漂亮的小姑娘。這裡的人都很好看,穿戴整齊,彬彬有禮,不像我們那裡,說話都粗聲粗氣的。」

  「可是,來到這裡的兩天後,我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繁華的背後,是冰冷和殘酷。」

  「在這裡,即使是最便宜的旅館,我也住不起,一個晚就能花光我身上所有的錢。」

  「我想在屋檐下休息一會兒,不用半小時,就會有人趕我走。」

  「在這裡,就是最便宜的快餐,我也吃不起,所以……」

  「我只能睡在天橋底下,和流浪的貓狗搶吃食。」

  「我沒有合法的身份證明,年齡也不夠,只能躲在後巷裡替餐館洗盤子,一洗就是一整天。」

  「親愛的朋友,我不想向你訴苦,可我實在忍不住了。」

  「今天天氣很冷,我又感冒了,可餐館的老闆還是不讓我請假,他說我不洗,就讓別人來洗,他的餐館不能不營業。沒辦法,我只好硬著頭皮洗。可我頭暈啊,一不小心就打壞了盤子,結果老闆一擀面杖打在我頭上,打得我頭破血流。他還威脅我,要讓警察抓我回去。」

  「我現在就在天橋底下,就著蠟燭給你寫信。外面北風呼呼的吹,很冷,真的很冷,冷得我渾身發抖。」

  「我總是在想,故事裡的那些英雄,他們意志堅定,百折不撓,他們所經歷的,相比我這點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我害怕我會死在這裡,所以我必須給你寫信。」

  「如果我熬不過去了,希望你還能記得我,記得有這麼一個朋友,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記得我們的夢想。」

  「為英雄鑄造世間最鋒利的寶劍!」

  「還有,我跟你說的這些,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因為走的時候,我說我是投奔親戚的,不要讓他們擔心。」

  讀完第一封,魯大力仔細地收好,取出第二封讀了起來。

  「親愛的朋友,我終於湊足了學費,成為了阿基米德理工學院的一名學生。」

  「然而,當我以為一切都順利的時候,命運卻給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這些年來,我一天幹三份活,從不間斷,從不休息,可積攢下來的錢,僅僅只夠第一年的學費。」

  「而現在,我又得了嚴重的肺結核,每天要吃大量的藥物,胸口像火燒一樣的疼……」

  「很抱歉,每次給你寫信,都是向你訴苦。」

  「可是,誰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不向你訴苦,又能向誰呢?誰又會願意聽呢?」

  「我不得不承認,我不是一個堅强的人。」

  「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你來了,提著一大袋水果,站在門口傻呵呵的笑……」

  接著,魯大力又讀了第三封信。

  「親愛的朋友,我又來訴苦了,不過這次應該比以往的好,至少身體上是這樣的。」

  「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裡,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來者,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社交。不說貴族,就連平民也不願意和我這樣的人結交。」

  「我和這裡格格不入,當然,我也沒這個時間。」

  「原本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下去……」

  「有的時候,我會把自己想像成一名獨行俠,仗劍天涯路,行走無常間。」

  「不過,我現在感到寂寞了。」

  「事情是這樣的,我經常去的圖書館裡,有一位很漂亮的女圖書管理員。她穿著學生會的制服,戴著大眼鏡,梳著長辮子,身上有一股書卷氣,說話慢聲細語,笑起來很甜甜的,讓人感覺特別舒服。每次經過的時候,我都會偷偷看她幾眼,感覺特別幸福。」

  「可不幸的是,就在幾天前,她忽然有了男朋友。他們兩個人就坐在我的對面,卿卿我我,看得我既是心酸,又是羨慕。」

  「說真的,我也想和這樣一位美麗的女孩行走於寧靜的花園中,竊竊私語,羨煞旁人。」

  「但我明白,這一切都和我無緣,我的世界裡就只有成堆的書本和洗不完的盤子。」

  「親愛的朋友,你說故事裡的那些英雄,是否也有羨慕別人的時候?」

  「在這裡,我想提個不負責任的要求……」

  「在我沒回去之前,你也不准找女朋友,就這麼說定了。」

  讀完三封信,全場一片寂靜。

  收好信,魯大力凝望著全場,大聲說道:「兄弟們,姐妹們,前輩們,我今天之所以站在這裡,不是為了競爭CEO……」

  「因為有個人,比我更合適。」

  「他信仰堅定,學識豐厚,堅韌頑强。他回來的時候,我故意的為難他、疏遠他,只是想看看他,初心變了沒有?有沒有資格帶領我們……」

  「魯大力,你搞什麼鬼!」「大力,還是你帶領我們吧!我們只相信你!」「對,我們只相信你!」魯大力話還沒說完,下面就吵成了一片。

  「雖然他還有些不成熟,但我相信他……」

  「除了你,我們誰也不相信!」「你說什麼都沒用,我們不相信他!」

  「支持我的,就請支持他,相信我的,就請相信他。」魯大力誠懇地說道。

  「不可能!」「我們絕不接受!」「他的心已經被污染了,只想著錢,只想著賣廠!」幾個年輕人沖到台前吼了起來。

  「如果連這樣人都不能帶領我們,就沒有人能了,我請求你們,相信他!」魯大力大聲吼著,竟然雙膝一沉,直接跪了下來!

  在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看著轟然跪下的七尺男兒,齊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地沖上演講臺,用盡全力地拉起了好友。

  「兄弟,男兒膝下有黃金啊!」齊雲的淚水止不住地湧了出來,「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比起你受的苦,這根本不算什麼,更何況……」魯大力說道,「我不是在幫你,而是我為了我們的春秋重工,為了我們的夢想。」

  「為英雄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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