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鴉] 開局一條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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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章

　　這場浩浩蕩蕩的抄街運動一直持續到後半夜。

　　不少三角星域的居民雖然嘴上說不歡迎，但實際上一直暗暗蹲守直播間，關注著原含霜的一舉一動。看到她選擇抄了黑街之後，第一反應都是不理解。

　　【怎麼連確定都不確定一下就直接逮捕，太不合理了吧】

　　【是合理的。治理權裡包含執法權，特殊情況下皇室成員可以先斬後奏】

　　【真不知道段星域長在幹什麼，之前被扣留物資，現在連治理權都交出去了，簡直是窩囊廢，給三角星域丟臉】

　　黑街在三角星域的風評不錯，因為黑塔給這片貧瘠汙染土地上生活的人們提供了不少工作機會和崗位，再加上定時納稅，還會花大力氣搞宣傳。特別是需要廉價勞動力時，經常有事沒事拉大爺大媽發點雞蛋，從高層到平民都對他們印象在線。

　　等第三軍團成員把黑街所有成員押出來後，三角星域監察院官員也匆匆趕來。在夏夢柔的催眠技能下，面對全星際直播，三角星域黑街負責人面對原含霜展示出來的，違反的數百條法律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要一旁被攔住的段詠歌大跌眼鏡。

　　「很好。這些人後續就移交給你們處理了。」

　　原含霜滿意地拍拍手，示意牛湖把人移交給監察院。

　　別的不說，黑街人丁興旺，這麼多人直接能把三角星域監獄住滿，再沒收點個人財產，又是一筆不菲收入。

　　「你們去清點黑街的資產，儘快用以物換物的形式兌換成修建三角關卡所需的原材料。另外留四分之三直接換星幣，對了，讓段詠歌那邊對城市規劃出示一個具體方案。不管怎麼說，對於星域的內部情況，他肯定更了解。」

　　到這時，事情幾度逆轉，星網風向變了好幾輪，剛才那些叫囂著「黑街這麼多年給三角星域做了不少貢獻」的三角星域居民悄然銷聲匿跡，再沒出現過。

　　接下來幾天，來自星際各個家族，財團求購的訂單如同雪花般飛往三角星域。

　　很快，兌換來的第一批材料已經運往最前線，由駐紮在那裡的帝國編外軍進行整理修建。另一批資金也逐步到位，正在對地下城最髒亂的那條街道進行改造。第三軍抽調了一半人手出去，每天晚上還會進行夜巡，極大效率保證治安效果和改造情況。

　　「黑塔設置在三角星域的儀器都是最新款，這裡應該是一處相當重要的基地。」封柏站在諸葛辭旁邊翻閱清單：「三天過去了，黑塔和暗星方面沒有傳來任何消息舉動，反倒是星網上要求帝國清算黑街的聲音愈演愈烈……這十分不同尋常。」

　　暗星有一支十分強力的輿論團隊。要是放在以前，早就開始危機公關。畢竟他們向來注意形象，絕不可能同帝國這等龐然大物硬碰硬。

　　「他們在暗中籌備什麼大事。」諸葛辭擰眉，迅速在腦海中調取並匯總，卻因為缺失關鍵信息，遲遲做不出最終判斷。

　　原含霜當然清楚，黑塔不可能這麼輕鬆放過自己。

　　敵在暗我在明，遲遲沒有動靜，只可能在憋大招。

　　再聯想到黑皇帝身上遲遲未能解決的謎團，她心事重重地離開會議室。恰好巫浩軒和柯俊達兩人帶著統計的負責人前來，後者身後還有幾個人，看到她連忙行禮匯報：「殿下。我們根據您的吩咐，在黑街搜索完畢，並沒有發現和蟲族相關的內容！」

　　因為擔心黑塔搞事，原含霜趁著這兩天時間，親自用雙腳丈量了一下三角星域黑街的土地。奈何一路上走來，再開啟精神力領域，都沒有發現存在蟲族的痕跡。

　　「好，你們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是，殿下！」

　　負責人離開後，她看向巫浩軒：「艦隊內部檢查結果如何？」

　　「放心吧老大，一切如常。我們著重檢查了銀星號和第三軍團軍艦上的空間遷越裝置，性能全部保持在最佳狀態。」巫浩軒輕快地開口：「而且帝國科學院給每艘軍艦都配備了安全定位，只要出現突發情況，第一時間就能開啟遷越離開這裡。」

　　皇室成員的安危被列為所有優先級的最頂端。皇儲爭奪賽這樣的賽事，最先需要保證的就是安全。就連沒帶帝國一大軍團的軒轅烈，身旁也配備了不少專業護衛。

　　「得了吧，當年學院排名賽那會諸葛辭信誓旦旦說從沒出過問題，到咱們那屆，不也是撞上了。這不是對帝國安保沒有信心，而是黑塔太過難纏。」

　　要不是當初的意外爆出黑皇帝才是誣陷海東青的幕後黑手，恐怕現在還蒙在鼓裡。

　　親身感受過黑塔內部氛圍和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險惡招數後，原含霜內心對他們拉起最高警戒線。

　　「您說的也是。」柯俊達撓撓頭：「可在空間遷越裝置的情況下想做手腳，除非他們又像上回那樣搞蟲洞封鎖空間，那樣遷越裝置就失效了，但是不太可能吧。」

　　「對啊。」巫浩軒附和道：「當初是因為學校內部有黑塔的傀儡，這回皇儲爭奪賽都由帝國官方把控，總不可能女皇派裡也混進黑塔的人了吧。」

　　兩大校區入侵事件後，監察院和暗部對該事件進行了嚴密調查，還把當時在場的學生全部叫過去審問了一遍。最後原含霜準確抓出暗部部長這個被黑皇帝操縱的傀儡，後面結案的時候，發生兩大校區有幾位教職工和學生自殺，線索不了了之。等到學院排名賽結束，原含霜得知黑塔竟然早已同蟲族合作，才明白當初入侵事件，其實也是他們聯手設下的局。

　　原含霜覺得他倆說得有道理。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要是女皇派也混進黑塔的人，那帝國真得玩完。

　　「希望如此吧。」她這麼說著，心底卻還是感覺不靠譜，回頭勞煩成為銀星號新晉書記官的楚暮寫了封郵件發給智械執行官。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可以將先前我提交給您的，關於黑塔的證據轉交給女皇派，提醒帝國高層多加注意，對黑塔加以防範。」

　　從骨秋帶來的迦樓可能已經出事的情報，到風平浪靜的黑塔，原含霜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感覺這次皇儲爭奪賽可能會出大事。恐怕就在不久的將來。

　　搞到錢後，段詠歌履行了自己輸掉賭約的承諾。

　　當初抄街那會他被攔住，剛好聽完監察官現場宣判，用複雜的眼神瞅了原含霜許久，最後也沒上來要個說法，轉身離去。

　　從那之後，三角星域高層明顯調動積極性上來了，不像剛開始那樣桀驁不馴。

　　從天使投資人身上搞到啟動資金後，三角星域改造計劃如火如荼地展開。

　　雖然時日尚短，但地下城的確日新月異，一天一個模樣。最顯著的變化，就是原含霜組織軍團成員，暴力拆除掉那幾個佔據大片地下城天空的齒輪的行動。轟炸當天，幾乎一半地下城居民紛紛趕來觀看。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幾乎將地下城的地面都震得顫抖。那極快矗立在地下城昏黃穹頂的齒輪，龜裂，粉碎，墜落。

　　人們望著天空，原本吵吵嚷嚷的隊伍安靜下來，神情帶著一種難言的沉默。

　　「這個齒輪在這裡好幾百年了，從我記事開始。」

　　段詠歌湊了過來，手裡還摸著根煙，湊到滿是鬍茬的嘴邊點燃。

　　望著齒輪紛紛揚揚落下的碎屑，他眼底複雜難明：「幾百年來，三角星域的能源供應全部靠它們，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地下城的標誌性建築。」

　　即便地面上那些汙垢，糟糕的大氣環境，全部拜它們所賜。

　　三角星域貧瘠，往上數好幾屆星域長，都是三角星域本地出身，他們走出三角星域後，最終紛紛選擇返回自己家鄉重建。只要汙染存在，來這裡擔任官職的官員就做不出政績，做不出政績，意味著被帝國忽略，再加上本身是汙染星，帝國認為沒有投資價值。久而久之，這裡便惡性循環，成為如今這幅死氣沉沉的模樣。

　　「三角星域是一座沒有希望的死城，它飽受汙染，未來汙染也只會更嚴重。」段詠歌嗤笑一聲：「現在星網不是挺多人不支持你麼。」

　　即便原含霜現在在三角星域主星大興土木，星網上唱衰她的人還是不少。有相當一部分網民都認為，她拿著這筆巨款，與其重建三角星域，費力不討好，倒不如讓地下城這群人轉移到一顆新的星球。

　　「不。那不一樣。」原含霜搖搖頭：「家鄉永遠是最好的。」

　　她穿越後，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都在孤獨思念那顆美麗的太陽系藍星。入學銀星後，原含霜甚至借著去帝國軍校圖書館查檔案的寶貴時間，搜索過人類如今掌握的星際地圖。可遺憾的是，她並沒有找到有關地球的線索。

　　如今宇宙，蟲族佔八成，人類只有兩成。或許地球正在蟲族佔領的領地中，又或許藏在那深深茫茫的深空星海裡，誰也不知道。

　　「再者，星網上的評論大多是些不相干的人。他們是批評是褒獎是讚揚是貶低都無所謂，他們不在乎，只有真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在乎。」

　　原含霜清楚，她做的努力並非無用功。

　　至少走在地下城的街道上，人們從最開始的冷漠警惕，面露抗拒，到現在的雖然不算熱絡，但能做到視若無睹，偶爾有幾個拍皮球的小孩還會跳起來，滿臉崇拜地朝她打招呼。

　　聽見這話，段詠歌沉默許久。

　　過了一會，他深吸一口煙，彈了彈手指上落下的灰燼，忽然道：「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和你的母親很像。」

　　原含霜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封副官他們倒是經常說我和爸爸很像。」

　　「嗤，海東青？」段詠歌冷笑：「他就是個沒腦子，武力值稍微高一點的莽夫罷了，沒有三公主聰明機智，沉穩老練的指揮，他算個屁。」

　　「要不是當初靠一手死纏爛打追到三公主，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挖煤。還帝國英雄，那場戰役三公主全程參與指揮，她的功勞至少佔三成，但風頭全部被海東青這個打手搶了。」

　　原含霜：？？？

　　等等，你們三角星域不是我媽的黑粉嗎，怎麼黑著黑著還吹起來了呢！

　　舊部是海東青麾下的勢力，這群老將們和她談論起來，總是不可遏止地更多偏向懷念曾經主君的事跡。再加上第三軍團軍艦上的確有不少爸爸活動過留下的痕跡，很能觸景傷情。而軒轅初雪，自己素未謀面的媽媽，在還沒來得及籌謀皇儲爭奪賽之前就不知所蹤，勢力早已被防範多年的軒轅瞳打散，再加上還有一層高貴的皇室身份，使得舊部同她存在距離感，鮮少談論。即便有，也是用「溫柔」「有責任感」這樣的字眼來形容

　　但不管怎麼說，在舊部口中「威風赫赫，無所不能」的海東青，曾經闖入蟲巢刺殺女皇的帝國英雄，落到段詠歌口中，竟然變成沒了三公主就不能獨立行走的廢物點心。原含霜驚訝之餘，也不免感到新奇。

　　「我的媽媽……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面對這個問題，段詠歌沉默了更久。

　　直到這根煙被吸到煙屁股位置，火星將熄不滅的時候，他才徒手掐滅菸頭，冷冷地開口。

　　「她是個騙子。一個給三角星域帶來希望，又將它無情拋棄的，不折不扣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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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一章

　　曾經原含霜一直以為，自己的媽媽是個溫柔美麗的人。

　　在封柏的講述裡，她溫柔又強大，將帝國民眾安危當做己任。

　　可在段詠歌口中，她接觸到媽媽的另一面。

　　原來當年軒轅初雪趕到三角星域時，也才剛剛成年，那是她第一次上戰場，在身邊缺少護衛，也沒有多少隨侍官的情況下，看見大批受難的災民和缺胳膊短腿的小孩，實在忍不住偷偷躲起來哭了好幾回。然後哭完了擦乾淨眼淚出去，又成了那個到處奔波，努力鼓舞人心的第三公主。短短幾句話，便描述出一個機智果敢，悍然無畏的模樣。

　　「然後呢？」

　　奈何段詠歌在控訴完軒轅初雪是個騙子後，便任憑原含霜怎麼套話，都不願再開口。他將吸完的煙一扔，說了句再見，便頭也不回地揮手離去。

　　看著三角星域表面亮起的，象徵著支持軒轅妙音的支援燈，原含霜嘆了口氣。

　　和段詠歌的談話到底還是在她心底掀起波瀾。

　　其實這段時間在三角星域，原含霜並非一無所覺。三角星域對軒轅初雪這個名字有著非同一般的奇妙情感，要說是他們先前調查到的反對和憎恨，卻又不盡然。正如同段詠歌表現出來的態度一般，若是有誰罵第三公主，他們甚至會衝上來拼命。可但凡有人提到軒轅初雪的名字，他們肯定會冷下臉來，極其矛盾。

　　原含霜非常好奇，當初媽媽在三角星域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對她懷抱著那樣複雜的感情。

　　「您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封柏聽她說完，眼眸裡流露出思索：「以前倒是有傳聞，說第三公主有意請示老陛下，將三角星域周邊劃為她的封地。不過也只是傳聞，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

　　每位皇室成員成年後三年內都會根據皇室擬態天賦的高低進行爵位加封。以軒轅初雪有望突破S+的超強天賦，她分封到的領地必然是豐饒富有的星系，而不是三角星域這種遍布汙染又貧瘠的邊緣星系。

　　最後不出意料，經過議會投票表決，再加上良好的民眾基礎，軒轅初雪加封的封地排名歷史星系前五，足以見得老皇帝對她的讚賞和期許。

　　「我猜可能三公主真的有這方面想法，否則也不會傳出這樣的消息，奈何最後並沒有如願。」封柏搖頭：「但據我的印象和了解，初雪殿下並非一位喜歡出爾反爾的人。」

　　「這樣啊……」原含霜若有所思。

　　如果媽媽答應過三角星域，說未來要將這裡納入領地，並且廣而告之，最後卻沒有做到，引起公憤，倒也不無可能。剛好還能和段詠歌口裡的「騙子」契合上。

　　但她總覺得，事情不至於只有這麼簡單。

　　不過很快，原含霜就沒心思關注這些陳年舊事了。

　　三角星域地下城改造初具雛形後，重心和兵力開始逐漸轉移到三角關卡。

　　這段時間，帝國國防部接連發出數道警告，將今年的磁暴等級從黃色預警提高到橙色，有可能提升更高。磁暴等級一高，意味著蟲潮持續時間增加，蟲潮等級的提升。在這種情況下，懸浮在宇宙中的關卡必須穩固，否則很容易在接連不斷的衝擊下崩塌。

　　就連帝國也派出後勤軍團，前往烈日關卡進行加固。許多參賽成員都默契地放下手頭上工作，將手上兵力派去前線建設。畢竟是嚴肅的爭奪賽，抉擇出帝國儲君的重要場合，星網對此討論熱度仍舊不減。

　　【本來以為三角星域是最窮的，沒想到抄街一波富起來了】

　　【是啊，這波彎道超車誰也沒料到，可惜原含霜把錢花在建設三角星域上】

　　【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一顆重度汙染星還搞什麼城市規劃，無語】

　　【說起來軒轅晟殿下最近的病症好像又嚴重了些，前些天在汙染星殺蟲，結果忽然頭腦恍惚，還好隨身有帶著緊急醫療團隊】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記得皇儲爭奪賽之前每個皇室成員都有做一套詳細的身體素質檢查公告，亞瑟王的身體狀態明明保持得很好啊，也沒有什麼基礎病症，前段時間還成功突破了六階】

　　就在原含霜帶領第三軍團如火如荼沒日沒夜搞基建的時候，一則消息也悄然從中央星系傳遞到這偏遠的帝國邊沿。

　　「新一屆學院排名賽即將召開，左教授發來通訊，想要邀請咱們為今年即將出征的銀星主力成員們送上鼓勵和祝福。」原含霜拉走光腦記錄板：「所以，我們要不要來排練一下？」

　　這些天原含霜都忙得腳不沾地，小夥伴們就更忙了。大家懷裡隨身揣著營養液，連吃飯的時候都見不到人。今天難得推掉一些事務，聚集在一起。

　　因為是銀星內部的動員大會，所以會議室裡只坐著銀星人。

　　「好，對了。這一屆咱們學院的主力成員實力如何？」

　　「還不錯。」夏夢柔道：「我們拿冠軍那年，銀星的生源反超帝國軍校，招攬了不少高考分數超高的天才學員，後面接連幾屆的水平也相當不錯。」

　　「對對。」巫浩軒跟著附和：「這屆咱們有個五階。」

　　他在原含霜，軒轅晟和骨冬離開學院後擔任過代理主席，處理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事務，對此更加清楚。

　　「我去年特地打探了一下其他學院。可能咱們那屆出的天才怪胎太多，導致下一屆水平良莠不齊。除了咱們銀星有個五階以外，就連帝國軍校也只有個四階巔峰。」

　　「那意思就是說，咱們這屆贏定了？」

　　「差不多差不多，但待會老大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我怕那群學弟學妹們掉鏈子！老大你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崇拜您，要是得意忘形有個萬一，我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Top1江山不得敗在他們手裡？！」

　　「哈哈哈哈哈，不是吧。」

　　小夥伴們笑笑鬧鬧。

　　雖然缺失了兩個人，但大家還是努力活躍氣氛，像以前一樣。

　　很快，偌大的光屏在會議室面前展開。

　　「咳咳，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我們銀星死神小隊很久沒有公眾直播過了，先把逼格端起來。」

　　幾個人清了清嗓子，都將臉上打鬧的笑容收斂，畢竟再怎麼說他們也算冠軍隊成員，更別說如今還在參與皇儲爭奪賽，妥妥的公眾人物，很有偶像包袱。

　　經過皇室禮儀官的專門特訓，原含霜已經練就一身上鏡表情，三秒隨時調整。

　　下一秒，光屏逐漸開始出現顏色。

　　內裡出現的場景赫然是熟悉的銀星大禮堂，下方站著密密麻麻的，穿著銀星校服的學生們。他們此時都抬頭看向空中的光屏，眼裡彷彿閃爍著星星，滿是崇拜。

　　「哇！真的是原學姐！」

　　「嘶，原學姐的全息投影比直播間裡看起來還要好看！」

　　「我的天吶，真的看到冠軍隊本人了，嗚嗚嗚嗚媽媽我入學銀星的願望實現了。」

　　「學姐他們現在肯定在銀星號，剛才我才從直播間出來……」

　　看著這群充滿著青春活力的銀星後輩們，原含霜這才知道，剛才巫浩軒說她是銀星所有人的全民偶像，那還真是半點沒有誇張。放眼看過去憋紅了臉的不在少數，就連站在最面前那幾位主力成員裡也有眼看著要蹦起來，一副小迷弟小迷妹模樣。

　　「真是……我就知道。」

　　巫浩軒嘟囔道：「這群後輩，一點也沒有咱們這屆的成熟穩重。」

　　「可以了。」夏夢柔忍不住翻白眼：「你三年前那會也好不到哪去。」

　　聽著身旁小夥伴們壓低聲音竊竊私語，原含霜無奈地笑了。

　　她朝著屏幕裡揮手：「你們好呀。」

　　「原學姐好！！！」

　　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光屏對面傳來，幾乎把銀星穹頂都給掀開。要同樣站在典禮臺的左子韜忍不住捂耳朵：「哎喲，我這一把老骨頭，聽力下降得差不多了，小點聲。」

　　一句俏皮話，頓時讓氣氛輕鬆活躍許多，要人忍俊不禁。

　　體貼地等笑聲漸漸變小後，原含霜才繼續開口。

　　「非常高興能見到銀星新一屆參與學院排名賽的主力成員。雖然被左教授邀請前來參加動員大會，但很遺憾，學姐並沒有什麼獨門訣竅和經驗。畢竟我們當年那個草臺班子的情況大家都了解的，對吧。」

　　猝不及防的開場白，讓禮堂裡一下子爆發出大陣善意的笑聲。

　　即便縱觀整個學院排名賽歷史，銀星三年前的奪冠都屬於極其稀少的行列。

　　「對對、」巫浩軒衝過來插嘴：「去年我們賽前被預測為倒數第一，最後捧回了第一的獎盃。今年賽前銀星被預測為第一，最後可千萬不能捧回倒數第一啊！」

　　相比起失蹤兩年，被廣大銀星學子奉為高嶺之花的原含霜，顯然巫浩軒這位活寶學長更讓銀星學生們熟悉。典禮臺上好幾個主力隊員衝他做鬼臉。

　　「不可能！」

　　「就是，巫學長未免太小看我們了，銀星的光輝必定在我們身上延續！」

　　接下來，銀星幾位小夥伴們紛紛送上祝福。夏夢柔以鼓勵為主，柯俊達講了幾件他們當時參與學院排名賽時的趣事，巫浩軒則是發揮搞笑特長。半個小時內，大禮堂熱熱鬧鬧的，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最後由原含霜結尾。

　　「三年前那場出征動員大會，左教授問我，今年的目標是什麼。」想起當時回憶裡的景象，原含霜嘴角高高翹起：「我當時說，我們的目標是冠軍。但其實當時，前任學院主席明佳千叮萬囑告訴我，銀星的目標是保住第五名的位置。後面左教授也來問我，對於冠軍，我有幾成把握。我說沒有把握，但吹牛並不犯法。」

　　伴隨著這番話，禮堂裡不少學生將目光看向銀星校長左子韜。

　　當年左子韜還只是教授，當年銀星經歷高層落馬大變故，連教職工位置都填不滿，連師資環境都這樣，更別說什麼基礎設施，學生實力，妥妥被其他幾個學院摁在地上摩擦。

　　很顯然，左子韜也回憶起當初銀星的不容易，眼底閃過感慨。

　　「我只想告訴大家，無論何時，都要懷著孤注一擲奪冠的勇氣，畢竟……」原含霜眨了眨眼：「說不定就實現了呢。」

　　左子韜欣慰地看著這一幕，率先鼓起掌來。

　　掌聲響徹大禮堂，經久不息。

　　等動員大會結束，光屏掐斷後，巫浩軒才回過神來，將手枕在腦後。

　　半晌，他嘆了口氣：「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啊。」

　　「是啊。」柯俊達頗有感觸：「我們也從當年的新生，變成學長學姐。」

　　當年入學銀星的那段時光，彷彿就在眼前，卻又好像過去許久。感覺不久前他們銀星死神收割小隊還在黑街訓練，在放學後跑到後門吃燒烤擼串。

　　「沒想到當年坐著破破爛爛星船前往賽場的我們，也成了學弟學妹眼裡的偶像。」

　　夏夢柔臉上露出清淺的笑容：「放到當年，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我們才更加要努力啊。」原含霜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當初我們在學院排名賽上都能創造奇蹟，在皇儲爭奪賽上為什麼不能複製奇蹟呢？」

　　「那麼多人崇拜我們，我們也得拿出前輩的樣子，給他們樹立一個無法超越的目標才對。」

　　下午的時候，楚暮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智械執行官那邊回信了。」

　　她搖搖頭：「執行官說，不建議您將這件事告知給女皇派。」

　　毫無疑問，將證據公布給目前尚且處於敵對狀態的女皇派是件極其危險的事。原含霜也是考慮到整體大局，擔心皇儲爭奪賽出現意外後的不良影響，綜合考量這才決定將證據公布。

　　「為什麼？」原含霜擰眉。

　　「智械閣下沒有說。但我和路笑笑根據字裡行間進行推斷，懷疑中立派已經向女皇派發出過警醒，但女皇派並沒有注意或者採用。」

　　楚暮不愧是蘭翔的軍師，進入分析模式後，大腦高速運轉：「這些天我們一直在留意其他幾位參賽選手的情況，總的來說暫時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不過能夠看出，黑塔並非沒有任何動靜，他們對軒轅烏的賽程進行百般阻撓。」

　　軒轅烈找到了星盜大本營，正在談合作，已經招攬到幾艘星盜船。軒轅晟進度最快，已經把極寒星域周圍的汙染星清理了大半，順帶對監獄進行了一番休整，馬上就可以進入修繕關卡的正途。反觀和軒轅妙音強強聯手的軒轅烏，反倒進度最慢，在北江星域裡處處碰壁。

　　目前距離皇儲爭奪賽第二階段開始已經過去兩個多月，星網上的支持率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二合一遙遙領先的軒轅烏逐漸被表現精彩的軒轅晟追上，平分秋色；軒轅烈的支持率則是平穩發展，基本沒有波動，而原含霜的支持率竟然悄悄從1%上升到了5%左右。

　　「實在沒有辦法，接下來只能繼續緊盯黑塔的動向了。」原含霜無奈搖頭。

　　「說到這，還有一件事。」楚暮翻開文件板：「地下城改造花費的數目比我們想像中要少，大概少了三分之一的開銷。這部分減少的開銷大多數集中在能源上。」

　　蟲族晶核能夠提供能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自從人類發現獵殺蟲族可以得到晶核後，能源這塊就再也沒發愁過。但是三角星域的情況擺在這裡，怎麼也不可能擁有充足的晶核，否則也不至於窮成這樣。

　　「今天諸葛辭帶了幾個人，決定去實地勘察，看看到底是黑街留下了什麼東西，還是其他原因導致。」

　　原含霜：「好。」

　　結果直到深夜，諸葛辭的小隊才終於歸來。

　　銀星號已經開啟夜晚模式，從遠處看去，勾勒艦身的幾條光帶隱隱發光，停泊在關卡後方，顯得這座龐然大物深邃又神秘。踏入甲板後，特地留了一條夜燈，指引這群晚歸的同伴直入艦長室。

　　原含霜身上披著條毯子，坐在辦公桌前，手邊放著杯苦咖啡，翻閱著文件。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踏入這裡，諸葛辭原本繃緊的神情微不可察柔和。

　　「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地下城的修護整理工作第一階段差不多已經完成，能耗比我們想像中少得多。再往後，則需要大量的時間和進行善後維護。預計不是一個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目標，所以剩下來的這一大部分錢，可以直接挪到前線，加固關卡。我們先前預算的幾種分子合金可以在充足的預算下進行升級，多裝一個三級防護網。」

　　這的確是個相當不錯的好消息。原含霜笑道：「壞消息呢？」

　　在朦朧的燈光下，她璀璨的髮絲同她臉上的神情融合在一起，竟瞬間晃花了諸葛辭眼底同調擬態後飛速閃爍的銀白字符。

　　為了掩飾自己片刻的失態，他屈起指節，略微不自在地撇過頭：「經過勘察檢測，這個星球不出三年，就會徹底變成重度汙染，完全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廢星。三角星域高層隱瞞了這個消息。」

　　廢星？！原含霜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停滯住。她很清楚，這個詞語意味著什麼。

　　通常來說，一顆星球就算被蟲毒汙染，最後的歸宿就是淪落為蟲巢。被蟲毒汙染的本質，是蟲族借用星球能量，溫養孕育它們的族群。但是這種孕育非常消耗星球，通常被改造成蟲巢的星球，只能孕育十年甚至更短時間，星球內核力量被耗盡後，便會淪落為廢星，屆時蟲族也會拋棄這顆星球。

　　廢星和死星無異，星球內核力量被抽空，會逐漸從外核開始溶解，最後變成灰塵和暗物質，永遠消散在宇宙中。

　　「三角星域的主星距離最嚴重的汙染都還差一線，怎麼可能淪落為廢星？」

　　「這正是我要說的壞消息。」諸葛辭推了推眼鏡：「節省下來的那部分能耗，有91.3%的可能是三角星域提取星球內核填補的空缺。」

　　「提取星球內核這個口子一旦被打開，便無法制止。根據開採出來的岩石進行推斷，我猜測，三角星域大概在幾十年前就激活了這顆星球的內核，提取星球能量。」

　　提取星球能量，這在帝國律法中，是絕對禁止的違法行為。

　　「激活星球內核，除了提取能量以外，還有另一種用處。」


　　諸葛辭道：「如果有持有高等級，這個高等級指神話擬態的皇室成員願意常駐汙染星，為星球進行淨化，在花費大量時間並且激活星球內核的情況下，歷史上也曾出現過一到兩例成功淨化汙染的奇蹟。」

　　原含霜猛地睜大眼睛。

　　這些天她調查媽媽過往的事情並沒有瞞著小夥伴，大家私底下出去工作的時候都會幫她留意。帝國軍校三人組就帶回過好幾幅媽媽曾經的畫像和儲存晶石，足以見得第三公主曾經深受這片土地上人民的愛戴。

　　她沒想到諸葛辭竟然僅憑這麼一點點線索，抽絲剝繭，推論出這個結果。

　　結合已知消息，原含霜有九成把握，這或許……就是當年的真相。

　　奈何還沒等她發表什麼見解，會議室的燈光忽然閃爍兩下，變成不詳的紅色。

　　原含霜猛地起身，瞬間瞳孔染上顏色，進入同調狀態。

　　【注意，請全體銀星號成員注意，前線遭遇敵襲】

　　三角關卡瞭望塔上，尖利的警報劃破天空。

　　茫茫黑暗的宇宙中，蟲影從黑暗的幕布中潛伏，露出猙獰的口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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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二章

　　在更早一些的時候，三角星域高層召開過一場秘密會議。

　　「這些天，地下城的改變諸位都看在眼裡。」

　　段詠歌站在最前方，眼神掃過參會者眾人：「我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能有什麼意見？」一位與會者大聲「呸」道：「當初軒轅初雪不也是答應得好好的，結果你看她做到了嗎？」

　　舒梅跟著冷笑：「就是，這對母女倆簡直連手段都一模一樣，先給顆糖吃，裝得好像真心對我們一樣，誰知道她會不會也和她媽一樣忽然不聲不響失蹤。」

　　這兩人一下子把會議室裡的情緒激起來了。

　　「軒轅初雪還說要把三角星域列為她的封地，結果老皇帝非要給她更好的星域。她一直在騙我們，我們怎麼能再次託付信任給她女兒，重蹈覆轍？」

　　「要不是當年走了步錯棋，我們至少可以花費幾百年時間，慢慢來解決星球上殘餘的汙染。但現在呢？再也沒機會了。」

　　因為老皇帝臨終前的遺言，直到現在，帝國相關部門仍舊沒有放棄對軒轅初雪的搜尋，官網在籍的皇室成員狀態裡，她的標註還是失蹤。軒轅瞳就算再不願意，也不可能將手伸到先皇遺囑的範圍裡，除非這個女皇她不想做了。

　　「現在說再多也沒用。軒轅初雪信誓旦旦說她願意解決三角星域的汙染，我們那會也不會激活星球內核。」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嘆了口氣：「開弓沒有回頭箭。幾十年過去，我們的家園也已經走到窮途末路，馬上就要變成廢星。」

　　三角星域的居民們對於自己的家園有著十分強烈的歸屬感，這座城市曾經在帝國蒸汽革命的時候被稱之為先驅，也曾榮光加身，出過許許多多大人物。如今黃昏落幕，輝煌不再，賴以生存的人們卻還不願離去，輾轉徘徊。

　　「是啊。就算是軒轅初雪的女兒，有神話擬態，到底放不出神聖防護。」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小聲開口：「如今現役皇室成員裡，不說哪位殿下會來幫三角星域的忙，就擬態等級而言，也沒有能淨化的主星的存在。」

　　舒梅不甘心：「說到底還是軒轅初雪……」

　　「但不管怎麼說，原含霜修建了我們的家園。」

　　段詠歌打斷了她的牢騷：「至少在它消失之前，它能堂堂正正，體體面面。」

　　說到這裡，剛才還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語的會議室立馬安靜下來。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從義憤填膺歸於寂靜。那並非普通的寂靜，而是帶著死寂的沉默和絕望。

　　三年內，這顆主星最終會變成灰燼散去，再無痕跡。

　　星網那些評論說得很對，原含霜現在修建地下城，根本就是無用功。

　　大筆大筆的資金投入，日新月異的變化，蒸蒸日上的基礎行業。最開始髒亂差布滿油汙的街道被第三軍團軍人們一點一點拿著清潔劑沖洗乾淨，一群天賦者開著擬態同調幹著最基礎的清潔工活，自上而下將這座城市整理一新。

　　兩個月的時間，多餘一部分錢還被拿去購買汙染病特製藥，可以免費接種。地下城很多並不知情的居民已經悄然變更了對原含霜的態度，這點從星域長掌管的後臺就能看出來，她的支持率在星域內部一路走高，想必過不了多久，三角星域上空就會亮起紅色的支援燈。

　　也就知道三角星域的高層心知肚明，這顆星球，早已沒有未來。

　　「接下來這段時間，不要再故意給她添亂了。」

　　最終，段詠歌一鎚定音，用這句話作為散會結語：「在僅剩的時間裡，至少撐過這波蟲潮。就算是家園毀滅，也得在最轟轟烈烈的時候吧。」

　　「好。」

　　「知道了。」

　　眾多附和聲裡，唯有舒梅垂下頭來，同會議室另一個人對了個眼神，眼底泛起黑色的烏光。

　　與此同時，銀星號。

　　忽如其來的紅色警戒聲響徹軍艦，將冷冰冰的走廊照亮，也照亮了深沉夜空。

　　在警報響起的第一時間，原含霜就衝出會議室。

　　一邊跑，她一邊不忘同身旁的諸葛辭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

　　「你的意思是可能媽媽她曾經答應過三角星域的人，等到擬態晉升後，對他們的家園進行淨化，所以三角星域才會在幾十年前鋌而走險，孤注一擲激活星球內核，等待媽媽的到來。」

　　「嗯。」因為原含霜放慢腳步，再加上堅持不懈的鍛鍊，諸葛辭勉強跟上她的速度，只是額前髮絲稍有凌亂：「後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海東青帶著第三公主離開帝國，雖然帝國出了通知，但對三角星域來說等同於拋棄和背叛。」

　　「唉，我知道了。」原含霜嘆了口氣。

　　弄清楚歷史遺留原因後，她總算知道三角星域為什麼對媽媽意見這麼大。

　　很快，兩人就來到銀星號甲板。

　　不止是他們，剛睡下不久的主力成員們也紛紛披了件衣服，穿著睡衣衝出來。另一旁第三軍團軍艦上，訓練有素的帝國軍人們更是第一時間出現在甲板，不少人已經衝出軍艦，抵達關卡上方，警惕地眺望著遠處的星系。

　　「報告長官！北方十五度角區域有異動！」

　　瞭望塔上，一位帝國編外軍通過信號，將消息傳遞給關卡內所有人。

　　「打開勘察器。」隨後趕來的衛溫偉急匆匆下令。

　　緊接著，一束光芒撕裂黑暗的宇宙，直直將遠處照亮。

　　在黑暗的幕布下，勘察器上顯示出一片紅點。

　　漸漸地，這片紅點愈來愈多，愈發擴大，逐漸布滿關卡前線。

　　「勘、勘察完成。」負責的軍人差點眼珠子都沒掉下來：「前方約十五星里處有兵蟲軍團懸浮前進，數量大約在上萬左右，等級普遍三到四階，大多為藍隱翅蟲，還有爆裂蟲！」

　　「是蟲潮先遣隊！」封柏當即作出判斷。

　　藍隱翅蟲具有優良的機動性，而爆裂蟲則通常被蟲族當做敢死隊使用，若是打實了，直接可以炸飛第一道防線。這個組合，放到蟲潮，妥妥地屬於先遣隊規模。

　　但是……「不可能啊。」原含霜擰眉。

　　她側頭看向同樣皺眉的諸葛辭：「難道我們預計的時間出錯了？」

　　「不可能。」諸葛辭道：「如今連磁暴期都還未開始。」

　　如今距離皇儲爭奪賽第二階段開場才堪堪過去一半時間，距離預計蟲潮抵達的時間更是早了近三個月。

　　連磁暴期都還未開始，它們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關卡前線？！

　　意識到事情出了差錯，他瞳孔變成深藍色，第一時間連結星網。

　　所幸直播間內還有許許多多深夜沒睡的網友，看見這幕，都是驚愕。

　　【怎麼回事？這個時候根本還沒到蟲潮期吧，忽然提前了？】

　　【我靠，嚇死我了，剛才看著勘測器上出現密密麻麻的紅點，差點整不會……】

　　【真的是鬼故事啊，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清楚，我剛剛去其他參賽選手的直播間看了，他們也都發現了蟲潮動向】

　　【啊啊啊啊啊嚇死我了，剛剛我還昏昏欲睡呢，直接被小原直播間的警報嚇醒】

　　諸葛辭從幾千萬條彈幕中迅速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當即進入其他直播間。

　　果不其然，其餘三個參賽選手也面臨類似的問題。

　　軒轅烏駐紮在北江關卡，甚至還早三十秒發出警報。如今全員集合，站在關卡上方，俯瞰著遠處密密麻麻，風雨欲來的蟲潮。軒轅晟的情況最為危急，他們昨晚還在汙染星清理汙染，如今正緊急趕往安全區域。軒轅烈則是和他們境遇相同。

　　這還只是直播間內。諸葛辭通過自己先前在他爹那裡留下的接口悄悄入侵帝國內部，在國防部裡一通搜尋，最終借用監控的畫面，看到了烈日關卡前線。

　　「不對，這波蟲潮並非大面積進攻。」半晌，他收回精神觸角，猛地睜眼：「只有皇儲爭奪賽區域遭受蟲潮攻擊，其他帝國最前線都風平浪靜，沒有異常動向。」

　　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含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肯定是黑塔的陰謀。

　　奈何第三軍團的軍人在對關卡周圍進行檢測後，都沒能發現異常。雖然蟲潮提前，但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提出請求，帝國只會將其歸為爭奪賽的一環。

　　蟲潮來勢洶洶，很多地方都還沒來得及準備。包括對關卡的升級修繕，也才進行到一部分，此舉無疑打了所有參賽選手一個措手不及。在警戒聲下，第三軍團成員們匆匆奔走，趕緊將關卡上堆積的原材料用空間鈕收起，更多人則是抽出光劍，跳入關卡前方，準備戰鬥。

　　「不管如何，先把這部分異常稟告給爭奪賽負責組，有備無患。」

　　原含霜吩咐過後，轉身也想去找把光劍，下去熱熱身。

　　結果就在這時，第三軍團軍艦控制室內忽然傳來驚呼。

　　「檢測到蟲洞波動！」

　　蟲洞。這個詞語誰也不會陌生，特別是經歷了兩大校區入侵事件的主力成員，例如帝國軍校三人組，當即就站直了，面面相覷。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句話，原含霜反倒安心下來。之前黑塔在暗，總覺得對方要搞波大的，心底吊著不上不下，現在終於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但不是在這個方位。」片刻後，檢測人員猶豫道：「蟲洞的波動極其微弱，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捕捉到，應該是在三角星域東南方向，約莫五千星里左右的位置……奇怪，這個位置距離三角關卡有一段距離，就算是打算前後包抄，也有點太遠了吧。」

　　在戰場上，蟲族最常用的手段，便是悄悄將蟲洞開在關卡後方，達到包抄目的。帝國曾經為了擺脫這個戰術，不知道付出多少血的代價。

　　「能算出蟲洞的入口嗎？」

　　「請稍等回稟殿下，入口應該在三角關卡以外的地方，具體算不出來。」

　　五千星里可以橫跨兩個星系，遠離三角關卡，顯然不太尋常。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不知道這是個怎麼回事的情況下，諸葛辭忽然道：「東南方向，五千星里，那是教皇國的位置。」

　　正在擦拭光劍的原含霜猛地抬眸。

　　「據我所知，自從磁暴等級提升後，因為缺乏人手，駐紮在教皇國的帝團便被帝國召集了回來。最重要的是就在一分鐘前，教皇國發出公告。」

　　新任銀星號指揮官面色凝重：「教皇病重，危在旦夕。」

　　黑塔或許從一開始，目的就不是原含霜。而是那位被限制了行動的，能夠對蟲毒進行淨化的銀髮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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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三章

　　更早一些的時候，光明聖殿。

　　光明聖殿總殿建立在整個教皇國聖山上，下方是古老的聖城，如同眾星拱月朝聖般將這座神聖的建築圍起。

　　時至深夜，這裡卻燈火通明，亮起一盞接一盞的燈，照得黑夜如同白晝。巨大的金色聖池倒映著匆匆行走的人影，碧波蕩漾。

　　接到通知，紅衣主教們紛紛披上衣服，從熟睡中驚醒，趕往大聖堂。

　　所幸早在幾個月前，星網上就隱隱約約傳出教皇病重的消息和傳聞。近幾年光明教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閉門謝客，深居簡出，前幾個月更是發出病危通知。不管是外界還是光明聖殿內部，都已經做好教皇忽然駕崩的準備，只需按流程走即可。

　　「教皇病重，危在旦夕，下令將聖子冕下帶至教皇廳。」

　　醫生批覆下來的層層手續轉達，最終提交給一位駐守在教皇國的帝國軍部高層，待確認無誤得到首肯後，殷龍景才被允許放行。他解下武器，穿過層層疊疊的門廳，在重兵把守下進入偏殿聖子臥室內。

　　「冕下？」殷龍景輕輕敲動黑色的鐵門，看著上面繁雜神秘的花紋旋轉。

　　當初黑塔偽裝成蟲族入侵光明聖殿，懺悔室被打碎後，帝國對其進行了重新修繕，將懺悔室的位置改到了先前聖子的臥室，這裡安保更加完善，條件也比之前好上不少，至少不用睡冷冰冰的石板，可以睡進暖和的被褥。

　　但即便如此，樓迦身上的抑制器仍舊不被允許取下。

　　好在這玩意不耽誤修煉。

　　「教皇當初曾發布急詔，命令屬下在臨終時將您帶至陛下榻前。」

　　在殷龍景傳遞消息的時候，臥室門上的禁制總算被打開，鐵門嘎吱一聲開啟。

　　門後，銀髮聖子已經穿戴完畢，站立在那裡。

　　整整三年的囚禁生涯，絲毫沒有折損他身上渾然天成的矜貴，反倒因為年齡的沉澱，修煉等級的增加，沾染上更多熾天使的神聖氣息，輪廓變得成熟的同時，周身氣質愈發超凡脫俗。

　　「走吧。」樓迦朝前邁步，完全沒有被幽禁三年的痕跡。

　　他薄唇緊抿，白袍翻飛，因為行走過度加速，周圍月白色的石柱在俊美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翩躚的陰影，顯得格外冷峻。

　　雖然一年多未見冕下，情況緊急，殷龍景沒有出聲打擾，而是迅速跟上。

　　他清楚，老教皇當年將冕下從孤兒院接出來，又力排眾議將剛剛覺醒六翼熾天使擬態的樓迦立為光明聖子，在樓迦被帝國關禁閉的這兩年，甚至拖著病體出手平復過聖殿內部的動亂，讓樞機大主教派不要因為聖子暫時被卸職就生起不該有的想法。

　　冕下一向重感情，雖說長大後因為教皇控制欲見長，強迫下達的命令和種種荒唐事情稍有疏遠，但不管怎麼說，仍舊還是亦師亦父的存在，如今教皇病重，彌留之際，心裡定然不好受。

　　很快，樓迦就穿過層層疊疊的走廊，掠過神像聳立的大聖堂，進入教皇廳。

　　這裡已經聚集了數目眾多的樞機主教。他們身披厚重的紅衣，圍在中央的床前。所有人都將雙手搭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詞，低聲祈禱。一旁空中飄浮著記錄裝置和設備，床前繁雜的儀器閃爍明滅燈光，整體氛圍肅穆哀傷。

　　站在最前面的樞機大主教富吉面色沉痛，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並沒有多少真情實感，虛偽又做作，反倒趁著教皇彌留的功夫，低聲在說些什麼。

　　「聖子來了。」

　　「冕下……」

　　樓迦進來時，引起一陣小小的騷亂。

　　三年禁閉，不管是聖子派還是樞機大主教派，都不被允許探望。看著這位清冷疏離如同天上明月，即便佩戴抑制器氣勢不減反增的銀髮聖子，許多生起異心的人難免多出幾分驚愕。

　　七階？！

　　在場的樞機主教天賦者等級都不低，一下子識別出樓迦如今的修煉等級。富吉臉上的沉痛表情甚至沒能掛住，當即一陣扭曲。

　　輔助系裡的治療天賦者本就稀少，不少在光明聖殿主殿任職的樞機主教也就七階水平。誰也想不到，三年來的苦修生活，不僅沒讓樓迦傷筋動骨，反倒因為不用處理事務，空出了多餘的修煉時間，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

　　「好孩子，你做到了……快、快過來。」

　　就在全場寂靜之時，躺在床上的老教皇睜開了眼睛。

　　他顫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招呼樓迦，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勉強了好幾次，教皇才疲憊地揮手：「其他人都出去。」

　　富吉眼底閃過一絲不甘。

　　按照規矩，光明教皇臨終前，會按照綜合考慮選定一位教皇繼承人。在此之前，富吉同黑塔私下合作，花大價錢收買樞機主教，為的就是教皇之位。本以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卻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樓迦帶著七階等級王者歸來。

　　二十幾歲的七階天賦者，還是光明聖殿供奉的神話擬態，再加上素來良好的群眾基礎。這要當不成教皇，帝國民眾恐怕能把光明聖殿給掀了。

　　原本準備走資歷路線，用「聖子被撤職，修煉不足，難堪大任」為藉口的富吉不得不含恨離去，臨走前還一步三回頭，充分表達他不甘願的心情。

　　很快，教皇廳裡的人逐漸往外退去，殷龍景走在最後一個。確定教皇廳內沒有其他人，也不存在拍攝監控後，這才將門緩緩拉起。

　　「嘎吱——」

　　最後一絲來自門外的光芒在地毯上消失，教皇廳內恢復沉寂。

　　方才還垂垂老朽的教皇忽然掙扎著從鋪滿彩絡的床上坐起，指尖出現一點光芒。霎時間，磅礴卻透著沉暮死氣的聖階精神力頃刻籠罩了這裡，創造出一片絕對安靜，不容外人窺探的空間領域。

　　強撐著使用完技能，教皇臉上的灰敗之色肉眼可見更濃了。他癱倒在床上，渾濁的眼球轉動，看向一旁的樓迦。

　　「冕下，我在。」

　　後者見狀迅速走到床前，半蹲而下，銀髮如同月瀑般散落而下。

　　「你七階了，很好。我就知道，覺醒了熾天使擬態的你一定能做到。」

　　老教皇蒼老的臉龐上浮現出虛弱的笑意。

　　他拍了拍樓迦的手：「現在你觸及到了那扇傳說中的門了嗎？」

　　「嗯。」樓迦閉著眼睛，銀白色的睫毛微微顫動：「雖然有抑制器，但是在跨過七階屏障的那刻，我能感覺到最後那對雙翼的覺醒。」

　　光明聖殿供奉的六翼熾天使，完全體正如字面所說，擁有潔白的六翼。

　　該神話擬態並非一覺醒就是六翼，在最開始會因為自身實力不足的原因，僅僅表現出兩翼的特徵。這和不少S級擬態剛覺醒時表現出A級甚至更低的情況差不多，都是肉體實力暫時跟不上精神力的表現。即使樓迦再天才，也違反不了這個規律。

　　所以經過多年刻苦修煉，在樓迦抵達四階的時候，他從雙翼變成了四翼，又在七階的時候，終於展現出六翼熾天使完整體。

　　只有完整體的六翼熾天使，才能發揮出它最大的實力。因為被抑制無法同調，樓迦也不確定能到達什麼地步。但他隱約有感覺，不管是治療還是領域實力，迎來的都是指數級別的增長，史詩級加強。

　　「好，好，好。」老教皇欣慰地連說三個好，猛地低聲咳嗽。

　　他看也沒看那片瞬間染上血絲的前襟，握著樓迦的手愈發收緊，語氣滿是興奮和昂揚：「既然如此，你還記得我曾經同你說過的話嗎，樓迦？你記得嗎？！」

　　彌留之際不宜太過光亮，因此教皇廳內燈光昏暗，只有燭火跳躍。

　　說出這句話時，老教皇那雙渾濁的眼睛映照著火光，瞬間竟展露出近乎於魔怔般的光彩。

　　樓迦望著他的臉色，心底微不可察地皺眉，到底沒有將手抽回來：「您指的是……？」

　　「蘋果。銀蘋果。」

　　「你曾經服用過聖殿儲存的那半顆銀蘋果，還有神賜聖物被盜之前的金蘋果，在你四歲的時候。」教皇用沙啞的聲音道：「當年我讓你去帝國軍校就讀，就是為了帝國軍校圖書館儲存的銀蘋果，你難道忘了？」

　　「四歲？」樓迦猛地抬眸：「我明明是六歲才被您接回來的……」

　　教皇愣了一下，他面容浮現出不自在，片刻後道：「那不重要，那不重要。孩子，你小時候的記憶不是記不清了嗎，你只要知道，在六歲以前，光明聖殿就注意到你超乎尋常的強大天賦，決定進行培養。」

　　樓迦沒有吭聲，表面看似被轉移注意，實則掩下深深的疑慮，開始思考。

　　按照慣例，光明聖子如同帝國皇室成員一樣，沒有戰鬥能力或戰鬥能力較差，都是需要保護起來的角色，並不需要外出按照普通天賦者流程進入高級學院就讀。不管是皇室內部自己的老師，還是聖殿內部的主教，充當老師的角色綽綽有餘。

　　正因如此，這屆聖子就讀帝國軍校的事，在當時可謂掀起軒然大波。

　　樓迦本身就是帝國熱捧的天才，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他有這個走下神壇，多和普通人接觸的意願，官方自然不會不同意。

　　但鮮少有人知道，他就讀帝國軍校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教皇精心策劃的一場別有所圖。

　　見樓迦沒有繼續揪著不放，老教皇放下心來。

　　「帝國軍校那顆銀蘋果在兩大校區入侵事件中無故消失，那定然只是帝國放出來的託詞。因為如果蟲族得到了那顆銀蘋果，蟲族女皇早就度過生長期，不可能如今仍舊按兵不動。所以，它有且只有可能，如今還藏在帝國。」

　　一口氣說完這麼長一段話，他胸口劇烈起伏，閉嘴平緩了好一會，才繼續開口。

　　「你必須服下這顆銀蘋果，還有剩下的一顆半，只要能夠服用完成，只要能夠服用完成……」老教皇連聲重複好幾遍，手背青筋畢露：「就能完成光明聖殿努力了數千年的夙願！是通往傳說中神階，成為光明聖殿供奉的造物主的唯一途徑！唯一！！！」

　　說出這話時，彌留之際的老人枯槁而消瘦，眼窩凹陷，渾身顫抖，露出狂熱。

　　樓迦的手被他緊緊掐住，枯槁蒼老的氣息彷彿要透過兩人交握的手傳遞到另一雙年輕修長，指骨嶙峋的手上。那是將死之人對一位充滿生機的青年嫉妒和嚮往。

　　「樓迦，我從來沒有同你說過，因為這是光明聖殿流傳了數千年的秘密……」

　　老教皇的面龐浮現出不正常的紅，隱隱約約有迴光返照的意味：「當初神跡古遺蹟裡出土過三塊預言石板，皇室珍藏一塊，蟲族搶走一塊，還有一塊預言石板無故遺失，至今不知下落。而這最後一塊預言石板，內容恰好同聖殿千年流傳下來的終極秘密完全契合。」

　　歷屆只有光明教皇一人能知道的秘密，終於在樓迦面前，徐徐揭開帷幕。

　　「那塊石板上寫著，金銀蘋果是通往造物主的道路。」教皇望著頭頂的帷幕，眼眸裡是無窮渴望：「而光明聖殿遺留下來的話則是，金銀蘋果是通往神階的道路，」

　　「只要有人能夠服下全部的蘋果，就能跨越聖階巔峰的屏障，進入傳說中從未有人踏入的神階，成為宇宙主宰，統治蟲族，繼承造物主之位！」

　　「多年來，光明聖殿都在為這個人類的終極大業，孜孜不倦地努力著尋找著有天賦的孩子，而樓迦，你就是那個被選中的人之一。」

　　「之一？」驟然接觸到一個大秘密的樓迦並沒有被這段話裡龐大的信息量給衝擊，反倒冷靜地提出疑問：「冕下您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還有被選中的人？」

　　「噢……當然，當然。」

　　老教皇沉默許久，緩緩躺回床上。

　　似乎是想到什麼，他方才那狂熱又魔怔的表情逐漸消退，變成一種混雜著恐懼和驚慌，又隱隱約約帶著嫌惡的表情。

　　「除你之外當然還有其他有天賦的孩子，但你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其他人可沒有本事覺醒熾天使擬態。」

　　對這個問題，老教皇顯然不願多談：「其中有一對失敗品的陰暗面可能還活著，那該死的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不潔怪物……等你繼任教皇，解鎖權限後，可以自行去小聖堂的密室查閱……我知道你一直懷抱著許多疑問想要問我。孩子，去繼承教皇，去接過聖殿的權柄，那裡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教皇結束喃喃自語的狀態，忽然反手掐住他的手腕，將手指上戴著的教皇權戒塞到樓迦手裡：「答應我，去完成聖殿的夙願，終結人類和蟲族的恩怨。」

　　「我知道，你和帝國那位近來參與皇儲爭奪賽的銀星主席走得很近。如果能夠對這段關係加以利用，等她成功奪得皇儲之位，以你們的情分和銀蘋果可以增殖分裂的特性，想要弄到那顆被帝國珍藏起來的銀蘋果絕非難事……」

　　聽到這裡，樓迦終於忍不住了。

　　他硬邦邦地打斷了教皇的話：「抱歉，冕下。」

　　銀髮聖子一點一點掰開，緩緩抽回自己的手，看也沒看滾落在地毯上的教皇權戒，反而從床榻旁站起。

　　在燭火跳躍下，他的神情透露著從未有過的疏離和冷淡：「我可以不追究您曾經篡改我的記憶，倒影聖殿存在的原因；也可以不追問您當初為什麼在一年前蟲族入侵時表露出驚恐和失態；甚至包括和迦樓真正分裂的真相，為何您一直說，要清除掉他這樣汙穢不潔的存在。」

　　光明聖子樓迦，從來不是一個好欺騙，好忽悠的傻子。相反，他很聰明。僅僅只是臨終前幾句不經意的失言，便能將多年蛛絲馬跡串連，推測出太多東西。

　　老教皇聽著，心底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您其他的要求，我可以答應，但唯獨這個不可以。」樓迦淡淡地開口：「我不會傷害她，更不可能利用她。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他真的沒有察覺到原含霜服用了銀蘋果嗎？

　　或許當時的確沒有。但後續帝國宣告丟失蘋果，蟲族方風平浪靜，再加上她晉升神話擬態的時機，學院排名賽的異常……

　　諸葛辭能看出不對，樓迦自然也可以。

　　他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

　　因為不論原含霜想要什麼，樓迦都恨不得親手為她奉上。

　　別說是聖殿的鑰匙，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得摘下來。更何況區區一顆銀蘋果。

　　老教皇猛地睜大眼睛，瞳孔暴起，內裡血絲瀰漫。

　　他怎麼也無法相信，從小對他言聽計從的樓迦，竟然會在他臨終前，說出這樣一番無異於當面忤逆的話。

　　「你你……」

　　老教皇抬起手，氣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堅持了兩分鐘，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最終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至消弭於無形。

　　這位活了兩個世紀的老人，最終還是咽了氣。

　　直到死前最後一刻，這位佝僂的小老頭都還是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不管生前多麼叱吒風雲，榮光加身，萬人敬仰，死了都一樣。身子矮小，萎縮，佝僂，和剛出生時一樣醜陋。

　　樓迦定定地站著，沉默了幾分鐘後，他彎下腰去，為老教皇合上眼睛，順帶撿起地毯上那枚象徵著下屆教皇繼承人的權戒。

　　教皇廳大聖堂外，山頂的聖鍾猛地敲響。通常來說，聖鍾只會在特定時間敲響，例如新年，例如神恩節。

　　「鐺——鐺——鐺——」

　　悠長的鐘聲在整個教皇國內迴蕩，足足響了一百零八次。

　　那是教皇駕崩的信號。

　　教皇廳的大門重新被打開，殷龍景大步走了進來。

　　看見床榻上已經閉目的老教皇，一旁歸於平靜的心電圖；還有站在帷幔前，手上握著教皇權戒的樓迦，他面上閃過瞭然，第一個半跪在地。

　　「參見教皇陛下。」

　　這像一個信號。以他為開始，其餘樞機主教紛紛如夢初醒，當即跪了一地。

　　即便再怎麼不願意，在眾多耳目，攝像頭的對準下，富吉也只能跟著跪下。

　　「參見教皇陛下。」

　　「參見教皇陛下。」

　　「不必這麼喚我，如今教皇加冕儀式尚未舉行，帝國也並未恢復我的聖子之位。」

　　見狀，樓迦搖了搖頭，正想繼續，卻猛地聽見外面傳來的劇烈爆破聲。

　　這聲音是如此劇烈，以至於被大型防護陣籠罩的光明聖殿主殿都能清楚聽見，甚至感覺腳底石面傳來微弱的震動，嚇得樞機主教們四處逃竄。

　　殷龍景面色一變，當即同調擬態，護衛在樓迦身旁。

　　下一秒，響徹天地的警報聲登時將光明聖殿籠罩，刺眼的紅色在這座建築物裡明滅閃爍，提醒著所有人這並非意外。

　　樓迦二話不說，抬腳就往外走。

　　「冕下，您的抑制器！」殷龍景追上來，心急如焚。

　　這抑制器是帝國因為上回樓迦突破抑制後面子掛不住，特意研究出來的加強版本，上邊儲存了過量的麻醉藥，一旦強行拆開，就會立即注射，讓人神志不清。

　　「無礙。」樓迦迅速道：「先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他們就知道外邊發生什麼事了。

　　漆黑的天空上，驟然撕裂開一個充滿不詳，邊緣扭曲猙獰的大口，邊緣捲積著黏稠的墨綠色，中央空間亂流滾動。

　　五年前，樓迦在兩大校區天空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存在。

　　「蟲洞。」他喃喃自語，猛地回頭：「快，去保護山腳下的平民，開啟天空防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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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在突如其來的情況下，樓迦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

　　他的命令一經下達，殷龍景便當即抬高聲音，用精神力無限擴大，迴蕩在整個教皇國山谷。聖殿騎士團們傾巢而出，原本準備去給教皇收殮入棺，如今紛紛放下手頭上的事，拿起光劍衝出聖堂，著手對平民進行組織撤離和疏散工作。

　　【蟲族入侵，全體注意，蟲族入侵！】

　　很快，聖殿值守人員也跟著打開教皇國地上的防禦陣法。剎那間，整顆星球數千個設置好的遠古陣眼亮起，如同蜘蛛網般匯聚，一陣閃亮的電弧在空中揚升，勾勒成一道首尾相連的晶藍色薄膜，彷彿泡泡那樣將整個教皇國包裹進去。

　　聖城下方，無數剛剛還在酣睡的普通人匆匆被刺耳的警報聲驚醒，穿著睡衣就從房子裡跑出來，抱頭緊急疏散。也好在教皇國一年半以前才經歷過一次短暫的蟲族入侵，這麼一來二去都鍛鍊出條件反射，至少沒有引起上回那樣的騷亂。

　　「冕下，我先護送您轉移到安全地點，這裡是空曠地帶，實在太危險了」

　　殷龍景在耳麥裡遠程指示完聖殿騎士團，回頭便準備將仍舊佩戴著抑制器的樓迦送到安全的大聖堂裡。

　　天空之中，那邊緣捲積著不詳黏稠物質的空間蟲洞已然完全成型，數以萬計密密麻麻看不清的兵蟲展開翅翼從空中飛下，撲向下方的教皇國。

　　有些等級較低的爆裂蟲下餃子般落到防護罩上，炸開墨綠色的腐蝕性膿液，登時要防護罩上環繞的藍色電弧噼裡啪啦閃爍。在第一輪爆裂蟲先遣隊攻擊下，最為致命的蟲毒雖然被阻擋下來，卻也讓薄膜亮度減弱，滋滋作響。

　　就在這時，一道定位紅點驟然落到樓迦身前，將那襲白袍映出晦澀色彩。

　　下一秒，深綠色的光束破空而來，撕裂宇宙星辰。

　　「冕下！！！」

　　殷龍景看到這幕，渾身血液驀然冰冷，瞳孔驟縮。他當即反手抽出身後背著的光盾，二話不說同調擬態，身影融合在神聖天馬映照出來的天光裡，整個人幾乎幻化成一面巨大的銀光盾牌，生生以肉身的姿態，擋在了樓迦身前。

　　「轟隆隆隆隆——」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整個教皇國山谷。

　　地動山搖過後，待煙塵散去，地面赫然出現一個深坑。深坑中央，殷龍景氣喘籲籲地吐掉嘴裡的血，手裡的光盾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在空中破碎。

　　即便身上掛彩，他也不敢再耽擱，趁著下一波熱武器密集打擊還未到來，迅速將樓迦從原地撈起，頭也不回地衝向聖殿內部。

　　聖殿內部特別是大聖堂，地下埋有數層加固的防禦法陣，可以保證足夠安全。當初迦樓帶著黑塔的隊伍，放出神話擬態骨龍的天賦骨火，將倒影聖殿整個點燃，最終也在法陣幫助下成功撲滅。在樓迦如今被限制擬態的情況下，那裡是最好的安全屋。

　　好在接下來這條路還算有驚無險。

　　逆著人流衝進大聖堂內部後，殷龍景這才鬆了口氣：「冕下，您先待在這裡。我這就去找魚塗少將，讓她開啟權限，將您脖子上佩戴的抑制器打開。」

　　上回光明聖殿被入侵，雖然匯報給帝國說是蟲族入侵，但熊熊燃燒的骨火已經證明了，那並不是蟲族，而是當初從倒影聖殿爬出來的陰暗面幽靈作祟。再加上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盜取聖物，並非開戰，閃電戰襲擊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沒有造成傷亡。

　　但這回顯然不同。蟲洞的開啟，向來意味著戰爭的開始。在這樣刀劍無眼的情況下，仍舊佩戴抑制器，無疑死路一條。

　　「不必。你去保護聖城的平民吧，他們才是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然而樓迦卻搖了搖頭，神情平淡悲憫：「蟲洞開啟之下，帝國不可能罔顧我的安危。不出意外的話，魚塗已經動身尋找我的位置，為我解開抑制器。」

　　殷龍景是如今教皇國最高戰力，八階巔峰，他若是不出面抵擋攻擊，僅憑天空防護根本攔不住蟲族大軍。這的確是最理智的安排。

　　但話雖如此，殷龍景怎麼可能放著自家冕下一個人待在這裡。奈何命令已經下達，他不能不聽，只能隨手將兩個聖殿騎士扯過來，朝著他們耳提面命：「你們兩個，給我好好照顧冕下的安全！」

　　「是！」

　　待安排好後，這才不再猶豫，當即拍打著天馬翅膀飛入空中。

　　樓迦站在原地，銀白色的髮絲散落，面上沉凝的同時，也閃過思忖。

　　相比上次，這回蟲族入侵顯然來得太急，太巧，也太過沒有道理。就算帝國正在籌備不久之後磁暴升級即將到來的蟲潮，將兵力調開，那也不是蟲族出兵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天空上這個蟲洞，比起兩大校區入侵事件，規模要小上不少。

　　他薄唇緊抿，忽然轉頭看向一旁的聖殿騎士：「勞煩借用一下光腦。」

　　三年禁閉生涯，帝國當然不可能大發慈悲為一個囚徒提供光腦，就連一些大事進程，包括原含霜參加皇儲爭奪賽這樣的事，都是樓迦親信借著送餐口悄悄遞的情報，讓他不至於同外界徹底脫節。

　　「是，冕下！」聖殿騎士二話不說，當即將手腕上的光腦卸下遞過來。

　　樓迦接過光腦，展開精神力，將思維觸手鍊接埠，指尖在面前跳躍。

　　他猶豫片刻，選擇進入星網主頁最頂端的皇儲爭奪賽直播間。

　　下一秒，光屏瞬間在空中鋪開，展現出如今四位參賽選手的動向。

　　彷彿牽引般，銀髮聖子的精神觸角第一時間看向其中一位選手的直播間。遺憾的是，這位選手的直播間裡只能看見其他學院的主力成員和正在同第一批蟲族先遣隊交戰的第三軍團，並沒有看到那道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無一例外，皇室成員都以最快速度趕往各自的前線關卡，隨同他們的皇家隨侍官守候在一旁，無人機飛在關卡上空，盡職盡責拍攝著面前的畫面。

　　直播間裡，還沒睡的網友已經炸開了鍋。

　　【我靠，這是什麼情況啊，蟲潮提前了？】

　　【蟲族怎麼這麼喜歡作妖啊，不是說它們的女皇還只是幼年體，五年前被我們重重戳傷，未來幾十年都是人類平穩發展期嗎】

　　【對啊。要不是為了給人類爭取時間，當年夏老元帥和老皇帝也不至於……唉】

　　【真想不通這才五年，蟲族竟然敢在非磁暴期掀起蟲潮】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陰謀】

　　黑蒙蒙的宇宙盡頭，密密麻麻的蟲影正窸窣作響。

　　與此同時，帝國國防部第一時間向居住在這幾個邊緣星系的每位公民的光腦彈出緊急提示，並且向全星際發布新聞預警。

　　【紅色預警，紅色預警。蟲潮提前來襲，請北江星系，三角星系，極寒星系，星擺星系居民儘快配合當地治安成員撤離，或尋找星球防空洞躲避】

　　「冕下，這……」

　　看見光屏上的內容，兩位聖殿騎士悚然一驚：「蟲潮？！！還提前了這麼久？」

　　傻子都能看出來，教皇國上空蟲洞的出現，同忽然提前的蟲潮有著絕對密不可分的聯繫。

　　「不，這不是最重要的。」樓迦搖搖頭，深深擰眉：「這幾個星系都是偏遠星系，除了被皇儲爭奪賽選中以外沒有其他出彩的地方。反倒是烈日關卡最前線，距離蟲族主巢最近的地方卻風平浪靜。」

　　「這是一場預謀已久，針對皇儲爭奪賽的陰謀。」

　　甚至在皇儲爭奪賽之下，蟲族還借著前線戰火遮掩，派兵奇襲撤去兵力的光明聖殿，並且精準對著被封擬態的樓迦進行軍事打擊。畢竟教皇國如今所處的位置，距離帝國中心尚遠，很難第一時間得到支援。

　　按理來說，打開蟲洞絕非一蹴而就。即便蟲族科技水平遠超人類，蟲洞的開啟也需要準備。參賽選手抵達各自參賽領地不過兩個月時間，遠遠不足以做好蟲洞打開的前置工作，順著這條線往下推理……光明聖殿果然有黑塔的人。

　　如果有黑塔的人提前在光明聖殿埋伏，那個掌握著抑制器的帝國少將……樓迦無需再想，一顆心彷彿沉入谷底。

　　他清楚，自己脖頸上的抑制器，恐怕沒有辦法解除了。

　　連蟲洞這樣的後手都能布置，沒理由黑塔不提前解決抑制器的鑰匙。

　　「冕下，現在該怎麼辦？」

　　「聖殿兵力短缺，我們必須得堅持到援兵到來。」

　　在蟲洞開啟，蟲洞對面連接著蟲族主巢星域，蟲族大軍大本營的情況下，光明聖殿已有的兵力根本無法支撐多久。更何況唯一的聖階還在不久前宣告駕崩，可以說連負隅頑抗的資格都不具備。

　　而帝國方面……在光明聖子和皇室成員共同遭遇襲擊的情況下，優先級一目了然。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天空防護系統被不斷侵蝕，很快，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這座維繫了光明聖殿數千年和平的防禦法陣被磨到只有最後一層。

　　樓迦抹去心底憂慮，當機立斷：「他們的目標是我……我必須得出去，讓主殿吸引大部分火力，才能保護聖城居民。」

　　「冕下！」聖殿騎士心下一沉，猛地半跪在地：「殷團長走之前吩咐過我們，必須保證您的安全，將您的安危放在首位。」

　　「是啊，冕下！」另一名看著剛入職不久的年輕騎士都快哭出來：「您的安危才是整個聖殿的重中之重，若需要您出生入死，我們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見他們如此堅持，樓迦無奈地嘆了口氣。

　　銀髮聖子上前一步，將手搭在聖殿騎士肩頭：「你們聽見外面的聲音了嗎？」

　　光明聖殿內但凡還有戰鬥力，能幫得上忙的人手已經第一時間跑出去加入戰場，偌大一個大聖堂內無比空曠，只有零星站立在中央的三人。

　　雷射炮和粒子炮打擊在天空防護系統上傳出的音浪，聖殿騎士團的怒吼，神殿石柱的倒塌，更遠處的腳步聲，尖叫聲，爆炸聲，腐蝕聲……

　　「保護你們，是我身為光明聖子，教皇繼任者的職責所在。」

　　熾天使神像高高矗立在大聖堂中央盡頭，面紗下，祂的面容模糊一片。

　　人類不可直視神的容顏。

　　聖殿騎士們已然淚流滿面。

　　他們跪在地上，卻阻擋不了樓迦邁步跨過他們的決心。

　　很快，樓迦就越過臺階，來到大聖堂門口。

　　在持續不斷進行火力壓制打擊的情況下，光明聖殿絕大部分建築已然變成一片難以辨別的廢墟，只有地底的防禦法陣還在不斷運行，撐起淺淡的藍光，避免了穹頂殿宇倒下後將人壓死的悲劇。

　　正飛翔在空中，同蟲族激戰的聖殿騎士見狀，高聲驚呼：「冕下！」

　　奈何樓迦充耳不聞。

　　他踱步向前，彷彿一位與世無爭的神明，白袍袍角緩緩掃過臺階，從大聖堂高高的拱門上下來，行走在這片廢墟之中，直到完全暴露在空中蟲族軍艦的打擊範圍以內。

　　「既然你們目標是我，那就請將炮口對著我。」

　　樓迦仰頭，銀髮從他肩頭滑落的同時抬起手，將指尖搭在脖頸冰冷的抑制器上。

　　感受著在精神力領域內飽受炮火摧殘的聖城，痛苦哀嚎的居民，負傷流血的神職人員，他面容凜然嚴肅，語氣淡漠，生起毫不掩飾的怒火。

　　「冕下！快回去！」殷龍景被眼前這幕嚇到肝膽俱裂。

　　如今這款抑制器經過帝國特殊升級，強行破壞會第一時間紮入麻醉劑。

　　就算能爭取到瞬間擬態同調的時間，那也只是一瞬。一旦被蟲族定位，炮火打擊只會接踵而至。屆時，被麻醉的載體被迫脫離同調狀態，瞬間就會在那樣極致的高溫下融化成灰燼。

　　熟悉的定位紅點出現。

　　果不其然，正如同樓迦猜測的一樣。他從大聖堂裡走出來後，天空上無差別投射炮火的蟲族軍艦果然出現停滯。

　　負責偵查的兵蟲立刻開始傳遞消息，指明方向。

　　一排排森冷的組裝炮口正在進行換彈的同時，準確無誤地鎖定了樓迦所在的方位，緊接著就是讓人毛骨悚然的組裝聲。

　　不管對於蟲族而言，還是對於黑塔來說，光明聖子樓迦都是一個極其礙眼的存在。他過人的天賦，罕見的除覺醒神話擬態皇室成員外還能淨化蟲毒的特性……一旦給他時間讓他成長起來，後果極其可怕。以上種種，註定了黑塔在同蟲族確定聯手之後一拍即合，空出手去，單獨處理掉這個礙事的攔路石。

　　「不！」

　　就在殷龍景失聲驚呼，不顧自己還在同幾位高階蟲族糾纏，當即抽出光劍，朝著下方飛撲而去的剎那。

　　剎那之間，數十道光束自天空之上齊齊亮起。

　　下一秒，磅礴的神聖氣息驟然籠罩整個教皇國。

　　在高昂的吟唱中，萬千金色符文旋轉般懸浮而起，百米高的熾天使虛像真身從雲端顯現，身後翅翼猛然舒展而開，手中光華乍現，俯瞰眾生。

　　「六翼熾天使……是六翼熾天使！」

　　「神啊！我們光明聖殿供奉的神啊，今日終於降世！」

　　「聖子冕下，聖子冕下回來了。我們雖然失去了教皇陛下，但還有聖子！」

　　無數正在山腳下躲避的信徒看見這幕，眼裡爆發出希望的光彩。連迅速抽空打算回防保護聖子安全的聖殿騎士團們，也大多面露不可思議，心情激動。

　　六翼熾天使帶來的震撼感重重地抨擊在每個人的心頭。作為完全體，所展現出來的效果同以前只有四翼或者雙翼時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百米高的真身，已經完全可以同大聖堂最中央那尊神像媲美，絲毫不落下風。

　　望著這尊真身，就彷彿供奉了數千年的神明沾染煙火，親自走下神壇。

　　強行破開抑制器後，強效麻醉藥第一時間注入樓迦脖頸。在金色霧氣和光華的籠罩下，他當即便感覺頭腦發暈，幾乎站立不穩。

　　樓迦迅速咬破自己舌尖，緩緩抬手：「天上神國。」

　　領域技能內，他身後旋轉的金輪伴隨著無數光柱拔地而起，布滿整個天空，組成堅不可摧的防禦。

　　「轟——」「轟——」

　　猛烈的炮火終於擊碎最後的天空防護屏障，捲積著碎裂的能量塊一起，衝向地面那位妄想以一人之軀，護住萬千信徒的渺小身影。

　　「快去支援冕下！」

　　「不行，到處都是火力壓制，我們根本過不去！」

　　殷龍景飛到一半，就被那接踵而至的森然氣勢重新掀回空中，後退許久，才堪堪借用背後的羽翼保持住身形，又重新被幾位高階蟲族纏住，眼睜睜看著密集的光線從天而降。

　　這樣彷彿沒有止境的打擊，根本找不到任何插手的位置。從蟲洞門口蟲族軍艦上對準教皇國的炮口，一個都有教皇國拱門那麼寬，但凡樓迦沒有及時站出來，落到聖城上空，哪怕只有一道也足夠致命。

　　漸漸地，在接連不斷，彷彿永遠沒有停息的雷射射線裡，天上神國不可遏止地明滅些許。看見這幕，殷龍景眼眸裡忍不住浮現出絕望。

　　他很清楚，恐怕再過一分鐘，最多只有一分鐘，領域技能就會消失。

　　屆時整個聖城將完完全全暴露在蟲族軍艦的炮火下。不論是聖子，還是平民，亦或者是身後數千年歷史的聖殿，都將在高溫裡融化，毀滅，不復存在。

　　在滿腔悲情和憤怒之下，殷龍景朝後飛鏟，躲過高階蟲族的襲擊，手中光劍混合著淌落的血液一起，咆哮著同空中蟲族冷硬的足肢撞在一起。

　　終於，在所有人揪心的注視下，天上神國綻放的光芒越來越少，六翼熾天使落下的光柱愈發無力。信眾們抬眸望著那個護住蒼生的背影，淚流滿面。

　　『神明啊，無論是誰……救救冕下吧！』

　　『神啊，聆聽我們的祝願吧。』

　　就連從小身為聖殿虔誠信徒的騎士們，在硝煙戰火中忍不住流淚，發出祈禱。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為什麼不能保佑那個替他們直面死亡的人？！

　　終於，最後一道蓄力型墨綠色粒子炮從天而降。

　　當它同天上神國的符文光柱相撞的剎那，樓迦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從喉頭嘔出一口血，被強烈的餘波衝得踉蹌後退兩步，勉強穩住自己身形。

　　淋漓刺目的鮮血滴滴答答落在聖子雪白的長襟的同時，天空中龐大的六翼熾天使真身也悲鳴一聲，轟然化為萬千金色光點碎去。

　　「快，護住聖子冕下！」

　　剛剛站在背後的樞機主教團終於得以抽出空來。其中聖子派那位最忠實，也是最年老的樞機主教第一個站出來，手指顫巍巍地抬起，當即放出擬態，撐起一個小型的金色護盾。其他主教也有樣學樣。

　　奈何比起方才要人無比震撼的天上神國，他們的力量顯然太過渺小，即便十幾個主教同時撐起護盾，也才堪堪護住聖殿主殿，完全無法如同樓迦那樣，堅定溫柔又強大霸道，將整個教皇國聖城給盡數容納。

　　「來不及了。」

　　所有人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晦澀，強大，充滿毀滅氣息的粒子束逐漸在蟲族軍艦艦尾匯聚。

　　死神終於垂下他的收割鐮刀，瞄準地面那片如同螢火般亮起的金色光芒。

　　在這絕望滋生的關頭，教皇國上空的宇宙空間忽然一陣扭曲變形。

　　緊接著，那個坍塌的質點猛地收縮，在收縮到不能再收縮時轟然爆發。一艘武裝精良，通體呈流線型的粉色軍艦悄然從空間遷越的質點中出現。

　　與此同時，銀星號上蓄力已久的防護系統也完全激活，帝國科學院最新升級出品六邊形藍光盾面鏈條般包裹整個艦身，準確無誤地停留在粒子束的前進路徑之上。

　　「——」

　　撕裂般的光芒破開宇宙混沌，而後盡數被銀星號攔下。

　　好似有一個巨人舉起大盾，將一切攔在身軀之外。

　　在這片純能量衝擊造成的刺目白光裡，一道身影舉著光劍，沒有絲毫猶豫，從銀星號甲板一躍而下。

　　宇宙和星辰做的幕布下，那道身影穿梭在急速墜落的雷射雨裡，彷彿一顆充滿光熱的金紅色的太陽，將一整個戰場淪為陪襯，帶著一種決然的姿態降落，踏裂土地破碎蒼穹，出現在樓迦身前。

　　「我說過，會回來救你。」

　　無盡的硝煙和飛揚的塵土裡，她緩緩抬眸，站直了身體。

　　風掀起了她璀璨的金色髮絲，也照亮了那雙燃燒著火紅烈焰的瞳孔。

　　「……現在，我來履行承諾了。」

　　在前線檢測到教皇國出現蟲洞波動後，原含霜緊急從前線撤離，二話不說當即動用皇儲爭奪賽為每位成員準備的空間遷越手段，這才在千鈞一髮之際堪堪趕到。

　　好在，來得時間剛剛好，並沒有留下悔恨終身的遺憾。

　　她的目光從聖子身受重傷，虛弱到說不出話卻仍止不住彎起的嘴角，和觸目驚心的染血白袍上掠過，背過身去。

　　龐大流光溢彩的擬態真身出現在原含霜身後，周身氣勢節節攀高，髮絲飛舞。

　　當初在學院排名賽上，銀髮聖子開啟天上神國，用熾天使的羽翼護住千夫所指的罪臣之女。多年後，這一幕再次重演。

　　只是保護者和被保護者已然身份對調。

　　原含霜直視著天空上那艘醜陋畸形的蟲族軍艦，眼眸銳利，心中竄起滔天怒火。

　　她將光劍橫在自己胸前，冷冷地開口。

　　「想動他，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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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五章

　　深夜，中央星系帝國各個部門燈火通明。

　　從國防部監測傳來的消息第一時間遞交到軍部，宣傳部，皇室秘書處……數十個部門接到通知後，迅速展開應對工作。

　　自從休戰期後，智械執行官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大半夜被叫醒的感覺。在手腕光腦閃爍的警示提示音裡，他匆匆披上一件軍裝外套，離開軍部大樓頂層的臥房，越過冰冷的鈦金屬迴廊，衝向總指揮室。

　　軍部中央懸浮的顯示器上表明現在時間是凌晨一點。

　　軍部大樓已經完全運作起來，無數急促的腳步彷彿鼓點般響起，文件翻閱的聲音和敲打鍵盤的聲音伴隨著儀器嗡嗡作響。

　　諸葛北進入總指揮室，隔著透明的玻璃看向下方一排排正忙碌的軍部文員。

　　「怎麼回事？」他擰眉看向空中懸浮的投影設備。

　　軍部的總控室和國防部大樓的「光屏瀑布」很像，但這裡只會固定對各個帝國邊境關卡前線進行觀測監察，不會像國防部一樣將眼睛布滿整個帝國角落，所以光屏也沒有鋪滿整個總控制室，只佔據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

　　當所有屏幕放在同一水平線上後，很容易觀察到哪個關卡遭到了入侵。

　　在觀測員的調配下，遭遇蟲族的幾個關卡屏幕被調出來擴大。這下，所有人都在如此直觀的條件下，察覺到不對。

　　「遭遇蟲潮襲擊的只有皇儲爭奪賽參賽皇室成員所在的關卡前線。」

　　秘書官接入機械擬態，聯通軍部和國防部的閥門，確定了其他地方都沒有遭遇蟲潮襲擊的跡象：「其他區域一片穩定。」

　　「這……」副指揮官不由得擦了把汗：「先計算一下本次蟲潮等級吧。」

　　如果只是蟲潮提前，在等級範圍可控的情況下，肯定還是得以皇儲爭奪賽為優先，畢竟全星際直播還開著，不可能因為突發情況就終止。

　　再者，四位皇室成員都帶了足夠的兵力，一整個帝國軍團想幹什麼不行？也就只有軒轅烈那邊最少，或許需要帝國多派點人過去盯著。

　　「匯報指揮官！」秘書官這邊剛匯報完，大家穩定心神，另一名文員緊接著立即舉手：「三分鐘前，教皇國向帝國發出蟲洞警報和支援申請！」

　　蟲洞？恰好這個時間？還出現在教皇國？！

　　總控制室內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氣，第一時間想到了那位被女皇派出面限制了擬態，還被關禁閉的光明聖子。

　　「難道蟲族的目標是解決光明聖子？！」

　　「很有可能，樓聖子的潛力擺在那裡，成長起來對蟲族顯然威脅巨大。」

　　「趕緊查閱哪個軍團距離教皇國最近，直接讓他們空間遷越過去支援。要是聖子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

　　諸葛北並沒有急著對眾人的七嘴八舌的疑問下最終指示。

　　同調擬態後，帝國之腦龐大的聖階意識匯入星網之中，在分神注意總控制室討論的同時，瞬間翻閱了數千萬條信息流。

　　望著前方幾個光屏內的情況，他眼眸裡劃過深深的疑慮。

　　除非是戰時情況打開的短距離蟲洞可以達到突襲效果，非戰時階段，想要打開長距離蟲洞，必須提前準備。事發緊急，所有人關注的都是如何解決目前情況，而不是找出光明聖殿的內鬼。

　　在眾人七嘴八舌討論，開始籌備支援工作的同時，情況再度發生轉變。

　　「三角星域前線傳來最新消息，原含霜殿下直接動用銀星號上的空間遷越，帶著第三軍團三分之一的兵力趕往教皇國進行支援！」

　　這個消息一到，軍部一部分站隊女皇派的人明顯鬆了口氣。

　　教皇國距離中央星系有一段距離，最近的軍團即使動用快速空間遷越，想要趕到那裡也需要幾個小時。在蟲洞入侵的情況下，黃花菜都涼了。

　　好在原含霜及時挺身而出，帶著軍團支援，救下光明聖子，解了燃眉之急。

　　副指揮剛才還愁眉苦臉，現在喜出望外：「看來現在只需要對前線蟲潮進行評估，確定要不要派出增援，維持皇儲爭奪賽繼續進行就可以了。」

　　然而他臉上的喜色還沒有維持多久，便被智械執行官一臉冷肅地打斷。

　　「不對。」

　　諸葛北霍然起身，在總控臺上準確地點出幾個軍團：「聯繫這幾大軍團，讓他們趕緊，現在，立刻，馬上，開啟空間遷越前往距離最近的賽事關卡。」

　　在軍部，即使有不同的站隊，但誰也不會忤逆或質疑帝國之腦的決策。在智械執行官下達命令後，主控制室立馬安靜下來，以最快速度進行傳達和轉接。

　　「這是……？」看著命令發出後，副指揮才抽出空來詢問。

　　「調虎離山之計。」諸葛北的眼眸裡滿是凝重：「如果蟲族的真實目的是光明聖子，在他們能夠打開長距離蟲洞的前提下，沒理由不對教皇國進行通訊封鎖。它們是故意放出消息給三角關卡捕捉到的。」

　　控制室內，眾人悚然一驚。

　　當初的兩大校區入侵事件，人類方更新了對蟲族科技水平的認知。只要給蟲族時間和可以鑽的空子，它們完全可以切斷通訊，沒理由只展開一個蟲洞。

　　「蟲族看似將矛頭對準光明聖殿，實則刻意放出蟲洞波長。如果原殿下動用空間遷越前往，它們的計劃便得逞；當然，若是無人支援前往教皇國，那至少也能將光明聖子解決。這是一個左右為難，步步為營的局。」

　　諸葛北沒說的是，人類同蟲族敵對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精妙，一環扣一環的設計。蟲族向來自負於實力，基本不會玩這種手段。

　　這種險象環生的局，讓智械執行官不由得想起那份原含霜提交的，有關於當年海東青被黑塔誣陷的不完整證據。其陰險程度，有異曲同工之妙。

　　比起蟲族，反倒更像是人類所為。

　　「不出意外的話，蟲族的真實目的，就是將原含霜殿下調離前線。」

　　其他人不清楚，諸葛北可是清楚得很。

　　原含霜是雙面擬態持有者，手握皇室神話擬態，她若待在三角關卡前線，便是一堵無堅不摧的牆，將關卡打造成鐵桶，哪隻蟲都別想越雷池半步。

　　果不其然，接下來從前線傳來的消息，驗證了帝國之腦的想法。

　　另一頭，光明聖殿前。

　　「保護好他。」匆匆朝身後撂下這句話後，原含霜猛地躍入天空。

　　不需要她發號施令，銀星號上訓練有素的帝國軍人已經迅速從甲板中躍下，衝向天空上的戰場。而銀星號也在楚暮的調控下將防護盾調整為平面狀態，將炮火從天空中攔截下來，把戰場控制在遠離教皇國的地方。

　　跟著慢半拍從銀星號裡衝出來的，還有帝國軍校三人組。事關自家主席，他們當然不會缺席，當即衝到光明聖殿主殿，幫忙進行轉移掩護。

　　「是原含霜殿下！」「我們有救了，聖城有救了！」

　　聖城的居民們原本已經心如死灰，如今又等待到希望，紛紛高興到落淚，仰望著天空那道身影。

　　帝國安裝在抑制器裡的麻醉劑相當強力，樓迦還能撐著看原含霜最後一眼已經是極限。在六翼熾天使擬態真身消散後，他直接進入藥物昏迷狀態。也好在原含霜回來得及時，否則就樞機主教團撐起來的那個集體防護，還不知道能撐幾分鐘。

　　邊宇：「唉，三年沒見主席，見面就是睡美人狀態。」

　　他幫忙把人抬回到大聖堂，一邊興奮地嘰嘰喳喳：「華豐，剛才原學妹忽然從天上跳下來，沿路還切割了幾道雷射束，那叫一個帥。可惜我修煉還是不夠努力，沒能跟上。不過我們近戰系切入戰場就是要這麼帥，吾輩楷模！」

　　在第三軍團的全力投餵下，原含霜已經坐火箭一樣升到七階巔峰，距離八階只有一步之遙。別說遠遠甩開當初這些帝國天之驕子，就是同為神話擬態的樓迦，在潛心修煉三年的情況下，不僅先前的差距被彌補，還被拉開新的差距。

　　其他兩位都懶得搭理他，邊宇還在那一個勁嘰嘰喳喳。

　　然而很快，他們就都笑不出來了。

　　銀星號內，負責聯絡的通訊員接收到一條最新消息，當即面色大變。

　　「楚副，三角關卡有異動！最新消息稱，關卡前方打開了一個蟲洞，規模是教皇國頭頂上這個的三倍！！！」

　　很快，這個消息就通過耳麥傳遞給所有人。

　　「怎麼可能，加上教皇國外面這個，蟲族同時打開了五個蟲洞？！它們瘋了？這才五年，哪來的時間給他們休養生息？」

　　聽著雲流的驚呼，華豐擰眉：「不對勁。三角關卡的蟲洞是在我們離開後才打開，等等，一般蟲洞應該都伴隨著空間封鎖，但我們卻還能使用空間遷越……糟了！」

　　他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

　　從事發到現在，不過半個小時。原含霜從前線趕來十分匆忙，再加上前線還有蟲潮需要軍隊駐守，所以她只帶了第三軍團三分之一的成員前來支援。絕大部分帝國軍隊還留在三角關卡前線駐守。

　　按照計劃，處理完教皇國這邊的事情後，他們肯定要返回前線關卡。

　　果不其然，楚暮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快速空間遷越使用失敗，三角星域周圍已遭到空間封鎖。」

　　跟隨她前往教皇國的天之驕子們不多，除了楚暮和帝國軍校三人組，其他都被留在三角關卡前線。

　　「這是一齣明謀……如果選擇了教皇國，意味著放棄三角關卡前線，放棄三角星域，也意味著在全星際直播面前放棄皇儲爭奪賽。」

　　原含霜面無表情地聽著耳麥裡的聲音，手中一掌拍出，乾脆俐落地轟碎一隻兵蟲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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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六章

　　幾位皇室成員裡，軒轅烏直線距離蟲族主巢最近，最先發現異常。

　　這些天，因為北江星系高層的不配合，他一直被迫駐紮在北江關卡。四個皇室成員，其他幾位都顧忌著自身形象，當著全星際直播的面，沒人敢用原含霜那樣強硬的手段，統一選擇懷柔政策。

　　不得已，軒轅烏只能放下高高在上的親王架子，凡事親力親為。

　　好在並非一無所獲，在另一位表現出彩的軒轅晟的襯託下，這樣的行為無疑挽回了一些下跌的支持率。他參與過兩次皇儲爭奪賽，自然清楚，有時候國民支持率這東西就很玄學，除了親王自己的封地會堅定支持自己以外，不到皇儲爭奪賽最後一刻，都不知道獲勝的會是誰。

　　「殿下！星系前線忽然出現蟲潮！」

　　軒轅烏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起身，從下屬手中接過望遠鏡，仔細朝遠處觀察，在看清蟲族數量後續迅速判斷出這是一波普通的先遣隊。

　　「聯繫軍部，將蟲潮提前的消息反饋給他們，他們會作判斷。」

　　「是！」

　　收到命令後，第九軍團有條不紊地運作起來。該偵察的偵察，該準備戰鬥的準備戰鬥，遠程系軍人們同調擬態蓄力技能，其他系別則拿著電磁槍，迅速跑到北江關卡不同站位區域，準備迎戰。

　　「三號炮臺調試完畢。」

　　「軍艦粒子炮已經就位。」

　　「關卡防護系統進入戰時準備狀態。」

　　雖然提前出現蟲潮一事十分突然，也足夠要人驚愕。但軒轅烏到底是本屆皇儲爭奪賽中年齡最大的參賽者，光是賽事都參加過兩屆。再加上他和麾下親兵團平日裡身經百戰，這樣的緊急作戰情況沒有經歷過一百也有九十，並未自亂陣腳，而是井然有序進入狀態。

　　毫無疑問，這樣的行為一下子安撫了正在直播間觀看的網友。

　　【好幾個直播間轉了一圈，感覺還是烏日親王臨戰經驗最豐富】

　　【是啊，不愧是常年駐紮邊境的皇室勞模，特別有安全感】

　　【我剛從原含霜直播間回來，好像教皇國出現了蟲洞，那邊吩咐了幾句後就空間遷越去支援了】

　　【啊？光明聖殿怎麼會出現蟲洞？？？】

　　【是啊，我也很意外。可惜小原沒把皇室隨侍官帶過去，否則我們也能知道那邊傷亡情況，希望聖子一切安好千萬不要有事啊】

　　【祈禱+1】

　　等到以最快速度安排完前線陣型後，軒轅烏甚至有閒心去看直播間網友的評價。

　　任何一場戰役都不是短時間能結束的，蟲潮來襲更是漫長的拉鋸戰。通常持續周期甚至長達半個月，且從慣例上來說，蟲潮等級由弱變強。北江星系關卡定時維護得不錯，比起三角星域關卡那旮旯角好上太多，只需要防範好第一波即可。

　　柯藍站在一旁，兀自沉思：「奇怪……如今還未進入磁暴期，就提前蟲潮，蟲族這才休養多久，哪裡在這種空缺期還負擔得起戰爭損耗？」

　　「不清楚。」軒轅妙音搖頭。

　　很快，這些疑問就被解答。

　　第九軍團聯絡員忽然接通耳麥：「報告殿下，軍部那邊忽然傳來最高等級緊急消息，讓我們以最快速度從前線撤離。」

　　「誰發的命令？」軒轅烏皺眉，語氣頗有些不可思議：「皇儲爭奪賽還在繼續，軍部這個結論同賽事組溝通過了沒有？只下達指令，不給出原因，未免太過兒戲。」

　　「不……」隔著電流，聯絡員的聲音格外驚恐：「是智械執行官親自下的命令！」

　　「什麼？！」

　　與此同時，遠在極寒星域的軒轅晟也同時收到了軍部發出的緊急撤退消息。

　　在聽聞智械執行官親自發令後，第八軍團軍團長秋蘭月當即做出請示，讓軒轅晟即刻動用亞瑟號上裝備的快速空間遷越裝置，返回中央星系。

　　「不行。」奈何軒轅晟一口回絕：「如果回去那就是棄賽了，我得留在這裡。」

　　不管秋蘭月如何說，他都是一副固執的模樣，眼神渙散。在請示了兩回還是拒絕後，隨行的皇室醫療團隊終於看出不對，當即變了臉色。

　　因為軒轅晟執意退賽，女皇派讓麾下給他下催眠的事，醫療團隊的人心底都清楚。也正是因為被催眠，這段時間在極寒星域，軒轅晟時常感覺混混沌沌，半夜被驚醒，偶爾走神。但老實說，他現在身邊的人，除了恩師廣霧燃以外，全部都是女皇派的人，就算察覺到什麼，也都守口如瓶，一致搪塞他。

　　可萬萬沒想到，那個催眠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效果！讓軒轅晟對比賽如此堅持！

　　在場所有人都清楚，智械執行官親自發出來的警報意味著什麼。皇儲爭奪賽再重要，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在來之前，女皇就下了死命令，誰出事軒轅晟都不能出事。一旦有個三長兩短，沒有人能無法負擔起後果。

　　更何況，經過一段長時間的相處，在場所有人都默認了軒轅晟壓根沒有放出神聖防護的能力。若是有神聖防護，皇室成員留在前線能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可沒有神聖防護，就算有作戰能力，也不過是個超級兵。在他僅僅只有六階的情況下，還比不上軍團精英，不如早點打包送回。

　　「快！送亞瑟殿下返回中央星系！」

　　秋蘭月心急如焚，顧不上多解釋，讓皇室隨侍官移開鏡頭，當即便將軒轅晟打暈，強行送進亞瑟號，命令他們開啟空間遷越。

　　軒轅晟的隊伍被女皇全部掌控的好處就是聽話。

　　秋蘭月剛剛發布命令，亞瑟號周身就泛起螢光，進入快速空間遷越準備狀態。

　　就在這時，站在關卡上擦拭光劍柄的廣霧燃忽然抬眸。

　　「……蟲洞。」

　　這位聖階軍團長緩緩直起身來，擬態氣息毫無保留地顯露，看向宇宙邊緣那驟然被撕裂的，邊緣捲積著不詳黃綠色彩的破爛大口。不少被迫帶過來打工的極寒星域囚犯看見這幕，當即嚇到肝膽俱裂。

　　第八軍團軍艦上負責檢測的聯絡官一陣發抖：「空間被封鎖了！」

　　就在他發現這個消息的前一秒，亞瑟號消失在了原地。空間封鎖說白了就是攪亂空間亂流，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定位點會出現落點不穩的情況，誰也不知道亞瑟號現在會不會進入不夠安全的空間隧道。

　　接二連三的壞事，讓秋蘭月心底陰霾漸長。

　　她不敢去想軒轅晟要是空間轉移出岔子會是什麼後果，要是被亂流捲到蟲洞附近，那還不如待在極寒星域前線。

　　與此同時，星網。

　　雖然突逢劇變，但四位皇室成員的直播間仍舊正常運行。所有沒睡的帝國民眾都親眼目睹了蟲洞在各個帝國邊緣星系關卡成型的過程。

　　【臥槽，蟲洞！】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蟲洞長什麼樣，之前都是在教科書上看到】

　　那樣黏稠，彷彿將一切吞沒，比宇宙還要更暗沉的顏色，僅僅只是看著，都要人心底湧起生理性不適。

　　毫無疑問，蟲洞是加入帝國各中小學教材裡的東西。雖然曾經在歷史上記載極少，但每次出現都是血流成河。而到了近現代，蟲洞的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特別是這二十年來，就出現了至少五次……這對於人類來說當然不是一個好信號，因為那意味著蟲族已經完全掌握了這項人類連邊都還沒摸著的空間摺疊技術。

　　【完了，蟲洞對面連接的是蟲族主巢星域吧，那豈不是有源源不斷的蟲族】

　　【何止啊，剛才我切換視角聽到烏日親王手下討論，說是前線關卡不僅出現了蟲洞，空間還被封鎖了，現在皇室成員根本沒法快速返航】

　　【怎麼辦啊！！！這幾個邊緣星系本來距離帝國中心就遠，當初皇室成員們用空間遷越趕往前線都花了好幾天，就算動用特殊軍事手段也不可能那麼快抵達】

　　事已至此，就連網友也看得出來蟲族這次顯然籌謀已久，蓄意進攻。

　　【現在前線是什麼情況啊，我感覺亞瑟王這邊還好，至少有個聖階坐鎮】

　　【原含霜和軒轅烈比較危險，前者剛剛帶隊去支援光明聖殿了，後者則是沒有帝國軍團幫忙，兵力可能不夠】

　　比起星網上七嘴八舌的討論，顯然還是帝國軍部對目前情況更能做出充足判斷。

　　「不行，來不及了。」

　　就在諸葛北下達讓皇室成員迅速撤離的命令後，他又迅速說出這句話。

　　幕後黑手能算到這些，怎麼會算不到帝國之腦猜出這連環相扣的陰謀。早在原含霜離開前線時，下一環陰謀就已經啟動，再提醒轉移已經來不及。

　　果不其然，文員立馬匯報：「幾大邊緣星域全部遭到空間封鎖！」

　　「調用執行官。」

　　諸葛北不再猶豫，當即開啟了手上的供奉殿權限。

　　同一時刻，所有空餘的聖階都收到了調遣信息。

　　蟲族的空間封鎖，上回在兩大校區入侵時展現出來過。至少需要三位聖階才能合力破開，四個前線，需要至少十二位聖階，就算供奉殿裡有些聖階並非是適合戰鬥的類型，也得拎出來死馬當活馬醫。

　　只是就算動用聖階前往支援，路程仍舊需要時間。

　　蟲洞對面就是蟲族主巢，蟲族十大巡察使和三大親衛，隨時可以進攻。在退路被封死的情況下，後果可想而知。

　　諸葛北清楚，現階段處於風暴之外的他們，即便下達命令，對許多事情也稱得上一句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反觀這種情況下，前線的直播間還是呈開啟狀態，足以見得幕後之人用心之險惡。

　　若是皇室成員在皇儲爭奪賽中都能出現意外，對於皇室，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想到這裡，智械執行官心裡難免失望。

　　他原本以為，中立派提交上去的消息，女皇派心底會有數。不管再如何，都不會拿大事開玩笑，以至於導致今天的局面。

　　他吩咐秘書官：「去連線女皇派。」

　　不管是軒轅烏在北江星系遭到的不正常針對，如今這突發情況下明顯需要大量時間準備的後手，亦或者屢次提醒女皇派卻置若罔聞。事到如今，要是諸葛北還看不出來女皇派可能同黑塔達成某種協議，他也不用當這個帝國之腦了。

　　很快，通訊就被接通。

　　出現在光屏對面的是皇室秘書官。不難看出皇宮現在也因為緊急情況夜起，四處燈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晝。

　　雖說火燒眉頭，但身為中立派領袖，許多事情身不由己，任何一舉一動都會被猜疑，諸葛北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他派一位下屬去同女皇派交涉扯皮。

　　光屏內肉眼可見，蟲洞出現後，局勢開始迅速惡化。短短十分鐘便是天翻地覆。

　　蟲潮雖然可怕，但經過組委會計算，各位皇室成員攜帶的兵力完全足夠應付。就算實在不行，帝國這邊也可以派兵力援助，因為它是個長時間持續性行為。但蟲洞不一樣，蟲洞的出現，為的就是打閃擊戰，而且還是用蟲族最精銳的部隊和參賽選手打硬碰硬。

　　其中，情況最差的，還得是軒轅烈的星擺星系。

　　三艘蟲族軍艦從蟲洞中出現，數千萬計的兵蟲瀑布般湧向關卡，對能量罩進行蠶食。從遠處看，就好似一顆裹著芝麻的球，就連神聖防護綻放的光芒都破不開。

　　「砰——」一道高能量脈衝雷射炮劃破蒼穹，剎那間將一座瞭望塔上的士兵打落。

　　在這樣的高束射線下，偵察兵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來，便被就地洞穿。

　　彷彿一個信號。象徵著蟲族巡察使的軍艦一聲令下，宇宙中轟然爆出血霧。真正屬於戰爭的殘酷，在隧道打通的剎那，向全星際展露出兇惡的獠牙。

　　軒轅烈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要早知道遭遇蟲洞，他在第二階段開始的時候就會學軒轅妙音那樣直接正面加入軒轅晟陣營。這段時間本來應付拉攏星盜就足夠累，現在還受到生命威脅。

　　蟲洞這種東西，一經出現，意味著死神的鐮刀已經揮舞到一半。

　　像當年兩大校區入侵事件那樣幾乎沒有傷亡的情況極其少數，要不是當時黑皇帝還編寫了讓被腦蟲控制的海東青在帝國媒體面前亮相的劇本，急著去趕場子所以速戰速決，恐怕當時所有人都難逃一劫。

　　「已經有三個，不，四個前線都出現了蟲族巡察使的戰艦！」

　　「蟲族方已經收到了原含霜殿下離開的消息，檢測到光明聖殿上方的蟲洞開始縮小，它們果然做了兩手準備。」

　　「亞瑟王殿下那邊趕在空間封鎖前使用了空間遷越，現在還沒出現軍艦定位，不知道會不會在空間亂流裡迷失方向……」

　　「目前反倒是教皇國緊急支援結束後出現兵力空餘。」

　　「星擺星域情況持續變差，預計還有三十二分鐘便可攻破關卡……」

　　一條接一條噩耗傳來。軍部主控制室氣氛極其低沉。

　　星網更是如此。

　　【怎麼辦，三角星域少了三分之一的兵力，恐怕根本扛不住多久】

　　【三角星域都還算好的了，你去看看星擺星域直播間那個兵力壓制，現在也就靠軒轅烈殿下的神聖防護勉強撐著】

　　【也不知道亞瑟王有沒有成功返航，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個離開真是掉好感】

　　【掉支持率總比命都沒了要好吧，樓上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可是蟲洞啊！】

　　【怎麼還有人搞不清楚情況，這次蟲族突襲要是成功，我們帝國年輕一代的皇室成員全軍覆沒，連個放神聖防護的都沒有，後續那還不是等死？更別說三角星域還有那麼多帝國年輕一代的斷層天才】

　　很快，負責聯絡女皇派的下屬便前來匯報：「長官，那邊還是不肯給個交代。」

　　中立派沒有實權，位置也太尷尬，下屬也只能利用各種話術進行迂迴試探，好在前線鬧出了那麼大的事，女皇派顯然也慌了。本來是和黑塔通力合作這樣的大事，在下屬幾句話面前，隱隱約約要露破綻。

　　然而就在他馬上要問出女皇派到底和黑塔達成什麼協定的時候，對面忽然收到一條新消息。等再回來，臉上慌亂已然消失，重新恢復閉嘴不言的狀態，把下屬氣個半死。

　　「女皇派如此作態，看來軒轅晟成功返回中央星系了。」諸葛北冷聲。

　　也就只有軒轅晟毫髮無損地返回，女皇派才能如此作態。要是他還在前線，女皇派急都得急死，哪裡有不配合軍部的道理。

　　恐怕以軒轅瞳的視角來看，這波前線關卡出事，其他幾位皇室成員留在前線，未嘗不是件好事，還反方向為軒轅晟剷除了奪儲的勢力。

　　想到這裡，饒是諸葛北也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暴跳的額角平靜。

　　要是放在往常，這番帶有情感色彩的判斷會第一時間被諸葛北否決。但女皇派和黑塔合作，親手讓人乘虛而入這麼荒謬的事都能發生，還有什麼是不能發生的？！

　　越是情況緊急，諸葛北越是冷靜理智。他將雙手搭在一起，眼眸沉凝：「給前線傳命令，實在不行放棄關卡，立即後撤。必須保護好皇室成員。」

　　年輕一派和老牌一派有資本的皇室成員全部參與本次爭奪賽，帝國不能冒險。

　　聖階已經動身，無論如何，本戰落於劣勢是板上釘釘的事。但不管如何，都得將損失降低到最小值。

　　在多方風雲變動之時，光明聖殿內的突襲戰局悄然走到尾聲。

　　原含霜帶來的人手十分充足，且訓練有素，不到一會兒就將聖城局面控制下來。

　　很顯然，蟲族將她調走的目的已經得逞。

　　楚暮凝重地望著光屏上逐漸減少的紅點：「蟲洞裡出現的蟲族越來越少，蟲族軍艦也有返航的跡象。」

　　不僅如此，天空中的蟲洞也有縮小的跡象。畢竟目的已經達成，蟲族沒必要再維持這個蟲洞。打開空間隧道對它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既然已經在其他關卡同時打開蟲洞，倒不如整合兵力，朝其他關卡進發。

　　聽著耳麥裡的討論聲，原含霜在空中乾脆俐落地翻身，身影有如翩若驚鴻，足尖飛踢的同時，擰斷一隻兵蟲的足肢。

　　她按住耳麥，同一時刻，所有正在教皇國的第三軍團成員都聽見了自家少主的聲音：「蟲族有從這片戰區撤退的意思，速戰速決。」

　　其他人或許聽不出來，但隔著電流，華豐能夠敏銳地聽出，原含霜的心情算不上好，語氣中蘊含著十足的冷意。

　　對於這位向來散發光熱的銀星主席來說，倒是相當少見的情況。即便是當時三角星域設計不讓她入內，原含霜也從未這麼直白地表露出怒火。

　　第三軍團軍人雖然不知道情況，但少主下令，必然拿出最快工作效率。

　　教皇國上留存的蟲族越來越少。即便沒有耳麥溝通的人也能看出情況。

　　見狀，殷龍景掙脫一隻高等蟲族，從空中飛了過來。

　　原含霜同這位聖殿騎士團團長打交道的機會不多，僅有一面之緣。她總覺得光明聖殿的人對她有那麼點微妙的敵意，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很顯然，那點微妙的敵意，在她親自帶隊支援的大恩下在意蕩然無存。譬如現在，殷龍景的態度恭敬到不能再恭敬。

　　「原含霜殿下，多謝今日救命之恩……」

　　他剛想表達自己的感謝，便被原含霜打斷：「殷團長不必如此客氣，接下來我還有一事需要請團長幫忙。」

　　「殿下請說。」殷龍景心裡隱隱約約有預感，這位殿下雖然中了蟲族的調虎離山之計，但仍舊不願放棄三角關卡前線。

　　左右光明聖殿的危機已經告一段落，他與其在這裡善後，倒還不如報恩獻力。

　　「三角關卡前線出現蟲洞，並且陷入空間封鎖狀態，我要趕回去。」

　　原含霜抬眸，看向天空那道正在逐漸縮小坍塌的蟲洞。

　　她很清楚，自己花費數月時間，好不容易將三角星域重新激起希望。那已經被第三公主不告而別拋棄過一次的星域，無法再經受再一次欺騙和別離。

　　三角星域高層從抗拒到配合到順從的態度，街頭上逐漸吃上營養液，眼睛裡多了希望的孩童，走在街上甚至會收到的花束……還有某一天，在星球上空，悄然變成紅色的支援燈。三角星域的人們並不擅長表達感情，他們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沉默的。可是不擅長表達感情的又合適他們，原含霜也一樣。她早已將這片媽媽留下的遺憾納入自己的領地。

　　從側面看去，金髮少女獵獵燃燒的瞳孔裡飛揚著另一種堪稱瘋狂的昳麗色彩。

　　順著她的目光，殷龍景看向天空中的蟲洞。

　　難不成，殿下的意思是？

　　這個剎那，他和正在銀星號裡，通過耳麥聽見這句話的楚暮思維陡然同步，面露驚愕的同時，心底升起濃濃的荒謬以及不敢置信。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蟲洞畢竟連接蟲族主巢星域，那裡到處都是蟲族……您千金之軀，千萬三思而後行！」殷龍景活了幾十年，第一次遇到臉色發白的情況，可見也是被這個瘋狂的想法震得不輕。

　　在空間封鎖的情況下，借用蟲族打開的空間隧道，反向回到三角星域。聽起來這個操作的確可行，但不要忽略，中間必須穿過主巢星域。

　　那裡是蟲族大本營，說是整個星域遍布蟲族也不為過。縱觀人類歷史，能衝鋒陷陣踏入那裡的人類寥寥無幾，細數其中，無一不是名垂千古的大人物。

　　「不，您誤會了。我既然提出這個想法，就是有這個資本。」

　　原含霜搖搖頭，她輕輕抬手，指尖上冒出一點璀璨的金色星芒。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捲起她落下的長髮，在空中獵獵舞動的同時，同皇室黃金擬態截然不同的黑色玄鳥自她背後高鳴一聲，倏爾掠起。神話擬態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將所有仰頭望向這幕的人神情定格在當場。

　　可惜她並沒有攜帶皇室隨侍官進行攝影錄像，否則全星際都將看到這幕。

　　——那是一顆攜帶著無與倫比的希望，降臨於世的帝國驕陽。

　　樓迦從深度麻醉強行喚醒之時，在精神力領域裡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爸爸可以做到的事，我一樣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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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這原本是個極其普通，沒有任何預兆的夜晚。因為蟲族的突襲，驟然被打破。

　　帝國內部，所有未眠或者半夜驚醒的帝國民眾再也睡不著，紛紛打開光腦，進入各個皇室成員直播間，緊張地觀看著前線的進程。

　　帝國素來有連線直播前線賽事的傳統，但通常只對有把握的戰事直播，中途還要進行各種篩選。絕大多數情況下，普通民眾看到的，都是戰爭結束後經過剪輯的視頻，直接原場面進行直播的情況少之又少。

　　但現如今愈發緊張的局勢，並非關注這些的時候。

　　蟲洞開啟後，僅僅只是一刻鐘的功夫，幾大關卡前線就陷入激烈的鏖戰。

　　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的？許多人腦海中都會浮現出軍艦雷射束穿透宇宙的光亮，蟲族炸裂開劇毒的墨色，帝國軍人嚴肅的臉龐，各個軍艦控制室內負責緊急聯絡的通訊員和後勤文官……歸根結底，這一切大多只在影視作品中出現。

　　今晚，許多帝國民眾才真正知曉。現實中的戰場沒有這些擺拍的機位，它沉默，可怕，就連消亡也是無聲無息。

　　「緊急回防！全部從關卡前方撤離！」

　　爆開雷射的剎那，軒轅烏便衝著頻道裡大吼。

　　和軒轅晟那個半路出家的不同，他是皇室正統培養出來的軍事指揮，身經百戰，非常清楚地知曉，該如何去做。

　　「軍部已經派遣聖階執行官前來解決空間封鎖，預計需要三小時抵達前線。」

　　軍部的消息迅速傳遞到幾大關卡。

　　天賦者抵達聖階後，對空間的領悟將直線上漲，但即便執行官們可以摺疊跨越宇宙，也需要時間。可現在最寶貴的，就是時間。

　　「什麼？三個小時？」

　　毫不誇張的說，聽見這個消息後，軒轅烏和軒轅烈的心都涼了。

　　他們兩個的陣營裡都沒有聖階。而關卡前方，已經出現蟲族巡察使的軍艦，光是一個巡察使都夠喝幾壺，更何況多個？一旦加入戰局，後果不堪設想。

　　與此同時，智械執行官讓他們危急關頭選擇後撤，保護皇室成員的命令也傳達到這兩個僅存皇室成員的關卡前方。

　　這是一條稍顯薄涼，完全以大局觀出發的命令。畢竟誰都清楚，一旦從關卡前方撤軍，等待這些軍人和士兵的將是什麼。可皇室成員的重要性不僅僅體現在他們的能力，也在於他們身上的附加意義象徵意義。

　　沒有人會去置喙帝國之腦的決策。

　　服從命令是軍人最基本的天職。

　　相比之下，三角星域和極寒星域氣氛要冷肅地多。

　　極寒星域因為軒轅晟空間轉移的不確定，一整隊都在提心弔膽。好在他們有廣霧燃這麼個聖階，極大程度上減輕了壓力。反觀三角星域，緊張嚴肅。

　　原含霜向來擔任主心骨的角色，她的離開，到底對戰場造成影響。

　　第三軍團軍人因為信任，還能做到堅持。但編外軍和三角星域治安員隱隱約約浮現著躁動。

　　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前線遭遇空間封鎖，我們恐怕無法再次使用快速空間遷越跳回三角星域。」

　　早在楚暮發現無法返航時，便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傳遞給諸葛辭。

　　「……知道了。」

　　後者待在第三軍團軍艦控制室內，薄唇緊抿，面上不顯，眼底卻閃過懊惱。

　　這麼簡單的調虎離山之計，諸葛辭當時其實隱隱約約所察覺。但奈何原含霜的速度太快，在聽見教皇國出現蟲洞，光明聖子可能遭遇生命危險後，二話不說便點兵前往，中途拖延時間恐怕不超過五分鐘。

　　再加上一些微妙的原因，使得諸葛辭沒能將阻攔的話說出口。

　　「不要想太多。」一旁的封柏察覺到他身上情緒的變化，安慰道：「少主是那種一旦認定一件事，就一定會去做的人。」

　　提起原含霜來，舊部任何一個人都帶著驕傲和憧憬。

　　「再者，這本身就是一個難以兩全的局面。」說到這裡，封柏忍不住笑了：「少主一向穩操勝券，鮮少見到她有那麼急切的時候，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比較符合年齡，平時都成熟到根本不需要人操心。」

　　「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是少主在負重前行，我們做下屬的總不能一直躲在背後，若是主君連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安心去做，豈不是顯得太廢物了？來之前，我們就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不管怎麼說，少主安然無恙，就是最好的消息。」

　　諸葛辭沒吭聲。

　　封柏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心安慰，這位年輕的小智械反倒心情更差了。但好在這位被原含霜親自任命的指揮官並非不識大體的性子。很快，他就將心底那些翻湧的情緒壓下，迅速對面前戰場做出最詳細的規劃。

　　「從關卡前撤回，將B13和B20方陣炮臺啟動。」

　　「回防，現在不是進攻的時候。」

　　諸葛辭考慮到軍心因素影響，沒有選擇將銀星號無法返航的消息通知給正在關卡前方戰鬥的各位士兵，可這個消息卻瞞不過正在三角星域觀看直播的平民。

　　「前線四個關卡出現蟲洞和空間封鎖，銀星號在這個時候離開？」

　　「到底去幹嘛了，忽然離開前線，還帶走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聽說是去支援教皇國。」

　　「教皇國？那裡不是有聖殿騎士團嗎，為什麼還要從前線調兵？」

　　蟲洞出現在前線，這兩個字帶來無與倫比的威懾效果，難免引起騷亂，人心惶惶。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原含霜一意孤行帶兵回防，本著這些天彼此互相成就，和蒸蒸日上的基礎建設，三角星域高層可以表示理解，並且不說什麼。

　　但那是在能夠解決，並且解決完教皇國事務後，能夠及時返回的前提下。

　　——如果原含霜無法返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快，直播間裡的民眾開始發現不對。

　　【等等，我從其他直播間裡看到，前線被空間封鎖了】

　　【那原含霜豈不是回不去三角星域了】

　　【不清楚，會不會還有什麼後手？】

　　時間從來沒有這麼漫長過，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格外煎熬。

　　戰爭的損耗不斷在上升的同時，每一秒都有士兵倒下。明明昨天這裡還是等待修建的關卡，今天就淪為地獄般的場景，冰冷的鋼板上連接著血和碎肉。

　　與此同時，關卡前線因為兵力支援和主君遲遲不歸，隱約開始出現力不從心。

　　可現在時間才剛剛過去二十分鐘。

　　三角關卡前方隱隱約約籠罩著陰雲，卻沒有人開口。作戰頻道裡只能聽見諸葛辭有條不紊發號施令，各個小隊長領命作戰，苦苦抵擋的聲音。

　　極端高壓環境下，每個人都努力試圖在夾縫中尋求一條生路。

　　「按照常理來說，五年前蟲族才遭受重創，在非磁暴期階段，不可能擁有同時進攻四個邊境關卡的實力。根據幾年前發布的估查結果，蟲族至少需要再來五年才能做到這個地步。」迅速安排完陣型後，諸葛辭打開了宇宙星圖。

　　俊秀的少年站在投影出來的虛幻星圖面前，瞳孔飛速閃爍著銀白色彩。一旁的副手路笑笑幫忙切換星圖，進行簡單測算。

　　在為期半年的訓練以及隨後半年的皇儲爭奪賽生涯裡，諸葛辭已然在看不見的地方成長，眉宇間褪去當時擔任學院主席的孤傲和稚氣，多了身為指揮官的冷靜和責任。

　　「綜上所述，我猜測，它們會選擇收回教皇國的兵力，整合起來。有軍部幫忙，可以減輕壓力，蟲族巡察使不會同時出戰，我們至少可以爭取一些喘息時間。」

　　修長瘦削的手指在星圖上點觸，最終落到一處：「它們會選擇逐個擊破。挑到的第一個……應當是戰力資源最弱的。但是在此之前，它們肯定會選擇派出一個足夠的戰力牽制住其他關卡，防止出現不可預估的變故。」

　　「全體撤回！」諸葛辭閉了閉眼，下達這個命令。

　　就在這時，從軍艦離開，來到關卡前線的封柏面色一變：「巡察使出手了！」

　　整個關卡的士兵都能感覺到，那陡然間席捲了整個關卡的，冰寒磅礴的，僅僅只是覆蓋都要人心底發毛的可怖威壓。

　　第三軍團軍艦的偵查畫面同時切換，迅速瞄準盡頭那個懸浮在宇宙中的黑袍巡察使身影。後者顯然對自己造成的轟動十分滿意，陰惻惻地笑了，手中探出的足肢剎那間洞穿了數位頂在最前方的防禦系軍人，當即將陣型撕裂開來。

　　剛剛還在互相鼓氣，交付後背的隊友被撕裂開來，猩紅的鮮血漂浮在太空，重重地敲擊在每一位參戰者心頭。

　　[歡呼吧，渺小的人類……慶幸你們遇到的是脾氣還不錯的我]

　　三角關卡外，高階蟲族一個照面，彷彿貓抓老鼠般抬手，人類慘叫都沒能發出，頃刻間化為血霧。

　　明明只是自言自語，說出的話落到人類耳中卻是冰冷不可名狀的囈語。

　　[至少可以讓你們多活一會，三號那邊估計都快結束戰鬥了]

　　六號巡察使口中的三號巡察使是蟲族幾大巡察使裡脾氣最差的一位。

　　正如同諸葛辭猜測的那樣。目前蟲族女皇陷入進化深眠狀態，在此期間蟲族主巢警戒等級提升到最高，三大親衛駐守主巢，不得離開半步。

　　沒有女皇親自指揮，如今蟲族指揮在換人的情況下，可調動的兵蟲數量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雖然和黑塔合作，但蟲族並不打算拿出十成十的力氣。它們選擇一個個來。

　　有黑塔埋伏在女皇派的眼線，準確掌握人類聖階支援抵達的時間。

　　三個小時，四個關卡，綽綽有餘。

　　譬如現在。

　　若是有人從三角星域直播間裡切出，轉換到星擺星域就會發現，不過短短十分鐘時間，那裡已然淪為一片血流成河的煉獄。

　　高高的瞭望塔被從中截斷，通體用高密度航空金屬製成的關卡在蟲族軍艦的粒子炮中被打成碎片，到處漂浮著血液和斷肢殘骸，綠色的毒霧鋪天蓋地籠下。

　　兵蟲們撕咬著人類的屍體，潮水般湧入破爛的關卡。

　　從蟲族巡察使參戰的那一刻開始，戰局猛然開始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更何況被特地針對，集中了絕大部分兵力的區域。

　　星擺星域本身就是星盜的大本營，人數較少，大多分布遠。再加上蟲潮提前抵達，軒轅烈根本沒有時間召集整合這些星盜，而他原本的手下，精銳的全部被女皇派調到了軒轅晟身邊，剩下些歪瓜裂棗。

　　這樣的陣容，被當成第一個捏的軟柿子，情形更是一個慘烈。

　　有另一位巡察使做牽制，身披黑袍的六號巡察使猛地衝向關卡後方的軍艦，複眼幾度閃爍，內裡兇光畢露。足肢反轉，竟直勾勾將這艘親王軍艦的保護層撕裂。

　　「這是怎麼——呃啊啊啊啊！」

　　守在軍艦上的親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在蟲毒下慘叫著腐蝕成骨架。

　　在聖階的威壓下，軍艦開始不可控制地解體。

　　主控制室內一陣兵荒馬亂。

　　「殿下，快逃！」

　　「殿下，接下來的路，恐怕不能一起走了，您千萬多多保重！」

　　下屬拼了命將軒轅烈放入救援艙內，以身體進行阻攔，到底沒能攔住多久。

　　聖階以下皆為螻蟻，這句話絕非虛言。

　　隔著宇宙虛空，巡察使不過輕描淡寫抬手，輕輕轉動，遠處那艘逃離出去不久的救援艙便彷彿被人從兩邊握住，以無可抗拒的力量，從中間慢慢擰成麻繩。

　　「去死……呃。」

　　下一秒，金色的神聖防護從背後陡然升起，奈何綻開到一半，便生生被掐斷。

　　「啊，原來沒跑啊，真令人意外。」

　　遠在黑塔，觀看著前線一幕的黑皇帝訝異地挑眉：「是了，軒轅家族的祖訓，永遠不做戰場上的逃兵，真是有夠愚昧又迂腐的傳統。」

　　沒想到軒轅烈這個加入了女皇派的皇室成員竟然會做出如此舉動，和他那個當儲君時還有為國捐軀的覺悟，登基掌握大權後反倒專注於內鬥，貪生怕死的主子完全不同，倒是讓他頗為刮目。

　　攝像頭最後錄到，軒轅烈被隔空提起，在蟲族譏諷的，嘲笑他自不量力的尖銳笑聲裡，驟然擰斷了喉嚨。

　　而這一切，甚至僅僅只在蟲洞在星擺星域展開後的半個小時內，輕鬆完成。

　　「報告執行官！星擺星域……全軍覆沒。」

　　消息傳來，主控制室一片死寂。

　　在四大前線努力抗爭的時候，帝國和軍部自然也不可能閒著。

　　既然趕不過去支援，諸葛北乾脆直接對駐紮在烈日關卡的兩大軍團下命令，朝著蟲族主巢進發，只要能給蟲族造成軍力壓制，至少能調走幾個巡察使。

　　可事實證明，蟲族，或者說黑塔，早就對今天帝國可能有的反應做出詳細規劃。

　　縱然智械執行官和諸葛辭預測到蟲族會選擇逐個擊破，但在此時此刻，機關算盡也沒有應對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星擺星域淪陷。

　　這種絕望感無異於慢性凌遲。

　　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顯示數億人觀看直播間裡的觀眾安靜到落針可聞。偌大屏幕上沒有一個人發言。

　　「它們……下一個會去哪？」

　　主控制室內，秘書官顫抖著聲音。

　　諸葛北沒說話。他看著星擺星域那些逐漸返回蟲洞的蟲族大軍，還有留在那裡進行「掃尾工作」即吞噬食用人類屍體的兵蟲，目光緩緩轉移到另一片光屏。

　　秘書官看過去，驀然睜大眼睛。

　　那是三角關卡。也是諸葛辭所在的位置！

　　直播間仍舊在沉默，但人們的情緒忽然如同海嘯般爆發。

　　【軒轅烈殿下是不是兇多吉少了嗚嗚嗚嗚】

　　【三角星域蟲洞開始湧現大量兵力，為什麼救援還沒有到？】

　　【怎麼，教皇國的命是命，三角星域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這麼重要的時候拋下軍人們走掉，還帶走了寶貴的兵力，這不就是臨陣脫逃嗎，和軒轅晟有什麼兩樣？】

　　【這兩人應該都是退出皇儲爭奪賽了吧，他們根本沒有資格競爭皇儲】

　　諸葛辭默不作聲地收攏手心。

　　星擺星域的慘烈景象，於情於理，帝國都不可能展現給民眾。在三號巡察使踏入關卡的剎那，直播就被切斷，但這並不妨礙他通過先前軍部留下的後門，觀看那場一邊倒的殘酷戰場。

　　在軍部接受培養時，諸葛辭翻看過許多封存的戰爭檔案。

　　他很清楚。蟲族下一個目標不會是極寒星域，畢竟那裡還有一個廣霧燃，到底有幾分麻煩。被鎖定的，只有可能是三角星域。

　　隔著舷窗，諸葛辭眼眶顫抖。這並非對死亡臨近的恐懼。

　　而是直到此刻，他終於清楚，為什麼在自己年幼時，一旦帝國前線出現戰事，父親都會將自己關在軍部大樓頂部全程跟隨，直到結束才出來。

　　那時的小諸葛辭並不理解，所以在成長的過程中，他習慣用日漸冰冷的父子關係埋怨諸葛北的不關心和童年缺席。

　　時至今日，等他自己站到這個位置上，才終於明白。

　　——每一條下達的指令，每一個做出的決策，都可能挽救無數帝國軍人的性命，同時，也可能間接導致無數人的喪生。

　　即使是以極端冷靜理智著稱的帝國之腦，也無法為同胞的死亡無動於衷。更何況是最開始懷揣一腔「想證明不比父親差」熱血的自己。

　　他把戰爭想得太簡單，也太兒戲了。

　　星擺星域全軍覆沒的消息讓關卡氛圍陡然跌破冰點。

　　看出蟲族下一個目標是三角星域的人不在少數。

　　看著遠處逐漸變多的蟲潮，諸葛辭深吸一口氣：「現在還有一點時間，大家原地休整一下，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關卡下，衛溫偉甩了甩手，將機械擬態組裝成遠程模式。

　　「看來咱們這次來之前提前錄製的遺囑今天能派上用場了。」

　　「一把年紀了還讓父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封柏苦笑：「我可真該死啊。」

　　他根本不敢想，如今還留在帝國軍校的封元明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觀看。

　　這一幕在三角星域內比比皆是。

　　帝國軍人們拿下胸章，錄製最後的留言。所有人的神情都十分平靜，透露著視死如歸，因為早在穿上這身軍服的時候，他們就有了這個覺悟。

　　「唉，我就知道我這是上了賊船了……早知道還不如跟著帝國軍校那幾個。」錢達站在學院隊伍裡，唉聲嘆氣：「我妹妹現在估計還在直播間等著觀看我的英姿呢。」

　　「你還有個妹妹？」巫浩軒語氣羨慕嫉妒。

　　「是啊。你別這麼看我，易老大也有個妹妹，今年才五歲。」

　　正在給拳套上粉的易陽雲頓了一下：「嗯。」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對著無人機鏡頭，難得多說了幾句：「這一幕不適合讓她看，早點哄她去睡覺吧。告訴她，等皇儲爭奪賽結束後，哥哥就回家陪她。」

　　殊不知另一頭正在觀看直播的爸媽已經泣不成聲。

　　「啊——好狡猾！難得一個上電視的機會，我也要和爸媽說兩句。」

　　「那你等我給你治療一下，哪有帶著臉上的破相上電視的。」

　　和前線關卡不同，這群天之驕子們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語，彷彿一點沒意識到死神迫近的腳步。平日裡他們都不是喜歡湊到攝像頭面前的性格，也就在此刻，每個人都跑到攝像頭面前，就連一個人在旁邊擦匕首的骨秋也被一臉懵逼地拽了過來，猶豫兩下後，跟招財貓一樣往鏡頭裡揮了揮爪子，一本正經地說自己已經叛出家族。

　　其他人：行吧，這種時候你還要演，看得出來一顆拳拳愛兄之心。

　　軍艦之上，諸葛辭安靜地看著下方這幕。

　　顧北風和故慕星在討論些什麼，夏夢柔和夏丹雪手臂挽著手臂。明明是充滿硝煙的戰場，他們的話題竟然聊到了皇儲爭奪賽結束後回中央星系要吃什麼。

　　就在這時，他的耳麥中忽然接入一道沙沙電流。

　　諸葛辭頓了一下，主動開口：「父親。」

　　諸葛北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他如此正兒八經稱呼自己，竟有些恍若隔世。

　　他已經從軍部大樓總控室暫時離開，走到外面憑欄吹風。對於戰時幾乎把自己拿強力膠黏在主控制室的他來說，這還是數十年來頭一次。可見涉及到自己的親生骨肉時，即便是帝國之腦，也無法保持靜默。

　　「爭奪賽的直播，我一直在看。不管是先前對三角星域的規劃，還是方才的戰場指揮，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優秀。」

　　迎著天台的風，諸葛北從口袋裡掏出那支離開總控前，下屬塞過來的煙。

　　他點燃這支煙，深吸一口，感受著它從肺部流通浸潤的氣息，終於明白為什麼軍部那麼多人都喜歡在情緒激蕩時來上一口。

　　帶有依賴性的東西，向來可以讓人神志清醒。放在往常，智械執行官從來不屑於用這樣的東西提神，但現在，他還是破了例。

　　「你很優秀。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從未接觸過戰場，還在軍部實習的新兵蛋子。但你已經可以指揮帝國軍團，冷靜分配，不落下風。」

　　隔著朦朧的煙霧，那聲音彷彿隨著電流傳播過來，登時讓諸葛辭眼眶通紅。

　　「一直以來，因為工作忽視了你的成長，是父親的錯……不知不覺，你已經長大，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指揮官了。」

　　諸葛北低聲道：「我為你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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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八章

　　聽到這句話，站在第三軍團軍艦總控制室的諸葛辭一陣恍惚。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驚覺聲音乾澀哽咽，竟是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曾幾何時，諸葛辭最大的願望，就是打倒父親這座壓在他頭頂上的大山。

　　他不滿於諸葛北對他的忽視，也痛恨自己繼承機械智能擬態後從小到大被拉出來比較，哪怕是「聽說你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帝國之腦」，亦或者「小智械」的稱呼，都能要他火冒三丈，低氣壓一整天。

　　現在想想，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父親好好說過話，更遑論談心。

　　明明在更小，更年幼一些的時候，他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不管在幼稚園裡遇到什麼事，放學後第一個背著小書包屁顛屁顛跑到軍部大樓，和父親一起分享。

　　多年心結驟然解開，諸葛辭眼眶通紅，鏡片表面恍然有霧氣湧上。

　　他展開精神力，指尖顫抖著，摸到離開時自己故意在軍部留的，亦或者說，諸葛北專門為他留的後門。

　　下一秒，兩個迄今為止，人類所發現的最頂級的S級機械智能擬態在茫茫星網中相遇了。虛幻的人影踩在以白色數據流和字符編纂的懸空平臺，遙遙相望。

　　鮮少有人知道，即便沒有攝像頭，他和諸葛北也可以隨時在腦海裡交流。

　　可這對父子倆卻因為各種擰巴，生生冷戰那麼多年。

　　「你這小子，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比我都高了啊。」諸葛北走過去比劃了一下，意外地發現諸葛辭現在比他還要高小半個頭。

　　諸葛辭沒說話，半晌後才吭聲：「您每次指揮戰役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感受嗎？」

　　「差不多吧。」諸葛北不熟練地拿著煙回憶道：「我還真沒正兒八經上幾年戰場。所以好好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以後可沒這個待遇了。」

　　因為太過天才，諸葛北很早就被當做帝國保密級別武器珍藏了起來，活動區域僅在中央星系之內。帝國資源傾斜，上了聖階後更是直通供奉殿，相當順風順水。

　　不像諸葛辭，走到一半遇見原含霜這麼條泥石流，直接耽誤終生，各方面都是。

　　走之前，諸葛辭還是沒忍住，狠狠地抱住自己的老父親。

　　他們都是智能擬態，清楚這次三角星域戰役渺茫的成功率，刻意迴避這個話題。

　　對兩個絕頂聰明的人來說，自欺欺人倒也算得上罕事。

　　「去吧。」諸葛北拍了拍他的肩，忽然笑了：「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都要有將所有將士性命扛在肩上的覺悟。你已經有這個覺悟，會是一個好指揮官的。」

　　「我在中央星系軍部大樓等你回來。」

　　在信息流裡交流，看似過了很久，實際上也不過剛剛過去五分鐘。

　　但對於現在的三角星域來說，五分鐘已經是一個極其寶貴的時間。畢竟肉眼可見，星擺星域從完整到潰敗到人間煉獄，也不過短短三十分鐘而已。

　　學院團眾人已經熱火朝天地從戰爭結束後要去吃什麼，討論到各個學院今年參加學院排名賽的隊伍，興致勃勃地借著這個機會，再次在前線開啟新一輪比試。

　　「說起來，待會蟲潮抵達的時候要不要來打個賭？」

　　「什麼賭？」

　　「以各學院為小組，看看誰殺得更多。當年學院排名賽第一階段出了那麼大的事，壓根沒有比試過癮啊。」

　　「聽起來很有趣的意思，加我一個啊！」

　　事實上與死亡相比，等待死亡的過程往往才是最煎熬的。

　　在這方面，經過專業脫敏訓練的帝國軍人顯然更為優秀。對第三軍團的舊部而言，他們在選擇追隨海東青，在主君被千夫所指認定叛逃的前提下還堅持為主君討回公道時就已經有了赴死的覺悟。

　　相比之下，帝國編外軍和三角星域高層顯然有些把持不住。

　　望著源源不斷，明顯比起先前數量呈井噴式增長的蟲潮，以及從蟲洞裡冒頭的多艘蟲族軍艦，這些人顯然在極端高壓下表露出慌亂。

　　「還有兩個小時，支援才會到場。此乃三角星域危急存亡之刻。」

　　三角星域會議室內，高層齊聚一堂。他們的表情都非常差勁。

　　畢竟對三角星域而言，明白自己再一次被拋棄，絕對不是什麼良好的體驗。

　　「我就知道。」一位從原含霜抵達三角星域開始，就持有反對意見的高層氣急敗壞：「她根本就是不懷好意，就跟她母親一樣，到危機關頭就自己離開。」

　　「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這附近已經被蟲族封鎖。現在最重要的是想對策。」

　　「要是有對策，我們還能坐在這裡？」

　　「連軍部都沒辦法，本來其他軍團可以支援，現在空間封鎖誰都進不來必須要等聖階。若是原含霜沒帶走那三分之一的第三軍團兵力，說不定還能再支撐一會……」

　　見會議室內就差打起來，段詠歌不得不出來維持秩序。

　　剛剛星擺星域的慘狀著實把這群人嚇破了膽。

　　三角關卡同三角星域距離太近，就算現在蟲族整合兵力，攻破關卡後立刻撤兵將矛頭對準下個關卡，在戰鬥中散布的蟲毒也足夠讓主星生機滅絕。

　　例如方才，在星擺星域戰鬥中途，它們惡毒地放出了黑疽瀝青。

　　這種大名鼎鼎的，曾經在兩大校區入侵時出現過的蟲毒，一旦飄散到三角星域，後果不堪設想。怕是救援還沒到，就得變成座死城。

　　有高層還想再說，聽見頻道內的話，面色陡然灰敗。

　　彷彿預兆般，幾艘畸形的蟲族軍艦逐漸出現在蟲洞對面，撕裂平和喘息的表面，露出血淋淋猙獰的內裡。

　　「他們來了。」

　　諸葛辭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遞到前線每一位士兵耳中。大戰當前，了卻一樁心願的他語氣沉穩平靜。

　　「準備迎戰。」

　　高層勉強還能保持冷靜，普通民眾則是實打實陷入恐慌。

　　地下城的街道上，越來越多的人從家裡走了出來，聚集在街道上。

　　他們停在這裡，仰頭望著天空。

　　經過一段時間的改造和第三軍團的不懈努力，比起當初進入地下城時髒亂差的環境，現在地面鋪上了嶄新的地磚，路旁栽種適合地下生長的小樹，就連天空上的人造光線也在打劫黑街搜刮到的油水中進行了升級換代，照在身上暖融融一片。一切都在變好，一切都在欣欣向榮。

　　打開穹頂後，通過地下城的視角，可以直接觀察到三角關卡的情況。

　　主星更高一些的地方，代表支持原含霜的紅色應援燈光正漂浮在星域上空，同即將到來的血色交相輝映。

　　「媽媽。」小女孩看著遠處從蟲洞裡冒出來的蟲族軍隊，害怕地抱住媽媽的腰，聲音顫抖：「殿下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為什麼我聽別人說，殿下放棄我們了。」

　　「不，不會的。」婦人摸了摸她的頭，強顏歡笑說著違心的話：「要是害怕的話，就回家去睡一會吧。等你睡醒了殿下就回來了。」

　　會議室內，高層紛紛離席，走到天台頂端。

　　望著下方街道上自發組織聚集的地下城居民，剛剛還吵得不可開交的高層紛紛跟啞了火的炮仗一樣，呈現出哀莫大於心死的沉默悲愴。

　　關卡前線，披著黑袍的兩位蟲族巡察使已然匯合，懸浮在宇宙中央。

　　「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這可是兩個巡察使。」

　　段詠歌搖搖頭，露出苦笑：「就算那孩子沒有帶兵離開，留在三角關卡，也不過是等死。」

　　要是有神聖防護，或許還能掙扎一下……提前離開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誰不知道啊。」死寂之中，有人自嘲道：「我們只是不想被拋棄罷了。」

　　「反正我連墓志銘都想好了，永遠不要相信金頭髮的話。」

　　是啊，只是不想被拋棄罷了。

　　段詠歌垂首，看向這片貧瘠的土地。

　　三角星域再差再不好，在他們這些人眼裡，都是家鄉。沒有人會嫌棄家鄉。

　　之所以對第三公主那麼大的意見，是因為她明明給這裡帶來了希望，卻又沒有任何預兆不告而別。可現在他們還是被放棄了，再一次。

　　中央星系，軍部大樓。

　　諸葛北站在光屏面前，指尖拿著煙，深深地凝視著對面的第三軍團軍艦。

　　透過軍艦的舷窗，他能看見自己的兒子站在那裡，脊背挺直，神色冷靜發號施令。

　　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了。

　　他無聲地笑笑，可笑容卻難看到可以，只能深吸一口煙。

　　繚繞的霧氣遮擋了逐漸轉深的眼眶：「準備關閉三角星域對全星際的直播吧。」

　　伴隨著這道命令，下方的軍部文員紛紛站起，朝著光屏內沉默敬禮。

　　帝國軍人至高無上，他們遠在後方，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為這些即將犧牲的英雄保留最後的體面。

　　「最後一次了，老封。」

　　戰場之上，衛溫偉忽然笑了。他活動關節：「這一仗，怎麼也得打得漂亮。」

　　「那必須的，再怎麼說也得拼個烈士，把頭像掛到帝國英雄碑上吧。」

　　二人相視一笑，猛地從關卡上方跳下，躍入茫茫宇宙。

　　在他們身後，約定好了拿戰場再比試一次的學院眾人們也有樣學樣。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抽不出SSR……」

　　綴在最後邊的巫浩軒正在進行自己的抽卡大業，看見兔子帽裡跳出的R卡牌，神色十足懊惱：「總不能把它掛到巡察使頭上吧，等級差距太大，對聖階估計根本沒用。」

　　抬眸之時，他無意間瞥見，宇宙盡頭的蟲洞那邊，似乎有星芒一閃。

　　就在巫浩軒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的時候，那道星芒再一次綻放了。這一次，看見的人明顯比方才多了許多。

　　「蟲洞出現異動！」

　　見狀，眾人已然冰封的心底不由再次涼了半截。

　　兩大蟲族巡察使都夠他們喝一壺，要是再出現什麼情況，誰也承擔不起。

　　然而很快，人們便愣住了。

　　因為他們看見，那顆源源不斷正湧出兵蟲的蟲洞似乎靜止片刻。

　　剎那後，刺目金色光芒沖天而起，照亮煌煌宇宙。

　　「嘰——」

　　所有被這光芒觸及的蟲族都哀嚎著撕裂融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消弭於無形。

　　如同永夜般深沉的神聖擬態穿越空間隧道，以猛禽兇悍的姿態，硬生生從中撕裂一條足以容納的空洞。在明明是死路的地方，驟然開出一條向死而生的路。

　　它猛地展翅，倨傲高飛，讓兵蟲聞風喪膽，蟲族巡察使面露驚愕，就連遠在三角星域的人們彷彿都能聽見那極具穿透力的高鳴。

　　同一時刻，三角關卡頻道內，所有耳麥出現沙沙電流，好像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因為連接不通暢，呈現出不真實的無機質感。

　　「耗時四十二分零三秒，銀星號任務執行完畢。」

　　整個三角關卡，只有兩個人擁有這個全頻道權限。

　　擔任指揮官的諸葛辭大家已經熟悉，反倒是真正的最高長官，自蟲潮突然襲擊後還未在公有頻道內發言。導致所有聽到這個聲音的軍人，臉上出現恍惚，不敢置信。

　　「沒有放棄這裡。」

　　原含霜的聲音傳遞到每位軍人耳畔，隻言片語，卻奇異地讓所有人人心神安寧，熱淚盈眶。

　　「我與你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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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三角關卡。

　　那道仍舊帶著電流的聲音傳遞過來，偌大一個戰場，竟出現片刻失聲。

　　過了約莫三十秒，才有帝國軍人顫巍巍開口。

　　「剛剛那是……殿下的聲音嗎？」

　　「不、不確定，聽起來好像是，但也不能排除諸葛指揮官用了變聲器……」

　　「啊，馬上就是生死之戰了，這個時候出現幻覺也很正常呢，哈哈。掐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痛呢，果然是幻覺啊。」

　　「……你這個肌肉笨蛋，因為你掐的是我啊，痛死了！！！」

　　「啊哈哈哈哈……是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軍人們一邊砍蟲一邊打趣，彷彿這樣就能緩解劇烈的心跳。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們佩戴在護目鏡背後的眼睛悄然濕潤一片。

　　認錯誰的聲音，都不可能認錯原含霜的聲音。

　　那可是舊部自家的少主，他們宣誓效忠要追隨一生的殿下。

　　另一旁。

　　「什麼？含霜殿下回來了？！」

　　「不可能。」立馬有人斬釘截鐵：「前線的空間全部封鎖，至少要三位聖階才能打開，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剛才那邊無線電裡傳來的的確是原殿下的聲音，難不成有詐？」

　　「前線的通訊信號又沒有切斷，或許是用這種辦法提升士氣也說不定呢。」

　　軍部大樓總指揮室，已然切斷全星際直播的文員們同一時刻聽見了耳麥裡傳來的聲音，臉上紛紛帶上不敢置信的狐疑神色。

　　帝國監控遍布各個關卡，剛剛只是切斷普通人觀看直播的渠道，軍部仍舊能夠通過自己的天眼系統看到三角星域正在發生的畫面。

　　通訊頻道也一樣。總指揮室正同時密切聽取四個關卡的動靜。

　　星擺關卡的通訊頻道已經完全陷入沉寂，原先遍布顯示整個關卡的綠色光點全部消失不見，安靜到仿若無人區。而極寒星域和北江星域正在激烈交戰，切出指揮頻道後，到處都是嘶吼和光劍揮出的重擊。只有三角星域的頻道，同時容納著笑聲，安靜，抽氣和低低的啜泣。

　　「蟲洞……我明白了，是蟲洞。」

　　一片騷亂裡，唯有諸葛北猛然站起，將手撐在控制臺上。

　　菸頭從他指縫裡掉落，悄無聲息滾到地上熄滅。帝國之腦同調擬態的深藍色眼眸裡猛然爆發精光，彷彿飢腸轆轆的鬣狗遇到一根骨頭，從死寂陡然化為生機。

　　在看到玄鳥的剎那，諸葛北就知道原含霜是如何做到的了。

　　「蟲族選擇整合兵力，將派往教皇國的軍艦和兵蟲收回。在蟲洞關閉之前，銀星號衝進了蟲洞，跟隨它們一起返回蟲族主巢星域，再從蟲族主巢星域前往三角星域。」

　　饒是活了幾十年，什麼大風大浪都沒見過的智械執行官也忍不住語氣微抖。

　　「聰明，漂亮！大膽的計劃，利用反向空間隧道返回戰場，太瘋狂了，實在是太瘋狂了。」

　　這簡直是瘋子般的計劃！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無異於自殺！

　　可偏偏原含霜就是做到了。

　　她帶領軍艦，從空間封鎖之外的區域成功穿過敵方大本營，在三角星域最危機，所有人陷入絕望的時候，彷彿天神降臨，成功返航。何止一個奇蹟二字了得。

　　「快去接通第三軍團軍艦。」

　　諸葛北深吸一口氣，腦瓜子嗡嗡的：「讓其他人支援銀星號。」

　　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恍惚之下，不由得讓諸葛北想起一些往事。

　　當年末日蟲潮指揮戰，他留守中央星系，前線指揮權在第三公主軒轅初雪手上。

　　那據說當時軒轅初雪只是下達了一個高難度偵查任務，派出偵察艦，讓海東青冒險前往蟲族主巢星域。因為戰事吃緊，人類陷入極端劣勢，生死存亡之際，執行偵察任務的難度可想而知。所以她千叮萬囑，讓時任第三軍團軍團長的海東青弄清楚情況後即刻返航，不要拖延，千萬小心。

　　沒想到海東青衝進去一看，發現蟲族主巢三大留守親衛為了一舉消滅人類，竟然派出兩個參戰。誒嘿，這不好時機嗎，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帶著部下當即殺入沒有後防的主巢，殺了一個親衛，重傷前任蟲族女皇后遁走。

　　等偵察艦返航後，打開門，迎接軒轅初雪的就是海東青扛著蟲族女皇幾十米長觸鬚，和一張笑得傻兮兮的臉。

　　「老婆，這是我逛街回來給你帶的禮物！」

　　軒轅初雪：「……」

　　當時聽說這事那會，諸葛北還不信，覺得是哪個無聊人編出來的八卦。

　　戰爭不是兒戲，殺入蟲族主巢的計劃定然經歷過無數修訂，這才冒險孤注一擲。

　　但他現在再仔細想想，這事搞不好是真的。畢竟有父必有其女……

　　「閣下，接通了！」

　　諸葛北拉過光屏：「全力支援銀星號返航！」

　　沒有人比諸葛北更清楚原含霜的實力。當初在學院排名賽時，舊部為了獲得他的幫忙，將其擁有神話擬態和皇室擬態的事情盡數告知，掀了底牌。以諸葛北萬事萬物都要納入掌控的性格，在得知這個情報後，第一時間從帝國封存的檔案庫裡調出兩大校區入侵和學院排名賽第一階段的視頻。

　　視頻記錄中，兩次出現的神聖防護，降落著光雨，輕而易舉將星球包裹。

　　而那時的原含霜甚至僅僅只有四階。

　　四階就能用出星球級別神聖防護是什麼概念？就算老皇帝軒轅鼎在她這個年紀也做不到，屬於諸葛北做夢都不敢想的概念。

　　「只要銀星號能返回三角星域，此戰，帝國必勝！」

　　不可遏止的，帝國之腦臉上逐漸露出一個笑容。

　　方才的沉默和頹廢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希望。正如同機械擬態展示在瞳孔旁邊的三角星域存活率，在玄鳥出現的剎那，便像瘋長的草那樣不斷攀升。

　　最不可能出現的奇蹟出現。

　　「接下來，只需要思考如何通往勝利就可以了。」

　　彷彿應和千里迢迢之外的這句話一般，玄鳥從蟲洞中轟然衝出。

　　這隻明明有著永夜般色彩，可這隻神話擬態在飛行時周身卻帶著截然相反的明亮光線，輕輕鬆鬆將黑色的幕布切割出涇渭分明的界線，收割大批視線。

　　它還在飛翔，還在上升，宛如一支離弦之箭那般，頭也不回地朝著穹頂衝去。

　　黑色是宇宙亙古不變的顏色，明亮的恆星反倒是其中生出的不定量。就像現在一樣，墨綠色的蟲洞扭曲著舒展在關卡之外，張開了血盆大口。

　　在這片充斥著不詳，恐怖和畸形的空間隧道裡，那點裹挾著希望飛來的金色光點是如此耀眼，一路飛掠出灼燒般的光芒。

　　【哪裡來的神話擬態？攔住它！】

　　一時呆愣的蟲族巡察使猛地回過神來，面色陰沉。

　　在這短時間內它們顯然不可能像擁有聰明腦瓜的智械執行官一樣迅速釐清事情經過。但就算不明白為什麼一隻強大的精神力擬態會從它們通往大本營的空間隧道中出現，卻也不妨礙巡察使攔下這隻擬態接下來的動作！

　　兩位巡察使化作黑霧，切割空間，猛地朝玄鳥的落點飛掠。

　　這無疑給原含霜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穿越蟲洞是一件極其危險的行為，她必須保證為艦隊清出一條航道。有玄鳥在面前領航還不夠，她在一隊第三軍團精英的掩護下，冒險穿過走廊來到甲板。

　　好在她的努力和冒險並沒有白費：「呼，總算是在千鈞一髮之時趕到。」

　　原含霜壓根不敢想，要是她趕回來時，看到的是星擺星域那樣的血海，她該是什麼心情。好在老天待她不算薄，給了她寶貴的挽回機會。

　　「走！我們必須在速躍前為銀星號清出一條航道！」

　　原含霜壓低身子，五指指尖冒出金色的光芒，猛地將艦船包裹的同時，飛速的流光也衝進蟲堆裡，炸開一團團絢爛的煙花。

　　碰巧鯤也被她放了出來，綴在銀星號背後用以斷後。

　　流光溢彩的大魚發出悠遠鐘磬的長鳴，利用神話擬態對蟲族先天剋制的天賦，給數量最多的低階兵蟲造成威懾。

　　從地面朝天空看去，好像一艘承載著夢幻的大船，拖曳著鯤身後的銀河。

　　十分鐘前，銀星號將速度拉滿，以一種近乎自殺的姿態衝入了教皇國即將關閉的蟲洞。毫無疑問，那些蟲族軍艦和兵蟲又不是擺設，但好在原含霜這被殷龍景和楚暮一致評價為「瘋子」的行為足夠大膽，足夠出乎意料。加上玄鳥的給力，打了蟲族一個措手不及，這才硬生生在蟲洞內撕開一條血路。

　　譬如現在。雖然連接上了三角星域的公用頻道，但銀星號其實還在蟲族主巢星域範圍之內，仍舊沒有脫離危險。畢竟蟲族巡察使並不止三角星域有。

　　在銀星號闖入蟲族主巢星域的剎那，那裡的蟲族全部沸騰起來。此時此刻，在他們的身後，至少有五艘軍艦，一艘巡察使軍艦同時展開追殺。

　　身為帝國之腦，諸葛北的命令在戰時享有最高優先級。

　　他繞過公用頻道，直接對第三軍團幾位頂尖戰力下令，接應銀星號。

　　「老封！掩護我！」衛溫偉二話不說，當即開始組裝起手中機械。

　　聞言，封柏身後驟然出現龐大的擬態真身，金眸黑貓原地一躍，瞬間在空中連續進行數次方的揮擊，將所有意圖靠近的兵蟲切碎。

　　兩人在戰場上打配合的次數隻多不少，不需要言語就能進行完美配合。

　　很快，一陣要人眼花繚亂的組裝結束後，衛溫偉扛起比幾個人湊在一起還寬的炮口，眼中出現瞄準符號，迅速進行落點計算後，對準那艘粉色的軍艦。

　　「轟——」

　　蘊含著八階高級天賦者全力一擊的冷色調光束轟然推出。

　　剎那間，所有在這條路徑上密密麻麻飛行的兵蟲們登時被碾成粉末。可即便如此，光束仍舊沒有停下腳步，它咆哮著朝前衝去，穩穩地將軍艦前方的阻礙掃除。

　　有封柏的掩護，衛溫偉可以專心致志瞄準進攻。他們兩人一通配合，當即解決了銀星號最大的燃眉之急。

　　「很好，不用再派天賦者清掃航線……軍艦前方的巡察使也已經被玄鳥調開，檢測到成功率超過70%。」

　　銀星號控制室內，楚暮面色一喜：「開啟短距離空間速躍！目標：三角星域。」

　　前有虎後有狼，隻身闖入龍潭虎穴。這短短十分鐘裡，銀星號每位控制人員無一不是將專注拉滿，緊繃成弦。

　　——成敗，就此一舉！

　　拉桿拉至最高點，銀星號倏爾消失在原地。再一次出現時，它已經成功穿越蟲潮和蟲洞，化作粉色的流光，猛地出現在三角星域範圍內。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我的天，三位聖階夾擊，要不是有少主的神聖防護，恐怕……」

　　銀星號內沉默許久，終於猛地爆發一陣歡呼。大家笑著跳起來擊掌。

　　等真正離開那片壓抑至極的區域時，楚暮才驚覺，自己身上已經被冷汗打濕。

　　她嘗試摁下控制臺上的按鈕，摸索了幾次，顫抖的手指才成功接入公有頻道。

　　「報告諸葛指揮官。」楚暮深呼吸：「銀星號已成功返航，請指示！」

　　與此同時，領航外加轉移視線的玄鳥終於衝到了足以覆蓋戰場面積的最高點。

　　「嘰——」它高聲鳴叫著，聲音滿是不屑。彷彿戲耍般掠過兩隻蟲族巡察使，猛然在它們中央化作金色的流光，轟然炸開。

　　頃刻間形成的金色護盾仿若太陽碎裂成千萬道華光，從最頂點的位置鋪陳而下，越過一艘艘醜陋扭曲的蟲族軍艦，越過一隻隻揮舞著足肢的兵蟲，越過三角關卡瞭望塔的最高點，甚至就連戰場最邊緣的位置也一併納入保護範圍。

　　緊接著落下的，是一片片墜落的光雨。

　　是太陽升起來了嗎？

　　就連遠在星系之外的人都看見了這爆發的光團，幾乎將整個天空染成白晝。

　　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玄鳥猛地展開刀鋒般銳利的羽翅，數十米高的擬態真身朝天升起。

　　粉色的銀星號甲板上，狂獵的罡風將那個人紮起的金髮吹得獵獵作響，遠遠地看去，彷彿一面旗幟迎風飄揚，同三角星域上空的紅色應援燈交相輝映。

　　她就站在那裡，用她稍顯纖細薄弱的身軀，護住萬千將士和國民。

　　「殿下回來了！媽媽，是殿下回來了！」

　　地下城街道上，剛剛還撲在媽媽懷裡的小女孩開心地跳了起來：「殿下不僅回來了，還帶了一隻威風赫赫的黑色大鳥，它會飛，還會放金色的光！」

　　也就只有在小孩子的童言無忌裡，才會將強大有如神降般強大的神話擬態形容成威風赫赫的大鳥。

　　在天賦者眼裡，就算是最不入流的天賦者，也不會認錯那道面積廣闊到將整個三角關卡成功容納的光芒。

　　「那是……神聖防護？還是神話擬態的神聖防護？」

　　段詠歌喉頭發緊，瞳仁縮小成一個點，代表其主人此刻不可思議的心情。

　　三角星域會議室頂樓，高層們呆愣愣地望著，幾乎已經失去語言能力。

　　傳說帝國邊緣盡頭的極寒星域，在每年特定的時間，可以觀察到宇宙極光。

　　但現在，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識到，不可能有極光比這片正在落下的浩瀚金雨更美了。那樣神聖到極致的氣息，不僅融化了蟲族，也驅散了人們心頭的陰霾和絕望。

　　「不是。」

　　看著這幕，有人不禁懷疑人生：「原含霜不是沒有神聖防護的能力嗎？」

　　「對啊！她的擬態不是鯤嗎？」

　　「不可能吧……一個人難道還能有兩個擬態？」

　　「我好像有印象，歷史上出現過兩個擬態的持有者，就是很稀少，通常被稱之為雙面擬態。難道殿下是雙面擬態的持有者？」

　　現在站立在甲板上，抬手攏袖間，炮臺般施放神聖防護的原含霜，以及那個將整個關卡籠罩進來的超大型防護……他們都是天賦者，不可能連精神力擬態的主人是誰都看不出來。毫無疑問，這兩個擬態都屬於原含霜，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這個籠罩範圍……早就遠遠超出星球級別，說是星域級別也不為過吧。」

　　失聲好一陣後，段詠歌喃喃開口：「這位殿下，也真是藏得有夠深。」

　　要是早些告訴他們，其實她可以使用神聖防護，還是神話擬態，三角星域早就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起來了，哪裡還需要搞那些不情不願的小動作。

　　雖然這麼說，星域長自己也清楚，依靠人格魅力和個人手段服人，收穫到的尊敬絕對比單純的天賦要高得多，如果說之前還頗有微辭，那麼現在就是心悅誠服，乃至於死心塌地。這麼想著，段詠歌臉上的笑容愈發擴大。

　　不管怎麼說，她回來了。

　　遵守了承諾，沒有放棄三角星域。還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如此之大的驚喜。

　　「真沒想到，我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一人無奈地搖頭：「現在總算是明白，那群學生仔怎麼對她支持率那麼高了。」

　　「我要更改墓志銘，永遠不要相信金頭髮的話，括號，原含霜殿下除外！」

　　和高層們感動驚喜，撿到寶了的心情不同。

　　站在角落裡的舒梅神色陰沉，冷得嚇人。

　　第三軍團軍艦內，諸葛辭愣愣地看著那道站立在銀星號前方的身影。

　　心情大起大落，他一時間竟有恍若隔世之感，難得愣神，直到楚暮通過銀星號控制臺接入公頻，耳麥裡傳來匯報，才猛然驚醒。

　　俊秀的少年推了推眼鏡，明明沒有人看到，卻也掩飾般攏起滿是冷汗的掌心，彷彿這樣就能將劇烈的心跳平復。

　　「已確定銀星號返航，辛苦了。正在派人前往支援。」

　　三角關卡下方，軍人們已然殺紅了眼。

　　皇室神話擬態的作用無疑等同於飛躍。

　　閃爍著金光的雨束不僅僅腐蝕了蟲族堅硬的蟲甲，落到正在戰場上同蟲族激烈交戰的帝國軍人身上，在他們的頭頂碎裂開來後，又變成光華流轉的單人保護罩。

　　不僅僅如此，因為原含霜玄鳥開啟擬態真身技能後，還有能量反哺的專屬特性，她吃下的晶核化作能量，跟隨著光雨一起，悄然修復著身體疲憊。

　　那是自從老皇帝軒轅鼎逝去後，再無人感受過的，神話皇室擬態的可怖鋒芒！

　　支援的及時到來和體表附加的光盾彷彿興奮劑，讓帝國軍人跟打了雞血一樣展開了猛烈反擊。從指揮艦上看下去，原本人類被展開蟲洞的蟲族步步緊逼，退縮到一整個三角關卡五分之一的距離。可現在，在原含霜親自吹響的反擊號角裡，這個距離重新動了起來，逐漸變成五分之二，最終演變成二分之一，並且還在不斷高歌凱進。

　　甚至這還僅僅只是一個照面。

　　大多數用來充數的低階兵蟲，連聲音都沒能發出來，便消融在雨中。

　　【該死的】

　　脾氣暴烈的六號巡察使怒罵一聲，身形在空中急轉【把那個神聖防護殺了！】

　　高階蟲族自詡造物主高級生物，比人類更具智慧，即便沒有蟲族女皇統一指揮，它們也能輕鬆看出，自從原含霜加入戰場後，原本一邊倒的天平出現回落。

　　【這片戰場沒有聖階，他們奈何不了我們，速戰速決】

　　三號巡察使也收起方才貓戲老鼠的閒心，綴在六號身後。

　　讓素來高傲的它們拿出嚴肅態度的原因很簡單……這片撐起的神聖防護和光雨，竟然連聖階的它們也感覺到致命威脅，心神不寧，以至於落到身上時，同樣激起燒灼般的觸感。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面對蟲皇陛下……但那怎麼可能！

　　衛溫偉和封柏清除完蟲洞面前的阻礙後，也沒有閒著，他們一直留意著銀星號那邊的動向。此刻注意到上方兩位巡察使化作黑霧，猛地扎進金雨中，不由得一凜。

　　「少主，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早已待命已久的殷龍景長嘯一聲，開啟了擬態真身，幻化成天馬朝宇宙中撞去。雖然他只有八階巔峰，卻也有著迎戰兩位蟲族聖階的勇氣！

　　同一時刻，封柏也拎著衛溫偉趕到。

　　三位三角星域目前最強的八階戰力在此匯聚一堂，誓死捍衛主君安危！

　　【找死】

　　三號冷笑一聲，足肢幻化成鋒利的蟲刃，猛地朝前推去，直直瞄準那個站在甲板最前方的身影。

　　雖是直面原含霜的神聖防護，但她到底只有七階巔峰，對聖階造成的傷害極其有限。至於其他三位八階，若是在平時騰得出手的時候，三號一定會讓他們好好領教一下，什麼叫八階和聖階之間天塹般的差距。

　　但現在，它沒那個心情，滿心滿眼都是將這個讓蟲體會到致命危險的女人斬於馬下！

　　「殿下——」見巡察使無視了三人的阻攔與合擊，封柏陡然色變。

　　巡察使嘴角已然裂開陰森的弧度，複眼閃爍著嗜血的光芒，準備聆聽接下來的哀嚎。

　　下一秒，巨大的六翼熾天使緩緩從虛空中降臨。

　　潔白的羽翼將這艘軍艦輕柔地籠罩進去，在神之領域和降落的光柱裡，滿是對巡察使的森然殺意，竟是讓它在片刻內固定在原地，寸進不得。

　　玄鳥面對著世人，熾天使背對蒼生。

　　不知何時，樓迦已然從船艙內出現，走到甲板，同金髮少女站到一起。

　　「我來了。」他悄悄握住她的手，彎起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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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鳥面對著世人，熾天使背對蒼生。

　　化用了LOL裡一個早年梗：魔王面對世人，沙皇背對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