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鴉] 開局一條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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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六十章

　　等林水瑤接到女皇觸犯先皇敕令的消息，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

　　聖階執法者出手，自然是雷厲風行。因為其特殊性，他們甚至可以繞過一切帝國公檢法機關，直接進行一個先斬後奏。再加上整個皇宮被供奉殿所威懾，消息傳遞不出來，以至於後半夜能成功收到消息，都得多靠女皇身旁那位皇室隨侍官，冒著極大的風險偷偷出宮，否則女皇派現在還蒙在鼓裡。

　　「第二軍團軍團長求見。」

　　好在不管再如何說，軒轅瞳畢竟還是帝國女皇。執法者設下的處罰，也只是以禁足和剝奪皇儲爭奪賽閉幕式主持權為主，頂多敲打一番，沒有限制她接見外人，或是處理公務等正兒八經的權力。

　　等林水瑤急匆匆趕到皇宮見到軒轅瞳時，天已經亮了。她正在自己的寢宮。

　　帝國最高統治者的寢宮，自然是典雅大氣，華貴非常。每一任皇帝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隨心所欲對寢宮進行裝扮。軒轅瞳登基後，選擇了較為暗沉的色調和雍容的風格。

　　現如今，寢宮的窗簾全部被拉上，內裡透不出半點光。

　　軒轅瞳坐在寢宮中央的扶椅上，面前放著一塊懸浮的光屏。

　　林水瑤低聲道：「陛下？」

　　可軒轅瞳沒有看向她，也不說話，而是幽幽地盯著光屏內的畫面。其上折射出來的冷光落到臉上，有種莫名驚悚的錯覺。

　　光屏內，皇儲爭奪賽閉幕式即將開始。

　　綜合大局考量著想，官方並沒有透露出軒轅瞳違反先帝遺詔這回事，而是稱女皇身體抱恙，不便出席今日閉幕式，將其轉交給皇室執匣大臣主持。為了防止女皇派再出現不妥舉動，現場所有主事者，全部被中立派把持。

　　和開幕式那天一樣，皇宮面前圍滿了人，甚至聲勢更為浩大。

　　因為閉幕式通常和皇儲加冕連在一起，有關於帝國未來掌權者，皇儲加冕可是正兒八經的帝國大事。所有帝國官員，軍部，上下議會，樞密院席位成員都得出席，恭賀新一屆皇儲的誕生。官方媒體們聚集在綠蔭大道，現場出動第一軍團維護秩序。

　　連通全星際直播的鏡頭在蒼穹下俯拍，隨便一個入鏡一秒的臉龐都是平日裡可望不可即的大人物，政界叱吒風雲的老前輩，笑著朝鏡頭揮手致意。

　　【終於到閉幕式了，好期待啊】

　　【我也是我也是，馬上就可以看到小原加冕了，嘿嘿嘿】

　　【誰懂啊，一早上打開皇儲爭奪賽地圖，結果發現小原支持率又上升了】

　　【因為各大視頻網站都上架了小原的戰場剪輯視頻吧，真的好酷】

　　「真沒想到，這屆爭奪賽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觀眾席上，不少大臣竊竊私語，低聲感慨。

　　「是啊，沒想到這麼低概率的雙面擬態，皇室竟然也能出現一位。」

　　明明才過去大半年時間，但整個輿論風向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爭奪賽剛開始時，整個賽場都是軒轅烏和軒轅晟平分秋色的天下，所有討論都在他們兩個人身上產生，其餘三位皇室成員全是鑲邊。當然了，那時原含霜的討論度也不低，只不過全是負面。

　　距離閉幕式倒計時三十秒的時候，全場開始了高呼。

　　在倒數歸零之時，皇宮中央上空驟然出現了以無數光點和虛幻藍線構成的投影。剎那間，萬千禮花環繞著軒轅皇室的徽記一起綻放，鋪灑漫天華彩。

　　緊接著，天空全息投影屏幕中，出現了幾位參賽皇室成員的身影。

　　以光影交錯，等比例放大數百倍的人影在皇宮上方出現。

　　順序也沿用了開幕式的順序，最先出現的是軒轅烏。

　　畫面中，他站在北江星系關卡之上，有跛腳擬態缺陷的他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足，通常用飛行器代勞。但是在帝國邊境受到威脅之時，義無反顧扔下飛行器，高高抬起手中的權杖，飛撲而出，只為挽救帝國軍人的性命。

　　軒轅妙音守護關卡另一邊，修煉等級較差的她以壓榨自己的方式，硬生生撐起遠超負荷的軍團人數，護住他們不受蟲毒侵擾。

　　伴隨著如潮的掌聲，兩位皇室成員出現在典禮臺前，朝觀眾們頷首致意。

　　【烏日親王真的身經百戰，而且他參與過兩屆爭奪賽了，沒想到都是陪跑】

　　【誰讓這次殺出個小原，遇到這種天賦型簡直沒有活路】

　　【是啊，算起來其實上一屆皇儲爭奪賽烏日親王獲勝的概率遠比這回大】

　　緊接著就是在星擺關卡壯烈犧牲的軒轅烈，身為皇室成員，他奮戰到了最後一刻，臨死前也沒有任何退縮。全息投影特地花了一段時間，不僅展示了他在本次爭奪賽上的表現，還展現了他的生平履歷，參與過的各大戰役，做出的卓越貢獻。

　　一時間，彈幕上飄過的全部是追思的蠟燭表情。

　　畫面一轉，來到了軒轅晟。

　　因為他的提前離開，不管自願與否，在民眾方面，支持率下跌是必然的。又因為原含霜最後力挽狂瀾，前線沒有造成想像中那樣的慘重後果，再加上還有軒轅烈這樣以身殉國的例子，兩相對比，直接要軒轅晟的支持率跌至谷底。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軒轅晟出場時，不少直播觀眾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怎麼回事？感覺亞瑟王好像又瘦了很多，臉色也比平時蒼白】

　　【明明是個近戰系，以前都挺好，今天怎麼看起來比輔助系還要弱不禁風】

　　【雖然晟殿下一直都有憂鬱小王子的外號，但是這也太誇張了吧？】

　　無他，實在是軒轅晟狀態實在太差了。就算皇室造型師花了不知道多少功夫給他化妝，儘量提升氣色，卻也擋不住那種從他整個人身上冒出來的頹敗。連閉幕式這樣出場致意的公開場合，也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好在鏡頭很快就給到了原含霜。

　　當天空全息投影中出現她的畫面時，全場一下子沸騰了。

　　【小原！小原出現了！】

　　【啊啊啊啊啊小原！！！你是我的神！】

　　那是三角星域的一段真實錄像。

　　畫面中，衛溫偉和封柏兩人勾肩搭背，決定背水一戰；學院隊員們嘻嘻哈哈，一邊商量著結束後要去哪聚餐吃飯，眼睛裡卻泛起淚花；第三軍團軍人們迅速執行命令，用身上的錄音器給家人們錄製最後的祝福；軍艦指揮室，諸葛辭同父親進行告別，低聲對頻道內下令……

　　在所有人陷入絕望之際，銀星號忽然出現在宇宙深處。它從本該出現敵人的蟲洞中出現，破開萬千阻礙艱難，來履行一場不拋棄的約定。

　　耳麥裡，一個最普通的士兵哽咽著，經過電波處理，聲音顯得失真而模糊。

　　——「殿下歸來了，我們有救了。」

　　皇女站在軍艦甲板，狂風簌簌揚起她的髮尾，指尖冒出璀璨金光，注入浩瀚無垠的宇宙，撐起名為希望的亮光。

　　畫面結束，原含霜也出現在典禮臺上，微笑朝著周圍揮手。

　　她今天仍舊選擇了一套紅色的禮服，愈發襯得膚白如雪，充滿朝氣。

　　「小原！小原！小原！小原！」

　　現場歡呼的浪潮是之前的十倍還多，掌聲更是持續足足三分鐘，經久不息，一直持續到擔任執匣大臣的諸葛北在儀仗隊就位，登臺準備主持時還沒有平息。

　　「好傢伙，我們老大這人氣有夠恐怖。」

　　後臺，正在圍觀的巫浩軒嘖嘖稱奇。

　　「那當然，你以為誰呢，那可是咱老大！」柯俊達瘋狂鼓掌，把手都給拍紅了：「俺媽都說，當年在1999星主動給老大作牛作馬，就是我人生最正確的決定。」

　　巫浩軒深以為然：「那確實。當年我雖然失足踏上去黑街的懸浮車，沒想到上了道老大這份終身保險。」

　　不僅是他們，帝國軍校三人組和其他成員也在感慨。

　　其中又數顧北風和故慕星兩個人最為紅光滿面，畢竟他們屬於押寶押對了，連帶著身後兩個聯邦家族也跟著雞犬升天。

　　夏家姐妹站在一起，當年夏丹雪退伍後和夏夢柔離開，夏家家主一怒之下為了和女皇派表忠心，揚言她們已經退出家族，如今腸子都悔青了。她們如今斐然的成績，和夏家半點關係都沒有，據說夏家長老已經決定將釀下大錯的夏家主除名。

　　就連易陽雲，回來後也被自家師父抓著表揚了好久。

　　【這樣走高的民眾支持度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是啊，自從老皇帝故去後，皇室一直缺少挑大樑的人】

　　【有了這一屆帝國儲君和新一任光明教皇，帝國未來可期】

　　無奈之下，諸葛北只能在典禮臺上安靜等待民眾激動的情緒平復。

　　雖然擁有帝國之腦的外號，但智械執行官實際上鮮少公開露面，上一回出現，還是在女皇加冕儀式上，代表皇室執匣大臣主持。

　　綜上所述，他只要出現的場合，必然是大事。

　　三分鐘後，現場終於恢復秩序。

　　諸葛北開始致辭。他的致辭一貫簡明扼要，從不過多廢話，切入開場白後，直接示意後臺工作人員放出賽事投票地圖。

　　「皇儲爭奪賽最後一次投票即將開始，本次投票將直接決定皇儲之位的歸屬，請所有人謹慎以待。」

　　新的帝國地圖重新被投射到天空中。可以直觀地看到，在最後一次投票宣告開始後，紅色的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烈而迅速地蠶食著其他區域，將藍色和紫色擠佔到幾乎看不到。並且對於整整十分鐘的投票進度來說，這還只是個開始。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投票隊伍。樞密院也開始了投票。

　　就在投票中途，軒轅晟忽然上前一步，低聲同智械執行官說了幾句。通過現場直播，可以直白地看出諸葛北臉上訝異的神情。他沉吟一會後，再三重複詢問軒轅晟，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這才使用精神力開啟擴音。

　　「經過本人親自確認，亞瑟王決定放棄皇儲爭奪賽參賽資格，並且無條件對原含霜殿下宣誓效忠。」

　　現場一片譁然。

　　雖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算是軒轅晟和軒轅烏兩個聯手，支持率再翻個幾倍，都打不過原含霜一個。但身為女皇派麾下香餑餑和唯一的獨苗希望，軒轅晟在賽事中途選擇棄權已經足夠讓人驚訝，更遑論當場宣誓效忠。畢竟退一萬步說，輸了爭奪賽，但萬一皇儲繼位後出現意外，其餘支持率更高的參賽成員可以隨時進行補位。可棄權並且宣誓效忠，無疑等於完全放棄這個可能撿漏的機會。

　　別說其他人了，就連原含霜也露出錯愕表情。

　　然而伴隨著諸葛北的話，軒轅晟已經在她面前半跪下來。

　　他那頭耀眼的金髮此刻如同枯草般黯淡，正如他臉上沉寂的神情。礙於場合，原含霜不好過多詢問，只能從一旁的皇室儀仗隊手中接過劍，抵在他肩頭，在眾人見證下，完成了一場簡單的騎士授勳儀式。

　　奈何這場皇儲爭奪賽閉幕式進行到這，還沒簡簡單單結束。

　　在軒轅晟當眾宣誓效忠後，軒轅烏也宣布自己退出皇儲爭奪賽。

　　「本王的命很值錢，更不是那種欠了人情還還不起的人。」

　　即便當眾宣布棄權，軒轅烏也依舊維持著倨傲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欠打。

　　【等等，三個參賽選手，退賽兩個，是不是不用投票了】

　　【臥槽，小原這是直接躺贏了？】

　　【我去，雖然小原實力和支持率的確是壓倒性強，但直接讓其餘競爭對手棄權，這放在皇儲爭奪賽歷史上也是頭一回吧】

　　【跟做夢一樣，這純純就是靠人格魅力征服對手，放電影裡導演都不敢這麼拍】

　　毫無疑問，一連兩個皇室成員宣布棄權，直接將現場氣氛推至最高潮。

　　——皇儲之位，已然毫無懸念。

　　寢宮內，軒轅瞳再也忍不住，爆發的氣勢直接將光腦震碎。

　　她清楚，不管如何，也抵擋不住已成定局的大勢所趨。

　　伴隨著兩位皇室成員的退出，皇宮上方懸浮的全景地圖全部被紅色所佔據，恰似天火落到凡間，從1999星上的星星之火漫起，最終呈現燎原之勢。

　　在萬眾矚目中，諸葛北宣布了那個毫無懸念的答案。

　　「皇儲爭奪賽的最終獲勝者是——原含霜殿下。」

　　霎時間，高呼的浪潮，尖叫聲，掌聲彷彿蜂擁而至的海浪。觀眾臺上，全體帝國大臣，各界受邀人士，紛紛站起身來鼓掌。

　　象徵皇儲的黃金冠冕，秘銀權杖，冕服披風已經早早備好。在獲勝者誕生的那一刻，皇室造型官就領命上前，從儀仗隊手中託盤中拿過冕服披風，細心為原含霜披好，順帶對髮型和儀態進行簡單整理。

　　在整理時，原含霜一直望著那頂冠冕。

　　本來按照以往流程，皇儲的冠冕都應當由皇室成員自家的長輩，或者帝國皇帝進行親手加冕。但軒轅瞳被禁足，原含霜的直系長輩一個失蹤一個還是戴罪之身。雖然嚴格意義上也可以拜託軒轅烏幫忙，但比起被人加冕，她更想親手完成這個過程。

　　「您應當是皇儲爭奪賽歷史上第一位自己給自己加冕的皇儲了。」

　　諸葛北撤去擴音精神力，逼音成線，在典禮臺上熟練地一心兩用。

　　「讓您見笑了。」原含霜無奈地笑笑。

　　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更想讓媽媽給自己加冕，可惜媽媽現在仍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杳無音信。

　　「您繼位皇太女後，不僅可以動用赤金醫療艙，還能讓幾位聖階聯手嘗試幫您回溯記憶。」諸葛北建議道：「一般而言，雖然人不會記得三歲以前的記憶，但通過藥物輔助和外部精神力刺激，能夠回想起當時的畫面。」

　　「好的，謝謝您的建議。」

　　恰巧在此時，造型官終於整理完畢。等金鵬執行官領命上臺時，彈幕沸騰了，對於這位伴隨老皇帝一生征戰四方的老牌執行官，民眾們都很有好感。

　　典禮臺上，不少大臣倒抽冷氣。

　　眾所周知，金鵬執行官在老皇帝故去後已經不在公開場合出現。

　　更別說他不僅單獨來，還帶了一群穿著執行官長袍的供奉殿大佬，定睛一看，竟然除了幾個閉關以外，全員到齊。

　　「這屆皇太女實在是……惹不得啊！」他們憋紅了臉，大驚失色。

　　普通帝國民眾可能看不出來，但對在場這些官員人精來說，指向性已經足夠明顯。此舉無疑是向全帝國宣告皇儲之位的正統，以及不著痕跡表明中立派的支持態度。誰也想不到，還只是儲君的原含霜，便能贏得中立派支持。

　　金鵬執行官對於各方風雲色變毫不關心，在將秘銀權杖交予她之時，怕她會緊張，於是笑呵呵地問了句：「您站在這裡，是什麼感覺？」

　　原含霜想了想，說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說實話，有點冷。」

　　她站在典禮臺上，望著四面八方的人海，驀然想起四天前的凌晨，從那艘蟲族軍艦中跌跌撞撞走出來的一幕。

　　當時的她站在軍艦門口，眯著眼睛望著遠處閃爍的輝光，亮起的支援燈和歡呼的人海。毫不猶豫地說，那一瞬間，從來勇往直前的她竟然生起了後退的衝動。

　　「因為我害怕，我的勝利和歡呼是踩在其他人犧牲的白骨上換來的。」

　　這也是這幾天來，在腦海中困擾原含霜的關鍵。

　　黑皇帝逼著她做選擇題，不論選擇哪邊，都是死路一條。如果親手處決蟲化的黑太子，會從精神最根本擊潰原含霜，打破她一貫以來的堅持；但若是力排眾議將他帶走，她就會被潑上一身髒水，那些選擇相信她站隊她的人，也將受到嚴重清算。

　　或許迦樓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擦乾她的眼淚，溫柔又強硬地將選擇權從她的手上拿走，決定了自己的結局。

　　「是有對不起的人嗎？」金鵬執行官瞬間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是的。」原含霜點點頭：「所以……雖然冷，但是為了能給別人帶來溫暖，我必須走下去，否則犧牲就沒有意義了。」

　　最終，原含霜走到紅毯盡頭，站在黃金冠冕面前。

　　遠處午後的陽光從雲層中探頭，萬頃光芒鋪灑大地，晃得有點眼疼，讓人有幾乎想要流淚的衝動。

　　觀眾席上，小伙伴們蹦起來朝她揮手，第三軍團成員朝她敬禮致意，封柏站得筆直就算了，還不忘拍了拍神情有些彆扭的衛溫偉腦袋。蕭雲夢老師和洪念老師也站在席位上，手挽手笑著看過來，眉眼裡充斥著驕傲。封元明校長和左子韜校長兩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激動地在一旁擦眼淚。還有互相看不順眼的雲中鶴和魏宇博，此刻同時柔和了臉色。智械執行官則同金鵬執行官站在不遠處，眼裡閃爍著鼓勵的光芒。在看不見的地方，銀星的學生又在草坪上架起燒烤攤，和以前不同，這回隔壁帝國軍校也參與進來。

　　因為迦樓慘烈死亡帶來的衝擊，這幾天的恍恍惚惚和神思不屬終於徹底消失，讓她切切實實意識到，還有那麼多人等她，支持她。終於神魂歸位，腳踏實地，回到了人間。

　　是時候該繼續走下去了。

　　原含霜深吸一口氣，捧起了黃金冠冕，然後輕輕將它壓在自己頭頂。

　　金髮皇女戴上了這頂華貴的儲君頭冠。

　　——萬眾矚目下，她為自己而加冕。

　　「三，二，一，敬禮！」

　　在儀仗隊鏗鏘有力地高呼下，新一輪禮花猛地綻放。全體帝國大臣，軍部降臨，軍團成員，紛紛朝向中央典禮臺旋轉，將右手放在胸前，整齊劃一的聲音衝破雲霄，震耳欲聾。

　　「皇太女殿下萬歲！」

　　更遠處，傳來民眾的高呼。他們吶喊著，將手放在唇邊大喊。直播間內，數億民眾同時觀看著這幕。

　　「小原！天命皇儲！」

　　「天佑我帝國！」

　　「小原是我們帝國未來的希望！也是天命所在！」

　　恍惚間，又讓原含霜回到了那個學院排名賽那個久違的夏天。她和小夥伴們揚起高高的笑容，在總決賽落下的金雨裡張開雙臂，盡情擁抱勝利。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年，但依舊彷彿昨日那般歷歷在目。

　　誰也想不到，那個從1999星上走出來的小女孩，最終來到了帝國權力的巔峰。她組建的草臺班子，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走到了這裡。

　　距離那個至高皇位，僅剩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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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一章

　　烈日關卡，外圍。

　　一隊穿著防護服的帝國編外軍正在進行每日定點探尋工作，他們手中拿著各種探測儀器，盡職盡責地在宇宙中進行掃描。

　　自從發生幾大關卡入侵事件後，帝國特地在邊緣加強了防護，派出不少人手，提防蟲族可能存在的異常動向。因為這個異常現象由帝國多個部門發現並匯報，中間還經過智械執行官和前線關卡駐守人員的肯定，各方對此呈高度重視。三令五申不準出現紕漏，必須弄清楚事情成因。

　　忙忙碌碌工作了一天，編外軍首領招呼隊員，找了個荒星落腳。

　　上去後，他們選定一塊汙染沒有那麼嚴重的區域，鋪下高分子隔絕帳篷，就這樣坐在上邊休息，順帶閒聊。

　　「奇了怪了，這蟲族最近怎麼這麼安靜，一點也不活躍。」

　　隊員撕開一包軍用營養液，一邊往嘴裡倒，一邊砸吧嘴。

　　「確實，往日裡至少這種荒星上的探測儀器會有點動靜，今年自從突發蟲潮之後，這都半個月了吧，還這麼安靜。」

　　「難不成是上回關卡入侵，那群龜孫子被咱們皇太女殿下給打怕了？」

　　「也不是沒可能。」

　　雖然皇儲爭奪賽閉幕式暨皇儲加冕儀式已經過去半個月，但一提到帝國這位新上任的皇太女，所有士兵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畢竟這位殿下那可是天才中的天才，手持雙面神話擬態！能抗能打！需要神聖防護的時候，可以撐起囊括一整個關卡，星域級別的護盾；完了還兼具近戰系天賦者的超強戰鬥力，神話擬態加持，一拳就能把蟲族軍艦揍扁。

　　擁有這樣一位皇儲，無疑給前線帝國軍人們提供了極大的安全感。

　　「好了好了，別聊了，趕緊吃你們的。」

　　隊長眯著眼睛，一巴掌拍在隊員頭頂。

　　他站在荒星表面，眺望著烈日關卡之外的黑暗。

　　之所以要花費大量時間進行探測，是因為蟲族主巢星域是一片捉摸不定的空間區域，因為蟲族掌握著高超的空間技術，所以雖然它們領土疆域極大，這個主巢星域的位置卻並不固定。有時候為了開戰需要，例如當年烈日關卡戰役，蟲族會將主巢開往烈日關卡之外，給人帶來極強的心理壓迫感。

　　通常想要闖入主巢星域，要麼就是像當年海東青那樣，在雙方交戰，能夠確定位置時潛入；要麼則是像原含霜發動自殺式蟲洞溯回，直通主巢星域。

　　「按照現如今的探測數據來看，蟲族把主巢挪到了一個相當遠的地方，保守估計距離帝國邊境有三千個星團的距離……」隊長在心底思忖：「這個距離，短時間內應當不至於在此發動突襲攻擊，至少這半年內，帝國非常安全。」

　　也正是因為得出這個結論，才更加讓人感覺不可思議。

　　蟲族向來奉行鐵血主戰政策，縱觀過往歷史，除非是每屆蟲族女皇進入衰老期，否則都以每五年一大戰，兩年一小戰，每年騷擾邊境的頻率對帝國發起進攻。末日蟲潮過後，成熟期的女皇被海東青擊斃殞命，很是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時候蟲族主巢也沒有將自己挪到距離帝國疆域這麼遠的地方。

　　現在這樣，急不可待把主巢星域移那麼遠，反倒好像是在懼怕帝國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隊長腦海裡突兀地閃過這個結論。

　　「那怎麼可能呢？」

　　他哂笑一聲，搖了搖頭，把自己腦海中這個荒謬的想法打消。

　　先不說蟲族的綜合戰力，源源不斷隨時可以耗費女皇力量製造的兵力，光就是科技水平就是倍殺人類，古往今來，和蟲族打仗，人類贏的次數少之又少，否則也不會被逼得疆域後退，到現在距離深空星海只有一步之遙。

　　「希望蟲族這麼退避三舍，不是在醞釀什麼陰謀才好……」

　　望著遠處的星海許久，隊長眉眼裡閃過憂慮。

　　他活動活動肩膀，呼喚隊友：「吃完沒，吃完準備繼續上路了。抓緊時間把下半片星域探索掉，早點回關卡交差換班。」

　　很快，探索隊員們駕駛著軍用飛行器，小心翼翼地繞過宇宙被封鎖的邊境高牆，前往蟲族疆域和人類疆域之間漫長寬闊的軍事緩衝區，繼續他們的探測過程。

　　這是個漫長而危險的過程，如果在這個中途蟲族一旦發起進攻，緩衝區便會瞬間變成血肉紛飛的戰場。

　　可像這樣兢兢業業，保家衛國的隊伍，在烈日關卡綿延的線上，至少還有幾十支，放到帝國各個邊境那就更多了。一旦蟲族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將以自己生命為代價，發出最寶貴的情報。

　　畢竟這個世界上總是不缺少平凡偉大，負重前行的人。

　　中央星系，皇宮。

　　作為整個帝國中央權力的樞紐，皇宮周圍星羅棋布般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國家機構，例如監察院，軍部大樓，最高法院，議會，國防部等等等等。

　　就連皇宮內部，也被做成半開放式，一邊連接綠蔭大道上幾個親王宮，另一邊連接著空缺數年，近來又有人入主的儲君殿。

　　今天，儲君殿內格外忙碌。穿著皇室內侍服的隨從們在走廊上穿梭行走，在草坪上架起長棚，為接下來即將舉行的活動做準備工作。

　　「殿下今天是打算直接召開新聞發布會？」

　　「對，就在一個小時之後。我們也是在剛剛才接到消息。」

　　幾位穿著軍裝的軍部將領從軍部大樓匆匆趕往儲君殿。

　　往常新聞發布會會選擇更加嚴肅的地點，皇宮內未嘗沒有專門用來舉辦發布會的殿宇。奈何這屆皇太女頗有些離經叛道，不太喜歡循規蹈矩，從加冕典禮自己給自己戴冠冕就可見一斑。完了就連儲君殿也選擇了一個原本軒轅瞳打算建立新會議室的核心位置，此舉無異於公開和女皇派叫板，要人忍不住捏了把汗。

　　現在女皇被禁足，中立派暗中表露傾向的情況下，皇太女派風頭無兩。

　　不過再過三天，女皇派就要解除禁令，屆時估計又會是一番政局交鋒。

　　「發布會準備得如何了？」

　　「燈光還沒有完全就位，無人機還差三臺。」

　　儲君殿內，楚暮正在和路笑笑進行最後的核對工作。

　　作為最新上任的儲君左右手，她們在輔助諸葛辭的同時，負責各類後勤工作。

　　自從原含霜加冕為皇太女後，她的原班人馬班底也進行了不同程度上的升級，全部成了皇太女派中堅人物，每個人都謀了個一官半職，頗有種東宮小班底的意味。

　　「我已經讓易陽雲帶隊過去維持秩序。你聯繫一下夏丹雪。」

　　「好，錢達剛剛給我發消息說他已經趕過去了。」

　　作為儲君殿第一次公開對外發言，再加上這次新聞發布會的內容，知曉內幕的人都報以高度重視。軍部和監察部都特地派人過來對接，由禁衛軍維持秩序。

　　落到自己人這邊，那就更加重視了。第三軍團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多少年才等到真相大白的今天，封元明更是徹夜未眠，早早趕赴現場。

　　與此同時，儲君寢宮內，捧著禮服的侍女們正在來回忙碌。

　　原含霜看著這一套套衣服，頭都大了：「有沒有簡潔一點的？」

　　皇家內侍官露出一個抱歉的神情：「殿下，此次是您第一次以個人名義召開新聞發布會，面對公眾的著裝也是一種藝術和表達，莊重得體的禮服能夠彰顯皇室的氣度，還能適時……」

　　「別說了，我穿。」原含霜當即舉手投降。

　　然後就是漫長地洗浴，更衣，造型，化妝……一系列生涯。

　　作為皇室成員，必須隨時隨地向公眾展示出良好的形象，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好在內侍官經驗豐富，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弄完這一切，解放原含霜於水火。

　　很快，無人機和官方媒體鏡頭準備完畢。各大電臺轉播完成。大街小巷內，所有LED光屏全部一陣閃爍，而後替換上等待畫面。所有正在咖啡館內休息，街道上行走，辦公室內辦公，學校裡上課的人紛紛點開光腦，看向屏幕。

　　如此浩大聲勢，嗅覺敏銳的人都能看出，定然是件大事。

　　自從原含霜加冕後，近一個月時間內，都沒有大動靜。第一次主動活動，自然備受矚目，所有人都在猜測她將在發布會上宣講的內容。

　　在眾人翹首以待中，皇太女終於在發布會鏡頭中出現。

　　她穿著一身裁剪大方得體的長裙，長髮盤起，柔美而不失颯爽英氣。身後陪伴著幾位第三軍團高層，更遠一些的地方，許許多多的舊部成員也終於不需要再做偽裝，大大方方表露自己身為海東青舊黨的身份。他們個個面露激動，摻雜著驕傲，熱淚盈眶。

　　只因今天，就是他們苦盡甘來的時日。

　　「本次發布會我將揭露一樁曾在帝國疆域內發生的陰謀。」

　　面對無數黑洞洞的鏡頭，金髮皇女神情凜然，毫不露怯。

　　她反轉手心，展示其中一塊書寫著「丹書鐵券」的鐵牌，話語鏗鏘有力。

　　「這樁陰謀由來已久，中間跨越數十年，其中犯下的最大一案，便是污衊我父親，海東青的叛國。今天，我將懇請帝國公檢機構，對這樁陳年冤案進行重審。並且……揭露黑塔數十年以來，持續進行人體實驗，勾結蟲族，意欲叛國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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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星海茫茫。

　　一隊開啟了隱形模式的軍艦群正在宇宙中進行快速穿梭。

　　若是解除隱形模式，有人看見這幕，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為領頭的兩艘軍艦，艦身上赫然印著第三軍團和第七軍團的徽記。在它們的簇擁下，中央還行駛著帝國皇儲的象徵——銀星號。

　　第七軍團是中立派軍團，其團長廣霧燃原本算是半個軒轅晟黨，但自從軒轅晟當眾宣誓效忠原含霜後，他寥寥無幾的部下也併入了皇太女黨。

　　帝國實力強大，同時派出兩大軍團執行一個任務，可謂是相當少見。更何況廣霧燃還是聖階，非緊急情況或突發任務，軍部都不會選擇直接派遣。

　　「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軍部大樓內，指揮員正在進行定點問詢，同時做測繪登記。

　　「五百星里。」銀星號主控制室內，駕駛員給出準確的答覆。

　　在他身後，換上一身筆挺指揮官長袍的諸葛辭正蹙眉看著星圖，時不時落下一筆。

　　不僅僅是他，同時出現在主控制室的，以及其他幾位學院主攻手成員。例如顧北風，故慕星和帝國軍校三人組。可謂是能打的全部都來了，不能打的後勤組都留在了中央星系輔助原含霜。

　　銀星號之所以會攜帶第三軍團和第七軍團出現在這裡，自然是因為他們正在執行一個高等級秘密任務，這個任務從發布開始便打上絕對保密的標籤。

　　距離他們領命離開中央星系已經過去兩天，中途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連軍部高層，知道此次行動的人也寥寥無幾。

　　片刻後，書記官敲響控制室的門。

　　「諸葛指揮官，皇太女殿下那邊已經召開新聞發布會了。效果很不錯，熱搜榜前十基本全部被#新聞發布會#之類的關鍵字詞佔據，一切都在按照預想的計劃那樣進行。」

　　「嗯。」諸葛辭站在舷窗面前，眼睛盯著外面的宇宙星海，筆尖一頓，悄無聲息地劃過幾條銀白色字符。

　　新聞發布會現場。

　　此言一出，眾所皆驚。

　　原含霜這番話堪稱鏗鏘有力，配合她手中的鐵牌，凜然威武，使人信服。

　　直播間一下子就懵了。

　　【我靠，那是丹書鐵券！】

　　【等等，小原哪裡來的丹書鐵券？這玩意已經很多年沒出現過了吧！】

　　【哦，我想起來了，當初學院排名賽總冠軍不是可以領很多獎勵嗎，其中就有這個，沒想到在這會兒用上了】

　　【好傢伙，我記得學院排名賽的獎勵有好幾頁吧，小原竟然還精準地挑中了丹書鐵券，不過這玩意拿出來也就是走個過場，沒想到可以這麼用】

　　【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事實上的確如此。為了這一天，原含霜和舊部早已準備了不知道多久。

　　自從當初和舊部接上頭，確定爸爸是被冤枉的之後，她就和舊部一起，一直在籌備並且等待著真相大白的這一天。中途搜集證據，解救爸爸，聯繫帝國高層，提交給監察院，防止女皇派阻攔……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

　　「……皇室成員因為神聖防護天賦，天生同蟲族站在對立面，又怎麼可能同蟲族勾結，從一開始，這就是個無法講通的悖論。」

　　金髮皇女直視鏡頭，字字有力。

　　她完全不需要演講稿，全程脫稿，一字一句皆是真情流露。

　　從自己幼年在1999星上同腦部受損的父親相伴度日。話語簡練，不刻意煽情，卻要旁聽者感同身受，倍感唏噓。

　　旁觀者如此，站在背後的舊部更是如此。

　　很多舊部成員，雖然知道原含霜以前在1999星上過得艱難，光看檔案都覺得觸目驚心，但自己親身講述，那又是另一回事。

　　原含霜很少拿自己以前的過去出來說事，即便當初皇儲爭奪賽那會，隨行的皇室運營官建議她可以利用自己和其他皇室成員不同的身世，多多渲染講述，走親民路線用以爭取支持率，她也沒有鬆口答應。

　　果不其然，這麼一番話扔下後，頓時引起許多網民的沉思，半信半疑。

　　【這麼看，小原的講述其實有幾分道理，要是海東青真的勾結蟲族，怎麼可能腦部嚴重受損，帶著女兒隱姓埋名】

　　【當年的事情本來就很奇怪，要不然在本該證據確鑿的錄像爆出後，也不會那麼多人支持海東青】

　　【是啊，我剛剛問了我爹，他說當時是因為海東青選擇叛逃，這才引起大家懷疑，不過海東青的死忠粉似乎很多，杳無音信好多年，直到幾年前爆出他成為蟲族巡察使後，這才徹徹底底輿論翻盤】

　　【看看小原怎麼解釋吧，先相信，再質疑】

　　如果在皇儲爭奪賽之前召開新聞發布會，以那時原含霜的風評，恐怕今天遠遠達不到這樣的效果。某種意義上也算乘著公信力扭轉的東風，達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我知道一定很多人會有疑問，認為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海東青會作為巡察使出現？」

　　面對質疑的聲音，原含霜不卑不亢：「六年前，我的父親在蟲族陣營公開露面，並非因為他勾結了蟲族，而是因為被蟲族女皇植入腦蟲控制，並且被幕後黑手蓄意展示給全星際，身不由己。」

　　「什麼？！」

　　此話一出，無異於石破天驚的效果。配合證據，直接翻倍。

　　就連在場不少媒體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甚至忘記了如今還在直播，爆發出熱烈討論。

　　「堂堂聖階，怎麼可能被蟲族女皇控制？」

　　「難道現如今蟲族科技已經達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如果連海東青都被控制，那豈不是……」

　　面對無數黑洞洞的鏡頭，監察官適時展示了腦蟲的屍體，還有當初黑塔救援行動時，在軍艦上保留的手術視頻。

　　眾所周知，監察院代表著帝國最高公信力。他們展示的視頻，都是經過多次驗證推斷，證據確鑿後才會準許通過。

　　這也意味著，一旦證實，恐怕此案能成為帝國有史以來最大的冤案。但比起這個，更加讓人們感到恐慌的，是蟲族堪稱詭譎的手段。

　　海東青當年叛逃時已經是聖階中級，後續出現更是達到聖階高級，這樣的頂尖天賦者都能被控制，那人類還有什麼希望？

　　「請大家稍安勿躁。」

　　一旁的監察部官員適時出來打圓場：「根據監察部證實和帝國科學院研究，該腦蟲應當屬於蟲族培育出來的稀有物種，數量極少，不具有普適性。」

　　「是的，大家無需驚慌。」原含霜同樣跟著維持秩序：「這種高級腦蟲十分稀少，而且前提必須建立在一位剛好毀壞了腦域的聖階之上。眾所周知，聖階擁有強悍的精神力，有時候腦域甚至比身體更晚毀滅，所以該情況非常稀少，數千年也僅有一樁，不必為小概率事件感到驚慌。」

　　這麼一說，現場總算是安穩下來。

　　見總算平復秩序，原含霜又等了一會，這才將矛頭轉移。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黑塔。」

　　【黑塔？這又和黑塔有什麼關係】

　　【小原最開始就說了黑塔才是勾結蟲族的罪魁禍首，他們還做人體實驗】

　　【人體實驗？瘋了吧。不過黑塔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他們還會嘎人腰子】

　　【難怪小原一到三角星域，第一個上去就拿黑塔開刀，原來是這個原因】

　　【怎麼我感覺一點也不意外呢，當年帝國還會圍剿黑塔，後面沒工夫管之後，黑塔的勢力越來越大，都開到我家這種邊緣星來了，我當時就想，未來肯定要出事，沒想到他們那麼早就開始生起壞心】

　　另一位佩戴著監察院標誌的人員上前一步，切入光屏，進行各個階段的視頻取證展示。他們一言未發，卻從側面佐證了原含霜話語的真實性。

　　之所以在加冕後等待大半個月才召開新聞發布會，也是在等監察院履行驗證的過程，以達到一擊制勝的效果。

　　譬如現在，展示的便是原含霜親自潛入黑塔，在黑塔裡拍攝到的畫面。

　　穹頂大廳下一罐罐散發著微光的瑩綠色的生物實驗皿，走來走去的白大褂黑塔科學家，作戰會議上毫不避諱提到的蟲化藥劑，私底下用來進行各種蟲族基因實驗的模型組……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

　　「我的天，這太驚人了！」

　　「黑塔是魔鬼嗎，他們怎麼敢在人體身上進行這樣的禁忌實驗！」

　　與此同時，尉少元正在元帥室，焦頭爛額。

　　這場發布會的內容已經在星網上掀起恐怖的輿論風暴。

　　以宣傳部為首的帝國媒體機器，已經開始動起來，在星網上試圖控制局面。奈何原含霜特地打了個信息差，拿到監察院證據通過的聲明後，當即馬不停蹄召開新聞發布會，沒有提前給女皇派任何反應時間。所以即便他們想要控制局面，事到如今也沒有任何辦法。

　　原含霜本來就是故意的。

　　軒轅瞳被禁足無疑是件大好事，不能露面，意味著極大程度上限制了權力，她完全可以趁著這個女皇派反應不過來的時間多做一些動作。特地將新聞發布會選定在今天，就是因為三天後軒轅瞳將解除禁令，屆時想要推進將困難重重。

　　尉少元正在絞盡腦汁想辦法，忽然接到一個電話，面色一喜。

　　與此同時，就在原含霜想要繼續發言的時候，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忽然朝這邊跑來。

　　聚集在草坪上的帝國禁衛軍正想將人攔下，抬頭一看，發現這位竟然是國防部發言人，登時猶豫著放下了手。

　　「報告殿下，有緊急情況！」發言人氣喘籲籲，顯然在得到這個緊急消息後，便馬不停蹄地從外圍衝進了直播現場：「就在剛剛，黑塔方忽然宣布成立獨立主權國家！」

　　人群一片譁然。原含霜更是直接從發布臺上站了起來，面色冰如寒霜。

　　在這個她公開宣布黑塔陰謀的節骨眼上，黑塔毫無徵兆宣布建國。毫無疑問，這是對帝國赤裸裸的挑釁！

　　「並且、並且……」

　　發言人深吸一口氣，終於把話說連貫：「黑塔在宣布建國，黑皇帝稱帝後，第一時間宣布同蟲族進行友好建交！」

　　這一下，整個儲君殿面前的草坪上，連譁然都不存在了。

　　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震撼和不敢置信，心裡升起濃濃的荒謬。

　　「和蟲族建交？」

　　巫浩軒不敢置信：「黑塔腦子燒壞了吧？」

　　不僅僅是他，其他人也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

　　人類和蟲族的血海深仇延續幾千年，早已經達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在這種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下，竟然有一個人類組織宣布建國後，公開對蟲族表達友好，此情此景，堪稱荒謬了得！

　　「請大家冷靜，稍安毋躁。」

　　突發事情越多，原含霜反倒愈發冷靜。

　　雖然黑塔一系列舉措著實在她預料之外，但仔細想想，黑塔這樣，反倒坐實了她剛才發布會上公布的內容，明晃晃表明出同蟲族勾結的罪證，不需要再多費口舌取信於民。

　　最重要的是……誰說了只准黑塔主動出擊玩陰的？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明白了……黑塔狼子野心，特地選中這個時候和帝國叫板，但好在帝國已有預料。」

　　面對鏡頭，原含霜頓了頓，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我已經提前派遣軍團前往黑塔進行圍剿。」

　　說到這，她低頭點開手腕上的光腦：「啊，看目前的時間，應該已經開始交戰了。」

　　原含霜不忘謙虛一句：「此行我們準備還算充分，派出了兩大軍團，犯我帝國者，雖遠必誅，必叫他們血債血還。」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這是唱的哪齣，一道光屏便出現在空中。

　　光屏內顯示，數日前秘密出發前往執行秘密任務的兩大軍團已經抵達暗星附近，舷窗外便是目標所在。

　　第三軍團主控制室內，封柏和封元明正站在那裡。

　　退伍已久的封元明久違地穿上了軍裝，只為這期待了數十年，大仇得報，激動人心的時刻！

　　兩位第三軍團副官齊齊朝著上首敬禮，父與子眼眶不約而同地濕潤，聲音哽咽。

　　這一天，他們已經等得夠久了。

　　「稟告皇太女殿下，已抵達目的地，請指示！」

　　什麼？！

　　直播間前，眾人又是一愣一愣。終於在靜寂了數秒後，猛然爆發震天歡呼。

　　【霧草！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內嗎，小原！】

　　【我去，太特喵帥了，前腳黑塔騎臉咱們，後腳就被告知已經派出軍隊】

　　【這執行度，這敏銳度，速戰速決的節奏啊】

　　【黑塔，來戰！膽敢欺辱我帝國英雄，你們好大的狗膽，讓我們小原好好揍扁你們】

　　【笑死，敢在帝國眼皮子底下宣告建國，還敢和蟲族建交，我看黑塔是活膩了，果然，鐵拳這不就來了？】

　　所有正在觀看直播的帝國民眾，無一不是熱血沸騰，面露激動。

　　前腳被挑釁，後腳就一巴掌打回去。

　　誰也想不到，這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皇太女，竟如此殺伐果決，說一不二！

　　「看不出來，咱們皇太女竟然是位鷹派？」這番雷厲風行的舉措，讓不少帝國高層也頗為讚賞。

　　「鷹派好啊，帝國發展愈發偏向保守，老一輩好不容易給我們爭取到時間，就是需要一位鷹派繼承人，才能高歌凱進，不辜負帝國英靈們的殷切希望。」

　　誰也沒想到。在帝國沉寂了數年之後，又橫空出現了一位極富個人魅力的領導者。雖然比起老皇帝軒轅鼎巔峰時期還稍顯稚嫩，但那種運籌帷幄，雷厲風行的決斷力，讓不少在場老臣露出懷念的神情。

　　「我們帝國的未來，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雛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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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三章

　　原含霜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

　　既然已經向公眾展示了籌備已久的秘密活動，她便當即從新聞發布會現場起身，橫跨綠茵草坪，當即前往軍部大樓親臨指揮。其餘的發布會善後工作，全部都交給專人完成，不需要再操心。

　　陪伴在身後的牛湖立馬打著傘跟上。在全星際鏡頭下，皇太女的親衛隊們穿著清一色的黑色軍裝，寬肩窄腰，馬尾俐落，美觀與氣勢皆備，在朦朧細雨中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見狀，直播間裡的觀眾們依依不捨。

　　【啊啊啊可惡啊，為什麼指揮作戰不能直播，我好想看小原的英姿！】

　　【沒關係啦，雖然不能直播，但是可以去軍部官方蹲著，有新消息會直接通知】

　　【我估計黑塔人都傻了，剛宣布建國，結果後腳帝國皇太女的艦隊就打上家門】

　　【確實，笑死，剛才看指揮鏡頭，這回咱們帝國好像派出兩大艦隊，似乎除了廣團長以外還有隨行的聖階執行官，看來是對暗星圍剿行動勢在必得啊】

　　【真不知道黑塔怎麼敢的，還公開宣布和蟲族建交，我呸！】

　　直到發布會落幕，星網討論聲依舊居高不下，熱搜上同時掛著黑塔建國，海東青，腦蟲等字眼。足以證明這次等待了數十年，沉冤昭雪的發布會獲得的成功。再加上黑塔建國時機太過巧妙，反倒還誤打誤撞助攻了一把……雖說民眾想要完全消化接受這些還需要時間，輿論也需要時間做催化劑發酵，但一切都已經是原含霜和舊部最好的預料結果了。

　　望著黑傘邊緣外的薄薄細雨，原含霜忽然停下腳步，仰頭呼吸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遠處，巍峨高聳的皇宮殿宇被籠罩在這樣稀薄的雨霧裡，縹緲悠遠。

　　很多年前，她的媽媽生活在這裡，或許也曾看過這樣一場雨。

　　「五年了。」

　　「是啊。」落後幾步的牛湖穩穩地撐著傘，這位體格龐大，如同山嶽般堆疊的防禦系天賦者臉上仍舊殘留著興奮，和正在執行任務的第三軍團成員一樣，倍感恍惚。

　　「舊部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牛湖身後，其餘舊部成員們個個眼眶通紅。

　　原含霜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這些個極具分量的眼神。

　　「先不要這麼激動，還沒有結束呢。」她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沒錯。這次發布會最後塵埃落定的效果如何，還得看討伐黑塔的行動。黑塔的建國，讓本次秘密行動成為一把雙刃劍。既然已經公開，就必須贏得漂亮。」

　　隨行的楚暮和路笑笑跟在原含霜身後，一個捧著紙板，另一位捧著電子光屏，皺著眉查看帝國各部門匯總過來的最新消息，進行考量總結。

　　「是的。」遠離媒體之後，原含霜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淡下，眉心浮起憂慮。

　　雖然星網輿論短時間被壓下，但黑塔建國，著實是一件棘手事。

　　如果處理得好，原含霜甚至可以以這件事為基礎，繼續狂攬支持率，甚至嘗試動一動軍部大權；但若是處理不好，不僅民眾輿論受損，還會給女皇派遞上話柄，甚至動搖方才發布會的內容，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必須要贏，還得贏得漂亮。

　　可想而知，軒轅烏要看到這條消息，估計得氣得夠嗆。

　　「不用太過擔心。」路笑笑忽然小聲道：「這次行動我們計劃了這麼久，就連諸葛主席都說，能有八成成功率，打黑塔一個措手不及。」

　　「這樣當然最好。」

　　這麼說著，一行人走進了軍部大樓。

　　整個帝國的軍事中心通體呈銀色，分為地下部分和地上部分，其中佔比約為7：3，周身昂貴的古遺蹟材料製成，在紅色級別的軍事打擊下仍舊可以做到巋然不動。

　　「殿下，日安。」

　　「殿下！」

　　從這裡走到軍部頂層的帝國主指揮室，一路上碰面的軍人都立正朝她行禮。原含霜拿出了這大半個月惡補禮儀的成果，皆是頷首致意。然而打招呼的人越多，她眉頭反而愈發緊蹙。

　　「去提前通知主指揮室的人，免去行禮。圍剿在即，不需要這種虛禮來點綴。」

　　拜提前通知的福，她踏入指揮室後，那些坐在光屏面前飛快處理緊急要務的軍部官員們仍舊著手於自己手頭上的工作，整整三層樓打通連接而成的區域全是忙碌的聲音，彷彿沒有察覺到來人。只有書記官拿著整理好的數據，忙不迭迎了上來。

　　「殿下！這些是黑塔在十五分鐘內宣布的全部信息。」

　　黑塔之所以蟄伏多年，也是因為沒有同帝國對抗的實力。

　　在他們宣布建國的剎那，神聖西邑夏帝國這個龐大的機器便開始運作起來，各個部門齒輪嚴密契合，從多方面多個渠道調查事情起因。

　　國防部發言人只是將這個突發信息傳達，事實上，獨立建國從來不可能倉促。或者說，為了這個目標，黑塔已經準備了很多年。原含霜雖然驚訝，但一路上細細想來，當初她潛入黑塔時，確實就已經初露端倪。

　　先是老生常談的，關於黑皇帝和黑太子的稱呼問題，再就是暗星上面堪稱國防級別的防禦設備以及武器儲存。再者，黑塔想要成為獨立主權國家，不可能只拿自己那顆星球一畝三分地宣告獨立。在他們宣布建國的剎那，北江星系裡埋伏多年的反叛軍也同時發起政變，奪取明面上的大權，宣告脫離帝國，依附黑塔。

　　「我們發現，早在一年前開始，黑塔就已經有準備，有預謀地開始將他們的產業，從各個星球上的黑街上轉移走。」書記官道：「他們按照輻射程度進行撤離，最先撤離的是中央星系黑街，慢慢輻射到帝國邊緣，如今基本已經撤得差不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原含霜才能在皇儲爭奪賽時成功打劫位於帝國邊緣的三角星域黑街，那裡原定屬於最後撤離的位置。

　　「在暗星內部，支持黑塔建國的人不在少數，他們本就是帝國和聯邦的逃犯，多數為窮兇極惡之輩。」說到這裡，書記官深吸一口氣：「這群人根本不明白和蟲族合作的後果，蟲族和人類要能達成友好關係，根本不可能打幾千年。」

　　黑塔建國消息公布後，星網上99.9%的評論都是一邊倒的怒罵，但也擋不住有人就是沒腦子，在黑塔強大的輿論攻勢下認為人類能和蟲族握手言和。

　　原含霜一目十行瀏覽完畢：「看來他們果真蓄謀已久。行，我知道了。」

　　她將文件遞給書記官：「本次行動不容有失。打開中央大屏，我要直接連線第三軍團和第七軍團，在後方進行實地指揮。」

　　「是，殿下！」

　　一聲令下後，主指揮室當即動了起來。

　　數千位軍部文員的操作下，一幕幕大屏展開，無數塊控制板鋪陳而來。訊號通過虛幻的光網傳播，迅速連結兩艘軍艦上的外景設備。

　　「粒子連接器調試完畢。」

　　「測距沒有問題。」

　　「開啟全景指揮模式！」

　　頃刻間，無數綿延的光影剎那在主指揮室中組合定型。原先冷硬的軍部地板和天花板被這模擬而成的全息數據所更替，模擬出宇宙遨遊的概念。

　　視野內，軍部大樓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宇宙。

　　不遠處的地方，暗星矗立在那裡，前方正在進行劇烈交火，數艘軍艦懸浮在黑色幕布的星海之中，璀璨的雷射束線從兩軍陣營中衝出，赫然展現出戰爭前線的場景。

　　書記官陪伴在原含霜身側，低聲為她進行講解：「帝國軍艦上有特質的塗層裝置，隨時可以將最前線的消息同步傳遞到中央主控制室，以便掌握前線戰場最新動向。」

　　「嗯。」原含霜點點頭，踱步走到指揮室中央。

　　軍部當然不止這一個指揮室，相同等級和規模的指揮室有不下十個，但主指揮室向來是其中最重要的，平日這裡更多作為一個監管中心使用，非大規模戰役或儲君，皇帝親臨不動用。

　　通過全方位無死角模擬屏，能夠清楚看到，在這段時間裡，暗星面前的戰役已經打響，第三軍團架起對星武器，試圖瓦解暗星上空的防禦。

　　「冕下！帝國軍團忽然出現在暗星外圍！」

　　事實上，正如同星網網民猜測的一樣，驟然檢測到暗星外圍神不知鬼不覺出現的帝國兩大軍團，暗星監控人員簡直跟見了鬼一樣，差點沒嚇到心臟驟停。

　　原本按照暗星的計劃，在宣布獨立建國後，他們就差不多能遷移到蟲族主巢星域外圍，遠離帝國疆域，再慢慢用各種軟性手段，從內部分裂帝國。

　　但蟲族因為在關卡入侵戰役時察覺到原含霜身上吞噬蘋果，並且身為完美品的氣息，早早地就把主巢星域遷到了遠處，打定主意在蟲族女皇沒有甦醒之前苟起來，負責接應的蟲族需要數日時間才能抵達暗星。

　　結果就在這時，帝國軍團先一步到了，這如何不讓人感到膽寒？！

　　「第三軍團和第七軍團全員抵達！還有皇儲的親衛隊！」

　　消息一條條傳來，足夠要人內心發冷：「聖階來了至少三個！」

　　「怎麼辦！」

　　暗星監控室內一片慌張。

　　剛開始，這群黑塔員工還在為黑塔建國歡呼雀躍，祝賀他們終於脫離帝國，成功走上人生巔峰，結果不到十五分鐘，便一個個如喪考妣。

　　「先開啟矩陣防禦！直屬軍隊呢？讓赤級成員去軍港帶隊！」

　　好在黑塔奉行高壓政策，想來訓練有素，即便人心惶惶，效率也不會慢下來。

　　黑塔指揮一鼓作氣發出數十條命令，將整個暗星所有的安保措施全部打開。但他心裡清楚，黑塔就算暗地裡發展了這麼多年，雙方仍舊兵力懸殊，這麼和帝國耗下去，他們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現在本不是公開和帝國攪拌的事跡。

　　真正給黑塔建國底氣的，是蟲族。

　　「快去請示冕下，蟲族援軍若是還不抵達，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望著窗外虎視眈眈的帝國軍隊，黑塔指揮面色沉凝。

　　和帝國軍團打消耗戰無異於等死。還不如指望一下援軍。

　　與此同時，中央星系主指揮室內，原含霜看完前線移交過來的數據，腦海中有了的大概的方向。她頓了頓，紅眸銳利，向所有正在等待的帝國軍人發出了第一道指令。

　　「強攻，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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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四章

　　「強攻，速戰速決！」

　　簡簡單單幾個字，即便在數千萬里外，經過電波處理，仍舊隱含殺伐果決之氣。

　　親耳聽見皇太女發出這樣的指令，對象還是愚弄了帝國數十年之久，栽贓陷害帝國英雄的罪魁禍首，所有將士心底在燃燒著怒火的同時，也不免升起強烈的戰意。

　　「戰！」「戰！」「戰！」

　　「將勝利獻給皇太女殿下！」

　　一時間，浩瀚的星海中，帝國軍人的怒吼彷彿匯聚成一股被擰緊的繩，掀起的氣勢以及萬眾一心的信念，可謂極其罕見。即便是帶兵多年的將領，也鮮少見得如此高昂士氣，不由露出訝異神情。

　　銀星號控制室內，諸葛辭擰緊的眉宇鬆開些許。

　　就在剛才，暗星試圖發出無線電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是打算拖延時間。但很可惜，原含霜不吃這套。

　　原含霜自己都在黑塔工作過，對黑塔幾斤幾兩的程度心裡有數。這個組織的確可怕，他們搞陰謀絕對一把好手，以黑皇帝為首，將帝國玩弄於掌心；可他們正面對敵實力卻是最大的硬傷點，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躲躲藏藏不敢和帝國叫板。

　　新仇加上舊怨，成為皇儲後，原含霜第一時間動用自己能夠調動的最大軍權，跟推土機一樣推過去，給爸爸報仇。走之前還同兩軍團指揮和諸葛辭千叮萬囑，去了別和他們廢話，上去就是幹。

　　「我就知道，原主席成了皇太女後還是這個風格。」學院團成員都有些無奈。

　　「確實，一言不合就是幹……哈哈。」

　　當初他們在學院排名賽上深受其害。後來在第二階段團隊賽前好好花費時間研究過銀星第一階段的錄像，才知道他們確實輸得不冤。

　　因為銀星他們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這樣強烈的泥石流風格，也被原含霜帶到戰場上。

　　——現在看來，效果拔群。

　　帝國皇儲一聲令下，兩大軍團莫敢不從，當即跟打了雞血一樣開始了猛攻。其中又以第三軍團為最，特別是衛溫偉，一反當初皇儲爭奪賽時消極怠工，暗中觀察的模樣，明明是個後排，悍不畏死地衝到最前面。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因為海東青的叛國罪名即將被洗刷，這位第三軍團軍團長有愧於皇太女一家，卯足了勁用這樣的方式在表達自己的悔恨。

　　軍部大樓如今已經進入指揮戰鬥狀態，整個中央指揮室都被封鎖起來，門口有拿著武器槍枝的皇室禁衛軍正在輪值看守，面色冷肅，拒絕一切閒人免入。

　　皇儲親臨，民心所向，又是第一次指揮，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上前干涉。

　　就連智械執行官也沒有要插手的意思，非常爽快地放權，壓根就沒出現，一副委委屈屈默許的態度。中立派就算表面上再不想引起爭端，但難免偏頗，政局老手們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尉少元在元帥室內，不甘心地看了中央指揮室一眼。

　　自從當初捉拿原含霜失誤，爭奪賽又接連失利後，他在軍部的權力已經被分得很稀薄，再加上皇儲加冕，帝國政界呈現雙足鼎立之勢，這個位置已然坐得不穩。

　　「隨時關注皇太女那邊的動向。」

　　「是。」

　　品嘗過權力的人，自然不會想要跌回原位。

　　此時此刻，他必須抓住一切可利用消息，才能穩住自己在女皇派內的地位。

　　然而就連尉少元也沒想到，在下達關注動向的命令後，傳來的延時匯總軍報一封緊接著一封，中間有些間隔甚至不超過十分鐘。

　　「帝國兩大軍團向暗星發動對星武器打擊。」

　　「第一層矩陣防禦被瓦解。」

　　「暗星軍港遭到廣霧燃團長帶隊猛攻，損毀率達60%。」

　　一封封加急軍報送至元帥室，毫不拖泥帶水。

　　身為帝國元帥，身旁自然不乏參謀一類的角色，看見這些延時數分鐘後送達的軍報，不免出現愕然。

　　「皇太女下的是猛攻的命令？」

　　「她瘋了？！黑塔立國，但裡面還有不少灰色勢力，她不考慮輿論影響？」

　　按照他們原先所想，黑塔既然已經宣布立國，帝國軍團抵達後應當將其命脈封死，來一個甕中捉鱉，再等挨個攻破後清算，這樣也更符合常理。

　　誰能想到，這才半個小時過去，暗星就快在兩個帝國軍團下的猛攻裡節節敗退，已露頹勢。在場參謀團都是身經百戰的角色，怎麼看不出來，除非是不計後果的猛攻，否則絕無可能取得如此成效。

　　——這波圍剿，皇太女籌備已久。

　　剛好又帶上了第三軍團這個全員莽夫，只聽少主命令的麾下軍團。兩大軍團火力全開，暗星節節敗退。

　　「難道她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然連黑塔建國的事情都預料到，還帶上了對星武器和幾位聖階？」

　　幾位參謀面面相覷。他們實在無法解釋，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湊巧的事。

　　就在此時，又是一封急報傳來。

　　「報！」

　　這次前來傳話的甚至不是通過軍部內網，而是專人呈遞，足以見得事情之大。

　　「暗星內部有人掀起反叛，接應外來的帝國軍團！」

　　就在五分鐘之前，前線戰場忽然陡生變故。

　　原本雖然面臨兩大帝國軍團打擊，但不管怎麼說，黑塔多年底蘊仍在，在原含霜並未親臨前線的情況下，撐到蟲族大軍前來支援，勉勉強強能行。

　　結果就在這個關頭，黑塔內部忽然出亂子了。

　　一隻巨大的銀翼白隼真身猛然亮起，一部分暗星人毫無徵兆地掀起了反叛。他們迅速奪取了控制者，放倒在各個崗位上備戰的黑塔後勤人員，然後迅速操縱黑塔內部系統，試圖瓦解防禦，將帝國軍團放進來。

　　戰場上向來瞬息萬變，交戰時根本容不得多想。

　　幾乎是在矩陣防禦減弱的剎那，便被諸葛辭捕捉到。

　　「西南方位，三十五度角，中央（23，47）號坐標，集中打擊。」

　　緊隨其後的，是衛溫偉組裝完成的殲星炮。

　　亮藍色的光芒閃爍而起，直接撕裂了最薄弱處的矩陣，將周圍那個黑塔花費大力氣修建的矩陣塔擊得粉碎。

　　「防禦層破了！」

　　「衝啊！！！」

　　戰爭前線的軍人們高歌猛進，一路往前衝，坐鎮帝國後方主指揮室內的人卻有更多的時間和餘地看得分明。

　　「應當是聯邦五大家族的人！」書記官站在原含霜身旁，低聲猜測。

　　主指揮室內，所有人都是一臉喜色。他們原先預計，拉滿火力也需要一個小時才能解決黑塔矩陣，沒想到竟然有打入敵人內部的好同志。

　　「肯定不是黑塔員工。」原含霜凝視著全息投影上那顆星球，眼眸閃過沉思。

　　這群忽然反水的人當然不是黑塔員工，畢竟以黑皇帝超強的控制欲，每個黑塔員工身上不僅植入定位器還有監視器，甚至還有微型生物炸彈。他們甚至不是暗星的人，而是後期被威脅著加入黑塔的聯邦家族成員。

　　聯邦五大家族，也就顧家和故家聽見風聲跑得最快，捨棄了自家不少產業，斷尾求生，別提有多悽慘。沒想到峰迴路轉，在原含霜身上押寶成功，目前這兩個家族已經正式向她投誠，等日後她登基，分裂已久的這兩大公國便會回歸帝國，接受分封，也算自聯邦脫離帝國後再度回歸的一樁難得美事，足以記入帝國史冊。

　　可留下來的三個聯邦家族可就慘了。

　　骨秋竭盡全力，頂著黑塔的追殺加入原含霜陣營，帶來的消息，卻是三大家族已經被黑塔所控制的噩耗。後來他同骨家斷聯許久，只知道自家父親骨大公在黑塔病逝的消息，沒想到今日攻打暗星的關鍵時刻，骨家竟然會站出來反水！

　　「骨秋！」隊伍頻道內，易陽雲只來得及說一聲，便看見那道穿著黑雲套裝的敏捷系身影一閃，率先衝入黑塔內部。

　　「老易，你別去，我來。」顧北風拉住了他，同時身上孔雀光芒一閃而過，拷貝到了骨家銀翼白隼的技能，緊隨其後跟了過去。

　　隊伍內學院眾人見狀，迅速將這個缺口補上。

　　他們從爭奪賽開始訓練，到現在已經完全成了一支配合嚴密的小隊。

　　邊宇一邊揮拳一邊疑惑：「咱們和骨秋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看他這麼著急，連身影都不隱匿了，直接衝過去，完全不像他們骨家的殺手風格，咋回事啊？」

　　「剛剛黑塔反水的人肯定和他們骨家有關。」雖然不在後方，沒有接收到最新消息，但這一切當然難不倒帝國軍校三人組內的隱藏智囊華豐：「行了，在戰場上呢，認真點，準備過去接應骨秋，別閒聊了。」

　　「好好好。」

　　發生這樣的事，這下尉少元怎麼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必須去一趟宮裡。」

　　兩大軍團圍剿暗星的行動結果如何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大獲全勝之後原含霜的支持率勢必再度上升一截，屆時本就風頭正盛的支持率定然直接飛到無兩。再加上她超絕的天賦，怕是會威脅到女皇地位。

　　事實上，擔心這點的人遠遠不止尉少元一個。

　　他進入皇宮之時，看見好幾位女皇派的大臣也在急匆匆往宮內趕。

　　皇太女這邊做出如此大動靜，先是毫無預兆就召開新聞發布會，公布了那樣一個石破天驚的內容；而後又是入主軍部，親自指揮，雷厲風行。一套組合拳打下來，時間竟然不超過三個小時。現在星網上的輿論完全被炒了起來，所有帝國民眾們都翹首以盼，等待著前線的好消息。

　　「唉，如今有各個部門，還有中立派盯著，又不可能公然對儲君出手」

　　「陛下還有三天才能取消禁足，到底還是被供奉殿敲打影響到了。」

　　「目前的輿論情況來看，對我們非常不利，海東青洗脫罪名恢復，對皇太女派又是一大助力，屆時恐怕我等將舉步維艱。」

　　「皇太女派最近可謂風光無限，中立派也不給個明確態度，近來他們對皇太女派投誠，估計是為了帝國維穩，又向咱們撥了些好處。」

　　要是平常，尉少元還有心情和這群同僚們討論一下。但今天事態過於緊急，他沒有討論的心思，快步朝著皇帝寢宮方向趕去。

　　外邊發生這麼大的事，就算處於禁足狀態，軒轅瞳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她很早就起身，在寢宮偏殿的會客室內等候，並且緊急傳喚了監察院的人。

　　不管怎麼說，監察院院長還算女皇派的幕僚，是她費盡心思推上去的人，結果到頭來連風聲都沒露，就被原含霜召開了新聞發布會，無異於當眾打臉。

　　很快，杜明琴就趕來，手裡還提著個文件袋。這位監察院院長和尉少元的情況差不多，也是乘了女皇派的東風才能坐上這個位置，平日裡對軒轅瞳莫敢不從。

　　「陛下，這些便是皇太女那邊提交給監察院的證據的複製件。」

　　她深知本次出現重大事故，責任在自己，於是當即拿出請罪的態度，半跪在地。

　　軒轅瞳沒有搭理她，而是冷冷地指使侍從將文件袋拿過來。

　　自從試圖拿下原含霜結果反被供奉殿禁足，自己兒子又在加冕儀式上當眾宣布臣服於後，軒轅瞳性格愈發喜怒無常，乖張不定。

　　誰也不曾料到，就這麼幾步路的功夫，又有一封前線急報傳來。

　　「報！帝國兩大軍團已破開暗星防禦，聖階廣霧燃一劍切開了黑塔頂層。」

　　愣是誰也沒想到，曾經慘遭原含霜毒手的黑塔，這次又被帝國軍團給嚯嚯了，可謂是多災多難。

　　傳遞消息的幕僚道：「第三軍團特意帶了盞大型探照燈，不知道為什麼，在切開黑塔頂層時，還特意帶了專業的錄像設備……」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匆匆趕來的宣傳部部長打斷：「陛下！第三軍團官方忽然在交戰期間通過星網發布了一段視頻！」

　　尉少元在一旁聽著，心驚的感覺越盛。

　　本次新聞發布會和黑塔圍剿，足以見得皇太女的雷霆手腕。一個個緊急情況接踵而至，根本就是故意不給女皇派任何反應和插手的時間。

　　想到這，他又開始萬分後悔自己之前為什麼想不開要衝在最前面得罪原含霜。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風水輪流轉，日後難免被針對。

　　就在偏殿內眾人心情各異時，宣傳部部長打開了光腦。

　　屏幕內顯示的畫面，赫然是兩軍激烈交戰的場景。

　　廣霧燃手中灌注了聖階全力的一劍有如煌煌白晝，刺穿了紛飛戰火，猛地朝著那棟整個暗星最權威，最有氣勢的建築而去。

　　緊接著隨即而後跟上的，是猛然打開的大功率深空探照燈。

　　不明事理的黑塔員工還以為帝國研製出了新型雷射武器，有些蟲化程度更深的員工，當場就在這樣的超強光束下灼傷了複眼，哀嚎著捂住眼睛。

　　「快！攔下他！」赤級員工面色一變，當即對上。

　　暗星的主體結構進行過加固，這一劍倒是做不出當初原含霜帶著爸爸逃離時鬧出來的巨大動靜……但無所謂，畢竟原含霜的目的，從來也不是這個。

　　在探照燈下，一切的黑暗無所遁形，高密攝影儀器在戰場後方運轉，拉長了數千數萬倍焦距的鏡頭，輕輕鬆鬆將某個習慣於隱藏在黑暗裡的人照得分明。

　　這是黑皇帝曾經用在海東青身上的一套，如今被原含霜如數奉還！

　　看見那張臉的剎那，軒轅瞳面色一變，手中杯盞猛然掉落。

　　滾燙的熱水濺落了她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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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五章

　　「陛下！」

　　「陛下，您的手！」

　　皇室寢宮內，登時陷入一片兵荒馬亂。

　　雖然大家都是來請罪的，但在座各位拍馬屁的功夫都不差，要不然也不會明明酒囊飯袋德不配位，卻能在女皇派裡混出點名堂來。

　　然而軒轅瞳卻彷彿沒有聽見般，無視了自己那隻被滾燙熱水弄到起泡的手背，直勾勾地盯著光屏上的畫面，瞳仁幾乎縮成一條駭人的細線。

　　侍從官跪在地上幫軒轅瞳擦拭，她本人卻像被定住一樣，死死地看著光腦投射出的屏幕，或者，更準確地說，盯著黑皇帝那張臉。

　　為了這次黑塔圍剿行動，原含霜足足準備了大半個月。她一開始並不知道黑塔會宣布建國，所以她給兩大軍團發布的第一指令，其實是弄到黑皇帝的正面錄像照片，這樣才好結合新聞發布會一起，為爸爸洗脫罪名。

　　沒想到黑塔在這個時候宣布建國，這才讓她調整了戰略方針，轉為集火強攻。對於向全星際揭開黑皇帝這個陰險小人的面目，她勢在必得。

　　當初兩大校區入侵事件時，黑塔費盡心思布局，就為了將穿上蟲族巡察使黑袍的海東青暴露於帝國民眾眼前。這次，原含霜也費盡心思布局，就是要黑皇帝好好嘗一嘗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的滋味！

　　廣霧燃和第三軍團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

　　一個人揮動光劍，艦隊打開遠光探照燈，直接將黑塔頂端被削開的黑穹頂大廳照得無所遁形，配合著聖階執行官利用氣壓掀起的罡風，霎時間將白骨王座上那道人影的兜帽掀開，一覽無餘。

　　交戰雙方戰火紛飛，唯有這裡光源匯聚。

　　很顯然，這猝不及防的打光，讓黑皇帝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調整動作，甚至還饒有趣味地將手繼續搭在白骨王座上，絲毫不在乎地挑了挑眉，一點也沒有要掩飾自己真容的意思。

　　前線戰場還好，帝國軍人們訓練有素，將專注力集中在接受命令和對戰上，不會東張西望，自然沒有察覺。但正在軍部大樓，時刻監控前方戰場瞬息萬變局勢的中央指揮室內，眾人皆是大吃一驚。

　　「什麼？那張臉……」

　　「難道是海東青，怎麼可能？！」

　　「不，不對，我曾經見過海團長，和那個人身上的氣質截然不同！」

　　在看清楚黑皇帝的真容後，指揮室內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全景指揮模式不會遺漏戰場上任何一個細節，更何況這本身就是原含霜安排這齣好戲的根本目的。

　　「不，當然不是海東青。」原含霜放下手裡的茶杯，淡淡地道：「在監察院下達無罪證明後，父親已經被送入赤金醫療艙進行治療，如今正位於科學院重症監護室。」

　　沒有人會質疑皇太女的話。再加上在場不乏有舊部或是曾經同海東青相處過，上了年紀的軍部高層。雖然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他們一樣能輕易分辨出，屏幕裡這個笑得邪肆惡意的人，絕對不是那位心懷天下的帝國英雄！

　　正因如此，他們心底不約而同升起一個疑問。

　　這位和海東青擁有一模一樣面孔的黑塔主人又是誰？！

　　「這也是我決意開展黑塔圍剿活動的根本原因所在。」

　　原含霜笑了：「若非親眼所見，恐怕全帝國都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一個從長相到DNA，甚至是指紋，都一模一樣的人。就算是雙胞胎也做不到這點，對吧。」

　　說完，她輕輕按下耳麥：「可以開始了。」

　　中央指揮室內正在經歷一場風暴，由路笑笑負責的後勤工作同時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在這位前舊東方學院軍師的策劃和指揮下，第三軍團通過官網發布了一段視頻，裡面分別是同一時刻裡，海東青在帝國科學院內接受治療的畫面，以及前線交戰拍攝到的場景。

　　發布會結束還沒多久，輿論正在發酵中。

　　星網本就高漲的熱度再次迎來一波井噴。

　　【什麼玩意，我眼睛瞎了，兩個海東青？？？】

　　【難道只是長得一樣？人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距離那麼遠的地方】

　　【我去，怎麼回事，總感覺背後有陰謀的氣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小原在新聞發布會上也沒講啊！我好無助！】

　　【沒錯我就像一個在瓜田裡跳來跳去的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條條評論，瞬間就突破了七位數，向著八位數狂奔。

　　看著星網極速飆升的熱度，宣傳部部長聲音都在發抖：「這這……」

　　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們並不關注。可如果原含霜真的洗清了海東青身上的冤屈，對女皇派來說，不僅帝國公信力受損，就算軒轅瞳解除禁足，也不可避免落於下風。

　　「這樣下去，局勢將對我們非常不利！」

　　偏殿會客室內，女皇派成員心急如焚。其中好幾位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尉少元。

　　軒轅瞳仍舊坐在那裡，甚至連皇室醫生治療她的手都充耳不聞，翻來覆去將那段簡短的視頻看了三遍後，垂首翻開了杜明琴帶來的，原含霜向監察院提供的資料。

　　若是放在往常，脾氣不算好的女皇定然已經大發雷霆，今天這樣反常的場景，反倒要人感到一陣風雨欲來的的壓抑感。

　　就在此時，元帥光腦忽然震動一下，提示再度收到戰報。

　　「蟲族前來支援，利用星域牽引力，試圖將暗星帶走。兩方陷入激烈交火中。」

　　眾所周知，天賦者抵達聖階後，便算是脫離人類範疇，身體同宇宙之力共鳴。強大的天賦者合力之下，甚至能夠改變星球引力，當初帝國便是使用這樣的方法，將聯邦主星和帝國首都星安置在一起。

　　人類可以，完全依靠肉體實力的蟲族自然也可以。它們甚至還能利用牽引星球的高科技裝置隨便改變蟲族主巢星域所在的位置，如今想要帶走暗星，倒也不是一件難事。難怪即使被帝國打到家門口，黑塔頂都被削了，被一把掀了馬甲的黑皇帝還表現出那麼遊刃有餘的模樣。因為他早有退路。

　　「暗星竟然真的同蟲族合作了。」遇到這種人類生死攸關的問題，宣傳部部長不免轉移注意力，心情沉重。接二連三的噩耗，內憂外患，星網輿論，讓他束手無策。

　　「陛下，您看……」消化完最新消息後，尉少元終於開口。

　　沒辦法，他的資歷最老，遇到事情還是得他來。

　　不料他剛剛說完，軒轅瞳就淡淡地開口。

　　「出去。」

　　偏殿內眾人一致露出詫異的眼神。

　　隨侍官大著膽子道：「陛下，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若是再不加以干涉，恐怕皇太女那邊……」

　　「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出去。」

　　軒轅瞳的話依舊平淡，冷靜。但伴隨著她的話語，聖階磅礴的氣勢驟然在空氣中壓縮，那些無形的空氣化作黏稠的水液，環繞在人周身，寬敞的會客室內每個人都在頃刻間感受到了那瀕臨極限的壓力。

　　這下沒人吭聲了，所有人垂首行禮，默默退下。

　　一直走出去許久，杜明琴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心有餘悸：「陛下方才那是……？」

　　他們見過軒轅瞳氣得怒髮衝冠時，將辦公桌上所有東西掃落的畫面；也見過軒轅瞳在壓抑不住怒氣時，聖階氣勢爆發直接震碎議事廳玻璃的場景。可那些場景說到底都只是怒氣外露，遠遠沒有今天這樣壓抑著的十分之一可怕。

　　「不該問的不要問。」

　　尉少元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今天進入偏殿後的舉措，著重回想軒轅瞳的異常是何時出現，再結合一些以前捕風捉影的傳聞，登時被自己的所想驚出一身冷汗。

　　他撂下這麼一句後快步離開，彷彿身後追著洪水猛獸，留下一眾面面相覷，疑惑不解的同僚。

　　另一邊，處於漩渦中心的人已經將所有人趕出了皇宮偏殿。

　　當這裡什麼人也不剩下，門被小心翼翼地拉上後，所有的燈盞瞬間裂得粉碎。

　　剎那間，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沒。

　　軒轅瞳坐在最中央的座椅上，像一尊無言的雕像。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她瞳孔邊緣已然滲血，搭在扶手上的指尖顫抖。

　　原含霜向監察院提交的證據已然十分明顯，光明聖殿一直在利用金蘋果對天生持有雙面擬態的天賦者進行造神實驗，將他們強行分裂。

　　——而海東青，正是其中一員。

　　原來，海東青被強行分裂成了兩個人。他們有相同的外貌，相同的DNA和指紋。

　　多麼不可思議，卻不由得讓軒轅瞳心底升起一個極其荒謬，又不敢置信的想法。

　　人人皆知，帝國第三公主同海東青是一對神仙眷侶，當年海東青頂著帝國天才的名頭從銀星學院畢業，而後加入軍部，在數次戰役中大放異彩。後來在某次典禮上對帝國第三公主一見鍾情，開啟一段轟轟烈烈追求帝國公主的生涯，最後抱得美人歸。

　　但鮮少有人知道，更早遇見海東青的人，並非第三公主。

　　——而是軒轅瞳。

　　她比軒轅初雪更早認識海東青，甚至更早接受他的投誠。他們某次無意在帝國最邊緣的戰線上相識，萍水相逢，在老套的英雄救美戲碼下，萌生出曖昧情愫。

　　軒轅瞳永遠記得，在自己身為一介不起眼的皇女時，帝國最耀眼的天才在她面前跪下，用騎士禮儀輕吻著她的指尖，聲音低沉，包含蠱惑。

　　「你並不比你任何一位兄弟姐妹要差，你明明有著無可比擬的才能，不應擁有這樣被忽視的命運。去抗爭吧，我永遠為你而著迷。」

　　這句話，彷彿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了多年來被軒轅初雪光芒遮蓋的野望，讓軒轅瞳枯寂的心裡頭一回生起對命運不公的反抗。

　　可要軒轅瞳更恨的是，這個人在給了她希望後，忽然不辭而別。

　　再次和海東青相見，對方故意對她視而不見，甚至裝出一副不認識的模樣，讓她在宴席中當眾出醜，不得不頂著所有人嘲諷的視線狼狽離席。而海東青本人，卻在毫無轉圜餘地拒絕她之後，轉頭高調宣布追求第三公主，宣誓效忠。從此成就一對人間佳話，強強聯合。

　　以軒轅瞳的驕傲，在遭受第一次拒絕後，她便再不可能說出曾經相識的話來。

　　歸根結底，她只能算這個故事裡連名字都沒有的小丑。正因如此，她痛恨海東青，痛恨他的背叛和虛偽。但她更痛恨軒轅初雪，從小到大，第三公主從來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地位，權力，甚至是一個卑躬屈膝的男人。

　　事到如今，軒轅瞳已經不敢去猜這個可能性。因為如果一旦成真，那些多年來的刻骨恨意和針對的由頭，都彷彿成了一紙空文。可越是回想，她越是想不起，幾十年前月光下那位帝國天才，臉上掛著的到底是綿綿情意，還是獵物落網的刻骨譏諷。畢竟在刻意的偽裝和接近下，太難分辨，反倒要刻意去回憶的人重新沉入數十年前不願回憶的泥潭，幾欲作嘔。

　　「為什麼。」和十多年前那個遭受背叛的夜晚一樣，彷彿抽空力氣般，軒轅瞳癱倒在椅子內，喃喃自語，「所有人都在欺騙我。」

　　她已經五十幾歲了，聲音卻同二十歲的她重疊在一起。

　　同樣也是不甘的怒火，充滿迷茫，痛苦，彷彿困獸發出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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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六章

　　今天的天氣並不很好，狂風驟雨，電閃雷鳴。

　　在一道眩目閃電過後，黑茫茫的天空被劃為涇渭分明的兩半，亮如白晝。

　　光明聖殿，教皇寢殿內。穿著一襲白袍，雙手交叉疊放在胸口位置的銀髮教皇驀然從睡夢中驚醒。胸口起伏，靜默數秒後，他終於撐著床榻起身，任由汗濕的長髮從肩頭瀉落，在袍角上暈出一片水漬。

　　「啊……」他抬手，抵住自己眉心，神色滿是苦惱。

　　樓迦又做夢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自從另一半陰暗面的靈魂焚燒自己，自願回歸本體以後，噩夢便如同跗骨之疽般那樣冒頭，陰魂不散。若是平日氣候還算溫和的夜裡，倒不常做夢，但越是遇到這樣的雷雨夜，越是糾纏不休。

　　譬如方才。

　　夢裡一片黑暗，到處折射著瑩瑩綠光，巢穴四周的龐大骨質層裡流淌著蟲族賴以為生的維生毒液，仿生組織心跳般鼓動，為這昏暗的手術室內更添一份詭謐。

　　鮮少有人類到達這裡，但只要是天賦者，都不會認錯四周那些掛在巣壁上的層疊蟲影，更不會認錯周圍那些天然帶著畸形色彩的高尖蟲族儀器。

　　夢裡，迦樓躺在最中央的實驗手術臺上，接受著蟲化實驗。

　　按照常理來說，被黑皇帝控制的傀儡，應當失去全部意識，陷入似醒非醒大夢一場的混沌狀態。例如當時暗部部長佟鴻解除控制後，就完全失去了被控制期間的記憶，莫名其妙從一個微不足道的暗部部員成為了暗部部長，黑皇帝親身打工，讓舊部含淚增添一員大將。

　　但神話擬態不同。

　　黑皇帝自己也是神話擬態，操縱神話擬態無法做到精神控制，只能植入命令。這就導致了迦樓偶爾會從控制中甦醒，可他卻不像原含霜那樣服用了更多的蘋果，擁有更高的權位，掙脫不了黑皇帝聖階中級的控制技能，只能在偶爾的清醒中，渾渾噩噩地，被動地承受這場永無止境的蟲化實驗。

　　毫無疑問，這是一段極其痛苦，宛如深淵般的記憶。

　　因為從蟲洞中離開後，原含霜的狀態肉眼可見地不好，雖然在人前還是那個太陽般耀眼的皇太女，但高處不勝寒，有些東西註定只能背地裡躲起來療癒。

　　樓迦不能視物，但他卻敏銳地察覺到這點，一直在盡自己所能陪著她，並沒有多問。他知道迦樓當初助她逃出暗星，而後被黑皇帝押入黑塔地牢，最後被控制後又變賣給蟲族，設下一個誘餌圈套，進行蟲化實驗。卻是沒想到，親身體驗這段殘留在靈魂深處的記憶，竟然這般痛苦。

　　被噩夢一打岔，樓迦也睡不著了。

　　他起身從一旁拿起外袍披上，安靜地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外面的雨。

　　這樣的雨，曾經迦樓或許也在無數個夜晚，於倒影聖殿的窗內看過。

　　按照秘密聖堂裡記錄的典籍內容，迦樓身殞，便是被抹銷人格，回歸主體。從常理上來說，樓迦不應該夢到他的記憶。

　　思索無果，樓迦只能踱步走出寢宮。

　　「教皇陛下。」一旁正在寢宮面前站崗的聖殿騎士連忙迎上前來。

　　這段時間，繼承教皇之位後，樓迦不分晝夜地處理公務。

　　他先前禁足數年，累積了不少事務，再加上光明聖殿內裡陰私太多，有許多只能經過教皇之手處理，摁下教皇印章。

　　最重要的是，光明聖殿內部被黑塔打入太多臥底。自從黑皇帝從倒影聖殿逃出去後，老教皇心驚膽戰，生怕他哪天回來尋仇，卻不想黑皇帝早就操縱著傀儡，將樞機主教團侵蝕了大半，甚至親手釀造出樓迦和迦樓分裂的悲劇……這也是樓迦事務繁忙的關鍵所在，整個聖殿正在進行一輪轟轟烈烈的大清洗，目前人人自危，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無事，只是驚醒了。」銀髮教皇溫聲答道：「去書房吧，我記得白天還有一些沒處理完的公務。對了，帝國那邊情況如何？」

　　「還沒有消息，第三軍團發布了那段視頻後便杳無音信，軍部也暫時沒有更新動向。按照慣例，一般在戰爭結束後才會徹底公開戰爭細節。」聖殿書記官盡職盡責匯報：「但從各方面跡象來看，應該成效不錯，否則女皇派不會這麼安靜。」

　　說到這，書記官不由得感慨：「新任皇太女殿下深得民心，如今星網上全部都是支持她的言論。若是海東青的冤屈被成功洗清，定然勢頭無兩。」

　　他對無緣無故遷怒並且關了自家聖子三年禁閉的女皇派自然沒有好感。

　　「那就好。」

　　樓迦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方才噩夢帶來的驚懼和陰影一掃而空，忍不住露出笑容：「她一直很好，在哪裡都能閃閃發光。」

　　這些天雖然忙得暈頭轉向，但光明聖殿對帝國首都星的近況那是一直沒少關注。

　　他沒有再問，在辦公桌前坐下，拿起一份公文，認真開始批閱起來。

　　窗外風雨交加，屋內燃著一盞明明滅滅的燈。年輕的教皇長長的銀白色睫毛投射下一片淺淡的陰影，在轟鳴的雷雨裡，於識海中認真閱讀這份文件。

　　只有將這些眼前的事情全部處理完，他才能更快趕到她的身邊。

　　這一夜，前線戰場同樣不平靜。

　　針對黑塔的圍剿行動進行到如火如荼之時，蟲族的援軍忽然抵達。幾位黑袍蟲族巡察使忽然帶著軍艦從宇宙中出現，合力將暗星往後牽引。

　　其中一位巡察使朝著宇宙中輕描淡寫抬手，那蟲肢周圍便泛起空間扭曲的波瀾，徑直將那懸停在宇宙中的星球引力斬斷。

　　「注意！蟲族援軍出現了！」斥候軍連忙通過耳麥傳信。

　　「黑塔真的和蟲族合作了？這群狗崽子叛國賊，真是不要命了！」

　　「可惡……這麼多年，便是他們一直在聯合誣陷吾等主君！」

　　蟲族援軍抵達的剎那，第三軍團和第七軍團後排指揮同時將警惕拉到最高。

　　畢竟按照蟲族的習慣，向來兇悍無比，沒有後退可言。

　　既然派出援軍，不免一場惡戰。

　　「準備後撤，所有備用武器拉滿，聽我號令！」

　　諸葛辭更是把集中力拉到最高，隨時準備展開擬態真身，進入超高速運算。

　　結果誰也沒想到，在一眾帝國軍人警戒萬分之時，蟲族援軍竟然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別說和他們對戰了，就是廣霧燃上去挑釁，都沒能成功留下一個。

　　幾艘蟲族驅逐艦展開星域防護，直接把他們的去路擋下，由於方才對星武器使用過正在冷卻，只能這樣乾看著，沒法追擊。

　　「不對勁。」望著蟲族援軍遠去的身影，廣霧燃深深擰眉。

　　以蟲族的手段，若只是想要避戰離開，那簡直不要太簡單。

　　但問題是蟲族完全沒必要避戰。先不說來的只有帝國兩大軍團，就是帝國全部軍團在這，蟲族也萬萬沒有怕的可能。

　　「兩次了。」諸葛辭的腦袋比誰都靈光，立刻聯繫起上一次蟲族入侵事件時蟲族表現出的異常，並與之將其聯繫在一起。

　　當時在戰場上，情況緊急，不便同其他人說道。等返回中央星系後，諸葛辭和冰釋前嫌的老父親湊在一起好好分析了一通，看出了不少問題。畢竟一個智械都能頂半邊天，兩個智械聯手那還得了，當即便推測出蟲族恐怕是出了什麼亂子。

　　這一回蟲族避而不戰，更是佐證了這個猜測。

　　「既然蟲族不戰，那便先撤，此地不宜久留。」沉思片刻後，諸葛辭果斷下令：「全體艦隊，開啟防禦模式，先遣隊展開防護盾，防禦系上前，準備撤退。」

　　可惜這次原含霜利用自己儲君調動的最大軍權還是稍顯薄弱，圍剿黑塔可以，直接對上蟲族顯然天方夜譚，要不然諸葛辭可能會考慮冒險下達追擊命令，弄清楚一貫囂張跋扈的蟲族怎麼會如此這般作態。

　　「走吧。」封柏率先躍入前方，為軍人們斷後打掩護。

　　總的來說，這次圍剿黑塔的行動，雖然沒有將誣陷海東青的黑皇帝繩之以法，但好歹在全帝國面前成功真相大白。事實上在來之前，第三軍團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黑塔和蟲族合作，有恃無恐多年，此次圍剿可能達不到他們最想要的結果。

　　但無所謂。至少，舊部苦苦等待了數十年，終於迎來了這天。

　　返回軍艦後，第三軍團的軍人們紛紛眼眶通紅著站在甲板上，望著茫茫星海。

　　「這次回去後，我們第三軍團，終於可以撤銷那個帝國給監察院下達了幾十年的監視任務了。」封元明半是玩笑地說著，拍了拍衛溫偉的肩膀。

　　自從海東青叛逃後，帝國高層便對第三軍團進行過數次大規模調整清洗。最近的那次，在當年1999星捉拿行動之後，還被拉出來當典型再調查。

　　因為被聲名所拖累，以及平白無故的污衊，第三軍團從當初的十大軍團之首一下子掉到中後排，持續到今天。能夠挺過來，實在極為艱難且不容易。

　　聞言，衛溫偉收了機械擬態，一反剛才在戰場上不要命的姿態。

　　他張了張口，聲音乾澀：「老師……」

　　雖然這一年來，被屬下和竹馬背刺，導致衛溫偉不得不跟隨第三軍團被迫加入原含霜陣營。但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年裡，他見證了曾經這位偶像之女的優秀和無可比擬的天賦。

　　沒有人知道，在看見原含霜手心冒出神聖防護的金色流光時，衛溫偉心感受到的震撼。就像她在星網上擁有的超強支持率，沒有一個帝國民眾能不為之感到動容。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身為老師，封元明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這種時候開導開導學生，怕他真的鑽了牛角尖：「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但人最可貴的品質，是在犯錯後，仍舊選擇向前看。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為你當初的選擇認錯道歉。」

　　衛溫偉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

　　他垂下頭去。此時此刻，不像那個把握重拳的帝國現任第三軍團軍團長，反倒像一個被老師教訓，手足無措的小孩。

　　「我明白了，老師。」

　　這邊舊部們在鳴金收兵，另一邊學院成員們卻在手忙腳亂。

　　骨秋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衝進了當時攻破一小塊的黑塔矩陣，要人捏了把汗。好在千鈞一髮之際，他成功憑藉骨家的血脈秘術，從黑塔裡成功救出了骨冬。只不過被救出來時，骨家大少身上已經幾乎沒有一片好肉，雙目緊閉不說，那頭銀灰色的長髮沾滿鮮血，另一邊黑雲套裝下的袖子空空蕩蕩。

　　骨秋開了一路擬態真身，幾乎是風馳電掣般帶著自家兄長返航，等落到銀星號上，將人交付給醫療隊後，這位從來穩穩握著匕首的冷靜殺手竟罕見地手抖。

　　他臂彎裡全是血，但不是他的血，而是骨冬的。

　　「兄長的身體內被植入了黑塔晶片，黑塔利用晶片控制下屬。兄長就是清楚這點，在反叛之前，便果斷斬斷了自己的手臂……」

　　說到這裡，骨秋抿了抿唇，心有餘悸。

　　自從他被黑太子和兄長聯手送出黑塔後，便再也沒有和黑塔聯繫。

　　畢竟黑塔不是什麼好相與的，骨家是有不少獨門傳信手段不錯，但一旦被黑塔發現，便是死路一條。所以骨秋對骨冬冒死掀起反叛的行動一無所知，要不是遠距離感受到兄長擬態真身發動，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不必太擔心，會沒事的。」

　　見骨秋神情低落，掩護著他從黑塔逃出生天的顧北風低聲安慰道：「如今醫療發達，斷肢重生並不難，只要有一口氣，都能被救回來。」

　　連海東青那樣的腦部受損率，赤金醫療艙都能治，左右躺上去的時間長短罷了。

　　骨秋攥緊手掌，看了被送進醫療艙裡的兄長，悶悶地道：「嗯。」

　　完了，他又道：「……謝謝你們。」

　　這話不僅僅是對顧北風說，也是對其餘學院成員說，其中包括但不僅限於一直在幫他們防禦掩護的易陽雲，後排幫忙輔助的故慕星，還有帝國軍校三人組和銀星幾位小夥伴。畢竟事發突然，骨秋當時壓根沒動腦子，直接順著衛溫偉炸開的缺口衝了進去，要不是這一年來訓練出的配合默契，恐怕當即就得交代在暗星裡。

　　「哎，小秋。」夏夢柔第一個笑了，她撲哧一聲：「你和我們還客氣！」

　　「就是，咱們自己人，誰跟誰啊。」邊宇第一個勾住骨秋肩膀：「完了回中央星系，好好請哥幾個吃一頓就行。」

　　「沒錯沒錯，要吃最貴的！」雲流在一旁跟著起鬨，看熱鬧不嫌事大。

　　一堆人嘻嘻哈哈聚在一起，就跟皇儲爭奪賽那會一樣。

　　骨秋被簇擁在中間，略微有些茫然地抬眸看了大家一眼，又飛快地垂眸。

　　他是殺手，從家訓來說，殺手不應該有朋友。但是在此時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朋友」這個詞語所賦予的意義。就好像當初，兄長在他面前提起銀星那幾個小夥伴時，向來淡漠的臉上也不免柔和些許。

　　他們打鬧了一會，耳麥裡忽然傳來諸葛辭的聲音。

　　「古德澤呢？」

　　雖然口頭上沒承認，但諸葛辭一直記掛著這位曾經自己在清北時的左膀右臂。當初骨秋抵達銀星號後，他私底下還特意找人問過。

　　「不清楚。」

　　骨秋搖頭：「黑塔和外界隔絕了消息。可能得等哥哥醒來後，才能知道答案。」

　　「既然這樣，那就先返航吧。」

　　諸葛辭請示了一下其他軍團，得到確切答案後，在公共頻道中聯繫上軍部。

　　「匯報皇太女殿下。」

　　第一次使用這樣的格式對話，他心底不免有些古怪：「圍剿黑塔任務已完成，已完成您囑咐的任務，請求返航。」

　　軍部大樓內，原含霜也頓了一下，半晌才道：「辛苦了，准許返航。」

　　帝國軍團決定返航，另一邊，被蟲族帶走的暗星則靜靜地在宇宙中飛逝。

　　幾位蟲族黑袍巡察使出手，配合著畸形軍艦上的引力裝置，將星球環繞製成一個臨時的拖曳設備，朝蟲族主巢星域駛去。

　　見狀，剛剛還在承受帝國強攻壓力的黑塔員工們紛紛歡呼雀躍，慶幸逃過一劫。其餘那些瑟瑟發抖，只能圍觀神仙打架的普通暗星居民也跟著冒頭。

　　這一年來，暗星內部將蟲化藥劑提到明面上，許多人都進行了接種，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得益於黑塔的洗腦功底，對蟲族少了排斥，滿懷希望開始期待新靠山。

　　黑塔頂部，穹頂破碎了一半仍舊氣定神閒坐在白骨王座上的黑皇帝不置一詞。

　　望著下方興高采烈的人們，他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嘲諷。

　　確定帝國軍團離去後，六號從宇宙中降落，猙獰的蟲影落到穹頂上方，發出不可名狀的晦澀尖鳴。

　　幾位蟲族巡察使性格各異，三號極端狂暴，五號聽不懂人話，只有六號還算通人性，肩負溝通大職。

　　【按照約定，換取吾等出手的代價，下面這些人類全部都會變成我們的實驗品】

　　「當然。」黑皇帝淡淡地道：「等到蟲族主巢星域後，請自便。」

　　這番冷酷無情的作態，倒是讓六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要知道，它的意思可不僅僅只是暗星居民，其中還包括數以萬計的黑塔員工。

　　蟲族和黑塔合作的時間很長，對於這個組織自然知根知底，清楚裡面不少黑塔員工都是當年跟隨黑皇帝一起打拼的亡命之徒。沒想到到頭來，黑皇帝這麼輕描淡寫，便把他們全賣了，言語間絲毫沒有留念。

　　【當年吾等創造人類時，可是刻意加入情感，讓你們變得軟弱】

　　就算是自詡冷血動物的蟲族，它們也只是對沒有智慧的低等蟲族和膽敢反叛它們的造物人類重拳出擊，對於位於金字塔頂端至高無上的蟲族女皇完全保留著母系氏族最原始的敬仰和孺慕。

　　「情感？」黑皇帝輕蔑地笑了：「對我來說，那不過是最累贅的東西。只有軟弱的懦夫才會被那樣的東西影響……哦，例如我那個不成器的學生。」

　　「本來就是些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既然追隨我，就要做好被犧牲的覺悟。」

　　看來養條狗養十年都會有點感情這條定律，在這個失敗品身上並不成立。六號心想，一時間倒有些欣賞他區別於其他人類的冷酷來，難怪女皇陛下會將這個失敗品當做樂子一樣放在身邊，時不時『幫』上一把。

　　這樣野心勃勃，自命不凡的傲慢人類，一旦發現自己只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品，露出的絕望應當十分有趣。

　　穹頂大廳之外，暗星人還在載歌載舞，殊不知他們已經被黑塔主人獻祭給蟲族。

　　很快，他們就會明白，蟲族主巢星域不是樂土，而是噩夢般的深淵牢籠。

　　思及此處，在蟲族天網內旁觀完三號和黑皇帝這番對話的高等蟲族不由得發出尖利的嘲笑。它們刻意將音頻控制在人類可以聽見的範圍，下面那些黑塔員工渾然不知，甚至還在交流，說或許這就是蟲族歡迎他們加入聯盟的標誌。

　　「人類真是太渺小了。」黑皇帝掀了掀唇，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對了】六號忽然想起一件事【人類帝國那邊的皇帝應該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沒記錯的話，那個皇帝就是你當初扮成光明面的身份，刻意接近培養的人吧】

　　人類的星網對於蟲族來說簡陋到不像話，雖然設置了精神力才能接入的關卡，但對於科技發達的蟲族而言，攻破他們的技術不過時間問題。放在以前，蟲族對人類那點娛樂活動向來嗤之以鼻，根本懶得看。

　　但自從原含霜這個巨大的潛在隱患和威脅出現後，它們十分自覺地放下身段，開始從人類星網全方面監測帝國皇太女的行蹤。沒想到就是這次監測，無意中知曉了當年黑皇帝不惜扮演自己最痛恨的光明面，出賣色相引誘帝國皇女的黑歷史。

　　騙女人感情，蟲都覺得他不算個東西。

　　【要是那個帝國皇帝知道當時完全是你假借身份騙過她，各種言語誘導，間接導致自己無辜妹妹的死亡，說不定會放下仇恨，同政敵聯手】六號語氣不免幸災樂禍。

　　「呵。」黑皇帝掀了掀唇：「那你高估軒轅瞳了，她不會的。」

　　把控人心，向來是他的拿手好戲。在真正出現在軒轅瞳之前，他通過各方面，利用傀儡蓄意接近，確定無誤後，這才出手引誘。

　　「軒轅瞳這個人，從小被軒轅初雪壓了一頭，她心底一直懷有一顆嫉妒的種子，我只不過恰到好處出現，給她點明前路罷了。」

　　黑皇帝清楚得很。軒轅瞳並非對那個他扮演的海東青有多少情意，只不過那時海東青身上有太多耀眼的光環，帝國天才，天之驕子。這樣的人，沒有選擇軒轅初雪，反倒臣服於一介不起眼的皇女，大大滿足了軒轅瞳的虛榮心。

　　正因如此，在那之後，『海東青』的背叛才那般刻骨銘心，要她永遠記恨。

　　黑皇帝支著頭，漫不經心道：「軒轅瞳執著於軒轅初雪，早就超過海東青本身。因愛生恨，大抵是這麼個道理。但軒轅瞳最愛的永遠是權力，她只是想為她嫉妒的恨尋找一個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後把自己也騙過去了，哈，連自己的妒忌都不敢承認，真是有夠跳樑小丑。當然，這也是我選中她的原因所在。」

　　畢竟那可是他費盡心思寫的精彩劇本，萬萬沒有出錯的可能。

　　【你的確是個人類心理學研究大師】

　　六號適時為他鼓掌【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接下來的劇本，我已經讓傀儡遞到她眼前。」

　　黑皇帝的笑容極盡譏諷：「她會接受的，畢竟她身上還有我留下的催眠暗示。當然，就算沒有暗示，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過時間長短罷了。」

　　畢竟在這方面，軒轅瞳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你可真是個人渣】

　　「哈？」黑皇帝挑眉：「平心而論，除了欺騙她以外，我可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若是沒有黑塔在背後推波助瀾，這帝國皇帝之位，未嘗會是她來坐。不過，被一隻蟲族說人渣，嗯，倒是一種新奇的體驗，我會將這當做誇獎的。」

　　與此同時，帝國皇宮內，偏殿的門忽然被敲響。

　　風雨飄搖中，敲響的門無疑宣告著強烈的存在感。

　　「滾。」

　　正癱在內裡椅子上的軒轅瞳提起精神，沙啞著聲音，冷冷地開口：「我不是說過，不准任何人來打擾我……」

　　「親愛的殿下。」

　　時隔多年後，那個熟悉的，彷彿夢魘般的蠱惑聲音再度響起。

　　「誰？！！」

　　軒轅瞳猛地起身，身上磅礴的壓力猛地將脆弱的門板震碎，瞳孔內血絲暴起。

　　然而即便聖階威壓將皇宮寢殿這條走廊如同狂風過境般掀起，將厚厚的鍍金牆紙剝落，胡桃木地板一塊一塊掘爛，出現的人影唯有站在盡頭，以為女皇勃然大怒，忙不迭半跪的幾位皇室隨從官和大臣。

　　除此之外，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陛……陛下？」

　　隨從官們嚇得夠嗆，戰戰兢兢開口。

　　「是誰？！」

　　軒轅瞳劇烈呼吸著，胸口起伏：「裝神弄鬼，給朕滾出來！」

　　她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擰過頭去，視線在觸及一個東西後驟縮。

　　不知何時，一旁的辦公桌上，已然悄悄放上一個黑色的文件夾。

　　當年學院排名賽結束，女皇派被幾大學院主力成員籌備的掀桌儀式弄得一籌莫展，軒轅瞳無意間拿起過一封不知道誰放在辦公桌上的文件夾。內裡寫著海東青和原含霜DNA的檢測比對結果，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而現在，同樣是女皇派走到險境，軒轅瞳內心被當年可能的真相弄到瀕臨崩潰之時，它又出現了。

　　就仿若這個從人腦海深處冒出的聲音，輕柔蠱惑。

　　「我一直在幫您呢，您忘了嗎？」跨越數十年便開始布局的陰謀家輕笑一聲。

　　「既然文件您已經收到了。我相信，讓我著迷的你，會做出讓我滿意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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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此時此刻，帝國軍部大樓中央指揮室。

　　在原含霜下達返航命令後，靜默了幾秒鐘，全場掌聲雷動。

　　「本次任務圓滿完成！」

　　整整三層樓內，所有的軍部文員都從顯示屏面前站起，面上帶著或激動或讚賞的笑容，朝向中央最高處的指揮臺鼓掌。

　　「殿下第一次指揮便能取得如此成績，真是了不起。」

　　「大獲全勝，不僅捍衛了帝國主權榮耀，還拿回了關鍵性證據。」

　　「不愧是帶領團隊曾經斬獲學院排名賽冠軍的皇太女殿下……真是年少有為。」

　　能夠站在這裡的，無一不是軍部高層。讚美之詞彷彿不要錢般飄了過來，迅速充盈了這間指揮室。就算是站隊其他派別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惹人討嫌。畢竟誰也看得出，圍剿黑塔行動可謂從頭到尾都挑不出任何錯處，再加上海東青若成功平反……抱不上這位的金大腿，那也千萬不能得罪。

　　面對滿屋恭維，原含霜維持著得體的笑容，發表了幾句簡短的講話，讓他們再接再厲，繼續在崗位上做善後工作後，帶著幾位舊部悄然離去。

　　眾人皆知，這屆皇太女不喜排場，更不喜那些虛禮，於是誰也沒敢出聲挽留。

　　等走出軍部大樓，跟在她身後的楚暮才終於鬆了口氣，露出笑容：「這次的行動大獲全勝，真好。」

　　這回交鋒，皇太女派看似佔盡風頭。

　　實則只有她們心底清楚，從新聞發布會開始，到後面的親臨中央指揮室指揮前線戰鬥，中間是整個舊部和派系內成員大半個月的努力。還有原含霜臨危不懼，即使黑塔忽然建國也處變不驚的努力結果，這才平穩落地。若是中間差錯上那麼一點，恐怕都不是現在這個結果。

　　「接下來，還得辛苦你和笑笑繼續盯著星網那邊的輿論了。」

　　「放心吧。」楚暮一口應下：「包在我和笑笑身上。」

　　說到一半，她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誒，那是軒轅晟？」

　　順著楚暮的話，原含霜抬眸，卻只在軍部大樓遠處的拐角處看見一截飛速消失的深藍色的衣角。她皺了皺眉，抬手招來在一旁看守的禁衛軍，進行確認，最終斷定。

　　「就是他。」

　　如果原含霜沒記錯的話，軒轅晟這麼遮遮掩掩，暗中看她，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楚暮好奇：「我記得銀星內部關係不是很好嗎？皇儲爭奪賽那會，原主席您不是說過，軒轅晟被女皇強制要求參與爭奪賽，並不會影響你們的交情。」

　　「是啊。」要是換成其他人，原含霜可能還會多揣摩一下，是不是因為立場問題影響了彼此之間的情誼。但放到軒轅晟身上，壓根不成立。

　　先不說當初爭奪賽開場那會，他就趕著上來給原含霜送情報，中途也是各種表達關心，在大庭廣眾之下表達對女皇派的不滿，後面還在加冕大典上一鳴驚人，直接宣誓效忠。

　　原含霜有十成十的把握，軒轅晟絕不可能因為她贏下爭奪賽而生出什麼罅隙，否則何必多此一舉，放棄參賽資格。

　　正因如此，她才對軒轅晟的避而不見倍感疑惑。

　　「之前廣霧燃團長說，為了讓軒轅晟參加爭奪賽，女皇派不惜對他下了催眠暗示。」原含霜嘆了口氣：「說不定他的暗示還沒完全清除乾淨，所以這段時間才一直沒來見我。」

　　這個解釋的理由有些牽強。因為在加冕皇儲後，她第一時間拜託廣團長找聖階去清除軒轅晟身上的暗示，後面雖然沒有聽到匯報，但想來軒轅晟已經沒事。

　　「當然，也有可能他忤逆了女皇，女皇那邊又做了什麼。」

　　「也有可能。」楚暮喃喃道。

　　她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接著繼續匯報：「女皇派那邊一直沒有動向，我感覺還需要再分出一些人手進行提防，還有三天女皇就要解除禁足，屆時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原含霜聽著，目光卻忍不住飄到軒轅晟遠去的方向。

　　她想，等忙完手上這段，一定得把笨蛋表哥堵住，好好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作為皇太女派首腦，原含霜已經完成最複雜的過程和臺前工作，接下來便是屬下們的內容。若是凡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這個皇太女還有什麼意思，所以在吩咐過後，她便回儲君殿去休息了。

　　其他屬下則是連夜加班，時刻關注星網輿論。

　　事實上，在第三軍團發出那段視頻後，整個星網就已經呈現爆炸卡頓狀態，以目前人類的科技水平，整個國家星網安全部門都還維護了大半夜，才勉強運行通暢。

　　但即便如此，熱度仍舊不減。

　　星網熱搜榜上，一連串詞條掛下來，分別是#海東青被冤枉的帝國英雄#、#雙胞胎海東青疑似複製人#、#皇太女新聞發布會#、#黑塔建國#、#皇太女親自趕赴中央指揮室進行指揮#、#蟲族腦蟲#、#細數帝國建國以來被誤判的冤案#，等等等等。

　　這些在軍部半夜發布了前線戰果後，達到了頂峰。

　　數以億計的網民討論著這短短一天時間內發生的變故。

　　要知道，熱搜榜上任何一個詞條拿出來，都能霸佔至少兩天的熱搜，今天一溜煙炸出這麼多，把人看麻了。

　　【我今天看了一整天的新聞，整個人就是幻滅，非常幻滅】

　　【真的，蟲族和黑塔太該死了，作惡多端，罪不容誅！】

　　【還好前線取得了上風，黑塔忒不要臉，人類叛徒！】

　　【我爸媽不怎麼喜歡上星網，今天我告訴他們海東青其實是被冤枉的消息後，他們已經網上衝浪整整三個小時了】

　　就連大街小巷的路口，人們閒聊時，也不免扼腕。

　　「沒想到海東青竟然真的是被冤枉的，堂堂帝國英雄，孤身入蟲巢殺死蟲族女皇這樣莫大的榮譽，竟然還能蒙塵數十年，唉！」

　　「是啊。黑塔作為幕後主使，著實可惡，各種方法栽贓陷害還被蟲族救走了！也不知道那個黑塔皇帝是不是複製人，要不然怎麼能做到指紋都一致。」

　　「皇太女小時候過得真苦啊，帝國對她一家虧欠太多。」

　　「是啊，還好我們最後做了正確的選擇，也不知道第三公主現在怎麼樣了，她還是那麼杳無音信，會不會被黑塔帶走了……」

　　不少曾經誤會的民眾自發冒著黑夜前往皇宮門口獻花，表達自己的歉意。

　　幾大學院的學生更是一早上冒雨靜默十分鐘。銀星學院內，由左子韜帶隊，和連夜趕往的牛湖一起，親手將當年校史裡摸去的名字恢復。現在那座由海東青帶回的獎盃，正放在原含霜帶回來的旁邊，擺放在陳列室最中間。就連模擬樓裡，那個虛擬排名上，萬鷹之神的名字也被重新解封，排在別攔我我要再吃億口下方，宣告了父女倆對銀星近戰系的統治地位。

　　第二天一大早，原含霜第一次見證到自家老爹曾經在帝國享有的超高人氣。

　　整個皇宮的綠蔭大道幾乎被簇擁的花束填滿，到處都能看見朝著這個方向敬禮的民眾。

　　然而這還沒完。因為軍部是半夜發布的消息，第二天輿論還在持續發酵。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個消息。

　　「帝國議會正在召開會議，針對海東青一事進行補償工作，今天下午應當就能出結果。不出意外的話，海東青當年封賞的爵位，封地，應當會在輿論的攻勢下以最快速度進行復原。接著就是補償，赤金醫療艙所需要花費的高昂治療費用，一筆勾銷。」

　　原含霜坐在窗邊安靜聆聽，手裡端著一杯熱氣嫋嫋的早茶。

　　騰騰熱氣模糊了她的眉眼，金髮籠在水霧裡。

　　楚暮從窗臺往外看了眼，外面打著雨傘來獻花的民眾絡繹不絕，沉默地擠得水洩不通：「我今天諮詢了一位軍部老前輩，據說當年海東青露面，萬人空巷，天空上到處都停著懸浮車，所有帝國民眾都想看他一眼。」

　　只可惜時間過去太久，帝國英雄在栽贓陷害中跌落塵泥，名譽到底受損，想要恢復，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

　　路笑笑：「女皇派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

　　「對了，修復腦部受損需要多久？」

　　「帝國科學院保守估計，至少需要半年。」原含霜將茶杯放在茶託上。

　　距離加冕典禮過去，已經有近一個月時間。

　　這個時間當然不僅僅只能完成儲君殿的裝扮和配置，趁著軒轅瞳被供奉殿敲打這段難得的機會，原含霜迅速建立了自己的班底，同時還做了不少瑣碎雜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去帝國科學院激活赤金醫療艙，將爸爸放了進去。

　　奈何爸爸的腦部受損是陳年舊傷，即便激活赤金醫療艙，也需要至少躺上大半年，才有完全修復的可能。

　　赤金醫療艙每開啟一天都價格不菲，半年那絕對是個天文數字。好在這起冤案所需的金錢可以當做賠償金往國庫報銷，這才算免了掏空舊部可能也不夠錢的尷尬。

　　「爸爸的腦部受損太過嚴重，拖的時間也太長了。」原含霜凝視著紅茶內自己的倒影：「中途還被植入了腦蟲，進一步加速了腦域損壞。」

　　要不是她闖入黑塔將爸爸救回，恐怕以爸爸的狀態，再過幾年，怕是無藥可醫。

　　「沒關係，半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路笑笑安慰道。

　　「是啊。」原含霜深吸一口氣，由衷地露出笑容。

　　經歷數十年陰霾，終於完成了這個目標，頗有些如釋重負。

　　「十幾年都等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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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兩天後，第三軍團和第七軍團協同銀星號一起順利返航。

　　黑塔圍剿行動圓滿落幕，星網上紛紛戲稱，這是歷史上第一個剛剛建國稱帝，便被帝國打掉半顆牙的勢力，最後不得不找蟲族撐場子，要不然第一天就能給它滅了。

　　【笑死，黑塔這樣，就別建國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建國之日即滅國之日】

　　【啊……這，黑塔屬實沒有排面】

　　再加上第三軍團還有遺留的歷史原因，這些年沒少受到海東青事件影響的牽連，不僅被監察院調查，被軍部審問，名譽各種受損，以至於從當年的十大軍團之首掉到後遊。其中損失不計其數。

　　正因如此，民眾們表達歉意的時候，也沒忘記把他們也給捎上。

　　一大早，接到返航消息後，沿路夾道整整數公里，人們捧著鮮花前來迎接，甚至在路邊掛上各種慶祝凱旋的橫幅。

　　「第三軍團回來了！」

　　「快快快，放禮花！」

　　霎時間，禮花震天響，幾乎將整個天空覆蓋。

　　第三軍團的舊部們心情同樣不平靜，多年苦苦等待，迎來真相大白這天。在進入中央星系後，這群帝國軍人們自發走到甲板，朝著四周的民眾們立正敬禮。

　　他們一個個面容嚴肅，只有通紅的眼眶暴露了此刻並不寧靜的內心。

　　夾道不少圍觀討論。

　　「站在最前面那位是封校長嗎？」有人好奇地問。

　　「對對，還有他的兒子，現任第三軍團副官封柏，大名鼎鼎的封家父子。」

　　「你姐姐的姑姑的兒子的大姨媽的三姨丈的小孩就考上了銀星，當年我們還笑他考了個末流Top7，沒想到三年後直接身價翻番，現在高考700分都不一定能進銀星呢。」

　　「那確實是賺了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怎麼沒看見衛溫偉團長？」

　　在軍港的盡頭，原含霜親自帶隊迎接這支隊伍。在直播的鏡頭裡，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軍裝，肩頭代表帝國皇儲的軍銜黃金流蘇墜下，軍靴襯得她小腿的弧線冰冷挺拔，金髮落到身後垂下的披風裡，高挑肅穆，神態凜然。

　　幾十上百萬帝國軍人齊齊朝著她敬禮，整齊劃一的聲音傳出近百里。

　　「報告皇太女殿下，任務已完成！」

　　「大家辛苦了。」原含霜看著站在第三軍團前的封柏，封元明，衛溫偉，廣霧燃和一眾學院小夥伴，露出真情實感的笑容。

　　衛溫偉率先別過頭去，面色難掩羞愧。

　　這樣的情緒，從前線收到監察院通過海東青被污衊的證據開始，到結束後一切真相大白，一直持續到現在。

　　好在原含霜不是那種喜歡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人，她非常體貼地繞過了衛溫偉，點了封柏出來做簡短述職報告。

　　洗清罪名了，腰也挺直了，氣也不喘了。封柏那一個叫滿面紅光，高聲匯報。作為上司，原含霜時不時點評兩句，氣氛相當融洽。

　　「感覺咱們老大越來越有派頭了。」站在後排的巫浩軒小聲嘟囔。

　　「可不是嘛。」柯俊達跟著壓低聲音：「我每次回家我媽都說我家是祖墳上冒青煙了讓我當年抱到這麼個金大腿，要不然……」

　　話說到一半，前面的諸葛辭忽然將手背到身後。

　　緊接著，一行散發著螢光的，完全由精神力編織而成的字體忽然懸浮在空中。

　　[在場都是高階天賦者，聽得見你們的碎碎念]

　　巫浩軒和柯俊達：「……」

　　他們立馬閉嘴了。

　　慶功儀式沒有持續太久，在慰問完傷員後。很快，原含霜就和兩大軍團高層一起前往會議大樓。他們需要就接下來應對黑塔，從國家層面進行的舉措進行詳細商談。

　　官方媒體們也撤了軍港現場的無人機和紅毯，開始散去。

　　留下來的學院成員們幫忙收拾，看著軍艦停入軍港。

　　「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顧北風在原地伸了個懶腰。

　　易陽雲：「回家探望父母和老師。」

　　錢達：「我應該會回一趟學校。」

　　邊宇想了想：「雲流說他要去軍部找明佳叫板，我和華豐可能會去看熱鬧？」

　　一聽見有熱鬧看，還是雲流和明佳的好戲，學院眾人頓時開始起鬨了。就連夏丹雪河夏夢柔也對視一眼，表示她們也不是不能跟著去湊一下。

　　「說起來，小秋是不是還欠咱們頓飯？」故慕星適時提醒。

　　骨秋在一旁乖乖點頭，那模樣，實在讓人忍不住狠宰。

　　「算了，先放著吧，反正小秋又跑不掉。再說了，這幾天估計老大正忙呢。」巫浩軒盤算道：「女皇明天就要解除禁足，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又掀起什麼腥風血雨。」

　　「確實。」柯俊達表示贊同：「骨學長不久前才被救回來，剛剛移交給帝國科學院那邊，送進深度治療艙。那麼重的傷估計想徹底恢復還需要一個禮拜。不如等骨學長徹底恢復後，我們拉上晟大哥一起，好好宰小秋一頓！」

　　「可以可以！」「這個主意不錯！」

　　此條建議頓時迎來一眾好評。

　　一路上的星際航行，再加上經歷一場前線戰役，雖然全程在軍艦裡休息，一趟下來也累得夠嗆。大家寒暄幾句，定下時間後，便紛紛散了。

　　諸葛辭看了眼他們的背影，抬腳朝著軍部大樓走去。

　　「指揮官。」「指揮官，日安。」

　　軍部大樓兩側，正在看守的帝國軍人對他行禮致意。

　　原含霜加冕後，分白菜一樣給身邊的小夥伴都安排了新的職位。如果按照軍部尋常的晉升仕途來看，這次站隊至少讓大家少奮鬥二十年。諸葛辭作為其中大功臣，自然當仁不讓，如今他已經是銀星號首席指揮官，外出代表著帝國皇太女的顏面。

　　雖然諸葛辭的身份誰都清楚，但靠自己和靠爹，總歸不太一樣。

　　他淡淡頷首，輕車熟路坐上了通往軍部頂層的電梯。

　　這條路上有著重重禁制，擁有權限的人極少。

　　「公子。」恰巧一位書記官從智械辦公室內出來，見到他忙笑著打招呼。

　　「父親呢？」

　　「閣下在裡面呢。」

　　諸葛辭推門而入，果不其然，智械執行官正坐在他最常坐的那個位置，同調擬態，身旁至少開著十個光屏，鏡片下的眼睛裡閃爍著銀白色字符，每一次跳動都是成百上千次刷新。

　　「回來了？」看見自家兒子，諸葛北眼底的非人感稍稍消退。

　　「嗯。」

　　自從上次遭遇生死之際，父子倆說開誤會後，關係便融洽許多。諸葛辭也不再那麼抗拒和諸葛北交流，時不時還會來軍部探望一下，或者去旁邊的檔案室翻閱學習，為成為一位真正的帝國之腦而孜孜不倦努力。

　　「這次的黑塔圍剿戰役我看了，很不錯。」

　　諸葛北清楚，自家兒子剛剛回來便忙不迭趕到軍部，定然有什麼大事：「是發現了什麼嗎？」

　　「對。」諸葛辭在辦公室對面坐下，將兩隻手抵在自己太陽穴上，瞳孔同樣變成同調後無機質的深藍色：「我將那段記憶傳給您。」

　　機械智腦擬態就是這點方便。很快，諸葛北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絲絲縷縷如同光點和細線連接的虛幻藍線從他們的腦海中抽離，進行記憶共享和快速傳輸。

　　很快，諸葛北就翻閱完了諸葛辭對於這兩次戰役中遭遇蟲族碰到的異常。

　　毫無疑問，連諸葛辭都能看出問題，沒理由大智械看不出來。

　　事實上，諸葛北很早就察覺到，蟲族內部可能發生了人類意想不到的變故，

　　「蟲族此舉，確實奇怪。當初皇太女殿下衝入蟲洞之時，本就驚險萬分，若是女皇率領親衛和巡察使一起上，根本沒有後續，必定得殞命當場。」

　　原含霜穿過教皇國蟲洞，強行支援三角星域這個舉動，即使放到現在回憶起來，也要諸葛北一陣頭大。但凡他當時能勸諫，絕不可能讓這位殿下冒這個險。

　　「蟲族女皇很可能正在沉眠，否則蟲族不會採取保守行動。難道是女皇進入生長期了？不應該啊，烈日關卡戰役還沒過去多久，它不可能積攢到足夠的生長能量……」

　　諸葛辭問道：「要不……出兵試探？」

　　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也是個和原含霜一樣的鷹派。

　　「不。不行。」諸葛北否定了他的想法：「烈日關卡外圍一直有探險小隊，前段時間才傳來報告，蟲族主巢星域目前可能距離帝國邊境極遠。若是出兵，代價太大，不值得。」

　　蟲族主巢星域可以移動，意味著就算帝國定位到了，也很難直接派兵先行偷襲攻打，除非真正開戰後的戰時階段。

　　「歷史上蟲族很少出現異常，或許會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諸葛辭還想再爭取一下。

　　結果就是這個說話間，他不小心放開了對精神力的控制。好巧不巧，諸葛北還在垂眸沉思，順帶一心二用再將那段記憶翻閱一遍。

　　對如今只有六階的諸葛辭來說，聖階的精神力顯然極為龐大，就算是毫無攻擊的連結共享，也需要他分神操縱。

　　這麼一閃神，就不小心開放了另一個，被他單獨放在一個區域內的記憶。

　　僅僅花了不到半個呼吸的時間，溢散的精神力就順帶將這部分記憶接收完畢。

　　一時間，辦公室內陷入令人沉默的尷尬。

　　半晌後，智械執行官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膀，語氣感慨：「年輕人的青春，嗯，我理解。」

　　說完，他忍不住補上一句：「但是暗戀確實沒前途，喜歡一定要說出來。」

　　諸葛辭惱羞成怒：「……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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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絕對蟲族戰線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因為軒轅瞳即將解除禁足，皇太女派所有人都做好了相應的準備，如臨大敵。

　　「以女皇派之前的種種先例，這次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就善罷甘休。」

　　別說原含霜這邊這麼想，就連帝國高層其他派系也這樣想。

　　軒轅瞳登基時間也有幾年了，自從老皇帝退位後，她原先擔當儲君時還會收斂一些的性格喜好暴露無遺，其中睚眥必報便是人人皆知的一項。

　　「中立派那邊的意思是，他們不便出面，否則將徹底引爆帝國高層的矛盾。」

　　「理解。」路笑笑淡定地翻過一頁：「皇太女殿下的意思同樣如此，只要女皇派不主動出手，我們也會儘量以整體維護帝國和平為主。如今時機，應當一致對外，不應發生內鬥，白白消耗帝國資源。」

　　結果誰也沒想到，軒轅瞳解除禁足後，竟然什麼也沒做。

　　一大早傳來的匯報，只有女皇召見了一些這段時間沒有資格前來皇宮覲見的下屬，在皇宮會議室內召開會議，順帶主持了一個現場儀式，順便露面。畢竟在民眾面前供奉殿並沒有透露女皇禁足的真正原因，而是謊稱抱恙，如今就算病好了。

　　一天時間過去，風平浪靜。皇太女派繼續保持警覺狀態。

　　三天，五天，七天半個月過去，女皇派還是沒有要做出任何動作的意思。

　　「難不成軒轅瞳轉性了？」

　　第三軍團會議室內，牛湖不敢置信地問道。

　　「注意措辭，第三軍團現在剛剛恢復名譽，風口浪尖之下，不要被抓到把柄。」封柏拍了拍他的肩。

　　「哦哦，好。」牛湖連忙道：「可陛下明顯不是如此簡單就能善罷甘休的性格啊！」

　　以軒轅瞳對軒轅初雪視若眼中釘肉中刺的態度，要善罷甘休，當年就不會派人追殺，更不會在爭奪賽期間百般阻撓。

　　「確實不太尋常……」就連封元明眼眸同樣閃過沉思。

　　半晌後，他又道：「不過也不能排除，近來黑塔建國，同蟲族聯盟，給帝國造成壓力，女皇或許察覺到內憂外患，放棄爭端的可能。」

　　不管怎麼說，正如路笑笑所說，原含霜不可能主動挑起矛盾。

　　雖然不知道緣由是否像封元明猜測的那樣。帝國皇帝和皇儲的權力辦公分割本就很明確，除非大事，否則就算身處皇宮，也見不上一面。總之在女皇派的無視下，接下來兩個月裡，整個帝國陷入難得的平靜。

　　骨冬在幾天後成功甦醒，脫離了生命危險。

　　因為率先從黑塔內部發起反叛，省了不少事，帝國並沒有追求他先前忍辱負重待在黑塔做事的過去，反倒進行了封賞。也算在幾年後，成功從離隊狀態變更為歸隊。在半個月康復訓練後，他已經能夠下床行走，活蹦亂跳。骨冬出院那天，學院成員們勾肩搭背，好好地宰了骨秋一頓，歡慶骨冬的回歸。

　　可惜軒轅晟還在躲著他們，不僅是原含霜，現在誰也找不到這位神出鬼沒的亞瑟王，無奈之下只能作罷。

　　從1999星出來後，原含霜心底所堅持的目標，便是還父母一個清白。如今成功洗刷海東青莫須有的罪名，身邊又有各種得力助手和小夥伴，十幾年來馬不停蹄的堅持，終於如願以償。

　　等爸爸醒來，供奉殿天馬執行官出關，便能著手尋找媽媽的消息。因為有老皇帝的感應，原含霜始終不願放棄對媽媽的尋找，心中留存著希望。

　　驟然鬆懈下來後，解決心頭大石，只覺得生活平靜美好，事事順遂。履行儲君的義務，同小夥伴們喝茶小聚，偶爾探望一下老爹，她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這一天，原含霜正在儲君殿內上課。

　　因為是野路子出身的儲君，並非從小經歷皇室教育培養出來的繼承人，在針對皇室擬態的使用上還有不少可以學習掌握的地方。如果能夠順利學習完成皇室數千年來總結的經驗要點，神聖防護的強度還能再往上拔高一個層級。

　　好巧不巧，皇室內部給她派來的老師，正是烏日親王。

　　用軒轅烏的話來說，就是——

　　「呵，贏了皇儲爭奪賽又如何，還不是得叫本王老師？」

　　不過軒轅烏的確是個不怎麼記仇的。

　　非要算起來，當年學院排名賽那會，原含霜就帶著所有小夥伴一起掀過他的桌。後邊皇儲爭奪賽那會，兩邊也沒少競爭，相互諷刺挖苦。這要換成軒轅瞳，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然而軒轅烏這個名義上的舅舅不僅沒記仇，還記得她的救命之恩，在加冕儀式上當眾放棄參賽權，著實把不少人驚到。

　　原含霜上課的時候問過軒轅烏，後者冷笑一聲，表示那都是他心態好。當年和軒轅瞳競爭皇儲之位，輸了；又過幾十年信心滿滿準備齊全打算東山再起，結果被某個天降紫微星打敗。

　　接連兩次失敗，換個人早該躺平了。軒轅烏也不例外，他努力開導自己，當年要是軒轅初雪還在，恐怕他那屆皇儲爭奪賽都不會參加，現在還能參與兩屆，想想可能是命數，於是便放下了。

　　「要是往前翻二十年，恐怕本王還會滿心不服。但人到這個年紀，也懶得執著。」軒轅烏還算想得開：「至少以後說出去，雙面神話擬態是我學生，倒也還算有面子。行了，我教你不需要你付出什麼，往後多關照關照妙音就行。」

　　原含霜：對對對，你說得都對。

　　看得出來，在軒轅家族裡，軒轅烏和軒轅妙音還算有點真感情。

　　可能軒轅妙音同軒轅初雪也有點感情，原含霜住進儲君殿後，這位第五公主派人送過幾回她母親當初的遺物和賀禮，總的來說，面子上過得去。

　　「神聖防護的核心力量，是守護之力，這點你應該知道。」

　　軒轅烏上課比較即興，想到哪講到哪，隨手將權杖放在一旁，掌心裡便飄出光點，模擬出一個小型神聖防護。

　　「每個第一次使用神聖防護的皇室，都需要用劇烈的疼痛，激活這種守護別人的心情。心情越真摯，越純粹，使用的神聖防護的效果便越好。」

　　神聖防護的規模由天賦和修煉等級決定，但神聖防護的效果，卻是由使用者的情緒來決定。

　　說到這，軒轅烏舉了個例子：「當年父皇在烈日關卡戰役時，最後使用的那個燃燒靈魂的神聖防護，不僅規模大到將整個烈日關卡籠罩，在蟲族退兵後，宇宙中仍舊洋洋灑灑下著光雨，一直持續了整整八個小時。」

　　聽著他的講述，原含霜陷入沉思。

　　她想起自己幾次使用神聖防護時的場景。

　　第一次在兩大學院入侵時，那會兒軒轅晟無論如何也放不出神聖防護，急得把自己手都給紮得血肉模糊，她心底升起背水一戰的勇氣，放出第一個神聖防護。後面在學院排名賽中途，同樣也是想要在黑塔的陰謀之下護住無辜的學生。皇儲爭奪賽那會兒就更不用說了。反倒是平時，之前在銀星號上藉助玄鳥擬態真身的技能修煉時，放出來的神聖防護沒有那麼強力，沒想到竟然還有心情的影響。

　　「所以使用神聖防護時，需要擯棄雜念，氣沉丹田……」

　　軒轅烏又講解了幾次，示意她練幾次。

　　練到一半，原含霜忽然問：「如果使用者的守護之心不夠強烈，神聖防護的效果是不是也會大大削減？」

　　「是的。」軒轅烏肯定了她的猜測：「帝國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貪圖享樂，失去了庇護國民之心的皇室成員。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皇室成員都需要到帝國科學院接受神聖防護測試，如果評級過低，會抓起來進行思想教育。」

　　原含霜點點頭，沒有糾結這個問題。

　　上完課後，她去了趟帝國科學院。

　　「皇太女殿下。」「殿下，日安。」

　　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們熟練地同她打招呼。

　　「如何了？」

　　「修復率昨天剛剛突破30大關，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進入下一階段治療。」

　　平時沒什麼事情，原含霜都會來看看自家老爸，看看他恢復進度如何。就連每天主持為海東青登記身體數據的老醫生也不免感慨她的孝順。

　　隔著赤金醫療艙厚厚的生化玻璃，原含霜看向內裡躺著的老爸。後者頭部貼滿了電極片，手腕上纏繞著生物導管，整個人浸泡在液體中，被裹成粽子。

　　醫療人員一邊清理儀器，一邊道：「剛剛女皇陛下過來了一趟。」

　　原含霜皺眉：「怎麼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

　　「本來是想通知您的，但陛下今天是例行視察科學院，只過來看了一眼，甚至沒有走近，大概停留了不到五分鐘便離開了。」醫療組長解釋道：「平時衛溫偉團長幾乎寸步不離守在這裡，科學院內也有執行官坐鎮，這才沒有第一時間打擾您。」

　　大庭廣眾之下，軒轅瞳也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對剛剛平反的海東青做出什麼。除非她真不想要這個皇位了。

　　想到這，原含霜稍稍放心，但也不忘叮囑：「下次無論事情巨細，只要女皇派過來，一定記得及時通知我。」

　　「是，殿下。」

　　原含霜又看了幾圈，沒有問題後便抬腳去了一旁的檔案室。

　　最近事情比較多，她上次過來的時候只來得及利用新到手的皇儲權限，查閱了關於金銀蘋果的資料，還沒來得及看其他的內容。再加上有一些信息，必須得和諸葛北當面溝通才行，但這段時間大小智械湊在一起在對蟲族進行什麼研究，一直沒能抽出時間，不得已，原含霜只能自己想辦法。

　　她打開之前擱置的加密檔案，繼續開始閱讀。

　　「金銀蘋果是造物主遺留下來的東西，傳說中掌握了它們的力量，可以接任造物主的權柄。」

　　這一段，和光明聖殿秘密聖堂裡面造神實驗的記載不謀而合。但是帝國這邊存放著更加詳細的記錄，原含霜甚至翻閱到了他們使用蟲族做實驗的內容。

　　「造物主創造的蟲族天生就是完美品，它們可以直接服用金銀蘋果而進化。但人類和蟲族都無法突破聖階高級到神階的基因封鎖，必須通過服用蘋果才能突破。」

　　原含霜翻了一圈，沒有看到更多有價值的情報。

　　她重新將這份檔案放回去，想了想，換了個時間檢索的方式。下一秒，一封SSS級別加密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顯示，這份文件是九個月前的研究成果。

　　3S級別的文件，只有帝國女皇，帝國皇儲，供奉殿首腦才有查閱的資格。通常封存著極其重要的實驗或研究結論成果。

　　「九個月前，蟲族和人類之間的重要實驗結論……」

　　原含霜將手覆蓋在空氣中出現的光屏上，準備使用帝國皇儲的權限進行解鎖。

　　結果就在這時，她忽然僵在了原地。

　　彷彿從極其遙遠，又極其接近的地方傳來了一聲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尖嘯。

　　「——」

　　這尖嘯喑啞難言，無可名狀，已然超過人類可以用聲帶發出的極限，甚至就連耳朵接受的波長也不算在裡面，不像是聲音，更像是某種精神傳遞。

　　永夜般的宇宙中，一顆晦澀邪惡的眼睛從沉眠中睜開了。

　　它的瞳仁如同深淵，遙遙鎖定著帝國的方位，正如當初學院排名賽之時，原含霜無意通過幼繭的神經末梢，觀測到的那樣。可這一次，它的氣息，比之當初，要強上千倍，萬倍！以至於跨過聖階巔峰，衝向那個傳說中的領域！

　　蟲網陷入一片沸騰，歡呼著至高無上女皇的回歸。

　　「呼呼……呼……」

　　靜默數秒後，原含霜猛地收回精神力，後退兩步，勉強撐住面前的檔案臺。

　　短短一會，她身上冒出的冷汗已經把衣服完全浸濕。

　　「殿下！」「皇太女殿下？！」

　　「殿下，您怎麼了？！」

　　正在門外隨同看守的親衛隊成員立馬衝了進來，遠遠地還能聽見科學院發出的警報，在冰冷的地板上閃爍出猩紅色澤。這回連專屬醫療隊也坐不住了，火速奔赴。

　　所有的皇室成員都會隨身佩戴身體檢測儀器。在原含霜心率升高，體溫驟降的瞬間，科學院便自動發出警報，並且顯示她當前所在位置。結果誰也沒想到，她並沒有遭遇危險，反倒還就在科學院檔案室內。

　　「沒事，我沒事。」

　　迎著無數擔憂的視線，原含霜擺了擺手。

　　她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胸膛起伏，整個人像是剛剛從水裡被打撈出來。明顯不是一副沒事的模樣。

　　「傳我命令，通知下去，準備召集所有帝國高層，舉行會議。」

　　原含霜拒絕下屬遞來的吸氧瓶，神色凝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