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鴉] 開局一條鯤 (全文完)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章

　　中央星系，兩大校區。

　　深夜凌晨校園靜謐，放眼望去，不少宿舍樓上悄然亮起了燈。星網雖然地震，但真正的輿論風波要到白天才能掀起，現在時間太晚了，醒來並且關注皇儲爭奪賽直播間的畢竟是少數。

　　校長室內同樣燈火通明。左子韜和封元明正坐在一起。

　　三角關卡直播間被軍部下令切斷的瞬間，封元明彷彿當場老了十歲。

　　這位曾經海東青的好友兼最得力的下屬，不知何時起，兩鬢已經生出白髮。特別是在親眼目睹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一幕後，更是久久沉默，脊背佝僂。

　　「封校長。」左子韜拍了拍他的肩：「軍部只是切斷了直播，說不定前線還有什麼後手。供奉殿已經出動了聖階，執行官們肯定能夠及時趕到，給予支援。」

　　聖階前往支援的具體所需時間只有前線指揮官和極少數人知曉，因為時間太過漫長，無異於絕望，各個關卡的指揮官都不約而同選擇按下不表，不讓這個消息影響到軍人們的士氣。

　　封元明苦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發聲的能力。

　　極度的悲傷要這位上了年紀的老父親難以言語，老淚縱橫。

　　他們曾經都是在戰場上拼殺過，後來退役的老將，清楚供奉殿抵達前線所需的時間。左子韜難道不知道聖階抵達前線及時救場的概率嗎？未必。但現如今，他別無辦法。只能用這樣蒼白的，帶有欺瞞的話語微不足道地安慰。

　　就在校長室陷入沉寂時，左子韜禮貌地挪開視線，看向另外兩塊直播屏。

　　原本只是寄希望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三角星域如今的線索，卻在觸及其中某一個點的時候，猛地亮了起來。

　　戰場之上，玄鳥化作的超大型神聖防護仍舊未能完全散去。純能量凝結的光雨還留有餘暉，拖曳出流星般的光澤。新出現的六翼熾天使又重新照亮大半片天空，曾經在學院排名賽上出現過的領域和擬態真身在這一刻因為主人提升的實力，得到完完全全的釋放。

　　如果說，原含霜率領的銀星號如同一把尖刀，精準地從蟲族大本營中殺出一條血路，從天而降綻放的神聖防護有如神來一筆籠罩戰場，守護蒼生；那如今展開的六翼熾天使和神之領域，無疑就是守住了她的後背和安危。

　　危機並未解除，面對兩位蟲族巡察使的進攻，壓力可想而知。

　　情況緊急，剛剛注射藥劑後清醒的樓迦沒有多說什麼，全神貫注投入了對領域的操縱中。

　　【該死，三個神話擬態？！】

　　按理來說，七階的樓迦並不能對聖階蟲族造成任何阻礙，反而還可能被反噬。但他覺醒的六翼熾天使擬態對蟲族有著剋制作用，再加上原含霜指尖光華流轉，攻勢不停，配合三位八階天賦者打了雞血般不要命的進攻，一時半會竟然真的拖延不少攻擊。

　　更加棘手的是，原含霜並非往日蟲族遇到過的那種皇室成員。

　　她能抗能打，見狀不妙，直接同調了鯤，在幾個人的配合和領域的彌補下躲過幾道致命進攻。

　　六號心底湧起不妙的預感【快點，我們必須速戰速決】

　　蟲族這回閃擊戰，眼看著兵力很多，實際上多有些外強中乾。人類方近來放低警惕，是因為智械執行官算出了經歷五年前大戰後，蟲族需要至少二十年休養生息，期間不宜進行大戰。能夠血洗星擺星域，實際上還得多虧黑塔打配合，若是沒有他們提前安置好空間封鎖裝置和蟲洞裝置，此番閃擊戰也不會如此順利。

　　最簡單的一點，便是平日巔峰時期，蟲族有十位甚至十幾位巡察使，但經歷那次大戰過後，一枚巡察使的繭被人類帶走，幾位巡察使隕落還來不及補充，如今能夠派上戰場的戰力遠遠沒有巔峰時期那麼多。三個小時，給每個關卡分配的時間都有限，它們必須趕在帝國聖階抵達戰場之前血洗四大關卡。

　　【知道了】三號不耐煩道。

　　它被這幾隻小蟲子牽制，內心的暴戾不斷上升，此刻直接達到巔峰。

　　空中原先還能維持人型的黑袍巡察使抖動幾下，泛著墨綠色的鋒利翅翼和頸部倒刺猛然從脊背鼓起的薄膜中伸展而出。堅硬的外骨骼迅速生長，環繞全身，形成一個類似類仿生體的奇異結構。它的臉部也終於褪去最後一絲和人類相似的色彩，被光滑的骨質層包裹。手指腳部拉長變形，覆蓋著劇毒的蹼踩在虛空，身影陡然暴漲數米。

　　殷龍景瞳孔驟縮：「小心，它開啟蟲化狀態了……呃！」

　　話還沒說完，飛翔在上空的天馬就被一條環繞著椎體橫突的尾巴猛然刺穿。

　　情急之下，樓迦空出一隻手，施放大範圍治癒技能光明之泉，這才堪堪保住了從空中墜落的聖殿騎士團團長的心脈。

　　原含霜再次撐起一個神聖防護，確定光雨落到殷龍景身上，讓他不至於被護住心脈的情況下還被劇烈的蟲毒奪走性命。

　　毫無疑問，缺少了殷龍景，原先還算勉強穩固的陣型頓時分崩離析。

　　就在此時，原含霜忽然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

　　一種游離在生死一線的緊迫感從天靈蓋直衝全身，讓她在思維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先一步運作，果斷開啟虛化技能。

　　「少主——」封柏只覺眼前黑影閃過，再看，巡察使竟然已經消失在他面前。

　　幾乎同時，數米高的陰影再度出現，位置已然從軍艦之外闖入軍艦內部前，尖銳的蟲肢停留在原含霜位於心臟的位置，卻掏了個空。

　　【嗯？】六號巡察使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擊竟然落空了。

　　一個七階巔峰而已，這種戰鬥直覺，未免有點驚人。

　　這個念頭在它腦海中飛速閃過，它清楚，原含霜能躲過這擊不過苟延殘喘，只需要在原地再等上幾十秒

　　說時遲那時快，正停留在軍艦甲板上的人都衝了過來，樓迦更是毫不畏懼地上前一步，用身體擋在她的面前。

　　與此同時。和死亡擦肩而過之際，原含霜身上猛地爆發出一陣劇烈能量。在瀕死的關頭，她下意識打開了操縱蟲族的開關，瞳孔如同火焰般燒灼，在精神力領域中猛地鎖定這片密密麻麻的紅點。

　　軍艦上的所有人無一察覺，只有兩位巡察使和環繞在銀星號周圍的兵蟲有所察覺，僵在原地。

　　【這個氣息，她就是那個陛下下令擊殺的人類……！】

　　【這種權位波動，絕不可能只服用一顆銀蘋果】

　　【成功品，該死的，她竟然是個成功品！】

　　【撤退，快，陛下醒來之前，巡察使絕不能留在戰場！】

　　剎那間，被壓縮成不可名狀音波的無數竊竊私語在蟲族的意識天網中進行共享。

　　不小心入侵天網，被巨量蟲族意念衝擊的原含霜露出痛苦的表情，若非樓迦眼疾手快將她拉入懷裡，恐怕當即就得跌倒。

　　「誒，怎麼回事？」正在下方施加各種增益狀態的巫浩軒忽然停了下來：「是我看錯了嗎，銀星號周圍的蟲族怎麼都不動了？」

　　和身經百戰的帝國軍人相比，學院成員們到底還是第一次上戰場，所以他們一直在靠近關卡的戰場中擊殺兵蟲。原含霜歸來的剎那，就屬這群人上躥下跳最厲害，跟猴子一樣蕩來蕩去。

　　事實上，不僅他們看見了，軍部也看見了這幕。

　　原含霜同兩位巡察使正面交戰，著實讓所有人捏了把冷汗。

　　「我的乖乖，殿下千萬悠著點，別磕著碰著了！那可是雙面神話擬態啊！！！」

　　軍部文員們在心底放肆吶喊，恨不得衝上去當擋箭牌。

　　能施放神聖防護的皇室成員和不能施放神聖防護的皇室成員是兩個概念，更何況這個神聖防護是神話級別的神聖防護。毫無疑問，在原含霜放出玄鳥的剎那，她的安全級別就坐火箭一樣提升到了帝國最高。

　　要是原含霜有個三長兩短，帝國的損失簡直不能用無法估量四個字形容。

　　為了保護她，諸葛北已經下令讓位於極寒星域的廣霧燃穿越蟲洞，前往三角星域進行支援。不僅如此，他還給供奉殿下了死命令，讓燭九陰執行官冒著危險打開自己還尚未完全研製完成的空間技能，就為了更快趕往戰場給予支援。

　　「不對，這兩個巡察使不僅停下，它們這個情況，是打算退走？！」

　　誰也沒想到，在同巡察使對戰之時，竟然會出現如此詭異的情況。

　　就在軍部眾人滿心不解時，第七軍團長廣霧燃姍姍來遲。人還未到，這位劍聖手中的光劍便揮出耀眼劍芒，從蟲洞邊緣猛然刺了過來。

　　見狀，三號和六號終於下定決心，對視一眼後當即收手，化作黑霧遁去。

　　臨走前，它們發出長嘯。劇烈的音波如同海嘯般沖天而起，將宇宙原本平整的空間都撕裂出道道條紋，和先前兇猛突進完全不同，竟有種落荒而逃的錯覺。

　　「怎麼回事？巡察使離開了三角星域？」

　　軍部被這一幕給搞懵了。他們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三個神話擬態，再加上廣軍團長支援，它們怕了吧。畢竟神聖防護配合起來八階戰鬥力，完全可以擋下一位聖階的攻擊，接下來要是走拉鋸戰，拖到執行官支援，戰場局勢可以瞬間逆轉。」

　　有人猜測道：「畢竟那可是神話擬態神聖防護，當年老陛下壯年巔峰時期戍守邊疆，蟲族壓根不敢來犯。」

　　不管怎麼說，巡察使退走都是件絕對好事。

　　和總控制室裡其他議論的人不同，諸葛北雙手抵著太陽穴，眼眸中滿是沉思。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一章

　　「皇長子現在怎麼樣了？」

　　「還沒有醒，奇怪……秋軍團長下手一向很有分寸，最多昏迷十分鐘以內才對。」

　　「生命體徵一切穩定，或許是先前受到催眠，後遺症很明顯。這段時間在前線也一直有出現頭暈夢魘等症狀。實在不行就先請示陛下，將殿下身上的催眠解除吧，再拖下去遲早會對身體有大影響。」

　　亞瑟號上一派手忙腳亂，皇室醫療團隊圍在專用的醫療艙旁邊，低聲討論。

　　就在不久前，前線突發變故，蟲潮忽然抵達極寒星域。情急之下，第八軍團軍團長秋蘭月果斷將軒轅晟打暈，打包送回中央星系。

　　當時親衛隊幾人對這行為頗有微辭，認為只是蟲潮抵達而已，皇室成員若在此時離開，造成的負面效果不言而喻。智械執行官雖然下發命令，但也應該就事論事，不能全聽全信，萬一女皇發落下來，誰也承擔不起這個退賽的責任。

　　結果誰也沒想到，亞瑟號前腳剛走，後腳前線就出現了蟲洞和空間封鎖。

　　就他們開著亞瑟號，從前線空間遷越回中央星系的功夫，便聽說星擺星域全軍覆沒，軒轅烈當場戰死的慘烈消息。嚇得全體親衛隊成員倒抽一口冷氣，又開始慶幸秋蘭月下手果斷，保住皇長子的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經過幾度空間跳躍，現在亞瑟號已經成功駛入中央星域範圍。就是軒轅晟一直遲遲不醒，要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所幸別的不說，皇宮配備給皇長子的一切資源都是最頂級的。

　　在亞瑟號提前發過消息匯報平安並且請求支援的情況下，它們直接緊急降落在皇宮後方的草坪上。皇宮醫療團隊立馬開始對接，甚至拿來了當初立下催眠時設立的安全物品，準備著手解除。

　　這邊忙得熱火朝天，那邊軒轅瞳也在收到前線告急的消息後第一時間披著衣服從臥室裡起身，匆匆趕往辦公室。

　　剛開始得知蟲洞和空間封鎖的消息後，整個皇宮一片兵荒馬亂。

　　皇儲爭奪賽出事，這絕對不是一件小事，軒轅瞳第一時間下令讓帝國各個部門進行監管處理，給智械執行官開放本次突發事件最高權限，又安排好了部分後續救援工作和星網輿論新聞的引導。

　　好在軒轅晟並沒有出事，成功返航。

　　「陛下，軍部那邊派人來接洽！」不一會，書記官就匆匆抱著文件前來：「智械執行官恐怕發現了我們同黑塔合作的蛛絲馬跡。」

　　「呵……帝國之腦，就知道多管閒事。」軒轅瞳的緊張和擔憂，在聽說軒轅晟安然無恙返回皇宮後就放下心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中立派能有什麼權力來問責我，給他敷衍過去就行。」

　　「如今幾大關卡還剩下原含霜，軒轅烏和軒轅烈吧。」

　　對於這幾位皇室成員的安危，軒轅瞳頗為不以為意。

　　目前情況來看，蟲族二十年內不可能掀起大型戰爭。軒轅晟又有神話擬態資質，這麼長的時間完全可以讓他好好成長起來。至於這次蟲族突襲會不會損失幾位皇室成員……若是能給晟兒掃除一些成為皇儲的障礙，倒也是件好事。

　　皇室成員不能對皇室成員出手，但要自己運氣不好死在戰場上，那也怨不得誰。

　　想到這，軒轅瞳招手喊來旁邊一個皇室近侍。

　　「把最後一批東西給黑塔送去，和他們終止合作，切斷聯繫。」

　　她雖然聯合黑塔給軒轅烏下絆子，但也不可能對黑塔一切盡信。

　　老皇帝年輕那會正值巔峰狀態，用神話擬態護住帝國邊疆，為帝國爭取一段難得的和平時光。當時帝國沒少對當時剛剛創業起步的黑塔下手圍剿。反而是軒轅鼎老後，蟲族蠢蠢欲動，對國內事務稍有力不從心，這才給了暗星發展起來的機會。

　　因為這個原因，軒轅瞳對黑塔的印象一直不怎麼好。她當然清楚帝國同他們合作是在與虎謀皮，但自負於帝國的強大，並不把黑塔放在眼裡，這才主動找上他們促成合作。

　　不過智械執行官三番五次將黑塔可能有問題的文件放到她辦公桌上，軒轅瞳還沒能將中立派收服的情況下，倒也不介意賣個面子。反正她的目的也達成了，雙贏。

　　「對了，給了東西後，記得敲打一下他們，讓他們把口風閉嚴實點，否則下次第二軍團可就不止是去暗星搜索搜索了。」

　　近侍眼眸閃了閃，掠過一抹烏光：「是，陛下。」

　　解決了黑塔的問題，又把救援工作甩給軍部，軒轅瞳起身，準備去看一下軒轅晟目前的情況，卻不想剛剛離開的書記官再度去而復返。

　　這一回，書記官的表現要比先前匆忙緊張得多。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軒轅瞳剛想斥責她的慌張冒失，就看到書記官打開光腦展示一段錄屏。

　　虛幻的屏幕上，金髮少女站在軍艦甲板，手中蓄起璀璨流光。神聖防護沖天而起金雨飛瀑而落的剎那，威風赫赫的龐大黑鳥真身在她身後煌煌顯露。

　　此時此刻，軒轅瞳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

　　她緩緩從辦公椅上站起，連什麼時候將座椅邊緣捏碎了都沒有意識到。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下一個皇朝的開國皇帝已經出生……她誕生於軒轅家族，擬態是和黃金家族截然相反的純黑]

　　預言的內容不受控制般，有如驚雷般轟然炸響。

　　軒轅瞳死死地盯著光屏，盯著原含霜手裡那簇光芒，目眥欲裂。

　　剎那間，轟然爆發的威壓登時將辦公室內一切完好的物品全部捲入其中，不平衡的氣壓造成氣流漩渦，將視野可見的東西全部掀起，碎得七零八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嘴唇止不住顫抖，面色發青。

　　解除催眠後，軒轅晟從深眠中緩緩甦醒。

　　他盯著醫療艙艙門，瞳孔渙散，顯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

　　約莫過了三分鐘後，意識逐漸回籠。軒轅晟終於想起自己在前線遭遇的事情，在比賽開始後彷彿霧裡觀花的那層毛玻璃猛然被人抽走，腦海中對於皇儲爭奪賽的厭惡和牴觸登時達到巔峰。

　　「我妹妹呢？！」

　　他想起記憶裡蟲潮來襲的最後一幕，猛地翻身下床就要離開。

　　卻不想醫療室的門忽然被推開，緊接著走進來的，是面無表情的軒轅瞳。

　　「母親？」軒轅晟這才發現不對。

　　身為帝國皇帝，除非是蟲族全面宣戰或極其特殊的情況，否則都不可能離開中央星系。當年爺爺制止住本該去往前線的皇太女，反而換自己親身上陣，放眼帝國歷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事。

　　「母親，你還叫我母親？」軒轅瞳怒極反笑。

　　「軒轅晟，我問你，那兩次神聖防護，到底是不是你放的？！」

　　滿打滿算，這個問題，軒轅瞳已經問過他兩次了。和上一次的狐疑不同，這一次她的神情明顯帶著蓬勃的怒火。軒轅晟心裡咯噔一下，生起不好的預感，但口上卻道：「當然是我放的啊，不然還能有誰……」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急促的風聲猛地襲來。

　　「啪——」

　　清脆的響聲在空蕩蕩的醫務室內響起。

　　不知何時，其他隨侍成員和醫療人員都已經悄悄退去，將這片地方留給帝國最尊貴的母子倆。

　　軒轅晟捂住自己的臉頰，一時間心不由得沉到谷底。

　　倒不是因為被打了的緣故，而是他清楚，自家妹妹那邊肯定是暴露了！就是不知道暴露了多少，是知道了妹妹有雙面擬態，有神聖防護的能力，還是乾脆已經同那個所謂的開國皇帝預言結合……

　　「你果然早就知道，聯合那個賤種一起圖謀來欺騙我！」

　　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軒轅瞳再也按捺不住，迎來了火山爆發。

　　她咆哮著，瞳孔血絲畢露，彷彿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又是一巴掌甩在軒轅晟臉上，這回的力道讓後者隱隱約約嘗到鐵鏽味。

　　「軒轅晟，我把你生下來養這麼大，我把預言的內容告訴你，就是讓你胳膊往外拐，幫別人圖謀軒轅家的江山？！」

　　軒轅瞳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失態過了，額角青筋畢露，那張平日出現在公眾面前雍容華貴，凜然嚴肅的臉扭曲仿若修羅，氣到瘋魔。

　　「我早知道有今天。」她胸口喘著粗氣，顯然怒到極致，口不擇言：「當初就該讓軒轅初雪和她駢頭叛國的時候做得更徹底一點，至少把這個孩子扼殺在她腹裡。」

　　這句話，當即要軒轅晟渾身血液凝固。

　　他張了張口：「您說什麼？」

　　「沒錯。」怒到極致，軒轅瞳反而靜下來。

　　她冷冷地開口，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當年這對苦命鴛鴦一起叛國，連各自的部下都沒有聯繫，以為勝券在握逃往邊疆，結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最後還是被三大軍團成功圍捕，最後重傷離開，不知所蹤。明明他們的保密工作那麼到位，還是被人知曉了路線，你知道為什麼嗎？」

　　「那當然因為是我洩露的啊。」

　　當年海東青夫婦逃亡時切斷了一切聯繫，後來忽然暴露行蹤，讓帝國軍團得以設下埋伏。這件事隱藏多年，究竟是誰當了消息提供者，就連老皇帝都不得而知。

　　軒轅瞳將它埋在心裡多年，提心弔膽，等軒轅鼎逝去後，終於有講述的機會。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軒轅晟，將痛苦分擔的行為讓她充滿復仇的快感：「我那個好妹妹，一聽說我要和她修復感情和好，便迫不及待將那串我送給她的手鍊佩戴上了，到哪都不摘下，天真又可笑。她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她？不，我這輩子不會原諒她。」

　　望著軒轅晟陡然慘白灰敗的臉色，軒轅瞳笑了。

　　「叛國之罪人人得以誅之，我只是做了最正確的事。反倒是你，幫了她那麼多，口口聲聲妹妹妹妹，費盡心思幫她遮掩。要是她知道當初的真相，知道你就是害得她家庭分崩離析的源頭的兒子，你說她會怎麼想你呢，軒轅晟？」

　　三角關卡前線。

　　在巡察使離開後，原含霜掙扎著從樓迦懷裡甦醒。

　　不久前，她的頭顱如同針刺般疼痛。但是在樓迦無微不至的技能施放和指尖輕柔的撫摸按摩裡，那種逼人的痛楚已經得到極大緩解，最後沉甸甸壓在腦仁底部。

　　雖然還有影響，但至少不影響思考和活動。

　　如今事態緊急，不容耽擱。雖然巡察使不知何故退開，但其他關卡仍舊處於隨時可能遭到危險的境地。

　　原含霜翻身而起，安撫地拍了拍樓迦的手，摁下耳麥。

　　「諸葛辭，勞煩幫我轉接給智械閣下。」

　　不需要轉接，下一秒，耳麥裡就傳來帝國之腦的聲音，可見軍部一直在觀察前線動向，聽取各個關卡頻道情況：「原含霜殿下。」

　　「我希望軍部能暫時將三大關卡的最高指揮權移交給我。」

　　即使隔著電流，原含霜的聲音也依舊平穩，篤定：「危機沒有解除，戰爭仍未平息。在供奉殿執行官正式抵達幾大關卡前線，解除空間封鎖之前，我們只能自救。」

　　「我決定對幾個關卡展開援助。」

　　這句話不僅僅只有軍部聽見，所有正在三角星域鏖戰的軍人們也聽見了。

　　此時此刻，他們才恍然大悟。原含霜沒有拋棄的何止只有三角星域。

　　她的身上，明顯已經有了作為一國之君的氣度，擔當和責任。

　　雖然稚嫩，但那確確實實是一顆帝王之心！

　　「……好！」軍部大樓裡，諸葛北一拍桌子，神情久違地失去冷靜，變得振奮。

　　自從原含霜抵達前線後，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止過，此時越發擴大，帶著毫不遮掩的欣慰和讚賞。

　　「指揮權已移交，預祝殿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對了，還有一件事。」原含霜忽然道：「智械閣下……勞煩將直播打開吧。如果沒記錯的話，只要還有複數參賽成員存活，皇儲爭奪賽就會繼續下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抬眸看向甲板，同封柏對視。

　　後者推了推金絲眼鏡，雖然沒有說話，卻傳遞過來一個意思。

　　『您準備好與女皇派正面為敵了嗎？』

　　「當然，我連底牌都掀了。」

　　原含霜微微一笑：「我早就說過，皇儲之位，天命在我。對這場爭奪賽，我從一開始，就有著絕對必勝的把握。」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拿到指揮權後，原含霜第一時間調集三角星域兵力。

　　在超大型神聖防護，再加上巡察使主動退去的情況下，如今滯留在三角星域範圍內的蟲族已經所剩無幾，基本被第三軍團圍剿完畢。

　　銀星號從上空降落下來，懸停在三角關卡設置的太空作戰平臺面前。

　　原含霜點了幾位將領留守三角關卡，特地叮囑讓牛湖守在蟲洞旁。

　　他們前往其他關卡救援，需要從蟲洞一路推過去，按理來說只要在路上留下足夠的兵力，讓人把守好三角星域的蟲洞口就可以。畢竟對於蟲族本次突襲來說，真正目的在於趕在執行官前來救援之前擊殺更多的皇室成員，而不是摧毀關卡無差別進攻。

　　在諸葛辭的輔助下，原含霜點了一組進攻菜刀隊和她一起趕赴其他戰場。至於為什麼不需要太多防禦系，因為她解封的神聖防護就是最好的防禦技能。完了她還把學院成員全部帶上，畢竟身為帝國未來天驕，這群人的技能都很好用，還能鍛鍊鍛鍊。

　　列隊完畢後，銀星號重新從關卡上方懸浮而起，其餘幾艘伴航星艦和護航星艦也跟著起身，環繞在主艦身旁。甲板上，原含霜朝著對面揮手。

　　「三角星域就交給你了。」

　　「嗯。」諸葛辭站在第三軍團軍艦上，望著對面遠去的人。

　　他的眼神不著痕跡地從站在她身旁的那位銀髮聖子身上掃過，嘴唇緊抿。

　　帝國軍校校長室內，左子韜一把扯住封元明，讓他看向空中的屏幕。

　　「你看極寒星域的直播間，剛才不知道傳來什麼消息，第七軍團長廣霧燃忽然脫離戰場，朝著蟲洞離開。」

　　三角星域的直播間也被切斷後，網民只能通過其他兩個戰場的直播間觀看局勢。

　　因為大部分兵力集中到了三角星域，所以北江星系和極寒星域的情況暫且還算良好，特別是在北江星系有兩位皇室成員的情況下，目前能夠輕鬆防住。

　　「廣霧燃直接通過蟲洞離開，在北江星系不需要支援的情況下做出這麼冒險的行為，肯定是軍部給他發布了前往三角星域的指令。」

　　這回左子韜的安慰比起先前的蒼白無力，顯然多了幾分信服：「那可是一個聖階，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智械執行官不會下達這種毫無緣由的命令。」

　　封元明剛才的滿腔悲傷一下子被這番話掐斷，細品，倒也品出幾分可能。

　　事實上，發現廣霧燃離開戰場的絕對不止他們兩個。星網不少彈幕也在討論。

　　【廣團長怎麼離開極寒星域了，他要穿越蟲洞？】

　　【這好像也是個思路誒，蟲洞開在好幾個關卡，反向穿過可以去其他星域支援】

　　【樓上不要忘了，蟲洞連通的是蟲族主巢星域，那地方估計也就聖階能去吧】

　　【確實，不過這個時候離開肯定是好事，蟲族現在擺明了就是想一個個來，看三角星域兵力少了點踩人家，只要能阻攔住它們，也能為救援抵達拖延時間】

　　直播間內，帝國民眾個個心急如焚。

　　星擺星域徹底沒了消息，生死未卜，現在又輪到三角星域切直播，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要是三角星域真的出什麼事……那可是帝國這一代最優秀的天驕啊】

　　【是啊，除了蘭翔學院，其餘Top7學院全員也都是S級擬態以上，這群天之驕子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好不容易爭取來這休息的二十年就完完全全浪費了，一旦出現人才斷層，老一輩的犧牲可算白費】

　　校長室外，校園宿舍區燈火通明。

　　銀星學院和帝國軍校不少學生正在為自己的學長學姐祈禱。就連剛剛趕赴賽場，正在做賽前準備工作的新一屆學院排名賽參賽主力隊員也半夜不睡覺，緊張地看著直播間。

　　「巫前輩和夏學姐現在怎麼樣了？」

　　「求求了，出現一次奇蹟吧，那可是未來的小智械啊！」

　　「那麼多優秀的前輩，絕對絕對不能出事。」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心如死灰之時，那個原先已然灰暗的直播間忽然閃爍幾下。

　　下一秒，在無數人驚訝的視線裡，一艘軍艦赫然出現在屏幕中央。

　　整個帝國，估計只有這一艘軍艦漆成這種粉粉嫩嫩的顏色。甚至就連夏夢柔本人，在脫離夏家之後都不再熱衷於將自己身邊的一切裝飾成粉色，只有在原含霜心裡，她仍舊是當初銀星剛入學時那個將傲嬌兩個字寫在臉上的大小姐。

　　【銀星號，是銀星號！】

　　【銀星號回到了三角星域！】

　　彈幕靜默了幾分鐘，轟然迎來爆發。

　　沒錯，如今位於光屏中央的，正是在空間封鎖之前離開前線的銀星號。誰也沒想到，在空間封鎖之後，它竟然再次奇蹟般出現。

　　【不對啊，銀星號是怎麼從教皇國趕回來的，難道執行官們已經到了？】

　　【怎麼可能是執行官到了，要是支援抵達，軍部肯定會發聲明】

　　【我知道了！剛才有人提到廣霧燃團長利用蟲洞進行穿梭，銀星號恐怕也是通過教皇國的蟲洞，從那邊強行返航。你看甲板上光明聖子和聖殿騎士團團長也在】

　　眾人思來想去，覺得的確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一時間百感交集。

　　【唉！小原怎麼還是返航了，現在前線這個情況，過來也是送死啊】

　　【剛才不是有人在彈幕裡說小原是逃兵嗎？我今天就在這住下了，看誰敢罵她】

　　【真是應了那句話，軒轅家族沒有逃兵，唉嗚嗚嗚嗚嗚】

　　【對不起我道歉我以前黑過小原，就憑她今天折返我以後都不黑她了嗚嗚嗚】

　　正在大家感慨萬分的時候，又有人發現了不對【等等，銀星號這個方向不對】

　　【他們不是應該去三角星域嗎，怎麼看現在的情況，他們穿過蟲洞了，啊，進入了蟲族主巢星域！！！】

　　對於人類，至少對於帝國民眾而言，蟲族主巢星域絕對是個可怖危險的地方。

　　闖入這裡的人少之又少，就算當年海東青力挽狂瀾，但那也是執行秘密任務，不可能對帝國民眾投放直播。

　　【我的天，沒想到我有生一日竟然能在直播裡看到蟲族大本營】

　　【確實啊，如果不打開蟲洞的話，通常情況下人類根本沒法到達這裡】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的龍潭虎穴，終於對所有人揭開了神秘面紗。

　　和普通星域不同，蟲族主巢星域的背景色調要更加昏暗，放眼望去竟然透不出一絲光彩。能散發光熱的恆星全部被它們拿去當能量補給，被蟲族侵佔的宇宙範圍內不存在恆星，化作一片死寂。

　　除此之外，這裡更多的是懸浮在空中的蟲族軍艦。還有畸形的，完全違反人類建築美學常識和規律的太空建築物，蟲族軍團的基站，荒蕪到完全汙染布滿深坑的星球，還有彷彿海浪般環繞在空中的暗物質蟲毒，折射出不詳黯淡的光。

　　蟲族主巢星域的危險，有很大一部分也來自於無處不在的毒霧。

　　這些形形色色奇形怪狀的建築都眾星拱月般環繞著最中央的蟲族主巢。好在蟲族即使打開蟲洞，因為空間隧道的不穩定性，沒有把蟲洞放在主巢星域中間位置，而是放在邊緣，不至於直接穿進敵方老窩。

　　但遠遠地望去，那隻純黑色的深淵，彷彿瞳仁一樣的主巢仍舊要人忍不住反胃。

　　在這樣的背景裡，周身撐起神聖防護的銀星號彷彿數萬米深海海溝裡亮起的燈，剎那間吸引了所有蟲族的視線。

　　無數的危機和潛藏的獵人們步步緊逼，黑暗也凝結成蠕動的一體，伴隨著蟲毒霧氣撞上銀星號防禦層沙沙作響。

　　若是換成普通人，在看到這幕，當場就得軟腳。

　　銀星號上雖然氣氛緊繃，但畢竟有原含霜在這保駕護航，否則僅憑普通的帝國軍團，進來就是死路一條。

　　封柏不免得感慨：「原來當年父親同主君一起進入蟲族主巢星域，看到的就是這幅光景。」

　　衛溫偉站在他身旁，面無表情。

　　自從第三軍團全體背刺後，大家就乾脆不在這位正牌軍團長面前裝了，恨不得把「海東青忠實下屬」幾個字貼腦門上，時不時還拉出來秀一波。

　　「那個是什麼？」邊宇好奇地指著幾大蟲洞中央那臺冰冷的光圈儀器，它裝載在一臺奇怪的指揮艦上。

　　「不知道，可能是打開蟲洞的裝置？」路笑笑在圖板上寫寫畫畫，接入分析。

　　[多少年了，已經沒有皇室成員膽敢闖入主巢星域]

　　進入這裡之後，原含霜聽到無數蟲族的嗡鳴，大腦再度開始隱隱作痛。

　　隱約間，她似乎還聽到了幾個精神力格外強大的紅點在蟲族天網中的討論。

　　好在樓迦一直陪在她身邊，不停地用各種治療技能安撫她的精神。在多次放出精神力領域嘗試過濾，並且建立精神屏障後，總算是將那種頭暈目眩的錯覺擺脫。

　　與此同時，精神力領域裡發生的一幕也讓原含霜猛然睜大眼睛。

　　諸葛辭忽然切入銀星號副指揮的私人頻道：「加快進度。按照我給的航線走。」

　　銀星號控制室內全神貫注，聞言，楚暮立馬啟動快速空間跳躍。

　　空間遷越指長距離遷越，速躍的話只能跳躍一段小距離，每一次是速躍使用的晶核能量極其高昂，但在這樣危險的星域，顯然還是安危更重要。

　　好在幾個蟲洞距離很近，不過一分鐘後，他們就成功來到極寒星域蟲洞口。

　　【銀星號竟然要去其他星域支援】

　　【小原看起來面色好差，是怎麼了嗎？】

　　【說起來我一直想問了，銀星號上面覆蓋的那一層是神聖防護吧，總不可能是熾天使的技能吧，看起來也不像啊】

　　正當所有人倍感疑惑之時，很快，這個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銀星號冒險懸停在極寒星域星域口，而原含霜則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

　　黑色的玄鳥從她背後飛起，照亮了她指尖上簌簌凝聚而成的金色光束。那道流光就這麼從主人的手心裡飛出，裹挾著光與熱的星芒，穿越漫長的空間隧道，轟然注入到極寒星域寒冷的天空裡。

　　正在下方關卡廝殺駐守的第八軍團仰頭看去，那顏色撕裂蟲洞晦暗，籠罩戰場。

　　在他們久久失語的剎那，直播間也安靜許久。

　　「原學姐的擬態不是鯤嗎？」

　　銀星學院宿舍內，不少人發出這個靈魂疑問。

　　很顯然，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持有鯤擬態的原含霜忽然會掏出另一個擬態。並且看她的模樣，對這個擬態的出現並不意外，甚至如臂使指。

　　只有更加見多識廣，天賦者等級達到一定程度的人同時睜大了眼睛。

　　上下議院內，不少議員失態地站起，包括正在中央的樞密院成員。他們臉上都帶著極為震驚，不敢置信，甚至是失態的神色。

　　「那是……皇室神話擬態！」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原含霜的擬態並非軒轅家族最常表現出的黃金外形，反倒是永夜般的漆黑色。但那確確實實是皇室擬態，排在擬態強度榜前列，以守護之心守護了神聖西邑夏帝國數千年時光，締造無數輝煌的皇室擬態。

　　與此同時，釋放完神聖防護後，原含霜收手。銀星號重新進入新一輪空間速躍的準備中，前往另一邊的北江星系。在她放開後，鯤拍動著尾巴緊緊跟在軍艦身旁，和六翼熾天使一起，用神話擬態的氣息威懾著周遭兵蟲，讓那些低等級兵蟲瑟瑟發抖，愣是不敢上前半步。

　　直播間空白了足足一分鐘，才終於有人弱弱地問道。

　　【有沒有人告訴我這個普通人，天賦者擁有兩個擬態是不是很常見？】

　　【你說呢，我的朋友，你從小到大看過的課本裡，有提到過擁有兩個擬態的天賦者嗎？我懷疑你高考不及格】

　　【哈哈，是啊，挺常見的，在夢裡我不僅有兩個擬態，還有一整個擬態兵團】

　　【等等，我好像在我們學校教授的課堂看聽過類似的講述，擁有兩個擬態的天賦者被稱之為雙面擬態，上一例有記載的還是在好幾百年前】

　　雙面擬態這個名詞一出現，許多人便開始在星網搜索起來。

　　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

　　【雙面擬態竟然就是同時擁有兩個擬態，我的天，那豈不是可以進行兩次同調】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手持兩個擬態，這是什麼天才中的妖孽啊】

　　【像我們這種普通人一個擬態都沒有，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而且不止吧，小原這兩個擬態都是神話級別】

　　【那麼問題來了，這次皇儲爭奪賽究竟是在選什麼呢？】

　　議院內部，已然沉寂一片。

　　那些位高權重的帝國高層們心裡受到的震撼一點也不比民眾們少。甚至於，因為他們的身份，會想得更多。

　　「神話級別的皇室擬態，真是的，要是早點暴露，皇儲爭奪賽完全不需要再比。」

　　「先帝之後，帝國竟然再次出現一位如此驚才絕豔的人物……」

　　「危急存亡之際還能義無反顧返航，原殿下這波收割的星網支持率應該會不錯。」

　　「如今皇室就是缺少這麼一位挑大樑的角色，說起來女皇那邊不是傳皇長子也有神話擬態很久了嗎，要是這事是真的，後續怎樣還真不好說。」

　　正當他們討論之時，忽然有一位樞密院成員驚呼道：「軍部放出了三角星域的監控錄像！」

　　聞言，不少議員打開光腦。

　　果不其然，軍部將三角星域的監控放了出來。視頻內，在三角星域眾人心生絕望，抵死拼搏之時，金髮少女從天而降，那一句「我與你們同在」，即使隔著屏幕，都讓人忍不住熱淚盈眶。

　　在場各位都是老油條，一時間不免開始揣摩起中立派的用意。

　　眾所周知，雖然軍部內人員成分複雜，哪派的人都有，但最高掌權者是智械執行官是中立派的定海神針，有他在，軍部幾乎從不做出這樣的行為。

　　要是放在之前，他們肯定難免生起質疑。但現在，在弄清楚原含霜的天賦後，議會內部暗流湧動，各懷鬼胎。畢竟誰都知道，中立派從不偏袒任何一方，他們只給高天賦，高品格的皇室成員站隊。

　　在皇宮，知道這件事的軒轅瞳將議事廳所有東西都砸了個遍。

　　沒有人膽敢上前打擾她。等十分鐘過去後，她才總算遏制住磅礴怒火，召來身旁的隨侍官。

　　「她這是要和我作對到底了，妄想顛覆我的統治，呵，不愧是預言裡的亂臣賊子。」軒轅瞳冷笑：「派人去議會控制事態，想辦法穩住軒轅晟的參賽資格，讓幻鯊和八爪即刻過來見我。」

　　「只要她敢回來，我定要她有去無回。」

　　在外界因為原含霜暴露雙面擬態和皇室擬態而地震時，銀星號也成功來到北江星系。和他們先前想像的情況不同，北江星系因為有兩位皇室成員坐鎮，目前情況竟然還不錯，能夠扛住，天平並沒有向那邊傾倒。

　　「蟲族從三角星域撤兵後，並沒有對其他兩個星系發起進攻。」

　　諸葛辭看著從銀星號上傳來的圖像，眉宇緊鎖。

　　這不像蟲族的作風。蟲族本次來勢洶洶，花費大功夫打開這麼多個蟲洞，結果只是對星擺星域造成了圍剿，便沒有後文，顯然不合常理。

　　再聯繫起沒有任何緣由就從三角星域撤退的兩位巡察使，諸葛辭敏銳地察覺到，他應該是忽略了什麼遺漏的信息。而這個謎題的答案恐怕正在原含霜身上。

　　殊不知現在蟲族內部已然亂成一片。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蟲巢內，不可名狀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早就說過，陛下沉睡的半年裡低調一點，不要什麼都跟著黑塔走，那個失敗品能有什麼覆滅帝國的能力，他就是個在背後玩陰招的廢物]

　　[可這件事連陛下都不知道，要不是三號和六號逃得快，一旦等那個成功品真正掌握了進入蟲族天網的辦法，後果不堪設想，該死，偏偏是在陛下閉關的時候]

　　[先別管這麼多，準備收兵吧，達成第二預言後，再來半顆銀蘋果，完全能夠讓陛下一舉衝破那個傳說中的屏障，從聖階巔峰跨越到神階，屆時就是人類的死期！]

　　[桀桀桀桀桀]

　　行動受阻的怒火當然燒到了黑皇帝身上。

　　從三角星域會議室離開的舒梅沉著張臉，不著痕跡繞開眾人，前往地下城地下。

　　為了操縱這位三角星域的書記官，同時不被原含霜發現，黑皇帝可算頗費心思。畢竟其他地方的黑惡勢力，老大都是躺著發號施令，鮮少像他這樣親身上陣。

　　今天，就是踐行這段時間努力成果的時候。

　　書記官的門禁卡可以打開三角星域所有區域。

　　她乘坐單人電梯，緩緩下降，一旁的顯示器顯示這裡位於地下17140米。

　　「滴——」一重重的加密鐵門緩緩升起。

　　地下城最內裡的區域放著一個按鈕，只要按下後，就會往被激活的星球內核注入凝固劑，只要超量注射，會引起連鎖效應，產生不亞於核彈的威力，屆時整個地下城將毀於一旦。再加上黑塔費盡心思留下的，足以嫁禍給舊部的線索。

　　幾乎同時，被操縱的舒梅和黑皇帝臉上同時浮現出充滿惡意的笑。

　　她邁步上前，正要付諸於行動，卻忽然聞到一股煙味。

　　在這地下數千米深的地方，又怎麼會有煙味呢？

　　下一秒，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猛然出現，技能的光芒當即出現，猛然將舒梅籠罩在其中！

　　「你果然有問題。」

　　拐角處的陰影裡，段詠歌從那裡走出，手裡夾著一根煙，冷冷地開口。

　　黑皇帝面色一變。在背後做慣了幕後黑手，穩操勝券的他，顯然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朝一日，在陰溝裡翻船。

　　「你是怎麼發現的？」他操縱著傀儡轉移話題，嘗試著尋找突破辦法。

　　奈何段詠歌對這些話充耳不聞，反倒繼續加固了一層技能，示意身後早已等待良久的控制系天賦者上前。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直起身：「你偽裝的技術太爛了。」

　　舒梅是段詠歌的青梅竹馬，要是發現不了她被控制，那他也無愧這麼多年相處。

　　黑皇帝臉色扭曲片刻，他清楚段詠歌在撒謊，但自己要是再不將精神力抽離，恐怕後續很難收場。於是在技能的限制下，他勉強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不，這還遠遠沒有結束。最精彩的舞臺已經搭建完成，演員已就位，等待著觀眾的光臨。」

　　說完，舒梅瞳孔渙散，盯著天花板，陷入暈厥。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三章

　　軒轅烏和軒轅妙音正在北江星系關卡上方，一個抬起手中的權杖，被親兵保護著站在飛行器上施放神聖防護。軒轅妙音則留守關卡前方，她的神聖防護較弱，只能給每輪迴太空作戰平臺補給的軍人施加護盾。

　　他們兩位都是S級皇室擬態，並且軒轅烏為了本次皇儲爭奪賽準備已久，努力修煉突破到八階巔峰，能夠使用的神聖防護規模相當可觀，再配合一個軒轅妙音，這才差不多在一位巡察使手下保住北江星系。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剛還攻勢猛烈的巡察使似乎收到什麼信號，而後頭也不回地撤退，要軒轅烏納悶萬分的同時，暗自提高警惕。

　　「不要鬆懈！」他朝著隊伍內大吼。

　　根據多年前線帶兵經驗，一般出現變故，大多代表敵方即將開啟奇襲。

　　一時間，整個北江星系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結果就在此時，留守在第九軍團軍艦上的指揮官忽然接通了私人頻道：「殿下，三角星域的支援似乎到了，他們正在派人前往北江星系支援。」

　　話音剛落，被幾艘巡航艦包圍的銀星號便從蟲洞中有如破竹之勢般猛地衝出。

　　「原含霜？」軒轅烏看了眼望遠鏡，大吃一驚：「她瘋了！那可是蟲洞！」

　　只有真正上過戰場的人才知道這幕有多麼不可思議。就算是第一軍團的精銳，在團長詹木的帶領下，也不敢闖進蟲洞裡。結果銀星號不僅做到了，看起來還挺風輕雲淡，好像只是幹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不由得讓軒轅烏有些懷疑人生。

　　「原殿下不是去教皇國支援了嗎？」

　　很快，他們就看到甲板上，那位並肩而立的銀髮聖子。

　　「竟然連聖殿騎士團團長也在。」軒轅妙音咽了口口水：「他們該不會從教皇國蟲洞穿越到三角星域，然後再過來的吧。」

　　那可是蟲洞啊！蟲族開的空間隧道！你們這群人類怎麼會用得那麼習慣！

　　這還沒完，銀星號進入北江星系後，原含霜便一刻不停，開始指揮。

　　「進攻組去準備。把銀星號的遠程粒子炮打開，十秒後進行狙擊。」

　　但問題就是她指揮自己麾下的第三軍團就算了，還忽然接通到全頻道。

　　「大家好，我是原含霜，已經從智械執行官手上接手本場戰役最高指揮權，接下來請聽從我的指揮和安排。」

　　軒轅烏：「？？？」

　　他簡直不敢想像，甚至一度懷疑帝國之腦是不是被人威脅了，才會忽然將指揮權轉交。要知道那可是最高指揮權啊！只有帝國元帥，六星上將，儲君或皇帝御駕親征，才有可能拿到手的東西。

　　然而事實證明，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

　　緊接著，從原含霜手中冒出的金光，讓北江星系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是……神聖防護？」軒轅烏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睛。

　　完完全全覆蓋宇宙的金色光盾，降落的雨，同熾天使鋪灑的光點糾纏在一起，將原本血腥急促的戰場照亮，無數兵蟲在這樣明亮的光芒下融化消亡。

　　直播間裡都快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本來無比震驚，但是看到北江星系兩位殿下的表情】

　　【哈哈，想不到吧，我小原有第二個擬態噠！】

　　【無語了這樣的帝國天才還要藏著掖著，真是太把我們當外人了！】

　　【我宣布，海東青唯一的貢獻就是生出這個女兒】

　　從安全的教皇國返回危險的戰場，再加上神話擬態和雙面擬態的天賦光環，還有軍部放出的三角星域錄像中精彩的力挽狂瀾的表現，一下子讓原含霜收割了一大片民眾好感。只要今晚觀看了直播，一路揪心過來的帝國公民，都很難對她再有惡意。

　　「剛剛你們在蟲洞裡看見了蟲族打開蟲洞的裝置？」

　　離開蟲族主巢星域後，原含霜感覺自己好多了。頭也不疼了，腦仁也不暈了，一下子思維清晰了好幾個度。將同調切換成玄鳥後，她背後長出了翅膀，可以靈活在空中遊走，偶爾還能拿光劍查缺補漏。

　　「對。」諸葛辭回答後，立刻意識到她想幹嘛：「你是打算……？」

　　原含霜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想法：「蟲洞製造裝置如果不毀掉，後續蟲族還能用同樣的辦法打開蟲洞。難得有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乾脆一勞永逸，這種機器損壞一臺對它們來說也足夠心疼了。」

　　「那太冒險了。」諸葛辭不太認同這個想法。

　　剛才他們穿過蟲洞，進入的只是蟲族主巢星域最邊緣的位置，再往前走，到處都是漂浮的蟲巢基地和值守的兵蟲。數百米高的蟲塔比比皆是，讓人頭皮發麻。僅憑一個帝國軍團，很難成功打開蟲洞。

　　「沒關係，我們解決了北江星系的危機，可以把他們的頂尖戰力帶過去，速戰速決。」原含霜低頭看了眼時間，按下全頻道耳麥。

　　「請北江星系所有八階以上天賦者即刻前往銀星號匯合，執行緊急任務。」

　　第九軍團幾位高階戰力面面相覷。

　　直播間一下子激動起來【好傢夥，小原這是打算反擊？】

　　【我的天，我剛剛沒聽錯吧，聽小原和諸葛指揮官的意思是，她打算帶隊去蟲族主巢星域裡面摧毀掉蟲洞裝置？】

　　【要是這事能做成了那豈不是……簡直了，我看了一晚上直播，之前一直在哭，小原出場後嘴角上揚就沒停下來過】

　　很快，原含霜點到的人就全部聚集到了銀星號上。

　　「廣團長，接下來得勞煩您在前面開路帶隊。」

　　廣霧燃點了點頭。

　　分配好兵力後，原含霜和銀星號打好招呼，正打算離開，忽然看到一艘飛行器抵達。緊接著，穿著一身戰鬥服，手握權杖的軒轅烏緩緩踱步走入甲板。

　　看著原含霜，他的神情有些複雜。

　　畢竟愣誰也清楚，在皇室神話擬態出現的剎那，這場皇儲爭奪賽便失去了它的懸念，塵埃落定。

　　但饒是如此，軒轅烏仍舊仰頭，將權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倨傲地道：「身為軒轅家族中人，能有闖入蟲族主巢星域的機會，自然義不容辭。」

　　「再說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萬一蟲族刻意退兵就是吸引你過去……哼。」

　　他這番話招致不少學院團成員狐疑的目光。

　　畢竟以軒轅烏先前表現出來的做派而言，他更像一個實打實的政客，說不定是想借著這股東風在直播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自己，拉取支持率也說不定。

　　軒轅烏自然察覺到這些目光，但他什麼也沒說，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冷哼。

　　反倒是原含霜打量了他幾眼：「好啊。殿下能來助戰，我們行動的成功率也能提升不少。事不宜遲，趕緊動身吧。」

　　她倒是不覺得軒轅烏抱著政治作秀的心思，因為剛才這位烏日親王的目光相當純粹，單純表露出對蟲族的痛恨。軒轅家族多年同蟲族敵對，想來合情合理。最後退一萬步說，原含霜對自己的實力胸有成竹，對皇儲爭奪賽更是勢在必得，壓根不害怕他搶什麼風頭。

　　很快，銀星號便重新沒入空間隧道之內。

　　事實上，原含霜這麼冒險，並非無的放矢，而是她通過先前蟲族巡察使表露出來的蛛絲馬跡，心底隱隱約約有所猜測。

　　蟲族種種不尋常的舉動，再加上之前無意間聽見幾位巡察使的交流，要原含霜懷疑蟲族女皇現在可能不在蟲巢內，或者陷入某種無法管控調遣蟲族的狀態，具體什麼原因她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蟲族現在的戰鬥力定然不高！

　　此時不反擊，更待何時？

　　奈何穿越蟲洞之時，原含霜的光腦忽然響起聲音。

　　她低頭一看，是段詠歌打來的通訊。

　　「原殿下。」對面的聲音有些急促，改口也很生硬，但不難聽出其中尊敬。

　　「您的建議沒有錯，舒梅真的是被人控制了。我們已經成功設下埋伏，驅散了她體內的技能，但那個畏頭畏尾的宵小之輩在臨走前放了狠話，說是什麼最精彩的舞臺已經搭建完畢，演員已就位，等待著觀眾的來臨。」

　　若是普通人，段詠歌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通訊。可方才舒梅身上發生的一幕太過詭異，包括她留下的話，那穩操勝券，仍有後手的語氣，配合上神鬼莫測的操縱手段，總忍不住要人背後發涼。

　　「好，我知道了。」原含霜安撫道。

　　她掛斷電話。現在銀星號上開著直播，皇室隨侍官手上扛著，每位皇室成員還有專屬的跟隨式無人機。面對鏡頭，她自然不可能說什麼，只能心底暗自提防。

　　黑皇帝這個人的陰險簡直生平僅見，不多留意，很容易踩坑。

　　看著遠處的蟲族主巢星域，原含霜眼底沉著一抹擔憂。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段詠歌的提示，她心裡的確有生起此行不妙的預感，且這種預感愈演愈烈，火燒火燎，彷彿警笛般鳴起。

　　據說天賦者修煉到高等級，會和宇宙產生感應，聖階更是能夠對即將發生的事情進行某種玄之又玄的預感。就比如現在，原含霜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自己已經達到七階巔峰的臨界點，只需要輕輕一戳，便能跨越到八階。

　　正當原含霜沉默時，忽然有人走到她身旁。

　　「不要擔心。」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樓迦輕輕碰了碰她的手指：「會順利的。」

　　「好。」這一回，原含霜笑了笑，主動將手扣了上去。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四章

　　銀星號行進的速度很快，分工明確之後，護航艦就打開了防護屏，在穿越空間隧道的中途開始布局，力求將每個方位覆蓋到。

　　原含霜一直保持著輸出神聖防護的狀態，嘴裡叼著瓶精神力補充藥劑。

　　蟲族主巢星域那片區域屬實有點邪門，在那裡使用神聖防護，或許因為蟲毒濃度太高，兵蟲太多，需要大幅提高精神力輸出，才能達到淨化效果。

　　她一路上指尖光芒閃爍，隨時給銀星號補充護盾。這樣在行駛的時候，那些源源不斷的兵蟲就會感覺到浩瀚的神聖氣息，從而主動退去。但這樣的壞處就是精神力消耗過大，方才頭暈目眩之時，她十分久違地感覺到一陣難忍的飢餓感。

　　自從和第三軍團舊部接頭後，原含霜就再沒為自己伙食操過心。這一回頗有種回到當年1999星到處打工填飽肚子，入學銀星摳摳搜搜蹭大小姐飯吃的感受。

　　「實在不行，巡航艦上有些備用能源晶核，隨時可以給您提供。」

　　神話擬態神聖防護的威力有目共睹，一聽見原含霜吃不飽，所有人都急著給她餵飯，甚至還提出了各種離譜建議。

　　原含霜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還能忍，我還能忍。」

　　開玩笑，軍艦上的都是戰備資源，給她吃了那還得了。

　　最後實在不行，他們派了一艘護航艦和一千多第三軍團軍人先行進入蟲潮，給自家少主先打點吃的。就連廣霧燃，本來光劍招招對準晶核一招致命，現在都任勞任怨兩劍結束戰鬥，就為了拿到新鮮晶核。

　　【好傢夥，這場面真是要我始料未及，我還以為直接開始呢】

　　【哈哈哈哈戰前準備工作，也差不多了，現在蟲洞面前全部都是蟲族，把空間跳躍的路都給堵死了，不清理完也過不去】

　　【好害怕，雖然集結了好幾個兵團的最高戰力，還有光明聖殿助陣，但是那可是蟲巢大本營啊，要是它們全部一起發動攻擊，豈不是兩位皇室成員都得留在那裡】

　　【這次的總指揮官是原含霜，也是她決意促成此次任務的，我……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是先質疑了，但她確實一次次打破了我對她的固有印象，所以等等吧】

　　【沒錯，等等吧，先相信，不要質疑，讓子彈飛一會……jpg，畢竟要是能毀掉蟲洞製造儀器，絕對是大功一件】

　　好在六翼熾天使也不是吃素的，可惜帝國上的抑制器到底還是有各種殘存影響，從緊急趕往三角星域到支援其他星系到現在，樓迦從甲板上來回折返了數次，這才勉強清去血液裡的藥物殘留。

　　但不管他有多難受，他本人和加百列總有一個永遠陪伴在原含霜身旁，默默為她進行治療，就像駐守的燈塔。

　　再一次折返回到危險區域無疑是件十分冒險的事，這回帶上全套錄像裝備，拉長鏡頭後遠遠地看去，好像以黑暗為幕布的宇宙中，一點流星拖曳著尾帶，頭也不回地衝進風暴中央。更遠一些的陰影裡，無數蟲影蠕動著，複眼緊緊盯著這邊，折射出詭謐的光芒。

　　隔著直播看見這一幕，不少三角星域老居民想起當初軒轅初雪年輕時，逆著人流，也是同樣的姿勢，手心跳躍光芒，朝著最激烈的戰場走去。

　　幾十年後，她的女兒也來到這裡，走上這條她曾經沒有走完的路。

　　【這麼一說，真的有種很奇怪的宿命感】

　　【啊，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過去，三角星域真是不容易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一位從始至終沒有放棄這裡的皇室成員真的太幸福了】

　　星網觀眾們討論著，心底難免升起沸騰的熱血感。

　　「直播間已經延時了十分鐘，蟲族不會注意到我們的行動。」

　　生死關頭最大的危機解除後，皇室隨侍官鼓起勇氣，開始加班加點工作。

　　隨侍官是奪儲賽組委會官方派出的專業人才，他們身上都有極其嚴格的制約，不僅要負責皇室成員的拍攝，隨行後勤工作，甚至還負責大方向上的建議。能夠擔任這個職務的，都是普通大學出來的高材生，雖然並非天賦者，但專業知識相當過硬。

　　此時此刻，就是她為自家殿下出謀劃策，想盡辦法提高支持率的時候！

　　一路上走來，原含霜遭遇的流言蜚語，沒有人比她們這些身邊自己人更清楚。無論是星網上無的放矢的流言，民眾隱隱約約的牴觸，還是最開始在三角星域遭到的冷遇，女皇派明裡暗裡的貶低和針對……太多太多。

　　明明殿下嘴上不說，實則是個善良又負責的性格。她很少或者從不去辯解。

　　如果說最開始皇室隨侍官還對她海東青之女的身份有所介懷，那麼現在便是完完全全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征服。同時隨侍官也清楚，接下來會是個千載難逢的，提升支持率的好機會，於是各種尋找機位，力求將殿下的英姿捕獲，放送給全星網觀賞。

　　很快，那艘裝載著蟲洞儀器的指揮艦就出現在銀星號舷窗面前。

　　「它的周身有五艘護航艦，一個大單位空中蟲族基地，還有十三艘戰鬥機，一艘蟲族軍艦。」因為距離過遠，諸葛辭的聲音在耳麥中顯得有些不穩定：「根據上一次進入主巢星域的畫面分析，90%可能蟲洞在開啟時，搭載儀器的指揮艦無法進行任何動作，趁機安裝電磁脈衝炸彈，即可達到目的。」

　　「讓楚暮和路笑笑一起安排具體的戰鬥事宜，勞煩前輩多多關照。」

　　這場戰役，第三軍團本著讓這群天之驕子們鍛鍊，也有讓他們證明自己的心思，從戰役開始就退居二線擔任副手職務，讓諸葛辭頂上三角星域指揮官的位置。如今戰役走到最尾聲，諸葛辭的能力，在原含霜還未到來之前就已經得到長足發揮，硬生生以個人調控的方式拖延了至少十分鐘的寶貴時間，這才沒有釀成慘重傷亡，堪稱模板級別的指揮官教學，更何況這還是他第一次上戰場。

　　既然已經證明了自己，並且同父親冰釋前嫌，了卻一樁心願的諸葛辭決定將大放異彩的機會留給自己的隊友們。自從被原含霜拉上賊船後，幾大學院的軍師就全部匯聚在一起，楚暮和路笑笑各有能力偏頗，取長補短，未必比智能擬態差。

　　「好。」路笑笑弱弱地應了一聲。

　　她還是第一次擔任這麼重量級的任務，緊張到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好在故慕星深知自家軍師的小毛病，及時折返，笑著遞給她一粒糖。

　　「沒事的，就跟以前指揮舊東方學院的隊伍一樣。」

　　這位被眾人打上笑面虎標籤的前學院主席在她身前蹲下，摸了摸她的頭：「我相信你可以的。」

　　楚暮看似冷靜，實則聲線也在顫抖：「進攻組，三組，五組，負責空中蟲族基地；六組，負責切斷中間支援路線；二組和四組，圍堵空中蟲族基地；七組保護銀星號安全。我們不需要以擊殺對面為目標，只需要拖延時間，摧毀它們的防線，給核心組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對五個蟲洞開啟裝備定點設施下手。」

　　「這是首要目標。」在故慕星的鼓勵下，路笑笑也站了出來：「次、次要目標是擊殺蟲族指揮官。」

　　摧毀裝置勢必要深入蟲族指揮艦，闖入指揮艦本身已經很困難，闖進去後自然要將利益最大化。蟲族指揮官通常由智蟲擔任，它們戰鬥能力極差，即便是蟲族內部，培養一隻的成本極高，若是能就此擊殺，也是大功一件。

　　制定完行動路線後，原含霜舉手。

　　「既然銀星號上有烏日殿下留守，那我加入核心組，下戰場參戰。」

　　雖然危險，但考慮到她本身懷有不俗的戰鬥力，並非尋常皇室那樣完完全全失去戰鬥力，只能在戰場後排被保護的情況，沒有人出言反駁。當然，這得忽略下一秒，廣霧燃在耳麥裡收到被分配到核心組的提示。

　　廣霧燃：「……」

　　你們就寵她吧！

　　分配好任務後，接下來就是行動。

　　這個階段對原含霜來說同樣算是一個挑戰。

　　因為過去不能將玄鳥擬態暴露於人前，導致原含霜對玄鳥擬態的掌控度難免落後於最常使用的鯤。再加上她的雙面擬態，如果想要使用另一個擬態的技能，必須分開同調，每一次同調不僅需要耗費時間，還需要耗費精神力。一次或許還看不出什麼，但幾次切換下來，所需要的精神力相當可觀。

　　毫無疑問，同調玄鳥時，雖然機動性提升，但戰鬥力遠遠遜色於鯤。

　　原含霜也有點頭疼這個問題。她如果專注使用玄鳥，就只能當個後排遠程系，給己方套盾。倒還不如拼一拼，看看能不能在這個戰場上尋求到突破八階的奇蹟。

　　「如果待會還有不舒服，不要硬撐。」見她準備離開，顧北風特意道：「你是戰場絕對的主心骨，不能出事，不要冒進。還有我們呢。」

　　「放心吧，我有分寸。」原含霜招了招手，頭也不回地踏入宇宙。

　　數千道流光自宇宙中劃過，預示著戰鬥的打響！

　　另一旁，蟲族們大吃一驚。

　　它們已經準備給這次行動畫上尾聲，卻不想原含霜竟然主動撞了上來！

　　[這……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該死的人類！我們都已經放過他們了，他們還敢過來！]

　　毫不誇張地說，一大堆高階蟲族如今都在主巢星域深處，完全被蟲毒覆蓋的地方，陰暗扭曲地爬行，同時注意著最外圍的動向。

　　[她該不會對著這裡放神聖防護吧]

　　[不可能，她現在才七階，根本不可能做到覆蓋全主巢星域，更何況還有陛下沉睡前親自設立下的屏障]

　　自從前任女皇在海東青那裡吃了大虧後，現在女皇閉關必帶三個親衛。三個親衛雖然都是聖階中級，但三人打配合完全可以比擬聖階高級，但結束閉關前這都是無法調取的戰力資源。

　　[讓那個失敗品去處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不能解決，也別妄想和我們合作了]

　　在它們眼裡，雖然原含霜並沒有掌握登錄蟲族天網的辦法，卻也是妥妥的心腹大患，誰都看得出來，她已經具備那個權位，沒人想衝上去做這個激活她潛力的炮灰。

　　另一旁，第三軍團各個小組很快按照指揮，通過太空登陸，展開激烈交戰。

　　各色技能光芒在宇宙中亮起，粒子光束和等離子炮照亮了這方邊境。穿著戰鬥服的帝國軍人們提著光劍同調擬態，以尖字陣營進行突圍，護住後翼的銀星號。

　　最高長官和兩位皇室成員的參戰讓所有人腎上腺素飆升，士氣高昂。

　　原含霜一個翻身，在雷射陣的高火力壓制下，成功跨入作戰平臺。

　　指揮艦在作戰平臺對面，想要過去必須跨越無數密密麻麻兵蟲組成的蟲陣。廣霧燃果斷開啟擬態真身，手中光劍氣勢不斷拔高。

　　原含霜也順勢解除了鯤的同調，換成玄鳥，開啟神聖防護。

　　和軒轅烏相比，她的神聖防護顯然更加強大，璀璨，僅僅只是亮起，都能給帝國軍人帶來所向披靡的勇氣。

　　「周圍沒有檢測到高階蟲族活動痕跡。」楚暮皺眉看著光屏，探測波顯示的敵對光點，最高只有七階，連八階都寥寥無幾。

　　「不太對勁，蟲族指揮艦周圍竟然會沒有高階護衛？」

　　「有可能在指揮艦內。」經驗豐富的第三軍團指揮適當進行指點：「蟲族指揮官和人類指揮官差不多，會保存一些高端兵力在核心位置。」以前第三軍團不是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話雖如此，聽見他們對話的原含霜心底卻有種怪異的感覺。

　　她看著廣霧燃將作戰平臺一切為二，將道路清出，抬頭看向那艘漆黑的指揮艦。

　　不知道為什麼，原含霜總覺得，這群蟲族彷彿在躲著她。

　　難道它們知道自己可以操縱蟲族的秘密了？

　　「殿下！」一個叫聲喚回了她的神智。

　　原含霜連忙回過身去，拍打著翅膀抓住前面蕩過來的纜繩，朝著遠處的指揮艦飛速蕩去。

　　「不行，指揮艦切不開，艦身用的是人類未曾探明的材料。」先遣隊急得滿頭大汗：「需要至少S級以上的光劍，請求廣團長支援！」

　　「稍等三分鐘。先注入冷卻液。」

　　望著那艘軍艦，抓纜繩掛在空中的原含霜悄悄展開了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眾所周知，她雖然可以控制蟲族，但是只有失去觸鬚，同天網切斷聯繫的蟲族才能接收到她的命令，否則她無論如何也越不過蟲族女皇這座大山。當初強行切斷爸爸腦袋中的腦蟲便差點鬧出大事，根據第三軍團軍醫的分析，她那是走了大運才沒在衝擊力下當場變成傻子。從那之後，原含霜便鮮少動用這個能力，害怕已經知道她有這個能力的蟲族女皇通過天網守株待兔，摧毀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可現在，原含霜有九成把握，蟲族女皇絕對不在，無法通過天網第一時間操縱這些兵蟲兵將。

　　方才在樓迦給她治療時，原含霜之所以睜大眼睛，就是因為她在自己精神力領域中看見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一幕。

　　——密密麻麻的紅點。

　　她看到了浩瀚宇宙中，所有的蟲族都化作可以操縱的紅點，隨時等待她發號施令。

　　與此同時，星網熱度不斷飆升，呈斷崖式增長。

　　從四大關卡突生變故開始到現在，差不多過去兩個小時，再過半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屆時緊急趕往前線的聖階也將前往支援，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進展。因為局勢的變化，星網網民們也振奮起來，期待地看著這一場驚險的反擊戰。

　　【這還是先帝過世後，第一次有皇室成員敢對蟲族掀起反擊吧】

　　【是啊，不管成功與否，這份勇氣真的非常難得】

　　【皇室剛剛發布軒轅烈殿下死亡的消息，唉，最後時刻殿下都選擇了屬下，他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奮戰到最後一刻】

　　皇室官網有責任對每位皇室成員狀態進行播報，在通過監控，確定星擺星域關卡無一生還後，他們第一時間發布訃告。

　　監控錄像當然不可能像三角星域那樣放出來，但官網還是寫了一份較為詳細的文字記錄，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和事件全過程，看哭了不少帝國民眾。

　　【和蟲族對立這麼多年，早就成了血海深仇，它們殺過的皇室成員不計其數】

　　【是啊，我又想到了那些在戰場上犧牲的先輩，軒轅家族的精神永不磨滅】

　　【像先帝那樣壽命的皇室成員真的很少見了，族譜上大多是些短命鬼】

　　【這次一定要一雪前恥，殺殺殺殺殺殺，我已經衝到帝國軍部捐了一千星幣】

　　【沒錯，蟲族血洗星擺星域，我們要為壯烈犧牲的軒轅烈殿下報仇！】

　　這下已經不需要上下議院再商討了。事實就是，在各種突發情況的疊加下，輿論不可遏止地朝著原含霜的方向倒去，將她造就成大勢所趨。

　　現在投票支持率裡，原含霜柱形圖呈坐火箭的方式直線飛升，與此同時跌落谷底的是不知所蹤的軒轅晟，軒轅烏的支持率也同時在下降。並且伴隨著計劃進展的順利程度，已經出現不少星球議員將選舉票投給原含霜的情況。

　　原含霜平時不喜歡用這種手段，但是天時地利人和，在需要贏下皇儲爭奪賽的目的下，她也不介意用魔法打敗魔法。

　　「嗯？怎麼回事？」就在這時，費心等待廣霧燃前來支援的技術人員忽然懵了：「指揮艦怎麼忽然解除了警備狀態。」

　　「該不會是陷阱吧？！」

　　剛剛集中注意，操縱蟲族指揮艦內一隻兵蟲打開艙門的原含霜：「……」

　　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腦袋，轉移話題：「廣軍團長已經來了，可以一起進去。」

　　話雖如此，原含霜的心仍舊怦怦直跳。

　　雖然當時做出過在蟲族女皇眼皮子底下搶奪腦蟲控制權的勇猛事跡，但她屬實也沒有想到，自己現在竟然能夠直接操縱蟲族！就連有觸鬚的蟲族也無法倖免於難！

　　這件事情背後代表的含義和恐怖無需過多闡述，細想很容易毛骨悚然，但原含霜此時此刻最先意識到的，還是如何利用這點，打一個漂亮的勝仗。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因為有微型無人機攝像頭不斷跟隨，原含霜不敢將自己能夠控制蟲族這點表現得特別明顯。可這麼一路走來，還是太過順利了些。

　　路笑笑：「指揮艦內一個共有三百二十一個敵對單位。」

　　在廣霧燃的防備下，技術人員成功在蟲洞儀器上安裝好引爆裝置。

　　他的面容緊繃，將最後一根引線接好，設定倒計時後，他才忽然鬆了口氣。

　　「這就……完了？」

　　一時半會，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原含霜催促道：「趕緊去主控制室，將指揮官解決，然後收兵撤離。」

　　他們本輪行動主打一個迅速，巡察使們離去的詭異，目前諸葛辭給出的猜測是可能女皇將它們調了回去，如今必須打一個時間差。

　　原含霜本來打算直接操縱蟲族指揮官，但不知道是不是對方使用了什麼屏蔽裝置，和巡察使一樣，無法直接顯示出可操縱的紅點。當然，也有可能是她修煉等級不夠，操縱不了比她更高等級的蟲族

　　這時的原含霜還沒有意識到，她這個決定，意味著什麼。

　　蟲族指揮艦主控制室，這裡的確有幾隻八階兵蟲，在它們身後，披著黑色兜帽的身影站在控制臺前。這身裝扮似乎是所有高階蟲族的共識，兜帽從頭頂蓋到腳上。

　　看到這位蟲族指揮官，頻道內所有人，以及星網觀眾，同時提起警惕。

　　【這個裝扮，該不會是海東青吧？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海東青現在可是蟲族第一巡察使，以蟲族的險惡程度，來一齣父女相殘也不是沒可能，要是遇到了不管哪邊勝利，對小原來說都是傷害】

　　但很顯然，原含霜本人並不擔心這個問題。因為她很清楚，爸爸如今不省人事，還躺在第三軍團軍艦內部一個重重保密的醫務室內冰封，等待她贏下皇儲爭奪賽後的赤金醫療艙。

　　她臉上遊刃有餘的表情還是消失了。

　　借著昏暗的燈光，原含霜驚鴻一瞥，看見兜帽下洩露的半張面容。

　　那張臉上，有一雙她再熟悉不過的，充斥著死寂的冰藍色眼睛。

　　更遠之外的地方，白骨王座上的人，陡然露出了盡在掌握的惡意笑容。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事實上，就在執行任務的成員們接近蟲族指揮艦時，星網上忽然冒出許多不一樣的聲音。剛開始這些聲音還算正常，頂多就是猜測蟲族指揮官和海東青之間的身份關係，漸漸地，走向逐漸開始變得不對。

　　【其實說到底，不管原含霜這次有沒有回來，她是海東青女兒這個事實沒變】

　　【對啊，不理解大家怎麼忽然一下口風就變了，她明明還沒證明自己清白】

　　【就是，萬一原含霜和她爸聯手背叛帝國，故意設下這麼一個大局】

　　【總覺得怪怪的，明明有雙面擬態，還有這麼厲害的皇室擬態為什麼不提前暴露出來，非要到這種危機關頭呢？老鐵們，這不得陰謀論一下】

　　這些言論看起來不多，夾雜在眾多主流言論裡毫不起眼，但是卻精準地發布在流量最大的地方。

　　前線各個人員都在密切關注戰場局勢，包括軍部也在焦急於後勤調配，一時間沒能發現不對。反倒是上下議院內有些人，包括女皇派注意到了。

　　「冕下，帝國那邊好像有人對我們的輿論行動推波助瀾了一把。」

　　黑塔內部，正在進行輿論攻勢的黑塔員工愣了一下：「他們將這些輿論推到了最明顯的位置。」就連他們這群幕後黑手，也不清楚帝國這麼做究竟有什麼好處。

　　「那豈不更好？」黑皇帝絲毫不覺得意外。

　　他特地在皇宮安插了一顆傀儡棋子，平時就以拍馬溜須為主，沒想到就這麼一套簡單的組合拳，幹到了皇室首席內侍官的位置。也多虧了這顆棋子，黑皇帝這才知曉，那則珍藏在皇宮內的預言石板內容。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白骨王座上，黑塔主人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扶手背，眼裡饒有趣味：「因為軒轅初雪和海東青，軒轅瞳原先就對原含霜百般針對，再加上這個預言，必下殺手無疑。」

　　黑皇帝太了解軒轅瞳了。她的性格屬於前期被壓抑得有多厲害，後期爆發就有多嚴重。老皇帝在時，她還會畏懼著頭頂那座大山，即便洩密妹妹的坐標也只敢藏著掖著，老皇帝一走，便本性畢露，在兒子面前耀武揚威。

　　「軒轅瞳對她皇位的寶貝程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使用不體面手段剷除的競爭對手，越是不公正得來越想證明自己哈，這個瘋女人，又能讓我看好戲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軒轅瞳對於皇位的渴望和證明自己的野心全部都是黑皇帝一手推波助瀾造就而成的結果，他對此感到很滿意。

　　「繼續吧。」他發號施令：「今天這場輿論風波，有女皇派助陣，定然能達到更好的效果。畢竟，很快就要來到激動人心的二選一時刻。對今天這幕，我可是期待已久啊。」

　　望著空中的光屏，黑皇帝露出一個極具惡意的笑容。

　　明明頂著和海東青一模一樣的臉，卻只要人覺得毛骨悚然。

　　另一旁指揮艦上，原含霜感覺渾身血液都凝結了。

　　她如何能不認得那張兜帽下的臉？那張和樓迦一模一樣的臉。

　　但是現在，很明顯，迦樓正處於被控制狀態。他不僅聽不到，還表露出十分明顯的攻擊意圖，抬手指揮幾位兵蟲，並且觸發了主控制室內的警報系統。

　　霎時間，尖銳的警報聲刺破走廊，紅色的閃爍燈亮起。

　　比這些更為要人瞳孔顫抖的，是那雙冰藍色眼睛底下湧動的陰影。

　　「殿下，請小心！」

　　廣霧燃手中光劍一轉，迅速攔住幾位高階蟲族。

　　主控制室裡面的兵蟲雖然多，但既然是刻意設下的陷阱，又如何能阻擋人類的腳步？主攻隊隊長上前一步：「先不要管這些兵蟲，速殺指揮官！」

　　「等等！」原含霜忽然道。

　　她頂著所有人的視線，忽然按下耳麥：「請掐斷直播。」

　　這個行為非常突兀，而且還是這麼敏感的時候，一下子就讓直播間裡炸開了鍋。原含霜當然清楚她的話會引發什麼後果，但她總不可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事態發展。高階蟲族本來就表現出人類體徵，如今行動緊急，屆時不論是主攻隊隊長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把迦樓處死，還是在全星際面前暴露出那張和光明聖子別無二致的臉，都會帶來無限的麻煩。

　　這種時候，軍隊的執行力和服從性就體現出來了。原含霜一聲令下後，立馬有人幫忙切斷了那臺微型隨身無人機的直播畫面。

　　果不其然，這個舉動讓早已醞釀已久的黑塔像聞了血腥的鬣狗，猛地撲了上來。

　　【我早就說了原含霜可能就是和蟲族有關係，這都打到主控制室了，難不成還想瞞天過海，留對面一命？】

　　【總感覺原含霜好像和那個蟲族指揮官認識，該不會前面老哥的猜測成真了吧，求求了難得出現一個天降鬼才，要還有立場問題我真的會謝】

　　【完了，聽你們這麼說，我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越離譜越像真的】

　　在兩方勢力的默契推動下，質疑和不信任的聲音愈演愈烈。

　　直到這時，看到原含霜異常行為的軍部才發現異常。

　　智械執行官抬手抵住太陽穴，抓住一個帳號進行追蹤：「黑塔的勢力。」

　　這麼緊急的輿論活動，黑塔反動的心思已然完完全全暴露。但很顯然，他們並不在乎這個，只在乎往原含霜身上潑髒水。

　　無論如何，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根除。

　　「現在怎麼辦？」秘書官緊張得團團轉。

　　如今事情正在節骨眼上，民眾公信度非常重要，如果把不住這一環，後果不堪設想。

　　經此一役，整個軍部都被原含霜狠狠地收割了一波好感，就算先前有站隊，也很難對她生起惡感。畢竟軍人在前線苦苦作戰，體會過的人最清楚，皇室成員不拋棄不放棄，寧願冒著蟲洞風險也要返航支援，代入一下，誰不感動啊。

　　「我已經將消息遞給了那邊。」

　　諸葛北擰眉：「殿下不是那種不明事理，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的人。」

　　很快，正在第三軍團軍艦上的諸葛辭就收到了消息。

　　皇儲爭奪賽的所有直播鏡頭都跟隨著皇室成員走，三角星域並沒有機位。果不其然，他分神打開星網直播連結，內裡輿論已經伴隨著原含霜切斷直播，愈演愈烈。

　　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很快直播間裡的關注點就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其中一個機位剛好架設在銀星號指揮室，那裡有一塊天空指揮光屏，內裡顯示出敵對蟲族的標誌。而主控制室內，幾個紅點消失後，仍舊顯示著一個敵對單位。

　　「原含霜。」知曉落入圈套的諸葛辭當即接通了原含霜的私人頻道：「全星網都在關注你那邊的情況，指揮屏裡顯示主控制室裡還有一個敵對單位，我想，你應該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了。」耳麥對面沉默了良久。

　　切斷通訊後，原含霜看向主控制室內其他幾位。其中第三軍團的成員都特別懂事，點頭哈腰就主動從控制室裡退開了，離開的時候還順帶拉走了自己幾個神經大條沒反應過來的同事。只有廣霧燃一直拎著光劍，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

　　等原含霜轉向他，廣霧燃忽然道：「軒轅晟賽前想退出皇儲爭奪賽，後來被女皇派的人下了催眠限制，強制進行比賽。他一直都很擔心你。」

　　一路上過來，只有這裡沒有監控，讓他找到時機。

　　在他說話的時候，被控制的迦樓繼續抬手，從脊背上猛然刺出幾根墨綠色的蟲矛，泛著劇毒的光芒，飛速刺向原含霜後背。

　　廣霧燃眼睛也不抬，在原含霜出手前抬起光劍，猛地將那幾根蟲矛斬斷。

　　腥藍色的液體在空中飛濺，登時將主控制室一旁的牆壁腐蝕出坑坑窪窪的洞。

　　「不管長著一張怎樣的臉，它都是實打實的蟲族。」第七軍團軍團長最後深深地看了原含霜一眼：「您的前途光明大好，千萬不要做傻事。」

　　以聖階的目力，自然能夠穿過兜帽看到那張神似光明聖子的面容。

　　人類並沒有掌握從人變成蟲族的技術，所以就連廣霧燃也不曾知曉，這個看似叱吒風雲的蟲族指揮官，曾經是一個正兒八經的人類，是聯邦軍校的主席，黑塔二號實權人物，星際唯四擁有神話擬態的天之驕子。

　　終於，主控制室內只剩迦樓和她兩個。

　　前者被斬斷蟲矛後，口中一直不自覺發出細小的嗚咽，好像一隻濕漉漉的小狗。

　　原含霜眼眸裡充斥著無數情緒，她抬手，輕而易舉擋下進攻，反手把他的臂膀壓過來，將人按在身下。動作間，因為掙扎過度，那片本就不太嚴實的兜帽終於滑落，露出背後的臉。

　　借著控制室內紅色的警報燈光，原含霜有些恍惚。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黑塔，那時，這張臉的主人從背後抱住她，被打落的面具後混雜著近乎瘋狂的佔有欲，陰鷙和痛楚，最後卻還是選擇了放手讓她走。

　　可現在，不過一年多沒見，他變得蒼白，瘦削，黑袍底下的身軀彷彿一吹就倒，眼底浮現出深重的青黑，再加上被控制的狀態和身上明顯的蟲化特徵，不難想像這段時間，在蟲巢內部遭受著怎樣非人的改造和折磨。

　　原含霜怎麼也想不到，黑皇帝竟然真的能將事情做得這麼絕，自己朝夕相處數十年的弟子，說送出去就送出去，絲毫不考慮情誼。就算是養一條狗，幾十年了，也該有點感情。

　　「迦樓，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低聲呼喚，可惜根本喚不回那雙冰藍色眼眸裡的絲毫神智。

　　他木然地看著她，那樣毫無知覺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原含霜的心。

　　她的人生很少有後悔的時候，特別是在重生之後。

　　「早知道我那個時候就該把你帶走，打暈都得把你帶走。」

　　事到如今，原含霜還有什麼不清楚？

　　黑皇帝所謂的「最精彩的舞臺已經搭建完成，演員已經就位，等觀眾入場」原來，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只要迦樓沒有死，黑塔就能將疑似和蟲族勾結的髒水潑在她身上，再加上女皇派那邊礙於預言的因素，自然樂見其成甚至推波助瀾。而有了這個碩大的汙點，就算她再天賦異稟，恐怕皇儲之位也懸。

　　解局的唯一辦法，便是將迦樓當做蟲族斬殺……但那怎麼可能？

　　對於所有曾經向她釋放過善意的人，原含霜永遠做不到無動於衷。

　　黑皇帝對人類的心理弱點，對於原含霜的弱點把握何其準確。

　　她絕不可能將迦樓當做蟲族一樣殺死。

　　原含霜拽著迦樓的手，一邊防備著他的偷襲，一邊拉著他往外走。奈何在黑皇帝曾經下過的言語控制中，他拒絕離開，甚至展開了骨龍翼。

　　原含霜愣住了。

　　原先邊緣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翅膀如今已經化為不祥的墨綠色，邊緣覆蓋上蟲族的蟲甲。眾所周知，精神力擬態是人類的標誌，蟲族並不具備擬態，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那些在暗星進行蟲化藥劑注射的天賦者才會一步步失去自己的擬態。

　　就譬如現在。就連強大的神話擬態也抵擋不住侵蝕，從中腐朽，凋零，只剩一截悽慘的尾巴尖，泛著蟲毒的墨跡。

　　誰能想到它的主人，曾經倨傲到不可一世。如今卻淪落至此。

　　原含霜一下沒忍住，剎那間從她體內爆發出極強的精神力。

　　這股震蕩摧枯拉朽，人類並未察覺，卻要遠在蟲族軍艦之外的兵蟲們瑟瑟發抖，其中又數躲在最內裡巡查官們最為震驚。

　　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被控制的蟲族指揮官擰起好看的眉宇，混混沌沌的瞳孔裡忽然閃過一絲神采。他顫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觸碰她的臉。

　　直到此時，原含霜才恍然驚覺。

　　不知何時，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走，和我走。」原含霜扯住他的手：「等我把你帶回帝國，一定可以找到變回來的辦法，一定可以。」

　　一連兩個一定，蒼白無力，毫無說服力。

　　人類別說找到蟲族變成人類的辦法了，就是人變蟲，也被歸於禁忌實驗的內容。

　　與此同時，耳機裡傳來諸葛辭的提示。

　　「蟲洞在縮小，必須加快速度！」

　　門外，遠遠地，技術人員提高聲音：「殿下，炸彈還有三分鐘即將引爆！」

　　原含霜充耳不聞。

　　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有怎樣的後果，都得把迦樓從這裡帶出去。當初在黑塔，他保護了自己，如今就是她償還恩情的時候。

　　「不要再想了，和我走。」

　　可她的手卻被另一隻冰冷的手覆蓋住了。

　　那雙手冷得像是極地裡毫無汙染的冰川，上面覆蓋著醜陋的聖火燒痕，還有密密麻麻的針孔，甚至於指尖的地方已經出現明顯的變異。可它的主人卻小心翼翼地收斂自己尖銳的，布滿蟲毒的爪牙，轉而用柔軟的指腹撫摸。

　　黑髮藍眸的青年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他是如此輕鬆地給自己判下死刑。

　　剎那間，迦樓的身體猛地燃起熊熊骨火。

　　唯一一個還保留著原狀的慘白骨火環繞在他身旁。精神力擬態是蟲族的天敵，當強大的神話擬態技能用在自己身上時，效果更為顯著。

　　拍打著翅膀的骨龍尖嘯一聲，像是知曉了主人即將赴死的心意，原本因為深度蟲化再也無法出現的它也利用火焰組合成龍形，發出泣血的悲鳴。

　　在烈火燒灼的疼痛裡，迦樓恍惚回到小時候。

　　年幼的他站在倒影聖殿內裡，被聖火燒灼，仰頭望著自己幻想中最美好的事物。那裡有窗戶，有聖子的白袍，還有好吃的食物。可每一次只要伸手，都會被陡然燎起的聖火燒到痛得在地上打滾。

　　他後來長大，才從黑皇帝口中知道，聖火燒灼為什麼會那麼痛，因為每一次燒灼，都是將陰暗面的靈魂碎片淨化，生生切割開，最終返回光明面體內。執行儀式的教皇巴不得把陰暗面燒死淨化，這樣才能製造出「成功品」。

　　迦樓已經很久沒有再體會這樣的痛楚了。

　　自從在黑塔底下被控制後，他渾渾噩噩，操縱不了自己的身體。等到終於恢復一絲神智，再仰頭時，恍恍惚惚，看到了一張臉。

　　能夠在臨死前見到她。好像做夢一樣。

　　迦樓想要伸手，再摸一摸自己心愛之人的臉，卻在指尖即將落下的剎那，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燃燒著的，是沾染上就一直會燒盡，永遠不熄滅的骨火。

　　於是他開始往後退縮。

　　那是想要觸碰，卻又縮回的手。

　　原含霜卻不讓他後退，她攥著迦樓的手，要將他從烈火中拯救。

　　這些兇惡到落到屍體上，也得把屍體燒得渣都不剩的骨火，在碰到主人最珍貴的寶物時，溫順地好像綿羊。

　　迦樓無聲地嘆了口氣。

　　臨死前全部的意志力，都被他用來控制骨火了。

　　慘白的骨火環繞在他們的四周，從環繞著她的手臂一直燒到脖頸，彷彿萬千擁簇的白色玫瑰，正在這敵方陣營的核心區域舉辦著一場永盛大的婚禮。

　　在火焰即將吞沒頭顱時，藍眸的黑髮青年忽然彎了彎嘴角，將頭湊了過來。

　　——那是一個充滿苦澀的吻。

　　下一秒，黑色的指揮官長袍驟然被捲進那熊熊火焰裡。

　　控制室內倒映的人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她半跪在地，臂彎裡已然空蕩一片。

　　最終原含霜還是沒有救下他。

　　風聲蕩蕩，冰冷的空氣從走廊外的太空席捲倒灌，衝進主指揮室內，將最後一點細小的微塵捲走。

　　與此同時，正在銀星號上的樓迦似有所覺，猛然抬眸。

　　歡呼聲爆發了。直播間內歡欣鼓舞。

　　所有人看著屏幕上那個消失的紅點，露出激動的笑容。

　　【我就說小原怎麼可能和蟲族有關聯！】

　　【就是就是，蟲族要是有神話擬態，早就處決了好嗎？】

　　【剛剛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在質疑，建議監察院好好查查成分，肯定不簡單】

　　【小原！你是我的神！是我們帝國的驕傲！】

　　本次成功的行動無疑一頂冠冕，將她推上頂峰。

　　在這樣浩大的聲勢裡，所有的懷疑都被壓下。再也沒有人膽敢在這樣的歡呼聲裡給她潑髒水，黑塔那邊猶然不死心，又發了幾條，結果被數以萬計的網民追著噴，只能灰溜溜離去。

　　沒有人知道，原含霜獨自沉默了許久，任憑耳麥裡無數聲音進行緊急播報，彷彿抽空一切思維和動作。

　　「還有最後倒計時兩分鐘，殿下！」

　　「殿下，檢測到最後一個敵對單位消失，請立即撤離，以免捲入爆炸餘波！」

　　在最後一分鐘的警報聲裡，她終於跌跌撞撞地起身，扶著一旁的走廊壁，踉踉蹌蹌朝外走去。

　　走到甲板口時，一切已經結束了。

　　金髮少女站在這裡，通紅著眼睛，抬眸望著面前浩瀚無垠的宇宙。

　　漆黑的宇宙，驟然亮起了數百盞明亮的燈。

　　只要是視野可及的地方，天空上所有的星星，全部變成了燦爛的紅色。或許它們曾經亮起過紫色，藍色，綠色但現在只有紅色。也只能是紅色。那是獨屬於一個人的支援燈顏色。

　　皇儲爭奪賽官網，就在最後一個紅點消失的瞬間，原含霜的支持率達到了驚人的93%，這是足以比擬老皇帝軒轅鼎的傲人戰績。

　　「小原！小原！小原！小原！」

　　「小原！小原！小原！小原！」

　　無數人歡呼著，慶賀帝國新一代皇儲的誕生。

　　只有原含霜仍舊站在原地，半晌，她後知後覺地抬起手，在這冰天雪地中裹住了自己。

　　她感到刻骨的冷。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六章

　　接下來的行動進行地相當順利。

　　在最後時刻，銀星號花費高昂的能量開啟了空間速躍，在倒計時結束之前衝進了前往三角星域的蟲洞內。

　　所有人站在甲板上回頭望去。在身後逐漸坍塌的大洞內，被安裝了炸藥的蟲族指揮艦在宇宙中猛地爆發出亮藍色的電磁火焰，無數道拖著煙霧尾的碎片衝向太空。通體金屬反倒給了這種帝國科學院最新研製而成的炸藥可乘之機，不過短短幾分鐘，一艘偌大的指揮艦就成了報廢的太空垃圾。

　　「哈哈哈，太解氣了。」

　　「蟲族這群狗崽子，等我們家殿下到聖階，指定來殺你們個七進七出。」

　　行動大獲全勝，所有人臉上都掛著快樂的笑容。

　　直播間現在同樣歡騰一片。

　　【聖階執行官們抵達了，哈哈，誰也沒想到，這齣危機竟然這樣被解決】

　　【得了吧，要不是小原，這回肯定是損失慘重，有小原你就偷著樂吧】

　　【確實，星擺星域的慘案還歷歷在目，要是沒有小原，整個三角星域就得淪陷，緊接著就是極寒星域，還有北江星系那兩位皇室成員】

　　【是啊，如果真的被蟲族得逞，後果不堪設想，新一代皇室成員幾乎後繼無人，這麼想想其實小原之前隱藏自己的天賦也很正常，要不然鐵定被蟲族給針對】

　　在耀眼的光環和足夠力挽狂瀾的事件下，那些陰溝裡的質疑聲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讚美，整個帝國都跟過節了一樣，不僅收穫了一位神話擬態皇室成員，還粉碎瓦解了蟲族的陰謀，狠狠地進行反擊。

　　軍部大樓同樣爆發歡呼。總控制室內，危機解除後，大家從光屏面前站起來，互相擊掌歡呼，興奮地擁抱在一起。

　　「雙面擬態，神話擬態，星域級別的神聖防護！」

　　「人類有希望了！人類有希望了啊！皇室後繼有人，此乃天大幸事！」

　　除了諸葛北仍舊站在主控臺前，眼底閃過銀白字符，不知道兀自在思索什麼以外，其他人都歡欣鼓舞，雀躍非常。

　　魚肚白逐漸泛起，時間指向早晨，迎著晨曦第一縷光線，以燭九陰執行官為首的聖階終於抵達邊境，將空間封鎖合力解除。第三軍團分出一部分，維持三角星域的秩序，同高層交涉。

　　三角星域全體高層齊刷刷站在星港迎接，外邊地下城更是來了烏壓壓一群人。

　　「殿下呢？」

　　見甲板下放，段詠歌環視一周，沒見到原含霜，上來就劈頭蓋臉地發問。

　　封柏：「在艦長室休息呢，殿下連續作戰那麼久，自然也累了，你可別去打擾。」

　　「你這話說的，我像是那種人？」

　　段詠歌翻了個白眼，到底忍不住伸脖子往那邊看了看。

　　從蟲洞離開後，原含霜勉強應付了一陣，不願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興高采烈的大家，於是藉口精神力消耗過度太累，摘下耳麥後把自己關進了艦長室內。

　　雖然強顏歡笑，但她的異常到底還是被幾位心思特別敏感的人察覺出來。

　　例如諸葛辭，例如故慕星，例如夏夢柔和華豐。不過要說誰是最先發現，那一定非樓迦莫屬。在銀星號駛入三角星域星港後，樓迦頂著明裡暗裡的視線，泰然自若地敲響了艦長室的門。

　　半晌後，門從裡面被拉開。

　　「我可以進去嗎？」

　　原含霜點頭：「當然。」

　　於是門又合上了。

　　銀星號後方，躲在牆後面的錢達最先繃不住，直接跳了起來：「好傢伙，我就知道樓聖子這個濃眉大眼的不簡單，當年學院排名賽我就覺得他對咱主公有些意思！」

　　「真想不到啊，咱們老大竟然真的和帝國軍校主席……」

　　柯俊達張大的嘴巴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

　　「你們才發現啊？」剛好路過的故慕星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以為普通的朋友關係，不至於為對方在禁閉室裡待上三年吧。」

　　就連華豐也一臉沒眼看地搖頭，順帶叮囑他們別在邊宇面前提這事。

　　「當然，你們要是想被他煩死，那就儘管說吧。」

　　眾人回憶起邊宇話癆起來時，可以和錢達打嘴炮的場面，連忙表示自己當然不想經受那樣的場面。

　　然而事實上，艦長室內的情景和他們想像的完全不同。

　　身為光明聖子，樓迦是一位將恪守禮節做到極致的人，即便如今他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思，在並未主動邁出那步之前，也不可能做出什麼失禮的事。甚至在踏入艦長室之後，他一直站在門旁，沒有主動踏入。

　　原含霜看著他，最終還是樓迦打破了沉默。

　　「他消失了，對嗎？」

　　雖然沒說那個「他」是誰，但兩人彼此心知肚明。同時也讓原含霜意識到，樓迦和迦樓之間竟然真的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聯，以至於一個人身隕之時，另一個遠在銀星號上的人也能第一時間得知。

　　「嗯。」原含霜點點頭，「黑塔特地設下了一個陷阱，讓黑太子穿上黑袍站在蟲族指揮艦主控制室內，擔任指揮官的職責。他們在他身上進行了蟲化實驗，強大如神話擬態都被腐朽，身體出現深度蟲化特徵……最後他選擇了自我了結。」

　　直至現在，原含霜都還有些恍惚。

　　因為這件事太突然，以至於達到突兀的地步。

　　「太突然了，我上一次見他還是在黑塔，後來聽骨秋說他被黑皇帝囚禁了，但我以為以他的天賦，黑皇帝不至於動他，但是……太突然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次反擊行動，竟然能迎來這樣的結局。以至於到現在還恍恍惚惚，不知置身於何處。

　　踏出甲板時呼嘯的冷風，無數耀眼的紅色燈火還彷彿近在眼前，要人心底發冷。

　　因為重生後的經歷，對原含霜而言，有太多太多比愛情更加重要的事，再加上並非第一次做人，也不是第一次體會青春期，所以從未考慮過。可再怎麼不開竅，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黑塔裡，無意間聽見的一幕，也該明白迦樓抱有的感情。

　　奈何這段時間太忙，沒有原含霜靜下心來回想的餘地，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對迦樓到底是個什麼情感。

　　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迎來當頭一棒。

　　「我很後悔，當初離開黑塔時沒有強硬要求帶走他。」

　　這不是原含霜第一次見證死亡，卻是第一次有人死在她的懷裡。而且這一切，明明自己有機會阻止。

　　「我不知道他在黑塔遭遇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被黑塔交付給蟲族，我甚至不清楚他身上經歷了怎樣的蟲化實驗，明明神話擬態持有者有先天抗性。」

　　原含霜難得感到沮喪。

　　迦樓就算再罪無可赦，也應該被法律審判，而不是招致這樣的結局。

　　「這樣的勝利，我不想要。黑皇帝設下陰謀，我踩在無關者的骨血上，拿到了加冕的桂冠，這讓我覺得十分作嘔。」

　　樓迦雖然看不見，但也能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低迷。

　　「其實，你曾經問過我，迦樓同我是不是雙胞胎。我當時回答，不是。」他斟酌許久：「因為從生理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一個人。」

　　光明聖殿苦苦隱藏許久的秘密，伴隨著手背上制約擬態的燒灼，終於展露人前。簽訂這個制約的老教皇已經故去，它的效果大不如從前，才能沒有阻礙地說出。

　　「我能感受到，他很在乎你。因為是同一個人，我們享有情緒共感。這顆心臟正在跳動，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苦澀，也被它盡數接受。」

　　迎著原含霜驀然睜大的眼睛，樓迦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所以我能感覺到，他徹底消失了，他的人格已經完全抹消。取而代之的，是回到我體內的，另一半純淨的靈魂碎片。」

　　讓光明面的靈魂完整，這是老教皇夢寐以求，從小耳提面命叮囑樓迦的目的。

　　誰也不曾想到，在聖火中千鎚百鍊，自甘墮落與黑暗為伍的陰暗面，竟然會選擇自我了結。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銀髮聖子輕聲開口：「你願意聽嗎？」

　　話雖如此，但這個故事，必須實地走訪教皇國才能順利說出，因為樓迦對於當年的事情也有疑惑，需要拿到教皇權限後才能進入聖堂密室，弄清楚真相。

　　如今遭遇這樣的變故，相當於蟲潮已經不會再來，皇儲爭奪賽自然宣告結束。

　　在返回中央星系，進行最後的爭奪賽閉幕式之前，光明聖殿因為教皇的駕崩，群龍無首，即將舉辦新一任教皇的加冕儀式。恰巧銀星號返回中央星系的途中必須經過教皇國，按照常理，教皇加冕儀式必須要有皇室成員在場，於是在安排完三角星域的事情後，原含霜決定前往教皇國。

　　離開之前，三角星域高層們淚眼汪汪，生怕原含霜一去不復返，給她拖來好幾麻袋的高階晶核。原含霜則是投桃報李，連著幾天對星球內核施展神聖防護。

　　神話擬態神聖防護自然不俗，淨化光雨將星球內核上沾染的陰霾一點點洗去，可惜三角星域主星遭受的汙染太過嚴重，需要進行療程治療。好在還有幾年時間，不急於這一時。

　　揮別三角星域的人們，銀星號啟程前往教皇國。

　　在第二天下午，終於見到不遠處的獨立星球。

　　經歷一場大戰和先代教皇駕崩，教皇國如今頗有些百廢待興的模樣。好在原含霜當時帶隊支援及時，後續修繕工作對於星際時代的人們來說壓根算不了什麼。

　　這一回銀星號降落，同樣受到了聖城人民的熱烈歡迎。

　　剛下軍艦，樓迦就被提前趕回來的聖殿騎士團和樞機主教們簇擁著離開，臨走前遞給她一個無奈的神色。

　　「加冕儀式所需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請殿下先隨我來。」

　　很快，原含霜也跟隨指引，踱步走進這座曾經她只在星網直播裡見過的大聖堂。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本次教皇加冕儀式，因為光明聖殿才經歷一次襲擊，再加上樓迦本身也不喜歡鋪張浪費，特地吩咐一切從簡。再加上前線雖然告捷，但是軒轅烈的犧牲太過慘烈，慶祝過後，也需要為烈士們送行。綜合以上種種情況，教皇國並沒有邀請太多人。

　　除了原含霜以外，軒轅烏和軒轅妙音也將在明天抵達。

　　作為皇室成員，在所有人眼中板上釘釘的皇儲，原含霜自然而然被引到大聖堂背後的貴賓休息室內。也好在光明聖殿建築夠多，房間夠多，才能安置下這麼多人。

　　戰爭過後，休息變得十分必要。經過幾天跋涉，大家都累了，早早地睡下，等著參與明天的教皇加冕。只有原含霜，在泡完熱水澡後，穿好衣服，披上外袍，坐在床上拿起一本書，邊看邊等候。

　　「篤篤篤。」

　　凌晨一點整，門口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原含霜抓起燭臺跳了下來，穿好拖鞋走到門口。

　　換上教皇晨袍後的樓迦已經站在那裡。

　　當初那個俊秀矜貴的少年，在三年之後已經長成青年模樣。覺醒熾天使最後兩翼後，他身上那種高潔凜然的氣勢愈發明顯，好像走下神壇的神像，要人忍不住生起頂禮膜拜的衝動。

　　「怎麼還拿著燭臺？」在精神力領域裡，那截燭臺相當具有存在感。

　　原含霜這才意識到這點，悻悻地說：「順手就拿了。」

　　可能她潛意識裡，晚上去夜遊，手上就得帶點燭火，忘了以他們如今的天賦者實力，已經完全不需要這些做點綴。

　　「你八階了？」

　　「嗯，從蟲族主巢星域回來後就自然而然晉升了。」

　　他們並肩走在走廊上。

　　夜晚的光明聖殿格外靜謐，只能看見月光流淌在白色的古典式長柱上，幻化成一披輕薄的紗霧，虛幻又縹緲，美輪美奐。

　　「光明聖殿一直都是這樣嗎？」

　　原含霜一邊走，一邊欣賞著這幢數千年歷史的古老聖堂。

　　「一直是。」樓迦輕聲同她敘述：「這裡一直很守舊。」

　　他用簡潔的語言講述了幾個小時候樞機主教們為了讓他好好學習聖子事務，背誦光明聖典，甚至將光明聖殿主殿的網絡都給切斷的趣事。

　　「再之前呢？」原含霜好奇。

　　「再之前，就是孤兒院了。那是我和他在分裂之前共同的記憶。但是分裂之後，具體就記得不太清楚了，我的記憶被篡改過。」

　　樓迦之所以能夠弄清楚自己的記憶被篡改，還是因為原含霜在黑塔時，同黑塔一起行動，不僅揭發了倒影聖殿的存在，還將其燒毀。

　　也是在看見廢墟內的祭壇之後，樓迦才忽然感覺腦海中多了一段破碎的記憶，內容正和當初的儀式有關，所以才做出如此推測。

　　兩人就這麼走著，時不時說幾句話，氛圍有種難言的寫意，彷彿沖淡了這幾天以來的悲傷。

　　可惜這點輕鬆，在使用教皇權戒，進入小聖堂內，翻閱內裡那所謂只有教皇才能翻看的珍藏典籍後，消失地蕩然無存。

　　「造神實驗……這個實驗的名字叫做造神實驗。」

　　原含霜手裡捏著一份羊皮紙，如今星際基本不再用紙質材料記載，更別說這比紙還要更早出現的產物。

　　「從這張羊皮紙上記載的時間來看，這個實驗已經持續了至少三千年……實驗的目的，是一則流傳下來的預言：金銀蘋果，即為通往造物主的道路。吞噬了一顆金蘋果和三顆銀蘋果後，靈魂仍舊完整的人，能夠執掌宇宙最高權柄。」

　　「蘋果一共有四顆，一顆金蘋果，三顆銀蘋果。它們是先代造物主徹底與宇宙融合後，從基石裡誕生的權位之物，可以解除蟲族對人類的基因封鎖。若是被蟲族吞噬，後果不堪設想，因為作為造物主得意的造物，蟲族天生就是完美品，具有吞噬蘋果的資格。」

　　原含霜擰眉：「不對，造物主是什麼意思？還有這個靈魂完整，而且蟲族對人類有基因封鎖？為什麼說蟲族是造物主的完美產物，難道人類不是嗎？」

　　她把羊皮紙放下，接著在這排書櫃裡翻動，順著時間順序繼續往前找，妄圖找到一些線索和頭緒。

　　「這裡。」

　　在原含霜翻找時，樓迦找到一份造神實驗記錄本，緊緊擰眉：「是實驗記錄。」

　　眾所周知，普通人吞噬金蘋果，會直接死於非命，只有皇室成員能夠藉助它的力量完成擬態等級的提升，但經過實驗探明，那點藉助的力量可能還不及金蘋果本身的千萬億億分之一。作為聖殿內部珍藏的神賜聖物，早年間帝國和光明聖殿因為眼饞內裡蘊含的強大的，人類至今未曾探明的能量，聯手對其進行過無數實驗，

　　跨越了數千年的記錄本上密密麻麻記載著被塵封的秘密，堪稱觸目驚心。

　　誰也想不到，這樣光鮮亮麗，多年來被信徒們當做聖地的地方，竟然在私底下進行著這樣骯髒，慘無人道，喪盡天良的分裂實驗。

　　最開始的普通人記錄只有幾行，他們找來各種各樣的人進行實驗，全部宣告失敗。一位非皇室S級擬態持有者服用了金蘋果後，當場爆體而亡。後來有一年，帝國動用一位犯下極刑的皇室成員進行實驗，奈何結果同樣沒變，只是沒有爆體而亡那麼慘烈，稍微走得比較體面。

　　轉折出現在三百多年後，一位光明聖殿收養的雙面擬態持有者，誤打誤撞吞服了金蘋果。就在所有人束手無策之時，忽然發現，他竟然沒有被金蘋果中潛藏的狂暴能量致死，反倒分裂成兩個人，並且兩個人都吸收了一些能量，成功覺醒出神話擬態。

　　「從這條實驗記錄之後，後面所有的實驗內容，全部都是雙面擬態！一旁的實驗結論：確定只有雙面擬態持有者，才有成為成功品，踏上造神道路的資格。而造神計劃的實驗品，靈魂必須完整，所以在切割靈魂後，必須使用聖火淨化陰暗面，將陰暗面的靈魂徹底淨化，回歸光明面後，才能得到繼續吞噬銀蘋果的資格。」

　　原含霜倍感荒謬。

　　她看著這串名單，終於意識到，自己在正史裡苦苦查閱，查到上一個雙面擬態出現在幾百年前，恐怕並非個例。

　　「按照這個概率看，雙面擬態出現的概率，完全沒有星際公布的那麼低，雖然比神話擬態出現的概率還要低，但至少每百年會誕生一到兩個。但明明在記載裡，雙面擬態幾乎每五百年才有一位……」

　　原含霜猛地抬眸，看向樓迦。

　　兩人同時意識到一個可怕的情況，開始飛快翻閱實驗記錄。

　　在秘密聖堂裡搖曳的燭火下，原含霜湊近過去逐條逐條查閱，找過近一百條記錄，終於在最末尾找到了一條記載。

　　「孤兒院，五歲，罕見天生銀髮，被查五引薦並發掘，經確定，其身上蘊含覺醒雙面擬態的波動，遂通過聖殿名下進行收養。於六歲執行分裂儀式，分裂為黑髮藍眼（深淵骨龍）陰暗面和銀髮目盲（六翼熾天使）光明面二人。後面還有小字，光明面於光明聖殿擔任聖子職務，陰暗面叛逃，疑似前往黑塔。」

　　雙面擬態！樓迦最開始竟然也有雙面擬態天賦！

　　聞言，銀髮聖子聲音登時轉冷：「查五就是那個疑似被黑塔操縱的人。教皇國入侵當天，他就消失不見，昨晚有人稟告我，說是發現了他的屍體。」

　　「你和迦樓的操縱，恐怕就是黑皇帝一手操縱並且為之。」

　　毫無疑問，那定然是黑皇帝已經達成自己的目的，於是拋棄掉這具傀儡。

　　原含霜卻忽然想到什麼，往上一條翻去。

　　「1205星，六歲，儀器檢測波動後發現。經確定，其身上蘊含覺醒雙面擬態的波動，遂派出聖殿執法者將其直接帶走。於六歲半執行分裂儀式，因為覺醒初期出現不明原因失誤，分裂為棕髮黑眼（海東青）光明面和黑髮黑眼（不明非生物擬態）陰暗面二人。光明面送至帝國海家寄養，陰暗面不知所蹤，下落不明。」

　　「是爸爸。」原含霜撫摸著那行字：「我去過海家，海家家主承認，爸爸的確是他們從光明聖殿抱養的。甚至多年來，光明聖殿還一直在觀察並且收集爸爸身上的數據。」

　　一晚上，在秘密聖堂內受到的衝擊太大，以至於原含霜已經完全可以接受，自家爸爸和黑皇帝也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爸爸恐怕並不知道黑皇帝的存在。他丟失過小時候的記憶。這一條的陰暗面背後還寫著疑似復仇的字眼。」原含霜端起檔案，仔細研究。

　　「那是老教皇的字跡，他應該是在極度惶恐中寫下的，筆尖都在顫抖。」

　　「如果黑皇帝和海東青是同一個人的話，那當年迦樓從倒影聖殿離開，可能就是被黑皇帝安插在光明聖殿的內應接走的。」意識到自己多年來，竟然不知道陰暗面的遭遇，樓迦臉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自責。

　　得益於老教皇多年的灌輸，他一直以為迦樓是自甘墮落同黑塔混在一起，殊不知背後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不，黑皇帝對他也是利用居多。」

　　原含霜搖搖頭：「否則不會在他身上進行蟲化實驗。黑皇帝壓根就沒把迦樓真心當做過自己的學生來看待，隨時可以棄之如敝屣。」

　　小聖堂內一時間沉默下來，只能聽見燭火燃燒時的微弱噼啪。

　　燈芯垂落到燈油裡，要那燃盡的黑色也沾染了眼淚般的白色。

　　「其實這麼一想，我也會慶幸，海東青將金蘋果盜走了。」樓迦忽然道：「如果沒有盜走金蘋果，光明聖殿就會持續追蹤雙面擬態持有者。」

　　原含霜一愣，而後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在孩童五六歲時，連精神力擬態都還沒進行覺醒的時候，光明聖殿便會尋來並且將人帶走。前面的記載中，海東青甚至都還不是孤兒，他們也要在私底下強行擄去，強行進行分裂儀式，可見其喪心病狂程度。原含霜設身處地想了想，要是當初她在1999星時遇到一樣的情況，恐怕當時才幾歲的她，根本無力反抗，只能被帶回聖殿，恐怕還得被記憶洗腦。

　　「光明聖殿竟然真的將這樣一個造神實驗，當做至高事業來看待。他們非常堅定地認為，只有人類完成了這個計劃，突破基因封鎖，成為造物主，才能真正意義上打敗蟲族。為了這個大方向沒錯的崇高建議，私底下用盡骯髒。」

　　那可是切割靈魂，即便樓迦從來不說，也能想像到該有多痛。

　　兩個人在秘密聖堂內翻閱了好幾個小時，再也找不到更多的線索。

　　原含霜猜測造物主，蟲族和人類之間肯定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可惜秘密聖堂內並沒有相關的記載，這裡堆積的全部都是光明聖殿夢寐以求完成的至高事業。他們甚至還在地下發現一個小型法陣，內裡含有潛移默化的精神影響，力求影響每一位踏入這裡的教皇繼任者。

　　眼看著外邊盡頭的天空泛起魚肚白，翻閱了上千宗卷宗的原含霜疲憊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乾脆坐下來。

　　「四個蘋果裡，我除了沒有服用金蘋果以外，只差半個銀蘋果。但那半個銀蘋果如今正在黑塔手裡。或許得想個辦法，再去黑塔一趟，但黑皇帝不可能料不到這點。至於金蘋果，還需要等到爸爸恢復，或者找到聖階幫我溯回記憶，才能知曉它的去處。」

　　她嘆了口氣，身旁的樓迦也學著她的模樣，並肩坐下，靠在一起。

　　「還有媽媽，她一直下落不明。當初老皇帝臨走前，曾經感應到媽媽還活著的氣息，試圖開啟血脈灌頂，但是卻失敗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在哪裡，我在黑塔裡也沒有查到她的蹤跡。」

　　原含霜很少和其他人聊到這些。但是樓迦身上總有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她待在他身邊的時候，心情總能平靜下來。

　　「皇儲爭奪賽馬上就要結束了，女皇派由於預言的影響，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麼想想，今天似乎是這段時間裡，難得的休憩時日。」

　　爭奪賽期間，原含霜忙著建設三角星域和三角關卡，後面又是突如其來的蟲族奇襲，可以說腳不沾地，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解除危機，回到三角星域後還要主持善後工作，等參與完光明聖殿教皇加冕，抵達中央星系，緊鑼密鼓地就是皇儲爭奪賽閉幕式和皇儲加冕。這麼一連串日程下來，壓根不給人休息的機會。

　　也就只能在這裡，在狹窄逼仄的秘密聖堂內，借著一晚上沒睡覺的功夫，才能有一點點屬於原含霜的時間。

　　她在說這些的時候，一截寬大的手悄悄從聖潔的白袍下探出，彷彿安慰那樣，輕輕搭了過來。

　　然而原含霜的反應比他更快。

　　她猛地攥住他的手，側頭凝視著銀髮下那塊微紅的耳尖。

　　「之前在銀星號甲板上，你不是牽的很順手嗎？怎麼現在又開始淺嘗輒止了？」

　　後排三系和前排三系就是不一樣，前排三系皮粗肉糙，後排三系都是細皮嫩肉，身嬌體弱的法爺。再加上樓迦長得好看，皮膚也白，所以這點紅色看起來才格外顯眼，在昏暗燭火的掩映下，愈發顯得動魄驚心。

　　樓迦故作鎮定：「……失禮了。」

　　這麼說著，他忽然反客為主，以表現出來的羞赧截然不同的強勢，強硬又緩慢地擠進她的手心，彷彿洞察了她藏在平和表面的低落，安慰般同她十指相扣。

　　細微的感情被察覺，原含霜心底湧上酸澀，猜他多少帶點色厲內荏，於是猛地靠過去。

　　樓迦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動起來，生怕她會被周圍的雜物絆倒，下意識將手放在她腰間，用身體護住她。

　　「砰——」

　　一個不知道放置了多久的三腳架從桌面滑落，砸到地上，揚起一陣灰塵。

　　彷彿聯動效應一般，放在那裡的燭臺也被這股冷風吹滅。剎那間，整間秘密聖堂驟然暗了下來。雖然這點光線對於高階天賦者來說不算什麼，但也平添幾抹要人慌亂的氛圍。

　　而原含霜也順利變換了自己的姿勢，翻到樓迦身上，將他抵在牆角。

　　溫熱的呼吸鋪灑在樓迦身上，近在咫尺。在他的精神力領域裡，那輪太陽從高空上落了下來，靠到了他的身上，幾乎要他整個人靈魂顫慄。

　　樓迦再也壓不下心底的悸動，任由野草瘋長。

　　半晌，他低聲道：「……我會負責的。」

　　「你怎麼這麼熟練。」

　　原含霜反問：「該不會樓主席早就對我有圖謀不軌的心思吧？」

　　樓迦沒吭聲。

　　但這並不妨礙耳尖的燙意繼續蔓延，從脖頸漫到喉結，幾乎要滴血。

　　「……」

　　即使是當年指揮帝國軍校在排名賽上衝鋒陷陣，樓迦都沒有這麼緊張的時刻。

　　但事實上原含霜還真沒說錯，最開始只是因為她身上攜帶神話擬態氣息，從兩大校區共有校區時，他駐足回眸，驚鴻一瞥。

　　再之後，這抹明亮的太陽，永遠停駐在了心尖。

　　樓迦從不相信所謂一見鍾情的故事，但當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卻又那麼理所當然。那些本該公允的，給予世人的悲憫，全部變成了私心和偏愛。僅僅只是存在著，就能輕而易舉攫取他的全部心神。

　　「是的。」

　　樓迦嘆了口氣，擒住那截指尖，將它放在唇邊，落下一個輕輕的啄吻。

　　「雖然這個時機說出這樣的話不太合時宜。但我的確早就對你……圖謀不軌了。」

　　隔著黑暗，原含霜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嘆了口氣：「雖然知道你們是同一個人，在你說出這個事實之後，我還是很難把你們當做同一個人來看待。」

　　一個是光明聖殿的聖子，將恪守禮節刻入骨子裡的矜貴存在，悲憫眾生的神明代行者；另一位是黑塔黑太子，黑皇帝最忠實的鷹犬，無惡不作，多次密謀違法案件的罪魁禍首。甚至就連性格也不盡相同，一個溫柔慈悲，另一位冷漠傲慢，怎麼看都是兩個。

　　「但現在，我忽然發現，你們身上有很多很多相似之處。」

　　無非是一個人將冷漠武裝自己，另一個最是慈悲也最是無情。可他們的內核都是柔軟的，強勢的，那種熾烈的愛火，透過交握的手指，燙到靈魂裡。

　　樓迦無奈地笑了。

　　他滾燙的指尖從她耳旁劃過，幫她將散落的金髮別在耳後，用指尖描摹著那張看不到的臉，試圖在腦海中復原：「他最後那句沒有說出的話，我可以替他開口……因為是同一個人，所以總會被一樣的靈魂吸引。我們都很喜歡你。」

　　就連人格抹消之後，那種苦澀又帶著甜蜜的，無望的愛意，也一併留存下來，在心臟每一次搏動時，彷彿摻了毒藥的蜜露注入血液。

　　——不論是迦樓還是樓迦，都早已被捕獲。

　　「如果我知道他有著這樣的過去……我會為自己過去的錯誤懺悔。」

　　他們沉默著，保持著這個姿勢，只能聽見呼吸聲，什麼也沒有說。

　　又過了很久，樓迦終於起身。

　　他摟著她的腰，半跪在她的身前。

　　瀑布般順滑的銀髮從樓迦耳後滑落，上面為加冕儀式準備的珠玉掛墜綴在髮間，華貴非常。明明樓迦身形要更高，但是因為這個姿勢，從原含霜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髮頂。

　　彷彿變戲法般，樓迦從空間鈕裡拿出一頂冠冕。

　　冠冕通體呈金紅色，用稀有金屬打造而成，是光明聖殿世代流傳下來的文物，光這一頂的價格，就足夠買下一艘最新款軍艦。

　　「不要再難過了，為我加冕吧，殿下。從此以後，您心之所向，即為聖殿劍之所指……」

　　樓迦清楚，這也是迦樓未完成，也是未曾開口的遺願。

　　他半跪在她身前，將教皇冠冕遞了過來。

　　如此不可思議，身為人間之神的教皇，此刻成了太陽最虔誠的信徒。

　　「好。」原含霜接過那頂冠冕。

　　她彎腰為他佩戴好教皇冠冕，又輕輕在他額心上落吻。

　　窗臺外熹微顯露的天光為即將登基的新任教皇周身勾勒出一抹朦朧的天光，也將他身前的金髮皇女籠罩在一起，如同冠冕上纏繞的槲寄生。

　　誰也不會知道，在正式加冕典禮之前，他們在這個黑暗的秘密聖堂裡彼此苦澀相擁。

　　－－－－－－－－－－－－－－－－－－－－－－－－－－－－－－－－

　　汝心之所向，即吾劍之所指。出自Fate。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亮後的加冕儀式進行地十分順利。

　　光明聖殿不管私底下有多少醃臢事，至少表面功夫和公眾形象維持得非常好。再加上樓迦幾乎是被全星際人民看著長大，在帝國內人氣極高。

　　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樓迦披上了象徵著光明教皇的長袍，戴著頭上的冠冕，手背佩戴著教皇權戒，緩慢地走上光明聖殿最高處的臺階。

　　「總有種恍惚的感覺，咱們主席這就成為教皇了？」雲流一邊鼓掌，一邊嘟囔。

　　華豐翻了個白眼：「不然呢，還得和你報備一聲？」

　　在全星際直播間的見證裡，樓迦從樞機大主教手中接過教皇權杖。

　　雖然心裡極其不情願，但是威懾於聖子雷厲風行的敲打和動作，再加上面向公眾的攝像頭，樞機大主教只能硬生生忍下，不捨地看了眼那柄夢寐以求的權杖。

　　當權柄被握住的剎那，聖城裡響起了歡呼。

　　數以萬計的白鴿被放飛到空中，拍打著翅膀，翱翔於碧藍天際。

　　「教皇陛下！」

　　「恭迎教皇陛下！」

　　在這樣如同浪潮般的歡呼裡，樓迦轉過頭，猛地展開六翼，開啟了擬態真身。

　　遮天蔽日的潔白羽翼舒展而開，在大聖池上輕輕晃動。龐大的金色真身加百列無悲無喜地俯瞰著大地，在空靈的樂聲裡，同時開啟了幾大技能。

　　「誒，我剛剛還有些感冒，怎麼身體暖融融的？」

　　「腰背不疼了，舒服！」

　　「多麼強大的治癒能力，這就是神話擬態，光明聖殿供奉的神嗎……」

　　在場所有賓客瞬間感覺到耳目一新，遠一些的聖城人民，身上有些小傷小痛的，當場就被鋪天蓋地湧下飄散的光點治癒完成。

　　漫天落下的羽毛和神之領域鑄造的光柱，在攝像頭全方位無死角的拍攝下，人們最直觀地見證了這一代光明教皇的強大。

　　恐怕數百年來，找不到比樓迦更加強力的輔助治癒系天賦者了。

　　【這才幾年啊，比起學院排名賽，感覺樓聖子又強了好多】

　　【小原都直接坐火箭到八階了，樓聖子強一點也很正常吧】

　　【感覺帝國這一代真的很有希望啊，兩個神話擬態持有者都是能挑大樑的，下來還有小智械，一群學院的天之驕子，而且綜合等級都比歷屆的要高】

　　【是啊，未來二十年，等他們發展起來，搞不好真的可以打過蟲族】

　　【小原和聖子強強聯合，已經不敢想像以後蟲族怎樣聞風喪膽了】

　　【樓上還聖子呢？尊重點，教皇！】

　　軒轅烏和軒轅妙音同原含霜站在一起，作為皇室成員，見證了這場典禮。

　　因為一切從簡，所以典禮的時間也不長，交接過後便走到尾聲。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快要結束的時候，樓迦忽然從高臺上走了下來。

　　他的步伐堅定沉穩，跨越山海，一步一步來到皇室成員站著的高臺上，最終在原含霜面前站定。

　　現場無數人投來詫異的目光，大家都不知道樓迦此舉意欲何為。

　　反倒是一旁的兩位皇室成員，特別是軒轅烏，從鼻子裡狠狠地擠出冷哼，愣是誰也看得出他內心潛藏的羨慕嫉妒恨。

　　銀髮教皇睫毛微微顫動，在她伸出的手背輕吻：「願光明賜福於您，殿下。」

　　——當著全部人的面，新一任光明教皇公然宣誓了自己的效忠。

　　這是數百年來，光明聖殿第一例公開站隊。

　　教皇加冕儀式結束後，原含霜又是停都沒停一下，踏上了返航的歸途。

　　「樓主席沒有一起跟來嗎？」楚暮問道。

　　雖然這兩人彼此間誰也沒說，彷彿還是從前那樣，但自己人基本都知道了。

　　這幾天邊宇好像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比平時失落很多，他們派雲流去打探，結果這傢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麼。和諸葛辭這種清醒明白，卻又無可奈何的敗者組完全不同。

　　「沒有。」原含霜搖頭：「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忙。他剛剛才繼任教皇之位，公務繁雜亟待處理，而且我也正在拜託他查一些事情，一時半會走不開。不過等處理完這些事情，他會回來的。」

　　樓迦還給她帶來了一個驚喜。

　　就因為上次原含霜執行黑塔任務的時候，提到過爸爸的病情。在禁閉室三年，樓迦特地為她開發了一個精神療癒的技能，說不定配合赤金治療艙，對修復爸爸的腦部神經會有作用。所以等處理完事情後，他會到中央星系找她。

　　「再者……現在的局勢，也不合適。不管是喜悅的事情也好，遺憾和沮喪也好，亦或者是風花雪月，那些都不重要，我必須贏下去。才有緬懷的資格。所以就這樣也很好。」

　　在秘密聖堂內，她為樓迦戴上了教皇冠冕。因為海東青的記錄，可以在接下來對爸爸洗清罪名有著作用，所以原含霜拷貝了一份。

　　然後他們一起去了倒影聖殿。

　　倒影聖殿被迦樓的骨火燒灼過後，幾乎已經不剩什麼。雖然沒有什麼，但她還是和樓迦一起，在那裡站了很久，沉默地看著祭壇下方火爐裡燃燒的聖火。

　　「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在這裡懺悔。」

　　為他未曾發現的苦難，也為持續多年的誤解。

　　銀髮的教皇垂下眼簾，安靜的開口。即使對象是另一個自己，他也依舊如此。

　　望著煌煌燃燒的焰火，經過一晚上秘密聖堂典籍的查找和翻閱，一個想法逐漸在原含霜心中成型。奈何最後一顆金蘋果，和最後半顆銀蘋果的歸屬，至今仍舊下落不明，只能從長計議。

　　推進器內，藍色的火焰升騰，帶著銀星號升空而起。

　　原含霜站在舷窗面前，俯視著下方安寧的聖城，眼眸中這幾日的掙扎，最終化作一往無前的堅定。

　　現在還不夠，必須變得更強，再強一點，才能保護所有人。

　　無法拯救的悲劇，一次就夠了，不需要再次上演。

　　「走吧，去開會。」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眼淚和悲傷都留給昨天的自己，將堅強和走下去的信念留給明天。

　　從她重生以來開始，甚至是前世，一直都是。

　　這次會議，主要是針對女皇派而展開。

　　既然已經暴露了神話擬態，原含霜便不再遮掩，直接將那則預言坦誠相告。

　　「開啟新王朝？開國之君？終結黃金王朝？」果不其然，會議桌上皆是大驚。

　　本次與會的人，都是含霜派的左膀右臂，舊部高層，幾位口風嚴實靠譜的學院成員，還有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燭九陰執行官。

　　這位執行官是位風格簡潔幹練的女性，據說和媽媽軒轅初雪曾經有些交情，所以才和舊部有些聯絡，在當初知道黑皇帝意圖通過傀儡操縱帝國後，加入了舊部陣營。

　　「怎麼可能，殿下也是軒轅家族的人，就算真的拿到繼承權，也不可能重新開闢一個王朝吧？」封柏微微訝異。但他一向懂事，當即開始表忠心：「當然，如果您有這樣的想法，舊部一定誓死追隨。」

　　原含霜：「……」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

　　難怪封柏在軍部那叫一個左右逢源，比衛溫偉吃得開多了。

　　「問題的重點不在於這個預言未來會不會實現。」

　　好在與會者裡還是有靠譜人。諸葛辭一出聲，頓時把歪掉的會議話題拉回正軌：「重點在於，女皇派會根據這個預言，做出怎樣的行動。」

　　「首先，沒有一個皇帝會願意成為亡國之君。這還建立在她本身就同第三公主有舊怨的情況下，偏激點說，我們應該做好對方繞過監管部門，直接下黑手的準備。」

　　同父親解開心結後，諸葛辭從那邊得到了不少一線消息。

　　現在中立派已經完全在暗地裡投誠原含霜，至於為什麼沒有站出來像樓迦一樣公開表示，是因為如今帝國女皇還是軒轅瞳，要是中立派這麼明面上站隊，無異於公開分裂國家，分裂政權，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不過就這點暗地裡的消息，已經足夠。

　　中立派掌握的權勢，和舊部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前者囊括三分之一的帝國各部門官員以及大臣，是真的可以決定帝國皇儲的歸屬。

　　「總而言之，不能掉以輕心，必須事事加以防範。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會議最後，大家一鎚定音。

　　接下來回到中央星系的路上，第三軍團直接加強了各小隊防範。好在一路上都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動靜。

　　銀星號安穩地駛入了首都星軍港。

　　這一回返回中央星系，原含霜攜同第三軍團又是受到了民眾們的熱烈歡迎。和當初皇儲爭奪賽剛開始時的冷清冷遇完全不同，帝國民眾們夾道歡迎，十分熱烈，甚至有人喊出「天佑帝國」「天命皇儲」。

　　「難怪皇室成員不管積攢勢力，還是提升支持率，都是在戰場上完成。」

　　站在銀星號甲板上，夏夢柔不由得感慨：「不過，我們都回來了，怎麼還沒看見軒轅晟？」

　　「晟哥可能還在被禁足吧。」柯俊達不確定道：「皇室對他管束很嚴。」

　　明明是銀星小夥伴之一，卻因為爭奪賽生生分離。好幾年沒見面，再見都只能隔著遠遠地，沒有寒暄的時間。

　　「沒事，都回中央星系了，以後總有機會見的。」原含霜道：「這麼大個兒子，女皇應該不至於禁足太久。」

　　比起這個，她反倒更加擔心。自己在前線暴露神話擬態，再加上以前拜託軒轅晟幫忙隱藏，在事情暴露之後，會不會給軒轅晟本身帶來影響。

　　明天就是閉幕式，今晚所有皇室成員都應當在面見女皇後，於皇宮內歇下。疲憊了幾天，大家也都累了。這次從前線返回，因為經歷過一次生死危機關頭，許多軍人家屬和學院小夥伴的家屬都十分記掛，在沒有其他事情的情況下，原含霜做主解散了隊伍，只留下幾個精英人員隨同。

　　誰也沒想到，就這短短的時間，變故就此發生。

　　原含霜踏入會見廳的剎那，坐在上首的軒轅瞳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拍下扶手。

　　「給朕拿下她！」

　　聽見她的指令，站在她身後負手而立的幻鯊執行官猛地消失在原地，寬闊的手掌猛地做出擒取的姿勢，朝她腦後抓來。

　　原含霜擰了擰眉。

　　誰也沒想到，軒轅瞳竟然荒謬至此，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甚至是閉幕式前一天動手。只能說，比想像中還要瘋，有些失智。

　　好在舊部做了多手準備，燭九陰執行官很快就會趕到，只需要稍作拖延，問題倒是不大……原含霜心底百轉千回，在有底牌的情況下，有心試試同聖階對戰的感受。於是也不後退，當即同調擬態轟出八極拳，竟是硬生生同聖階在會客廳內隔空對掌。

　　「轟——」

　　單純比拼氣勁造成的劇烈氣流將周圍的東西全部掀起滯空，而後紛紛碎裂。

　　雖然有八階實力，又有神話擬態做彌補，對上聖階一擊到底還是稍顯勉強。原含霜一連後退了十幾步，喉間湧起腥甜，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然而這樣的表現，落到會見廳內任何一個人眼裡，都堪稱驚異。

　　要知道，就算是八階巔峰，也不見得能接下聖階一招。原含霜才不過八階初級，就有如此實力，日後成長起來，定是心腹大患。

　　她將那口血咽了下去，冷冷地問：「陛下這是何故？」

　　「何故？」軒轅瞳輕蔑地笑了：「怎麼？我那個好兒子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身為罪臣之女，你勾結蟲族，意欲顛覆帝國統治，死不足惜。八爪，動手！」

　　可以見得，她壓根就不在乎在這裡殺死原含霜會有什麼後果。

　　腦海中最深處那根緊繃的，被人反覆催眠過的弦已經被繃緊到極致。在身上背負的，不要成為亡國之君的莫大壓力下，只要有人膽敢覬覦皇位，便是死這一條路！

　　原含霜這才發現，會見廳裡竟然還隱藏了一位聖階！

　　雖然這位八爪執行官看起來對女皇公然要對一位皇室成員下手的命令並不是很情願的模樣，但不知道出於何故，到底還是出手，封死了她的退路。

　　「住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一個略顯蒼老佝僂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剎那間，一道土黃色的技能光環猛地從中央擴散而開，瞬間制住場中局勢。

　　「金鵬？！」從始至終穩操勝券，勢在必得的軒轅瞳猛地站了起來。

　　望著這位先帝身旁最為信任的執行官，她的心裡猛地湧起一陣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金鵬執行官從袖口內緩緩抽出一張紙，上方玉璽印記閃閃發光。

　　他冷聲道，聲音彷彿洪鐘般擴散出去，在會客廳內迴響：「先帝臨終前，曾秘密交由老臣執掌一道秘密敕令。」

　　伴隨著這番話，其他幾位供奉殿內擔任執法者的執行官也紛紛趕到，有如護衛之姿般守在原含霜身側。落後兩步的燭九陰執行官也急忙趕來，擰眉看著場上局勢。

　　「陛下不得對第三公主之事進行任何插手，包括第三公主的直系血親。」

teae

卷五‧皇儲爭奪賽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事實上，軒轅鼎臨終前，並不知道自家孫女還尚且活在人世。

　　他和當時的所有人一樣，認為年僅幾歲的原含霜已經死在1999星附近初級汙染星上，當時衛溫偉和尉少元提交死亡檔案後，還是老皇帝親手翻看，並且進行封存。

　　封存前，老皇帝撫摸著檔案，渾濁的眼底流露一絲懷念。

　　「這孩子，長得和她媽媽真像啊。才這麼點大，怎麼就走了呢……」

　　正因如此，這封秘密敕令在下達給金鵬執行官時，上面後續的保證「皇室成員血親」都是敕令自帶的附加內容，並沒有經過人工修改。

　　毫無疑問，這樣導致其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紕漏。

　　因為皇室成員也分兩種，一種是持有皇室擬態可以使用神聖防護的皇室成員，另一種則是沒有覺醒皇室擬態或者無法使用神聖防護的皇室成員。

　　皇室能夠享受到的特權，嚴格同皇室能夠履行的責任和義務掛鈎。通常情況下來說，只有能使用神聖防護的皇室成員，平日邊境出事第一時間接受軍部調遣的皇室成員，才有享有特權的資格。

　　當初學院排名賽結束時，舊部走投無路，拜託到智械執行官身上。諸葛北想起這封先帝敕令，特地聯繫過金鵬執行官。奈何那時原含霜沒有在星際公開暴露過自己的皇室擬態，再加上當時的女皇派雖然想把她抓回來背黑鍋，但的確還沒到下殺手的地步，展示出來反倒不妥。

　　但現在則不同了。

　　原含霜直起身子：「金鵬閣下，多謝。」

　　這個秘密敕令彷彿一巴掌，「啪」地一下呼在了軒轅瞳臉上，讓她臉上火辣辣。

　　他們這般一唱一和，明眼人都看得出，原含霜早就知道女皇派要對她痛下殺手，也知道這封敕令的存在。

　　既然知道女皇派同黑塔做下交易，知道軒轅瞳不可能善罷甘休，原含霜怎麼可能再被動著什麼也不做。她一邊將自己從光明聖殿搜集到的一些證據提交給監察院，一邊讓舊部通過中立派聯繫各個部門要員，做好完全準備。

　　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軒轅瞳動手竟然這麼猴急。

　　「好啊，你們竟然聯合起來給我下套？」軒轅瞳胸膛起伏，怒極反笑。

　　她從會見廳中央的椅子上站起，眼眸裡幾乎燃起火焰，死死地盯著那張敕令。

　　軒轅瞳做夢也想不到，老皇帝竟然會留下這樣一道敕令！

　　然而這副模樣並不能對金鵬執行官這位活了大半輩子，經歷無數風雨的老執行官造成任何阻礙。

　　他背負雙手，讓那封敕令無風自動懸在空中，淡淡地道：「對無辜皇室成員出手，助紂為虐。幻鯊執行官，八爪執行官，經執法者決策，禁足半年，剝奪三年俸祿。」

　　聲音雖然老態龍鍾，但氣勢不減，讓八爪執行官和幻鯊執行官面色大變。

　　抵達聖階這個層面，世俗的法律對他們都已經失去作用，但既然在帝國供奉殿任職，那就意味著他們還是需要遵守規矩。執法者就是聖階執行官內選拔出來的，維護聖階規矩的存在。除非執行官們想要丟掉飯碗，被帝國通緝，否則都得乖乖領罰。

　　宣布完對兩位執行官的處罰後，金鵬執行官看向軒轅瞳。

　　「陛下對皇室成員出手，此為一錯；對第三公主直系血親下手，此為二錯；罔顧國家安危，同外人聯合，此為三錯。」

　　「經過供奉殿執法者和持匣大臣共同商討，吾等將行使先皇敕令權，取消您主持皇儲閉幕式的資格，改為執匣大臣代理，禁足一個月。

　　按照常理而言，帝國皇帝權力至高無上。但遇到上一任皇帝的遺詔，也只能退居半步，否則落得個不忠不孝的名頭，遺臭萬年。

　　原含霜沒有再旁觀接下來的發展，她在軒轅瞳憤怒到幾乎要把她紮成篩子的殺人視線中，跟著專業的皇室醫療官離開，前去療傷。

　　從會見廳離開後，被攔在會客廳外的舊部們齊齊鬆了口氣。

　　雖然做好萬全準備，但軒轅瞳發起瘋來簡直不講道理，他們先前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直接叫兩個執行官來，意圖把人當場擊斃這樣的操作。

　　「這也太奇怪了。」就連隊伍裡一向神經大條的巫浩軒也忍不住吐槽：「再怎麼說也是一國女皇，不至於罔顧後果到這樣的地步吧？」

　　經過四大邊境關卡戰役之後，原含霜如今的地位早已不能同爭奪賽剛開始那會同日而語。手持雙神話擬態，又立下大功的她，現在是帝國當紅香餑餑，支持率高達90%，所有帝國公民放在心尖尖上的皇儲人選。

　　這樣的熱門選手，在爭奪賽還沒結束的時候，忽然殞命，後續影響有多惡劣，就算是三歲小孩都明白。但軒轅瞳卻仍舊選擇了鋌而走險，用單純的害怕成為亡國之君來形容，似乎有失偏頗。

　　「不清楚。」原含霜搖搖頭，猶豫道：「但她身上的確沒有被控制的痕跡。」

　　但是不排除黑皇帝的傀儡混進皇宮內，可惜皇宮這麼大，她又並非掌權者，不可能下令讓所有人過來，一一進行篩選。

　　「算了，至少咱們的計劃成功了。她被禁足一個月，終於可以清靜一段時間。等皇儲加冕儀式結束，位置穩固下來，再見招拆招吧。」

　　雖然肉眼可見一個月後肯定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在如今蟲族那邊還有異常，黑皇帝虎視眈眈，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原含霜也不想主動對上女皇派。畢竟一旦等她成為皇儲，代表的就是皇儲派，兩派相爭，便是正兒八經的政鬥。

　　女皇派的勢力擺在那裡，就算聯合中立派，發起政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殿下，可以了。」

　　方才那一下雖然喉嚨湧血，但只是因為受到聖階威壓震蕩，頂多算氣血上湧，連內傷都夠不上。被治癒系醫生治療過後，原含霜頓時神清氣爽，重新恢復活蹦亂跳。

　　她從醫務處出來，門外金鵬執行官等候已久。

　　「金鵬閣下。」

　　對於這位老皇帝身旁的左膀右臂，老牌執行官，原含霜相當尊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金鵬執行官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和煦。就像一位慈祥的長輩，平易近人。再聯繫路笑笑搜集到的八卦情報，據說當年金鵬執行官看著第三公主長大，想來也的確是爺爺輩的人物。

　　「多虧殿下通知及時，否則今日後果難料。」這麼說著，金鵬搖了搖頭：「今日之事，若非親眼得見，老夫也實在不敢相信。」

　　自從老皇帝故去後，金鵬執行官便一直在供奉星球上安享晚年，不問世事。沒想到再度出山，卻是印證了老皇帝當年最不願見到的預言。

　　「當年陛下前往烈日關卡之前，特地吩咐過老臣。」

　　雖然已經過去五年，但老皇帝的音容笑貌，彷彿還近在眼前。

　　隨著年齡漸老，軒轅鼎對於掌控帝國逐漸變得力不從心，但猛虎下山還是虎。再加上老皇帝深知自家女兒性格，懷疑當年海東青的匆匆叛逃定有隱情，有心放軒轅初雪和海東青一條生路，讓他們弄清楚並且帶回洗清自己的罪證，沒想到卻被忽然的洩密打亂，為了平息民怒，壓不下消息的軍部不得不選擇出兵。

　　當時的軒轅瞳還只是一位普通皇室成員，甚至不算拔尖熱門皇儲人選，就算背後有高人指點，做事難免露出些貓膩。這點貓膩最後全部被呈到老皇帝案頭，但出於沒有切實證據和各方面考量，軒轅鼎最終選擇壓下不表。

　　「當然，陛下並非完全置之不理。這道敕令，便是陛下為了防止軒轅瞳殿下在繼位後對第三公主下手，這才特地準備。當初寫下敕令之時，陛下還特地吩咐老臣，若是瞳殿下沒有做出背棄家族的事，便不要將其拿出，以免傷了和氣。畢竟以瞳殿下的性格恐怕會做出更加偏激的行為。」

　　就像今天一樣。軒轅瞳在知道老皇帝還給軒轅初雪留下了這種東西，並且被原含霜將計就計之後，她狀似瘋魔，極其駭人。

　　說到這，饒是以金鵬執行官的定力，都忍不住露出頗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恕老臣直言，陛下最後選擇將皇位傳給她，本身就有著希望瞳殿下改過自新，回頭是岸的意思。若非如此，也不會在烈日關卡戰役之時，讓本該駐守前線的皇太女撤退，反倒冒險御駕親征，若非如此，以陛下的身子骨，應當還能再挺幾年……現在看來，瞳殿下還是辜負了陛下臨終前的期待。」

　　驟然從這位執行官口中得知如此多秘辛，原含霜也不好對上一代發表什麼看法，只能沉默地聽著，繞過皇宮內彎彎繞繞的走廊。

　　好在金鵬執行官只是有感而發。這位老頭太久沒見人了，有點止不住話頭，並非試探或其他。

　　「說起來殿下同您母親真的很像。」

　　抵達目的地後，年邁佝僂的執行官停下腳步。

　　「是外貌嗎？」

　　原含霜幾乎沒有見過媽媽的模樣。

　　在軒轅瞳成為女皇後，第三公主掛在皇室走廊裡的畫像就被撤下。其餘儲存晶體和視頻，都被帝國官方以各種理由封禁，好像打定主意要世人遺忘這位曾經名滿天下的公主。

　　「不，不全是。」

　　望著這位意氣風發，冉冉升起的帝國朝陽，金鵬執行官搖搖頭。

　　他蒼老的臉上忍不住露出欣慰又遺憾的笑容：「若陛下還活著該多好。」

　　「見到您，陛下一定會非常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