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嗜酒態睡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滄海暮夜] 銀鞍白馬度春風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1
發表於 2024-12-23 02:07:42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一章

  王繡鳶的聲音實在太過撕心裂肺,以至於不僅蕭璃,就連霍畢和范燁都齊齊看過去。

  前方王繡鳶大半個身子探出圍欄,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帕子。

  待蕭璃走近,王繡鳶的手一鬆,那帕子就如春末的落英一樣,悠悠飄落。

  「玩過多少次了,又來?」崔朝遠見到王繡鳶的行徑,不由嘀咕。

  王放不明所以,卻見謝嫻霏無奈地搖搖頭,自顧自地倒了杯茶。

  蕭璃這一路走來,誰的帕子都未接,誰的呼喚都未理,唯到了此處,她仰起頭看著飄落的帕子,抬手,接住。

  四周靜了靜。

  蕭璃往王繡鳶他們所在的樓閣看了去,周圍的小娘子們亦是隨著蕭璃的目光看了去。

  王繡鳶屏住呼吸——

  蕭璃身下烏雲驥未停,在經過王繡鳶那兒時,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個笑容有點兒甜,又有些壞,總之讓看見的人覺得心癢癢的,然後,蕭璃右眼一眨——

  「啊~」吸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小娘子們紛紛對王繡鳶投以羨慕嫉妒的目光。

  王繡鳶臉頰飛紅,閉上眼睛向後倒去,王放眼疾手快,連忙把妹妹托住。

  崔朝遠悻悻然收回雙手。

  王繡鳶閉著眼,雙手交疊置於胸前,心滿意足道:「啊,此生無憾了。」

  「你們在搞什麼鬼?」王放摸不到頭腦,追問。

  街道上,霍畢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阿鳶說,喜歡我於萬千人中只注視她一人的感覺。」蕭璃的表情有些無奈,又帶著些寵愛,「阿鳶說每每這時她都會靈感爆發。」

  另一邊……

  「打馬球時要接她送的花,比武之後要喝她送的水,還要偶爾把她攬在懷裡帶她策馬……」呂修逸掰著手指一項一項給王放例舉著。

  王放閉眼,用力揉著額角,「王繡鳶,你當真是我們王家人嗎?」

  王繡鳶理都沒理會兄長的日常感嘆,睜開眼睛,興奮道:「我又可以了!我覺得我可以再戰三個話本!」

  所有人:「……」

  *

  皇城

  「皇伯伯!我回來啦!」人還未到,聲音就先於通傳的內侍,衝進了紫宸殿裡。

  紫宸殿內正在議事的諸人安靜了片刻,神色各異。

  兩年過去,長樂公主的聲音依舊充滿力量,彷彿可以隨時上街毆打三四人,毫不費力。幾個家中子侄曾被蕭璃揍過的朝臣開始感到窒息,御史台楊御史的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三皇子蕭傑的眸色變深,面色微沉。顯國公倒仍是笑呵呵的往門口那邊看去。

  蕭煦素來溫雅的面容出現了明亮的笑意,眼中也染上了真切的暖色,他緩緩回過身去,正巧紫宸殿的大門被內侍們打開,蕭璃一身銀色輕甲,紅色的披風飄在身後,大步流星,踏著陽光走進紫宸殿中,沖散了大半的沉悶之氣。

  蕭璃一路疾行,目不斜視地越過面色各異的朝臣,一直走到了蕭煦的身邊,然後才冒冒失失跪下,仰頭一邊笑著,一邊道:「臣蕭璃,參見皇伯伯,皇伯伯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句問好被蕭璃說得不倫不類,直接讓跟在後面的霍畢和范燁愣了愣才想起來行禮。

  「臣霍畢(范燁),參見陛下。」

  自蕭璃一開口,清淨了兩年的榮景帝的腦子又開始熟悉地嗡嗡響,他揉了揉眉心,這才讓三人平身。

  蕭璃一站起來,悄悄對身邊的兄長眨了眨眼,然後開口道:「皇伯伯,兩年未見,您想不想阿璃啊?」

  蕭璃的笑容清澈坦蕩,問話問得理直氣壯,彷彿這兩年她不是被放逐出京,而是在榮景帝的殷殷期盼中離開長安出去游學一般。如今是游歷結束,便開開心心地回來,理直氣壯地問家中長輩是不是想念自己。

  榮景帝見蕭璃笑容明朗,全無怨懟,心中滿意,面上卻做出佯怒的模樣,道:「哼,朕好不容易才得了兩年的安寧,你這一回來就又開始鬧朕。」

  「皇伯伯!」蕭璃不滿意了,提高聲音:「我這才剛回來,還沒開始鬧呢!」

  「怎麼?你還真想鬧啊!」榮景帝一拍桌案,也提高了聲音。

  蕭璃也不怕,撇了撇嘴,用略略壓低卻仍然能被所有人聽見的聲音說:「我哪次打人不是有理有據?」

  「打人你還有理了?」想起前些年被朝臣追著告狀的景象,榮景帝的火氣一下子又上來了。

  「從前不說,至少我在南境打的人都有理吧!」蕭璃繼續跟榮景帝對著嗆,「三法司都復核了,那可都是窮凶極惡之徒!」

  這倒是事實,榮景帝心想,剛想誇獎一句,就聽見蕭璃又說——

  「皇伯伯,我帶著人橫掃南境,立了這麼大的功,您打算獎賞我些什麼呀?」

  誇獎的話瞬間堵在喉嚨裡,完全說不出口了。

  「就算不獎勵我,跟著我的將士們也得獎賞一下吧。」蕭璃全然沒看見榮景帝臉色,繼續說。

  榮景帝這憋在胸口的一口氣總算喘明白了,「南境軍的封賞已經傳令下去了。」榮景帝擺擺手,「至於你……」

  蕭璃睜大眼睛,目帶期待。

  「你的獎賞容朕再想想。」

  「……哦。」

  「怎麼,你不滿意?」

  「不敢。」一臉不高興。

  榮景帝已經被蕭璃氣得沒脾氣了,他又揉揉眉心,這才注意到自進殿起就老老實實安安靜靜站在蕭璃身後的霍畢和范燁兩人,頗有些心累地開口道:「阿燁,月離,這兩年辛苦你們二人了。」

  想到自己兩年的安寧全是靠面前這二位的犧牲換來的,再想想這兩年他們跟著蕭璃東奔西跑毫不停歇,榮景帝就心生憐愛,道:「回去好生歇著,朕重重有賞。」

  「皇伯伯!」被明顯厚此薄彼的蕭璃開始撅嘴。

  「好了,少不了你的!」面對蕭璃時榮景帝又開始腦殼疼。剛好在蕭璃來之前他與朝臣們議事已然告一段落,於是擺擺手對眾人道:「今日就到此為止,都回去吧。」

  「是,陛下。」朝臣們道。

  「你也回去。」榮景帝看著蕭璃髮間還有身上沾著的花瓣香粉,嫌棄道:「看看你這像什麼樣子,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明日再去拜見皇后。」

  「是——」蕭璃拉長了聲音回道。

  朝臣們以最快速的離開是非之地,榮景帝也回了後宮,一轉眼殿上就只剩下太子,顯國公還有蕭璃幾人。

  顯國公拍了拍范燁的肩膀,雖然面上不顯,但是見到離家許久的長子,眼中仍能見到難掩的喜悅。

  太子則絲毫未掩飾自己的開心,抬手撫了撫妹妹的髮頂,為她摘下幾瓣黏在頭頂的花。

  霍畢看著兩個伙伴,看他們被各自的親人關心,臉上沒什麼表情,肩膀卻塌了塌。

  顯國公已經帶著范燁告退離開,蕭璃摸摸肚子,喊了一聲餓。

  「陳公公早就備好了你愛吃的菜。」太子無奈一笑,說:「足夠你吃一頓再包一頓回公主府。」

  「這,連吃帶拿的,不太好吧。」蕭璃撓撓臉頰,嘴上說著不好,臉上卻高興得很。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蕭煦被蕭璃的模樣逗笑了,一點她鼻尖,道。

  「那我們快快回東宮!萬不能辜負陳公公的心意!」蕭璃當機立斷,拉著蕭煦加快腳步。

  霍畢在後面站著,思索著等會兒要去哪填飽肚子。軍師帶著袁孟和林選征,仍在南境追查鐵礦之事,整個霍府如今也就他一人在長安,當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這時,他看見前面的蕭璃站住腳步,回頭對他招手。

  「老霍你磨蹭什麼呢?沒聽見兄長說準備了好吃的嗎?」

  「我……我也去?」霍畢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

  「粗茶便飯,還請霍將軍不要嫌棄。」蕭煦溫聲道:「孤還未替阿璃謝過將軍一路相隨護佑之情。」

  「沒……沒什麼。」霍畢想說蕭璃那一千八百八的心眼子再加上能一拳打死牛的蠻力,實在不是很需要他保護,但他腦中殘存的一絲人情世故之道阻止了他在人家兄長面前說出這番話。於是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對蕭璃說:「我還以為你回了長安就把我忘了呢。」

  語氣中帶著一絲霍畢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埋怨和委屈。蕭煦的腳步一頓,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專心跟蕭璃說話的霍畢,眉心出現了幾道豎紋。

  「怎麼可能?」蕭璃挑挑眉,壓低聲音:「明日起就帶你去見識見識平康坊。」也讓你見識見識本公主在平康坊的人氣到底有多高。

  「那倒也不必,我是正經人。」霍畢板著臉回答。

  「假正經什麼?」蕭璃說:「你敢說兩年前剛入長安時,你沒去過平康坊?」

  還真的去過,被袁孟那家伙拉著去的。霍畢的臉一下子漲紅。

  蕭璃一見霍畢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想繼續嘲笑他,卻被蕭煦輕輕打斷。

  「各國使團即將入京,你也老實些時日。」太子道。

  「使團入京有什麼的。」蕭璃滿不在意。南詔使團肯定不會找她麻煩,吐蕃使團,老熟人了,她去南境時還接到過塞聶的來信,邀她去吐蕃一游。至於其他小國……

  「北狄王也遣了使團。」蕭煦道。

  蕭璃和霍畢的腳步同時一頓。

  北狄,北狄,害霍老將軍身死的北狄,屠她大周一城百姓的北狄。

  「他們來做什麼?」蕭璃沉聲問道。

  「不知。」蕭煦搖頭道,「但我得到的消息說,除了使臣,北狄王庭大王子亦隨行。讓最有可能繼承王位的王子出使敵國……」

  「……必有所圖謀。」霍畢咬著牙,接著說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2
發表於 2024-12-23 02:08:00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二章

  東宮

  太子所說『粗茶便飯』雖是謙辭,卻也不算過謙。

  蕭煦素來不喜奢靡,蕭璃對吃穿住行也不怎麼挑剔。陳公公備下的確實就是尋常飯食,只是能看出在烹製上很是花了心思。再一看陳公公見到蕭璃時那笑得滿臉褶子的模樣,不難知道蕭璃在東宮是真的招人喜歡。

  看得出來這一桌子菜都是蕭璃喜歡吃的,因為她每吃一個都要感嘆一聲,讚嘆一句,就好像桌上那一道道不是菜,而是一個個久別重逢的老友。

  這一頓飯吃得霍畢很舒適。太子並沒有花心思跟他寒暄客套,更沒有試探拉攏,他只是專心聽蕭璃講在南境發生的趣事,霍畢偶爾聽不下去插個話,倒也沒有冷過場。

  蕭璃:「南境的蚊子是真的能炒菜,有碗口那麼大!」

  霍畢:「哪有碗口那麼大,頂多杯口大小。」

  蕭璃:「可惜沒吃到那種菌菇,我也想看小人跳舞~」

  霍畢:「說不定你吃完就去閻王面前跳舞了。」

  蕭璃:「兄長你是沒看見,我在黎州打趴了多少都尉校尉。」

  霍畢:「然後轉頭就被秦將軍打趴在地。」

  蕭璃:「如今南境的匪徒聽見我的名號,那叫一個聞風喪膽!」

  霍畢:「是啊,大蟲誰不怕呢?」

  「霍畢!」蕭璃一掌拍在桌上,使得盤碗都跟著顫了顫。

  霍畢立刻閉上嘴。

  倒是蕭煦追問了一句:「大蟲?」

  「是道兒上給我們公主殿下的諢號。」霍畢咧嘴一笑,解釋。

  蕭煦輕笑一聲,看蕭璃有氣急敗壞之勢,於是開口道:「山中猛虎,百獸之王,看來阿璃確實令他們聞風喪膽。」

  蕭璃於是又高興了起來,說:「對,我也這樣認為,他們定是對我又敬又怕,才會這樣稱呼我。」

  「是極。」蕭煦點頭。

  霍畢:我倒是有些不同的意見,但你們兄妹已經如此自說自話了,我再提反對意見好像不太好。霍畢所剩不多的為人處世之道又蹦出來阻止他繼續抬槓。

  於是,一頓飯,算是賓主盡歡。

  蕭璃全不拿自己當外人,直接打算留宿,霍畢卻還是要回他自己的府邸的。

  同太子和蕭璃告別時,霍畢甚至覺得多來吃幾頓飯也挺好,但他腦子到底還在,知道以他的身份,著實不適合與太子交往過深。這一次便也罷了,往後仍當保持距離,就像他跟裴晏那樣。

  跟著安靜的侍從往外走時,霍畢忽然發現,沒了蕭璃的鬧鬧騰騰和自吹自擂,周遭好像一下子就寂寥了下來。

  說起來,霍畢摸著下巴,在心中想,他雖然不能來東宮蹭飯,但還是可以去公主府蹭飯的,正好還能跟蕭璃切磋功夫,免得武藝生疏,一舉兩得,不錯不錯。

  這般想著,霍畢又高興了起來,也不再覺得寂寥了。想起蕭璃對著太子殿下嘰嘰喳喳的模樣,倒跟尋常人家兄妹沒什麼差別。他不由得想,若是當年他不曾離開長安,跟蕭璃相伴長大……想起自己少時人憎狗厭的模樣還有初次見面就把蕭璃推個跟頭的壯舉……霍畢打了個哆嗦,算了算了,若是他們相伴長大,估計現在見面就要互薅頭髮,關係可能還不如蕭璃跟裴晏融洽。

  ……

  另一邊,送走了霍畢,蕭璃拽起兄長的衣袖就往後院走。

  「這是做什麼?」蕭煦無奈道。

  「去看墨姐姐啊!」蕭璃道:「我得告訴墨姐姐她給我帶的藥膏起了大作用了!」

  「明日再去吧。」蕭煦止住了蕭璃的腳步。

  「為什麼?如今天色還早。」蕭璃不解。

  「咳。」蕭煦咳了一聲,卻沒回答蕭璃的問題。倒是一旁的陳公公走了過來,笑眯眯的說:「殿下,姑娘身體不適,這時應該已經歇下了。」

  「什麼?」蕭璃聽了,眉頭一皺,回頭瞪向蕭煦,問道:「兩年前我離開時墨姐姐身體已經養得不錯了,大夫不是說,雖不能習武,但很快就可與常人無異嗎?」

  太陽還未落山就已經歇下,很難不讓蕭璃想起前幾年墨姐姐虛弱時整日昏睡的模樣,心裡著急,更想去看。

  「咳,不是你想的那樣,阿璃。」蕭煦拉住蕭璃,卻別開眼看向別處,說完這句,臉上開始發紅。

  到了這時,蕭璃才注意到兄長和陳公公不同尋常的表情。是啊,前些年墨姐姐身體不好時陳公公也是天天愁得掉頭髮的樣子,哪裡還能笑眯眯的。

  蕭璃的嘴慢慢張大,先看了看陳公公愈發燦爛的笑容,再看看兄長,她豐神如玉的兄長,從來光明坦直的兄長,此刻甚至不敢看她,而且連耳尖兒都紅了。

  恍然大悟的蕭璃想尖叫,卻又怕聲音被人聽到,只好反手抓住蕭煦的手臂,五指捏緊。

  「兄長你到底做了什麼?」明明她走時墨姐姐還不太跟兄長說話,會離開院子完全是因為她在東宮養傷的緣故。

  「這兩年來公主殿下每次來信,殿下都會與姑娘同看。」陳公公看了一眼自家主人,笑呵呵對蕭璃說,言語間帶著些欣慰和自豪,「每每有公主殿下的消息,殿下也會第一時間去告訴姑娘。」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兄長!蕭璃的手捏得更緊,滿眼難以置信的控訴。她這兩年可沒少鬧出動靜,想來兄長是有很多機會以她為藉口來找墨姐姐了。

  「陳公公!」蕭煦壓低聲音喝止陳公公,不讓他繼續說下去,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羞惱。

  「書上說的沒錯,果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蕭璃這下不抓著太子手臂了,改為狠拍兩下。之後看向陳公公,連聲問:「墨姐姐可還有什麼別的不適?我聽聞女子孕期口味常常大改,她可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我可以給她尋來。還有……」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陳公公連忙打斷,笑著回道:「這些老奴都注意著呢,絕不會疏漏的!」

  是哦,蕭璃停住嘴。這方面陳公公比她有經驗的多,想來不用她來瞎操心。

  蕭璃心情激動,想立刻去見見墨姐姐,但也知道不能打擾她休息,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後大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邊走還一邊說:「叫人給我備水備新衣,我這一身香粉塵埃的,可得好好洗乾淨明日才能去見墨姐姐。」

  「是,公主殿下。」陳公公答應著。

  蕭煦看著蕭璃越走越遠,最終還不停念念叨叨著男孩兒女孩兒侄兒侄女,一臉興奮難耐的模樣,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

  但這笑很快就褪去了,眼中湧上了蕭璃不曾注意到的悲意。

  「陳公公何須誤導阿璃。」蕭煦垂下眼,蓋住了那一絲悲意。

  「殿下……」陳公公的笑容也漸漸消失,面上帶上心疼,「姑娘雖未曾言明,但她心中定然是有殿下的,不然又怎麼會……」

  聽到陳公公的安慰之言,蕭煦卻只是苦笑著搖搖頭,「阿墨她只是……」

  只是什麼,卻沒再說出口了。

  可陳公公已然知道蕭煦未盡之語。

  楊氏一門死絕,只留楊墨一人,阿墨她只是,想為楊氏留一線血脈罷了。

  *

  第二日晨間,蕭璃不放心,又沐浴一次,正由婢女絞乾頭髮時,接到了蕭煦送來的消息。

  蕭璃打開信紙,目光一凝。

  洪州刺史趙念在長安天使抵達之前,畏罪自盡,血濺三尺。趙念謝罪自戕之前,還毒殺其妻范氏!數名大夫連夜施救,不眠不休幾日幾夜才堪堪將人救回,只是范氏腹中才堪堪兩月的胎兒卻救不回來了。如今這事兒傳得人盡皆知,顯國公已經進宮向榮景帝負荊請罪。

  而范氏,則由即將回京復命的裴晏,一同帶回。

  蕭璃拿過帕子,揮揮手讓婢女退下。同一時間,江南,裴晏獨自坐在一處院落中,慢悠悠地給自己煮茶。

  「這趙念自戕的時機選的可真是好,只是這方法……」蕭璃自語。

  「……一刀入心,血濺三尺的自戕之法……」裴晏看著茶壺,聽著咕嘟咕嘟的水沸騰的聲音,自言自語。

  「……對妻子卻是用毒……」蕭璃慢慢地擦著頭髮。

  「……還不是見血封喉之毒……」裴晏搖搖頭,從炭爐上拿起茶壺。

  「……趙刺史對其妻……」蕭璃放下帕子。

  「……當真溫柔憐惜……」裴晏舉起茶杯。

  長安,江南——

  「倒是有趣。」

  *

  皇城

  顯國公只著單衣,以荊條覆身,跪在紫宸殿前面磕頭,老淚縱橫。

  隨著他每一次磕頭的動作,荊條的刺就要刺入皮肉,鮮血逐漸染透了白色的裡衣,看著讓人心生不忍。

  「滾進來!」紫宸殿裡傳來榮景帝的怒喝聲。

  顯國公聞言,連忙跪行進殿,這般動作之下,血流得更是瘆人。

  榮景帝本是怒火中燒,見到顯國公那慘樣,閉了閉眼睛,道:「你現在倒是知道來請罪了!這江南道讓朕丟了多少臉面?查了多久?查來查去竟然是你的罪過!」

  「臣有罪。」顯國公重重地磕頭,道:「臣擇婿不賢,臣愧對陛下厚愛。」

  「擇婿不賢?」榮景帝被氣笑了,「江南道這麼大的簍子,你一句擇婿不賢就過去了?你也聽見謝景行所推算的被貪污的數額了,你敢說你全然不知,一點兒好處都沒得?」

  「你好啊,你好得很啊!」榮景帝一怒之下,將手中的茶杯扔向顯國公。

  顯國公一動未動,直直被砸上了額頭。

  鮮血順著額角流下,滴到了地上。

  滴答。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3
發表於 2024-12-23 02:08:18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三章

  「陛下!臣愧對陛下。」顯國公再次重重磕頭。

  他口中並未喊冤,只是謝罪。

  「臣有罪,臣為了阿煙,確實默許了趙念仗顯國公之勢。」顯國公匍匐在地,「臣只想著,趙念仕途平順一些,阿煙也能過得好。但沒有料到他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啊陛下!」

  「你竟然還在狡辯!」榮景帝口中仍不依不饒,可語氣中的怒氣卻散了些。他同樣不願意相信江南種種有顯國公在裡面摻和,可趙念與顯國公府牽扯太深。且那趙念何德何能,憑什麼號令貢水一系的官員?還不是仗著顯國公的勢!

  顯國公這番謝罪之言,倒是正中了榮景帝心中所想。這就如同權貴家的豪奴,同樣會背著主人在外仗勢欺人。只這一回豪奴變成了女婿,他所作之惡是打了榮景帝的臉面罷了。

  「臣當真不知啊陛下。」顯國公抬起頭,滿臉是淚,「臣若是知道,又怎會年年往阿煙那送金銀布帛,便是阿燁阿炟都越不過去。臣就怕她不在跟前,唯恐她受了委屈。」

  榮景帝揉揉眉心,這事兒他也是知道的。

  顯國公髮妻去的早,范煙出嫁之前顯國公府一直都是范煙管家,顯國公對這個女兒也極是愛重。從前每次蕭璃闖了禍,顯國公還要若有若無地顯擺一下自己的女兒有多乖巧懂事,很是氣人。

  說起女兒,顯國公彷彿忘了他還在謝罪,竟然跪在地上開始抹起了眼淚。

  「陛下,削官降爵都隨您,臣只求求您饒了阿煙的性命。臣當年讓她嫁給文官,就是看準了他們讀書人溫文爾雅,阿煙不會被欺負。可哪知……哪知……趙念竟然如此禽獸不如!早知如此,臣定會逼著阿煙習武,也就不會被趙念灌了毒藥,也就不會性命垂危……臣悔呀,悔呀!」

  說到這裡,恨不得捶胸頓足,人也越發泣不成聲。

  聽顯國公連逼范煙習武這話都說出來了,榮景帝嘆了口氣,心想顯國公這也是真的氣瘋了。

  范煙也算是榮景帝看著長大的。

  她是顯國公的第一個孩子,她出生時榮景帝和顯國公都還在軍中,榮景帝至今仍記得顯國公是如何盤算著教導孩子十八般武藝。

  後來范夫人臨盆,生了個女娃,顯國公失落了片刻,又很快打起精神。有林昭在前,女子也可以習武打仗,於是顯國公又開始思索女娃該怎麼教。只是後來發現范煙體質實在不能習武,這才作罷。

  那之後顯國公就總是會憂心女兒嫁人後被欺負,當時榮景帝還不是皇帝,被迫聽了好友不少叨念。

  所以當榮景帝聽到顯國公說讓范煙嫁文官不受欺負,又給她送金銀撐腰之時,沒有覺得荒唐,反倒是有種『不愧是你,這確實是你能幹出的事兒』的感覺。

  「我的阿煙命怎麼那麼苦,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兒家,又哪管得了男人在外之事?還有我那尚未出世的外孫,你說那個畜生怎麼忍心……」顯國公還在那抹眼淚。

  「行了,孩子沒了還能再生。」榮景帝揉著眉心,煩躁道:「不然生出來也是罪臣之子,反倒不好處置。」

  顯國公的哭聲驀地停住,他瞪大眼睛看著榮景帝,小心翼翼問:「那阿煙……」

  「不是讓裴晏順道接回來了嗎?」榮景帝沒好氣地說:「怎麼說都是朕看著長大的孩子,還能真讓她死不成?」

  「謝陛下!」顯國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連連磕頭。

  「好了。等孩子接回來以後好好養養身子,等這陣子過去了再選個老實人家嫁了。」榮景帝道。

  「不嫁了,臣明白了,哪都不如家裡好。」顯國公擦擦眼淚,頂撞道:「不嫁了,就養在家裡,反正能養一輩子!」

  「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榮景帝簡直沒眼看,「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有你撐腰,誰敢欺負她?」

  「可現在也有我撐腰,阿煙還是被人灌了毒藥。」一說到這個,顯國公頓時悲從中來。

  又來了,沒完沒了了。榮景帝被他哭得頭疼,當即擺手:「滾滾滾,要哭回家哭去,別在朕面前礙眼。」

  「是……」顯國公把眼淚憋了回去,委委屈屈應道。

  「這事你雖然不知,但也有失察之過。朕不能不罰。」榮景帝道:「至於怎麼罰,容朕想想。」

  「謝陛下恩典!謝陛下恩典!」顯國公再次磕頭,甕聲甕氣道。

  *

  「大人,驛站到了。」馬車外,一個羽林軍湊近窗口,對車內的裴晏說。

  「辛苦了。」

  裴晏掀開馬車簾,走下車來,抬頭見到那位羽林軍又走到後面的一架馬車之上,彎腰說著什麼。

  「公子,他這表情可比剛才跟您說話時溫柔多了。」梅期拄著拐,歪到裴晏這邊,低聲說。

  裴晏收回目光,淡淡看了一眼梅期,目光落在梅期的拐上,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痊癒?」

  「哎?」梅期一愣,不明所以。

  「你的拐,拄反了。」說完,裴晏沒再理會梅期,舉步朝驛站走去。

  梅期低頭看看自己,然後慢吞吞地把拐從左邊換到了右邊,接著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這時,有侍女將後面那輛馬車的車簾撩開,一個頭戴白紗帷帽,身著白色素服的女子邁步下車。

  因戴著帷帽,看不見容貌。但這女子身姿綽約,步履婀娜,讓人見之難忘,想來也是個美人。只是這美人似乎太過嬌弱了些,才走了幾步就虛弱無力,柔柔地跌進身邊婢女的懷中。

  「夫人!」婢女高聲驚呼。

  已經一腳跨過門檻的裴晏停住腳步,回過身向白衣女子看去。

  女子伸出手抓緊了前襟,似乎是呼吸不暢的樣子,頭一歪,靠在了婢女肩上。因著她的這個動作,帷帽掉落,露出了白紗下嬌美姿容。

  范煙生得極美,是個濃麗美豔的樣貌,眼尾微微上挑,自帶著嫵媚妖嬈。如今這妖嬈美豔中加上了三分憂鬱,三分病弱和四分嬌軟,更是讓見者垂憐,心生不忍。

  隨隊的羽林軍都知道范煙的遭遇,見此情形不由得都目帶憐惜,若非顧及著男女之別,倒是很想親自將她抱起,送她回房,免她勞累之苦。

  就連裴晏都好像被范煙的脆弱所打動,但他並沒有如羽林軍所想的那般親自扶起范煙,而是扭頭吩咐小廝,讓他尋幾個驛站的婢女來,扶著范煙回房,並將驛站最好的客房讓給了范煙。

  不愧是裴大人,既憐香惜玉,又有禮有節,滴水不漏,羽林軍們暗自佩服。

  此時范煙已經重新戴好了帷帽,經過裴晏身側時稍稍停頓,微微俯首道謝。

  裴晏眸色微動,點頭回禮,之後,就目送著范煙在婢女的攙扶下走進房間。

  是夜,驛站內。

  「小姐您是沒瞧見,那些羽林軍今日看小姐,全都看得呆了。」婢女站在范煙身後,一邊為她通髮,一邊輕聲說。

  范煙聽了,面上並沒有什麼得意之色,她平靜地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冷淡道:「一時的容色痴迷,最是廉價。」若非現在非常時期,她也不願利用容貌博取憐惜。

  婢女訥訥不知該說些什麼,就聽范煙又問:「可看到了裴晏的反應?」

  婢女想了想,說:「裴大人倒是沒什麼表情,還是一貫的清冷模樣……不過我想裴大人定然也是憐惜姑娘的,你看,他不是叫人照顧姑娘還把最好的房間讓給了姑娘嗎?」

  這樣說來,裴晏應當沒有懷疑她。也對,畢竟她是實打實地中了毒,沒有半點兒虛假。這時,她聽見了婢女的後半句話,因著心下微微放鬆,她淺淺一笑,道:「若是輕易被女子容貌所迷,那裴晏也就不是裴晏了。」

  「姑娘對裴大人評價竟如此高嗎?」婢女語氣中帶著驚奇。

  「事實而已。」范煙道:「若他是色令智昏之人,又怎麼會與長樂公主分道揚鑣?畢竟說起容貌,滿長安誰又能比得過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殿下當真那麼美?」

  「看我那傻弟弟的模樣就知道了。」范煙笑著搖搖頭。

  「但為何從未有人說起過?」婢女奇怪。時人最喜排位,動不動便想選個『長安第一美人』,『江南第一美人』出來。便是裴晏和王放當年能被稱為『長安雙璧』,也與他二人容貌昳麗不無關係。長樂公主殿下若是真的那麼美,怎麼會無人談起。

  說到這個,范煙的笑容深了些,「所以我才說,蕭璃她很聰明。」

  以蕭璃的處境,憑借貌美而得盛名,可不是什麼好事。像她現在這般,張揚肆意,反倒是容易行事。

  想到這裡,范煙的笑容逐漸淡了下來。

  這麼聰明的蕭璃,真的會任性妄為到同裴晏交惡嗎?

  即便之前是真的交惡,這一次江南之事蕭璃多少算是救了裴晏,救命之恩,就這麼白白放過?

  若是,裴晏和蕭璃二人,從來就不曾有過所謂的『分道揚鑣』呢?

  --------------------------------

  榮景帝:等過陣子找個老實人嫁了

  老實人: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4
發表於 2024-12-23 02:08:36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四章

  長安,繡玉樓

  「所以說,這件事告訴我們何為知人知面不知心。」王繡鳶一手拿著茶杯,一手拿著栗子糕,認真地說:「往日裡看著濃眉大眼的,說不定就能幹出灌髮妻毒藥的事。」

  「王繡鳶你說就說,你瞅著我說是怎麼個意思?」崔朝遠不滿道:「我才不是那種人。」

  「你當然不是。」王繡鳶沖著崔朝遠甜甜一笑,「你哪是毒殺妻子之人?」

  崔朝遠剛緩和了表情,就聽王繡鳶又說——

  「你根本娶不到新婦吧。」

  「噗——」呂修逸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

  崔朝遠一拍桌子,很想說我娶不到媳婦,難道你就能嫁出去嗎?大家彼此彼此,何須互相捅刀。但眼一抬,見王放就坐在那兒,整個人立刻就萎靡掉了。

  不過就算王放不在崔朝遠也沒法說,如今阿璃回來,她們三個對自己和呂修逸兩個,全沒有勝算。

  王放倒是沒注意到崔朝遠和王繡鳶這邊的官司,他看了看蕭璃,又看了看謝嫻霏,張張嘴,最後卻什麼都沒說。罷了,他自己手頭上的案子還沒理清楚,旁人的閒事還是少操心為好。

  蕭璃斜靠著,一手搭在圍欄上,另一手捏著酒杯,俯視著下面的街道和行人,一直沒有說話。

  「所以說,趙念到底是怎麼想的,自己造孽也就罷了,要死自己死,幹嘛拉著髮妻一起死。」王繡鳶仍然憤憤。

  「可能怕黃泉路孤單,想找個人陪吧。」謝嫻霏隨意道。

  「這種事聽得多了,就越發的不想嫁人了。」王繡鳶托著腮,道:「好想一輩子留在家裡。」

  崔朝遠聽了,眨眨眼,心裡琢磨就這話叫王放聽見怎麼說都得懟王繡鳶幾句吧,結果王放抬手撫了撫王繡鳶的頭,柔聲道:「行,我們阿鳶就一輩子在家做嬌小姐。」

  「嗚嗚嗚阿兄你真好。」王繡鳶一下子撲到兄長懷裡。

  崔朝遠:也不是很理解你們兄妹倆。

  這一邊王氏兄妹正上演百年難得一見的兄妹情深,另一邊呂修逸放下酒杯嘆息了一聲:「只是可惜了范小姐,無端被牽連至此。」

  聽了呂修逸的感嘆,崔朝遠有些好笑地重復,「無端?」恐怕沒那麼簡單。

  蕭璃聽見崔朝遠的意有所指,沒有說話,只在腦子裡思索著在江南的種種,耳邊聽著王繡鳶嚷嚷著下一個話本要換個橋段來寫。

  正想搖頭,卻在此時察覺到了向她注視而來的目光,蕭璃抬眼,向那目光的來處看去——

  人來人往之中,有個人正騎著馬,認真地看著自己。

  蕭璃愣住了,下意識地笑了起來,理智回籠後,又很快收斂笑容。

  「——我下次就寫相愛而不得相守吧,要麼女子別嫁,要麼男子另娶,終歸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裴晏立於馬上,雖只著布衣青衫,卻如濯塵青蓮,天質自然。他微微仰起頭,素來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一絲絲的暖意。那一分暖意讓他整個人仿若青蓮初綻,叫見者忍不住沉溺,再移不開目光。

  「——王繡鳶你為何總要寫這般叫人難受的故事——」

  「——因為摧心剖肝的橋段,才叫人記得深刻啊——」

  目光交纏撕扯,不得離分,好像可以就這樣一直一直糾纏下去。

  裴晏身後的馬車裡,一隻纖細素手自車窗伸出,微微撩起了車簾。

  蕭璃收回了目光,街道上,裴晏面色未變,也垂下眼簾,只是眼中的那一絲暖意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不見。

  一直騎著馬往裴晏身邊擠的梅期見蕭璃連頭都扭了回去,也不再費力往裴晏那邊靠了。垂頭喪氣地跟裴晏拉開距離,一邊在心裡嘀咕:從江南到長安坐了一路的馬車,結果進城卻非要騎馬,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當真心機深沉!

  「——任周遭熱鬧喧囂,熙熙攘攘,可我眼中只看得見你一人——」

  「——我可做盡想做之事,採盡欲擷之花,卻獨獨不能靠近你——」

  「——但其實,只要能遠遠地看一眼,就已經很好了——」

  王繡鳶靈感來了,仍然喋喋不休地說著。

  謝嫻霏頗為淡定地倒茶飲茶,受荼毒最深的崔朝遠和呂修逸則頭疼地捂住耳朵,只想少聽幾句。

  「阿璃,你說這個故事怎麼樣?」王繡鳶興致勃勃地問道。

  蕭璃手中的酒杯幾乎被捏碎,面上卻絲毫不見端倪,她看著面前開開心心笑著的阿鳶,也慢慢笑了出來。

  「聽起來是個有趣的故事。」

  樓下傳來了陣陣喧鬧之聲,崔朝遠探頭一看,驚訝道:「咦?裴大人回來了。」

  其餘幾人聞言都朝下看去,蕭璃隨著眾人一齊向下看了看,旋即又收回目光,面無表情。

  王繡鳶嘆了口氣,說:「不說別的,裴大人這賣相,當真秀色可餐。可惜只能遠觀,不可……嗚嗚嗚!」

  話未說完,就被王放一把捂住嘴。

  「小心被清和聽見!」王放提著王繡鳶的後衣領把她扯回來,警告道:「別怪阿兄沒提醒你,就你這小腦袋瓜兒,怕是玩不過裴清和一根手指。」說完,狠狠敲了王繡鳶腦袋。

  「我就隨便說說,欣賞一下美男子。」王繡鳶嘟著嘴,說:「我又沒想做什麼。」

  「你最好什麼都沒想。」王放恐嚇妹妹。

  崔朝遠在一旁跟著點頭。

  「說起來這一次,裴大人再立大功,是不是又要晉升?」呂修逸問道。

  「又晉升?」崔朝遠扳著指頭算了算,說:「他如今已經是正四品上的中書侍郎,若再升……那可就是三品了……」

  哪怕是從三品,也位同大理寺卿,跟王放的頂頭上司同級。

  「兄長啊。」王繡鳶精神了,問:「你這大理寺少卿,是幾品來著?」

  王放聞言,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說起這個,王放就心中酸楚,長安女屍案再不破,別說升官兒,搞不好整個大理寺都要跟著吃瓜落兒。京兆尹那邊同樣,頭髮都快要落光了。

  在場幾人都多少知道王放頭痛之事,謝嫻霏想了想,開口道:「案子還不曾有進展嗎?」

  王放搖頭,「這些時日沒有新的屍體出現,是以我們雖布置了人手嚴密監察那幾個坊,卻並無收獲。」王放長嘆了一聲,道:「也不知道是該喜該憂。」

  喜的是那殺人狂徒或許會就此收手,不會再害無辜者性命,憂的自然是怕他就此逃脫,不得伏法。

  「那些女子的身份呢?查不到嗎?」崔朝遠問。

  「沒有查到。」一說這個,王放就更是頭疼。大理寺和京兆府尹把近三年長安萬年兩縣所有走失女子的記錄全都翻出來,挨家挨戶叫來辨認屍身,結果愣是一個認出來的都沒有。

  「我聽說那些女子面目都被刀匕劃得面目全非,既如此,認不出來也屬尋常。」崔朝遠說。

  「不止如此。」王放道:「那些走失女子的家人或許打心眼兒裡不願認出自己的女兒。」

  「這又是為何?」王繡鳶不解。

  「若認不出,那女兒就還活著。」蕭璃看著酒杯,說:「女兒與情郎私奔卻活得好好的,和女兒遭人欺侮,死狀淒慘,面目全非……若是你,你願意相信哪個?」

  眾人無言。

  王放長嘆一聲,道:「這還只是上報官府的,又有多少因著家族名聲而不報官的。」

  「其實……還有一類人,若是失蹤……可能也不會有人報官。」謝嫻霏猶豫片刻,開口道。說完又朝蕭璃看去,像是確認。

  蕭璃點點頭,接著說:「私娼暗巷的妓子,走了,丟了,死了,無人在意,更沒人會報官的。」

  王放一愣,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

  也不怪王放,他平日裡連平康坊都很少去,更遑論那些私娼妓館。

  「我明白了。」王放點頭,「明日起就開始查風塵女子。」

  有了新的方向,王放就開始坐不住,扭捏片刻,還是起身告辭,回了府衙。謝嫻霏看著王放匆匆而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淺淺笑了笑。

  *

  范煙回到了顯國公府,顯國公連著幾日告病在家,珍貴的藥材流水一般的往府裡買。范炟見到虛弱蒼白的阿姐後簡直氣得炸了鍋,騎著馬出城,打算去江南鞭屍,後來被顯國公的府兵押了回來。

  那之後范家人盡數深居簡出,連范炟都被拘在家裡不能再在外面橫行霸道。

  長安勳貴女眷之間的議論紛紛,在榮景帝和貴妃娘娘接連賞賜珍貴藥材到顯國公府之後,逐漸偃旗息鼓。

  榮景帝的壽辰將至,南詔,吐蕃,高麗等各路使團紛紛進京,讓鴻臚寺忙得腳不沾地。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也通過各種各樣的門路來到長安,進入到各個高門府邸,等著在榮景帝壽辰時進獻上去。

  又過了幾日,二皇子蕭烈帶著一隊人馬風光招搖地進入長安城。

  跟在蕭烈後面的,是一隊生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之人。這一隊人每人都身掛至少兩柄刀劍武器,身戴皮毛骨飾,目光凶橫。

  正是北狄使團。

  *

  隨著各路使團的到來,兩年前蕭璃與南詔王之間的愛恨糾葛,又開始被人談起。

  公主府

  「都過去兩年了,這事兒還有什麼可說的?」霍畢盤腿坐在院落裡,對與他一牆之隔的蕭璃抱怨道。

  房間內,畫肆和詩舞剛剛為蕭璃盤好髮髻,正在插簪釵步搖。

  蕭璃頭皮被扯得生疼,眼看著畫肆還要繼續往她腦袋上插簪子,連忙制止:「夠了夠了,再多都走不動道兒了。」

  「別說笑。」牆外霍畢聽見蕭璃告饒的聲音,一樂,道:「公主殿下力大可舉鼎,何況區區髮簪?都插上!可不能墮了我們長樂公主的威風!」

  蕭璃:就你這張嘴,小時候沒被打死,可真是霍師父脾氣好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5
發表於 2024-12-23 02:08:54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五章

  「對了,我前些日子跑去鴻臚寺瞧了一眼,南詔使團裡有個熟人。」霍畢說。

  「熟人?」

  「是你的熟人,就是上次黎州引我們去見令羽的那個。」

  「高九?」

  「好像是這個名字。」霍畢說:「你不知道?他沒來找你嗎?」

  蕭璃覺得霍畢的問題很是莫名其妙,反問:「他與我非親非故,來找我做什麼?」

  那誰知道,說不定要幫他主子傳個信,送個書什麼的。

  霍畢撇撇嘴,在心中如此想著。若不然他一個武將,跟著使團來大周做什麼?又或者,令羽就是派高九來看一看蕭璃,說不定等回去還要找高九細細詢問蕭璃的情況,問些酸話,比方說——

  「她過的可好?」

  「可還開心?」

  「嘶——」霍畢被心裡的想像酸到牙齒了,趕緊搖搖頭,覺得男子漢大丈夫實在不該如此婆婆媽媽,當斷不斷。

  這時,畫肆終於插好了最後一根碧玉簪,將整個髮髻徹底固定好,詩舞也將扶著髮髻的手鬆開。

  「終於好了。」蕭璃長出了一口氣,起身往外走去。

  「要我說,長安這些人就是吃得太飽,閒極無事才會整日裡討論這些——」霍畢聽見身後熟悉的腳步聲,轉身,然後消音。

  他看著蕭璃,嘴巴開開合合,可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想要說的是什麼。

  蕭璃身後的畫肆和詩舞看著霍畢呆呆的模樣,各自掩嘴而笑。

  蕭璃揚揚眉,問:「怎麼,震驚在本公主的絕世美貌之下了?」

  回過神來的霍畢咬牙道:「你但凡少說幾句話……」

  「本宮實話實說而已。」蕭璃得意大笑,說:「看呆了就看呆了,我又沒笑話你,霍將軍何必學那些俗人裝模作樣?」

  好了,短短幾句話,霍畢剛才胸口小鹿亂撞的感覺全部消失,他現在滿心暴躁,想趕緊尋出幾句話來回敬蕭璃好叫她不要這麼得意。

  可是一直等到馬車行至皇城,蕭璃和霍畢在內城門下了車,他都沒想出什麼說辭來,於是只好板著臉跟著蕭璃往宮內走。

  今日是榮景帝壽宴的第一日,群臣及其家眷,還有各國使臣都會出席。

  若非如此,畫肆和詩舞也不必按照公主規制將蕭璃全副武裝。蕭璃晃晃腦袋,覺得自己現在可能就像個插糖葫蘆的稻草靶子,滿腦袋糖葫蘆串子。

  「你能不能走得快點兒?」按禮制,霍畢與蕭璃同行,當落後一步以顯示尊卑。蕭璃和霍畢都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往日裡不在意這個,但今日在皇城,卻不得不循禮。

  偏偏今日蕭璃不像平時那樣大步流星地走,霍畢又要落後一步,想快又快不得,煩躁地很。

  「衣服累贅,腦袋太沉,走不快。」蕭璃瞥了一眼霍畢,道。

  「你再磨磨蹭蹭,小心誤了時辰。」

  「怕什麼,皇伯伯沒那麼早入席。」蕭璃仍是不緊不慢,彷彿在自己後院兒散步一樣。

  霍畢無奈,又不想越過她先行離開,只好在後面慢慢跟著,看著她走得四平八穩。

  *

  蕭璃和霍畢出現的時候,意料之中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視,位階低於兩人的紛紛起身行禮。

  蕭璃這回倒是不覺得衣服累贅邁不開步子了,雖身著端莊明耀的公主服,卻生生走出了不羈無忌之勢。面對眾人的行禮,她看得順眼的就點個頭,看不順眼的就直接無視,隨心隨意隨性得很。

  朝臣勳貴們素來都知道長樂公主是什麼德行,被她搭理的沒覺得高興,因為說不定明日哪個子侄犯到她手裡就要挨一頓胖揍;被無視的也沒覺得氣惱,畢竟被公主注意可算不得什麼好事。

  這不——

  「喲,這不是堂兄嗎?」此時霍畢已經落坐,蕭璃則停在了安陽王的桌案前,笑眯眯地跟安陽王世子打招呼:「堂兄這一向可安好啊?」

  「你不在長安,自然所有人都安好。」蕭燕翻了個白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改天比試比試,也叫我看看堂兄這兩年是否有長進?」蕭璃一副可以隨便指教指教你的模樣,叫蕭燕看著火冒三丈。

  「阿璃還不坐下嗎?」安陽王見勢頭不對,開口道:「陛下馬上便到了。」

  「嘖,安王叔說的是。」蕭璃笑了笑,然後慢悠悠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坐在附近的勳貴們見了,暗暗鬆了口氣。這長樂公主雖然被發配南境兩年,可性子不但沒有收斂,看著反倒是更加刺頭了。

  范煙端坐在顯國公與范燁的身後,平靜地收回目光。

  今日的宮宴范煙本是不能來參加的,但貴妃娘娘為了她特地向陛下求了情,這才讓她跟了來,以示恩寵和撐腰之意。

  沒辦法,這個世道對女子來說總是更為艱難嚴苛,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向蕭璃那樣肆意妄為的。

  范煙又朝裴晏看去,他自始至終安靜地坐著,並未同旁人寒暄,只是在蕭璃經過時隨眾人起身行禮。被無視之後也面色不改,好似一切都是尋常。似是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裴晏抬眸,范煙及時收回視線,低眉垂首。

  沒過多久,榮景帝便攜皇后貴妃而至,蕭璃在帝后面前素來乖乖的,再沒鬧什麼事兒,這宮宴也就順順當當地繼續了下去。

  酒過三巡之時,北狄的大王子翰雷忽然起身,走了出來。

  朝臣勳貴們見此情狀,逐漸安靜下來。

  只見翰雷單膝跪地,對榮景帝鄭重行了一個北狄之禮,然後開口道:「大周強盛,長安繁錦,此行令翰雷大開眼界。」

  在場眾人聞言,皆面露得色。他們大周的繁華錦繡,自然是北狄那等地方比不了的。

  霍畢則緊盯著翰雷,眯了眯眼,面色發冷。與北狄交戰多年,霍畢對北狄王室還是有所了解的,這個翰雷在北狄王一眾王子中,不論武功智謀皆是上乘,出身又最為高貴,已是默認的王儲。他在聽說翰雷隨使團出使大周時就覺得來者不善,幾番出入鴻臚寺也正是為了此人。可不論他是明察還是暗訪,都未探得什麼消息。

  這時,翰雷又道:「臨行前,父王曾叮嚀囑咐,要翰雷對周皇陛下表明誠意。」說到這裡,翰雷雙膝跪地,道:「北狄大王子翰雷,請旨求娶大周公主殿下,與大周修永世之好。」

  這話就如山中驚雷,把所有人的酒意都震得散掉了。諸人神色各異,一同把目光投向了低著頭剝蘆柑皮的長樂公主蕭璃身上。

  眾所周知,大周就只有一位公主。

  這個北狄大王子要求娶的,就是蕭璃。

  似乎是感受到了眾人的注視,蕭璃抬起頭,手上動作卻沒停,她滿臉好笑地問:「娶我就能修永世之好?怎麼修?」

  翰雷早有準備,他抬抬手命人遞上一份國書給榮景帝,然後繼續道:「公主若是嫁給了我,以後就是北狄的王后。自此北狄大周血脈相融,自不會再起紛爭。」

  有那古板的朝臣如楊御史之流聽到這話已經皺起了眉頭,這北狄大王子說話未免太過失禮了一些,不愧是蠻夷之輩,不知禮數。若是個尋常的未嫁女子聽到這番妄言,怕已是羞惱不堪。幸好,公主殿下並非尋常女子,臉皮厚得很,當能應付翰雷。

  意識到自己所想,楊御史一愣,隨即有些哭笑不得。

  蕭璃倒確實沒什麼生氣羞惱的表情,她掰了一個橘瓣送進嘴裡,一邊吃一邊說:「喲,想的還挺遠,你是不是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話中的嘲諷之意滿滿,讓在場的一些年輕人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就連一些素日板正的老臣聽聞此言,也露出微微笑意。

  翰雷好像沒料到這個公主竟然如此混不吝,怔了片刻,就聽見蕭璃又說:「大王子再多讀幾年書就能學到『兄弟鬩牆』這個詞。這親兄弟都能為了家產爭個你死我活,更別說國與國,君主與君主之間了。說什麼永世之好,當我皇伯伯是小孩子嗎?」

  這時,翰雷已回過神來,他沒有被蕭璃的嘲諷之語所激怒,而是對著榮景帝開口道:「周皇陛下,若得公主下嫁,北狄承諾退駐兵百里,邊市互通,三十年絕不犯邊,蒼狼神為證,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這話一出,朝臣們,尤其是六部尚書的臉色全都變了。退兵百里,邊市互通,這誘惑著實有點兒大。

  太子的臉色也變了,他飛快地看了一眼榮景帝,然後就想起身說話,卻被蕭璃以眼神制止。蕭煦不著痕跡地往裴晏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彷彿看戲一般,面色平靜,這才逐漸平復了心跳,繼續端正地坐著。

  六部尚書們互相打著眼色,公主雖然只有一個,但是宗親勳貴家的女兒可不少。就算為了陛下的名聲顏面不能把蕭璃嫁去北狄,隨便加封一個公主和親還是可以的。

  這個承諾不僅對朝臣們,對榮景帝同樣有吸引力。他坐在高位之上,審視著翰雷,未置可否。

  這時,翰雷又開口了,這一次,他站起身,面對著蕭璃說道:「大周長樂公主之威名,小王早有所聞。聽聞公主殿下帶兵橫掃南境,敵寇莫不聞風喪膽,小王聽後,心甚傾慕之,誠心求娶,願殿下成全。」

  這個翰雷倒是好心計,先是誘之以利,如今又動之以情。而且指名道姓,求娶的不是別人,就是蕭璃。

  蕭璃咽下最後一瓣柑橘,拍拍手,隨意道:「傾慕本宮的人那可太多了,你當本宮稀罕嗎?」

  裴晏將酒杯送到嘴邊,聞言,淺淺一笑。

  「我聽說公主殿下尚武,想來公主殿下願嫁之人定得是武功絕世之人。小王不才,願向公主殿下討教一番,也借機讓公主殿下了解小王,絕非徒有其表之輩。」

  「就他這個外貌,還好意思說自己徒有其表,他哪有表,是不是太有自信了一點兒?」坐在大後面的崔朝遠悄悄跟呂修逸耳語。

  「噓——」呂修逸捂住崔朝遠的嘴,制止他繼續說話,然後一臉緊張凝重地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這求娶在一瞬間變成了請戰,還帶著那麼一點兒『打不過我就嫁給我』的意思。霍畢再忍不下去,立刻起身,走到了蕭璃與翰雷之間。與他同一時間起身而出的,還有顯國公世子,范燁。

  這兩人擋在蕭璃面前,成護衛之勢。朝臣們見了,互相打著眼色。裴晏倒是淡定,還把手伸向了酒壺,欲為自己倒酒。

  范燁先一步開口,道:「范某不才,願替公主殿下出戰,向王子討教討教。」

  翰雷看了看擋在面前的兩人,其中一人還是讓北狄人恨得咬牙切齒的霍畢,他哈哈一笑,卻並沒有理會兩人,目光越過霍畢和范燁,直直地投向了仍舊坐著的蕭璃身上,音帶嘲諷地問:「公主殿下的威名赫赫,所向披靡,原來竟是靠著裙下之臣得來的嗎?」

  「放肆!」眾人大怒。

  「我說錯了嗎?」翰雷對眾人的怒目而視全然不懼,冷笑著看著范燁道:「你是個什麼身份,憑什麼替公主殿下出戰?」

  裴晏倒酒的動作頓了頓,終於扭頭,向翰雷看去。

  「你問我什麼身份?」范燁的嘴唇幾不可見地抖了抖,他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說:「我與殿下,早已……」

  「這兩人與本宮早已並肩作戰百餘次,最是了解本宮。」蕭璃嘆了口氣,終於站起身,離開了座位。

  范煙於顯國公身後,亦是嘆了口氣。

  可惜了。

  另一邊,蕭璃一邊走,一邊慢條斯理地將頭上的釵冠步搖一個一個地取出。

  沒了簪釵的固定,一頭烏髮傾瀉而下,披散在後背,像是最最上好的錦緞,奪人目光。

  榮景帝看著蕭璃的背影,微微失神。

  去掉累贅,蕭璃以最後一根碧玉簪隨意綰了個簡單不礙事的髮髻,又從一個羽郎將身側抽出他的佩劍,隨手挽了個劍花。

  最後走到翰雷的面前,站定。

  「霍畢和范燁為本宮出頭,是想保王子殿下你的顏面。」蕭璃彷彿跟朋友話家常一樣,神態輕鬆自在,又帶著微微調笑之意。

  「哦?」

  「因為他們二人知道,若是本宮出手,王子殿下你以後怕也是沒臉見人了。」蕭璃盈盈笑著,單看表情,還以為她在說著什麼甜言蜜語。

  翰雷被蕭璃的笑容迷了眼。

  但是沒少挨揍的安陽王世子蕭燕和范炟見到蕭璃的這個笑容,異口同聲地倒吸了一口氣。

  這時,蕭璃又開口了:「單純比試有什麼意思,以性命為注,生死鬥,如何?」

  「嘶——」范煙身邊,范炟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我的奶奶呀蕭璃走了兩年沒變好也就罷了,怎麼越來越瘋了?!這以後還叫他怎麼放心上街玩耍?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6
發表於 2024-12-24 00:40:52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六章

  蕭璃『以生死為鬥』的話一出,全場寂靜,針落可聞。就連榮景帝都被驚住了,他心中所想跟范炟所差不多——他知道蕭璃向來不管不顧,氣頭上來更是全無所忌,卻不知道在南境撒歡了兩年後,竟然變得這麼瘋。想來剛才翰雷那一番冒犯之言,蕭璃雖未表現,但心裡實則是氣炸了的。

  這一驚,阻止的話也就遲了一步。翰雷已從另一名羽林衛身側抽出了一柄刀,擺出了起手之勢。本是大家飲宴賞舞之地,竟然轉瞬之間成了比鬥場。

  「公主殿下如此佳人,小王哪捨得取公主性命,若小王僥幸取勝,公主殿下就隨小王回北狄如何?」翰雷大笑著說,彷彿已然勝券在握。

  「那也等你有命留下來再說吧。」蕭璃說完,率先提劍攻去。

  這說打就打的架勢,讓在場一眾正在思考如何體面地阻止兩人比武的朝臣很是無奈。公主殿下但凡再給他們幾刻時間,他們便可周全此事,化干戈為玉帛。

  蕭璃這一劍直逼翰雷面門而去,翰雷凝神,橫刀在前,擋住了劍身攻勢。劍勢停不住,擦著刀身而過,竟是擦出了陣陣火花。

  這一招過後,蕭璃和翰雷兩人各自退後一步,低頭看了下自己的兵器,又看向對面。蕭璃挑挑眉,心裡有了底,翰雷的表情則微微凝重了些。

  這個長樂公主確實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可能並非全是靠男人。

  「郭威。」榮景帝微微偏頭,對立在他身邊的禁衛軍統領低聲道:「阿璃的功夫比之翰雷如何?能看出門道兒嗎?」

  北狄的使臣安安穩穩地坐著,老神在在,看起來頗有底氣的模樣,想是對北狄大王子的武力極為自信。

  單說身形,北狄人本就生得高大,翰雷比一般的北狄人還要高大威猛不少,本來生的高挑的蕭璃在他面前,倒是顯得嬌小了起來。

  轉瞬之間兩人已經過了十幾招,榮景帝的面色漸沉。蕭璃輸了事小,丟了大周顏面事大。北狄好不容易消停了兩年,可別以為大周勢弱,又起爭端。

  「陛下,公主殿下輕功很好,這十幾招下來翰雷全沒佔到便宜。」郭威低聲道。

  榮景帝轉瞬間想到好幾年前蕭璃的輕功就已經好到可以從郭威手下逃離,不由得心下稍安。

  「只是翰雷練的當是修體的功夫,肉身強硬,若找不到弱點死穴,輕易破不開其防禦。」郭威又道。

  榮景帝瞪了一眼郭威,惱他說話大喘氣。

  下方,蕭璃為躲避翰雷攻勢,一躍而起,點著翰雷的肩膀躍到了他的身後。明明身著貴重的公主禮裙,卻輕盈地如同蝴蝶飛鳥,她的衣袖一展,頓時擋住了翰雷的視線。蕭璃於半空中勾了勾嘴角,借著滯空的時機雙腳一踏,生生調轉方向,然後,一腳踢上了翰雷的後背督脈至陽!

  「刺啦——」是布帛撕裂的聲音。

  翰雷失去平衡,單膝跪地,蕭璃落地,衣袖被砍掉了一半。

  蕭璃看著沒了一半的袖子,心下可惜,又要去找內務府做新的公主朝服了。而另一邊的翰雷面上雖看不出什麼,但心下大驚。他此刻內腑隱隱作痛,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回過頭,目光驚疑地看著蕭璃。

  「你知不知道本宮這兩年在軍中揍過多少修體的武將,宰過多少練硬功的山匪,本宮如今閉著眼睛都可尋到弱處死穴。」蕭璃嗤笑著說道:「井底之蛙,練了幾年工夫,得了幾句吹捧就敢來我大周顯擺,還想求娶本宮?」蕭璃挑眉,拿劍尖兒拍了拍翰雷的臉,羞辱道:「不怕被本宮打得斷子絕孫嗎?」

  來了來了!范炟與蕭燕默契地互相對視,蕭璃最毒的從來都不是她的功夫,而是她的嘴啊!多少次了,他們就是被蕭璃這張嘴刺激地失去理智,做了多少失智之事?

  若是翰雷此刻神智清醒,就應當乾乾脆脆起身,灑脫認輸,如此,還能留一絲顏面。但他自小因著出身,因著習武的天賦,高傲慣了。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介女子打了臉,又被她輕描淡寫地比喻成井底之蛙,好像他多年所下的苦功夫全是虛假一樣,好像他的聲名全是靠人吹捧而出的。這叫人如何能忍!

  翰雷喘勻了氣,緩緩起身,眼中帶上了北狄人素有的凶悍狠戾之氣,將手中的刀一扔,舉拳朝蕭璃攻去!

  霍畢見此情形,倒是徹底放下心來。翰雷失了武者的冷靜之心,雖有爆發的蠻力,卻只是悍勇,已不再是蕭璃的對手。

  果然,蕭璃只是足尖輕輕一轉就輕鬆躲開了翰雷的進攻,她也沒有再用劍攻,而是右手成拳,趁機重擊翰雷肋下!

  「咔——」細微的骨裂之聲,除了蕭璃與翰雷,無人聽見。

  翰雷倒吸一口氣,因為劇痛腳步一頓,又被蕭璃抓到了漏洞,一掌打上後心。這一下打得翰雷再壓不住胸腔內的氣血翻湧,一口血噴了出來。

  北狄使臣淡定自若的表情終於消失了,他意欲起身,想要開口阻止兩人繼續打下去,卻被旁邊的南詔使臣攔住了。

  「既要求得美人歸,總要有些誠意,是不是?」那個南詔使臣笑眯眯地問。

  問題是,這哪裡是求美?北狄使臣嘴裡發苦,心裡發顫。這是求死啊!

  也就是這麼一瞬間而已,翰雷已經被打倒在地,蕭璃的膝蓋頂著翰雷的胸口,她俯身看著翰雷,面無表情,目光凜冽,這還不算完,羽郎將的利劍在她手中乖巧地轉了個圈兒,劍尖向下,對準了翰雷因憤怒而通紅的雙眼,直刺而下!

  「蕭璃——」

  「阿璃——」

  「公主——」

  阻攔不及,只能如此大喊。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蕭璃的殺氣。她是真的想殺了這個膽敢挑釁她的北狄王子!

  眼看著下一秒就要血濺當場,蕭璃劍尖兒一偏,劍身貼著翰雷的頭皮刺入磚石,半個劍身盡數沒入地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半天過後,才緩緩吐出這口氣。沒有人敢出聲,生怕驚擾到了什麼,於是大家都只能安靜地看著場中兩人。

  翰雷的一片頭髮被劍削掉了,可他卻毫無所察,他看著上方蕭璃的眼睛,胸口輕輕顫抖著,大腦一片空白。

  這時,蕭璃面帶雷霆肅穆之色,冷聲開口,一字一句道:「我大周上至王孫貴胄,下至販夫走卒,沒有誰的女兒姊妹會去和親,聽見了嗎?」

  翰雷仍被蕭璃的雷霆之勢震懾,並未第一時間開口。

  「聽見了嗎?!」蕭璃厲聲問,與此同時,手上用力,另外半個劍身瞬間沒入地面,發出『咣』的一聲。

  「聽見了!聽見了!」翰雷被蕭璃眼中的殺意嚇破了膽子,連聲說道。

  得了話,蕭璃鬆開了對翰雷的鉗制,緩緩起身。北狄使臣見狀,連忙跑上來想要扶起翰雷。蕭璃垂目俯視著兩人,道:「北境之仇我還沒忘,若你們再敢來犯,本宮有生之年,定屠盡你北狄王族!」

  霍畢怔怔地看著蕭璃,心口發燙。

  翰雷和使臣被氣得渾身發抖。使臣想要開口指責蕭璃不顧禮數,羞辱威逼他們北狄的王室,卻在這時聽見旁人先開了口。

  「公主殿下武藝高絕,令人佩服,不知在下可否也討教一番?」這個聲音使臣聽著耳熟,抬頭看去,說話的人竟然是吐蕃的一個武將!他來湊什麼熱鬧,沒見到他正要為他們王子殿下討公道嗎?使臣滿心不解。

  蕭璃看向說話的賽聶,對上他的目光,眨眨眼睛,眼中閃過微微的笑意。

  如此甚好,倒是不用她再費口舌給自己解圍了。

  霍畢在一旁皺皺鼻子,翻了個白眼。蕭璃嘴巴這麼壞,脾氣那麼差,倒總是有眼盲心瞎的前仆後繼。

  「這是不是兩年前跟你們比賽馬球那人?」崔朝遠打開紙扇擋住嘴,又歪到呂修逸一側低聲問。

  「就是他。」

  「我記得第二場阿璃勝了以後他還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沒想到被踢了一腳之後倒是懂事了。」

  「沒阿璃那一腳,他八成要被驚馬踩斷腿。」就是現在叫呂修逸回想,仍覺得凶險。

  那邊,蕭璃與賽聶過了幾十招之後,賽聶和和氣氣地拱手,俐落認輸。他話音剛落,南詔又有武將出身的使臣開口請戰,蕭璃一看,正是高九。

  被兩人接連打岔,北狄使臣徹底錯失了討公道的時機。蕭璃與翰雷的這一場『生死戰』也變成了很是隨意的比武,就像蕭璃跟賽聶和高九的比試一樣。

  你說有區別,翰雷這場格外丟臉?哦,那自然是因為你學藝不精又無認輸的氣度啊,跟公主殿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等高九也在幾十招之後認輸時,榮景帝大笑出聲,語帶欣慰說:「阿璃,你這兩年長進不少!這才是最讓朕高興的賀禮!」

  此時,已然無人注意臉色鐵青的北狄使臣與翰雷。蕭璃看向榮景帝,高興的說:「真的嗎皇伯伯?那不如您把之前的那份兒禮還給我,我留著明年再送?」

  「你當朕傻?不還!」榮景帝笑罵,朝臣勳貴們也都笑出聲,之前緊張的氣氛盡數散去,又開始了觥籌交錯。

  「嗤——」蕭璃不高興地撅撅嘴,然後跟著皇后遣來的宮女去後殿換上新的外袍。

  蕭璃已經離開,范炟仍然死瞪著眼睛,滿臉漲紅,腦中回憶著剛才蕭璃那讓人心潮澎湃的問話——

  「——我大周上至王孫貴胄,下至販夫走卒,沒有誰的女兒姊妹會去和親,聽見了嗎——」

  「——聽見了嗎——」

  就在這時,他聽見耳邊阿姐長嘆了一聲,開口道:「膽識過人,智勇雙絕,意氣風發,揚我國威……今夜宴飲,竟是被公主殿下撐起了風骨脊梁。」

  范炟聽見,只覺得阿姐當真是厲害,說出了他心中所想。當時朝臣們互相打眼色的時候他可看見了,不過是承諾一句退兵百里,就讓他們動了和親的心思!真是叫人覺得噁心又可笑!而這時,他又聽見范煙開口,聲音中帶著微微嘆息。

  「卿本佳人,奈何……」

  奈何注定為敵。

  --------------------------------

  羽郎將:雖然但是,公主殿下您還記得那是我的劍嗎?嗚嗚嗚嗚嗚,您好歹給我拔出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7
發表於 2024-12-24 00:41:09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七章

  內殿之中,蕭璃舉著手臂,任宮娥為自己穿上新的外袍,整理衣冠。

  「將金冠髮釵為公主殿下戴好。」楊蓁站在蕭璃對面,淡聲對宮娥說道。

  「是。」

  「我剛才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把頭飾都扯下去的……」蕭璃楚楚可憐地看向楊蓁。

  「不許撒嬌。」楊蓁面色不改,但還是對宮娥說:「只將金冠戴上便好,簪釵就罷了。」

  「多謝尚宮大人。」蕭璃笑嘻嘻道謝。

  楊蓁輕輕瞪了蕭璃一眼,蕭璃討好地笑笑,哪還有一絲半點剛才出手狠辣的模樣?

  整理好衣物,楊蓁揮揮手讓宮娥退下,內殿中便只餘蕭楊兩人。

  楊蓁走到蕭璃背後,親手幫她撫平背上的褶皺,「裴晏前些日子已於御前奏對江南之事,那之後陛下招了幾個重臣去了紫宸殿,應當是商議處置之事。」

  「你猜皇伯伯會怎麼處置?」

  「從重,殺雞儆猴。」楊蓁走回到蕭璃面前,淡淡說道。

  蕭璃笑了笑。

  「這些日子顯國公都未曾進過宮。」楊蓁繼續道:「當是在避嫌。」

  顯國公自榮景帝少年起就陪在他的身邊,又有同袍之誼,這麼多年下來,君臣感情從未疏遠。除了正常上朝,還隔三岔五就要進宮陪榮景帝說話。這麼些時日都不曾進宮,應該確實是在避嫌了。

  「御史台也不是沒人上書參他,只是都被皇伯伯壓下來了。」

  「雖動不得顯國公,至少貢水一系的官員必然大換血。」

  「偌大的江南道,貢水一系才哪到哪?」蕭璃抬手,在楊蓁面前伸出一掌,然後彎下小指與無名指,說道:「清了貢水一系的人,也不過斷了兩指罷了,但我想斬下這一掌。」

  「稍安毋躁,阿璃。」楊蓁的聲音平和,讓蕭璃帶著燥意的心平復了下來。

  楊蓁最後為蕭璃正了冠,「該回去了。」

  楊蓁陪著蕭璃走至殿外,恰逢宮娥帶著幾位女眷匆匆走過,看其來的方向,該是剛去了淨房。蕭璃與楊蓁站在台階之上,恰好與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女子對上了視線。

  月輝灑下,落在蕭璃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銳冷了很多,雙眼如同漆黑古井。

  乍然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女子並未露出驚慌之色,反而對蕭璃一笑,笑容溫婉又嬌柔,溫和無害。

  蕭璃看著這個五官與范燁有幾分相似的女子,也緩緩地勾起嘴角,笑了。

  *

  宮宴之後,各位大人回到家後都叫來了家裡不成器的那些子侄好生告誡了一番。如今公主殿下回了長安,盛寵依舊,可萬萬別招惹到她面前。畢竟原來惹到公主會丟臉,現如今是可能會丟命啊!

  也不知這兩年公主殿下在南境殺了多少人,竟然能有如此強的氣勢,對上北狄蠻人毫不示弱,甚至完全壓制了對方。

  有那麼一瞬間,那凜然的殺意讓近處的幾位朝臣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幾個武將出身的官員感受更為明顯。

  那幾個武將回到府邸直接下令,叫家將將府中後輩拘在家中練武。打得過公主這件事是不需要奢求了,只求真遇上了,能自保逃跑便可。

  這一時間,五陵年少們是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

  顯國公府

  「阿姐,你為何知道北狄王子會在宴會上求親?」剛一回到府中,范燁就急急將范煙拉到書房,皺眉問道。

  在今晚入宮之前,范煙曾特地提醒范燁,若是時機得當,不妨以言語誤導眾人他與蕭璃已私定終身。他心中雖然驚疑不解,卻仍是將阿姐的話記在心中。

  等到北狄大王子以言語逼迫蕭璃,質問於他之時,他就全都明白了。翰雷沒有理會霍畢,只追問他是何身份,憑什麼替蕭璃出頭,這幾乎已經將話柄遞到了他前,只等他開口道出與蕭璃私定終身之語。

  可是翰雷為什麼這樣幫他們顯國公府,憑什麼?

  范煙看了一眼正向他們走來的父親,然後對范燁說:「諸國之間,誰不是互相在對方那裡安排人手,父親早有布局,知道這些又有何難?」

  「阿姐,你當我是傻子嗎?翰雷的那一番言語逼迫,看似咄咄逼人,其實不過是讓我得以順勢說出與公主有私之語!你即便再是料事如神,難道連翰雷會說什麼也預測得到?」

  范燁看著走到他身邊的父親,又看向范煙,問:「你們為何會與北狄使團有牽扯?」

  「不過有些許往來,互惠互利罷了。」顯國公輕描淡寫地說。

  「可那是北狄!」范燁難以相信,說:「屠城搶掠的北狄!」

  「那又如何?!」顯國公喝止了范燁的質問,道:「十幾年前我們與南詔打得更為慘烈,林氏一門幾乎斷絕,可你看現在如何,蕭璃不還是與南詔王交好?!什麼敵人友人,立場變了,一切自然也會跟著改變。」

  「那現在父親是什麼立場?為何竟要私下與北狄人勾結?」

  范燁的質問讓顯國公勃然大怒,「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誰教你這樣與為父說話的?!」

  范燁並未被顯國公的怒火嚇退,他亦是提高聲音,說:「我從小到大習武讀書,不論嚴寒酷暑從不敢有半分懈怠,為的是做名臣,為良將,撐起我范氏的門楣,而不是行陰謀詭譎之事!」

  「啪——」顯國公一掌扇在了范燁的臉上。

  顯國公軍武出身,這一巴掌打得實實在在,與之相比,之前范煙所打簡直算得上是輕撫。

  范燁的臉頰也迅速紅腫了起來。

  父子兩人針鋒相對,氣氛緊張,范煙看著不忿的弟弟,忽然笑了出來,就在顯國公和范燁一同看過來時,她輕啟朱唇——

  「阿弟難不成已經忘記,陰謀詭譎之事,你已經做過了呀。」

  范燁的呼吸一滯。

  范煙的語言就像是一柄利劍一樣刺穿了范燁的胸膛,讓他瞬間僵住。

  「那個據說義薄雲天的燕幫主,不是被你親自射殺的嗎?」

  范煙的聲音溫柔綿軟,卻讓范燁從骨子裡發著冷。

  ……

  顯國公府的書房,此刻如死一般寂靜。

  范燁的唇不由自主地發著抖,好半晌過後,他才開口,「那是因為……那是因為你說……」

  「因為我說,若是讓燕必行繼續在船幫追查,不僅我們在江南的布局全廢,甚至還會牽扯出顯國公府,讓范氏再洗不脫干係,可對?」范煙微笑著接上了范燁的話。

  范燁怔怔點頭。

  范煙又笑了,「但我也沒說過,一定要燕必行死呀。」若叫不知情的人見到范煙的笑容,定會覺得這個笑容甚是甜美。

  「什麼?」范燁徹底愣住了,「他……他,不死也無妨?」

  「雖是如此,可還是直接除掉最為保險穩妥。這一點你做的很好,阿燁。」

  「范煙!」范燁心神巨震,「你為何不告訴我?你為何要誤導我?」

  「我誤導你?」范煙歪歪頭,說:「我不過是幫我的傻弟弟看清楚自己罷了。」

  范煙笑笑,繼續說:「若是有朝一日,他當真會威脅顯國公府,你不是一樣會毫不猶豫除去他嗎?早些,晚些,沒有什麼區別。阿燁,事已鑄成,回不去了。」

  「那……那……」那至少不必讓他死在蕭璃的面前,讓蕭璃親自,獨自目睹這一切。范燁咬著牙齒,發出咯咯的聲音。

  似乎是看出了范燁心中所想,范煙安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父親知,蕭璃是不會知道的。」

  范燁卻閉上眼睛,捂住臉蹲了下去。他至今仍忘不了蕭璃滿身是血,試圖救回燕必行的模樣。午夜夢回,也總是會被蕭璃痛苦的模樣驚醒。他不敢想像,若是阿璃知道了……天知道,他當時是多少準備,才能若無其事地站在蕭璃的面前。

  范煙垂首看著蹲在那裡,看起來脆弱不堪的弟弟,輕聲問:「既然那麼喜歡她,今日為何不趁早說出那句話?」

  范燁抬起頭,目光有些茫然。

  「你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坐實了與她的私情,父親自然有辦法讓陛下把她嫁進我們顯國公府。」

  「可是……我不想用這種方法……她不會願意的。」

  「我的傻弟弟,就是因為她不願意,所以才要用這種方法呀。」范煙蹲下,視線與范燁齊平,纖細冰涼的手指輕輕撫上范燁的臉頰,「雖得不到心,但總歸能得到人,不是嗎?」

  范燁失去了焦距的雙眼逐漸回神,落在了范煙的臉上。

  「你也不想讓她從此與霍畢雙宿雙飛,形影不離吧?」

  隨著范煙的話語,范燁猛地想到今日蕭璃與霍畢一同入場時的景象,兩人有著同樣的英氣豪邁,相似的坦然磊落,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你若是不爭,那他們就會同進同出,生兒育女。」

  聽到這裡,范燁猛地搖頭。

  范煙滿意一笑,聲音更是溫柔,如同魔鬼的低語,蠱惑人心:「蕭璃的底氣,不過是依仗著太子蕭煦。只要太子倒了,蕭璃即便是鷹,那也是被斬了翅的。等到表弟登基為帝,到了我們顯國公府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時,蕭璃能依靠的,能仰仗的,不就只有你了嗎?」

  「阿弟嬌她寵她,那當初即便再多不願,最終也會願了的。」

  「是這樣嗎?」范燁盯著范煙,追問道。

  「自然。」范煙的笑容無懈可擊,「世間女子,盡皆如此。」

  「只要表弟登了位,名臣良將,自然是任你施為,到時青史留名,又有嬌妻美眷,豈不快哉?」

  --------------------------------

  范煙人物技能一:畫餅

  *

  范煙:「世間女子,盡皆如此。」

  范燁:「是嗎?」

  范煙:當然是騙你的:)

  范煙:我愚蠢的弟弟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8
發表於 2024-12-24 00:41:24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八章

  公主府,蕭璃與謝嫻霏坐在花園中的一棵老樹下,中間放著一個空著的象棋棋盤,一旁稍高的墩子上則放著茶果點心。

  「我聽說翰雷自回了鴻臚寺驛館便閉門不出,看來是真的沒臉見人了。」謝嫻霏捧著茶杯,仰頭微微眯起眼睛。

  這棵老樹枝葉繁密,為炎熱的日子撐出好一大片陰涼。謝嫻霏舒服地呼了一口氣,繼續道:「阿鳶自那日宴會起就閉門不出,說是靈感爆發,不寫完就不會出門。」說完,低頭看著空棋盤,道:「馬二進四。」

  「那你呢?你對那日之事又有何感想?」蕭璃拿著一片瓜,說:「炮二平五。」

  「後面翰雷被你罵出了真怒暫且不說,這整樁事情在我看來都透著奇怪。」謝嫻霏又飲了一口茶,說:「翰雷就彷彿話本中那些為了襯托主角英武的愚蠢反派一樣,這真的是北狄最有可能繼位的王子嗎?象五進三。」

  「使者尋釁,挑戰國威,倒不是什麼稀奇事。兩年前吐蕃使者不是做了同樣的事,不過賽聶是以馬球為由,翰雷以我為由罷了。只是翰雷吃相難看,又輸在輕視我。若我沒有足可壓制翰雷的武力傍身,那日是何結果,尚未可知,或許真的叫他出了風頭也說不定。」蕭璃搖頭道:「讓我有些在意的反倒是他說的話。車一平三。」

  「你是說那句『你是個什麼身份,憑什麼替公主殿下出戰』?車一進一。」

  蕭璃點頭,「若是你,你會放著有血仇的霍畢不理,反而是抓著八竿子打不著的國公世子不放嗎?馬一進二。」

  「是啊,翰雷的話,簡直好像是要架著范世子說出些什麼話一樣。」說到這裡,謝嫻霏想起了外面的傳言,說長樂公主殿下的駙馬大約就是從霍范兩人裡選了。「可是,北狄使團憑什麼幫著顯國公府?」

  「是啊,憑什麼呢?」蕭璃看著棋盤,說:「不論如何,皇伯伯都不可能讓我和親北狄,翰雷不可能不知道,卻還是要以我為理由挑釁。以結果來推,若我露怯,那我的戰功也就真的落到兩位『裙下之臣』身上了。霍畢是北境的戰神,與南境毫無瓜葛,要這戰功有何用?所以受益的是范燁。若范燁替我出戰,又要被翰雷追問憑什麼……」

  「范燁隨便說些什麼,都可能會被認為跟阿璃你有私。」

  「所以受益的還是范燁。」

  「這北狄王子若非真的助人為樂,那就是能得到什麼好處。只是,顯國公能給北狄什麼好處?車三進九,將軍,阿璃,你輸了。」

  蕭璃盯著空空如也的棋盤,忽然笑了。「阿霏,我真是太蠢了。」

  謝嫻霏:嗯?就輸了一盤棋而已,倒也不必罵自己蠢。

  「我一味追查細節,卻忘了大局。楊氏倒了,最終受益的是誰?大周十道,為何偏偏要於江南道安插人手,為何會牽扯船幫?目的自然不止貪瀆。」

  「而是漕運。」

  「能給北狄帶來好處的漕運。」

  *

  顯國公府

  「中書省已經在擬旨,對貢水一系的裁決也差不多快下來了。」顯國公一把將信件拍在桌子上,對范煙和范燁兩人說道。

  范煙拿起信,看了看,然後問道:「陛下處罰阿爹了嗎?」

  「尋了個由頭罰了我半年俸祿堵御史的嘴,這倒是沒什麼,陛下應該不曾疑心我。」顯國公隨意道。

  「裴晏倒是真把貢水一系洗刷得乾淨。」范煙看著信上所列處置的人員名單,說道。

  「對了,阿煙。」顯國公想起了什麼,說:「虔州的那兩個工部的人應當是六月中旬就進了長安,至於走的什麼路子,怎麼躲避過重重關卡,卻沒有查到,但必然不是羽林軍的路子。」

  「太快了。」范煙放下信紙,說。

  「你說什麼?」顯國公不明白。

  「阿爹,他們進京進得太快了。」范煙說:「裴晏六月初才得救,那之後我就派了人手緊盯著他們的人,裴晏不會有多餘的人手護送證人回長安。」

  「工部的兩人均非習武之人,想要六月中抵達長安,必然六月初已然啟程。可那時除了裴晏的一個護衛,所有人都在洪州……那時裴晏自己又在被我們的人追殺,何來的精力人手護送證人?」范煙不解。

  「是啊,不過一個毛頭小子,怎麼就能這麼神通廣大?不僅自己沒死,還送了證人回來。」顯國公感嘆,「這回工部尚書可是承了裴晏好大的人情。」不僅沒能把工部換上他們的人,反倒讓謝景行立了功,坐穩了工部。

  「沒能殺掉他,是因為蕭璃救了他……」范煙沉吟,「有沒有可能,證人也是蕭璃送的?」

  顯國公與范燁同時一愣。

  「爹,阿燁。」范煙終於將一直以來心中的猜測說出口:「我覺得,蕭璃與裴晏只是面上疏遠,實際上……是同盟。」

  「不可能。」范燁下意識開口。

  「為什麼不可能?」范煙反問:「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不是嗎?裴晏被追殺,碰巧就被蕭璃救下了。裴晏在江南孤立無援,碰巧蕭璃帶兵留在江南道追查張彪。裴晏沒有多餘的人手可用,碰巧蕭璃就打算多管閒事,把人手借給裴晏。他們不是交惡嗎?這樣子像是交惡嗎?」

  「裴晏的護衛大庭廣眾之下求到了蕭璃頭上,她怎麼可能見死不救?至於江南之事,蕭璃為的不是裴晏,是江南百姓!她就是這樣的人,她只會做自己覺得對的事。送走令羽是如此,插手江南之事亦是如此。」

  顯國公也覺得不太可能,他說:「阿煙,你未曾見過他們二人曾如何針鋒相對。兩年前在大殿之上,蕭璃險些被陛下打死,雖說是有蕭璃倔強頂撞之因,同樣有裴晏推波助瀾之故。」

  「蕭璃死了嗎?」范煙面色平靜地問。

  顯國公父子又是一愣。

  「我可以為了脫罪吞下致命毒藥,為何蕭璃就不能演一齣苦肉計?」范煙說:「而裴晏就是幫她演這齣苦肉計的人。」

  「不可能。」范燁自言自語道:「裴晏能有今日恩寵,皆是因他裴氏世代為純臣的緣故。他憑什麼冒著那麼大的險,違背立場去幫蕭璃?」

  「范燁。」范煙忽然淡淡一笑,問:「你這百般為蕭璃開脫,是因為真的不相信,還是又開始自欺欺人,不願意去相信?」

  「你什麼意思?」范煙這話就好像一個鉤子一樣,勾得他腹中翻江倒海。

  「自然是因為若對手是霍畢,你自覺尚有一爭之力。」范煙的笑容帶著諷刺之意,道:「可若對手是裴氏的麒麟子,你便沒有絲,毫,勝,算。」

  「若裴蕭從不曾疏遠,那他們就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裴晏能為了蕭璃違背家族立場,蕭璃能為了裴晏千里奔襲,范燁,你拿什麼跟裴晏去比去爭。」范煙繼續說。

  范燁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他猛地想到韶州分離那夜,蕭璃那勉強維持的平靜,算算時間,正是裴晏遇難之時。

  想到這裡,范燁的面色逐漸冷了下來。

  顯國公並沒有去理會一雙兒女的唇槍舌戰,而是思索起更重要的事:若裴晏真的站在蕭璃那一邊,那就等於站在太子一方……裴氏門生不少……若他們都站在太子那一邊……

  顯國公嘆了口氣,說:「這些皆是猜測,我們手中並無任何證據。」若他們有證據,只需要呈給陛下,裴晏自然再不會得到重用,蕭璃也不可能再如此肆意妄為。

  「當真找不到任何證據?」范煙問。

  「這兩人都是萬眾矚目之人,成日裡多少人盯著。」顯國公搖搖頭,說:「別說他們鮮少出現在一處,便是真的出現在一處,除了針鋒相對以外也幾乎不會說別的,若非如此,怎會所有人都認為他們交惡?」

  「那私下……」

  「我派人盯一盯吧。」顯國公說。

  「若此事是真……」一直沉默著的范燁忽然冷著臉開口:「又何須找到什麼真憑實據?只要讓陛下疑心不就可以了。」范燁抬頭,看向顯國公:「至於如何讓陛下疑心……這對父親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

  顯國公先是愣了愣,然後大笑出聲,說:「確實,確實。這種事情,又何須真的捉姦在床,只要挑起陛下疑心便夠了!」

  顯國公的那句『捉姦在床』讓范燁的表情冷了一些,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對了,父親。」范煙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那日宮宴上我看到了楊蓁,她竟還在皇后那裡做女官嗎?」

  楊蓁初初入宮時,便是做的皇后身邊的女官。

  「楊蓁?」顯國公一時沒反應過來范煙說的是誰,想了一會兒才說:「你說楊御史的那個叛逆的女兒?她如今已是尚宮,看這架勢是要在大明宮做一輩子老姑娘了。」

  「尚宮?」范煙聞言神色一變,連忙問:「這麼大的事阿爹你為何沒有告訴我?」

  「這算是什麼大事?」顯國公有些不以為然,「女官之首聽著好聽,可做的不還是些伺候人的活兒?論在宮中的權勢地位,又哪裡比得上陛下身邊的宋大總管?清貴人家的女兒非要自甘墮落,也難怪御史台天天追著蕭璃罵,從無半句好話。」

  「阿爹!」范煙打斷顯國公的話,急道:「宮中是何等敏感緊要之地?怎能任人把守要害之位?」

  顯國公還是覺得女兒想的太過,范煙見了,加重聲音道:「被蕭璃的人佔了尚宮之位,那可就是卒子過河,橫豎皆可了。阿爹,我們不可不防!」

  *

  大明宮

  「這一季內監院的衣物供給,還需您過目。」楊蓁將一本賬冊遞給宋大總管,說。

  「這種小事,實在不需要楊尚宮親自跑一趟。」宋公公笑眯眯地接過賬冊,隨意翻看了一下便放入懷中。

  「職責所需,便不應懈怠。」楊蓁平平淡淡地說。她對上宋總管的目光,目光中既無諂媚,也無倨傲,只有平靜。

  說來宋公公自己都有些驚訝,這種目光竟然讓他感到頗為舒服,因為他偶然發現,楊蓁在面對四皇子殿下時依舊也是這平靜無波和不卑不亢的模樣。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與四皇子在她眼裡都沒什麼區別。

  不像別人,一邊因著陛下的緣故拼命諂媚討好於他,一邊又在心裡瞧不起他,卻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好。

  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9
發表於 2024-12-24 00:41:39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十九章

  謝嫻霏離開公主府時已是午後,她看了看日頭,決定去書肆逛一逛再回府。馬車行在路上,尚未駛出公主府所在坊門便停了下來。

  「小姐。」車夫的聲音自馬車外傳了進來,「崔小郎君騎馬擋在前面。」

  謝嫻霏掀開車簾,看到崔朝遠橫馬在前,見了自己,挑眉一笑。

  茶寮中

  「背著阿鳶去找阿璃,不怕她吃醋嗎?」崔朝遠看著謝嫻霏,問道。

  「阿鳶如今在閉關寫書,你又不是不知。」謝嫻霏淡淡一笑,說:「找阿璃聊聊天而已,為何被你說得彷彿在偷情。」

  「只是聊聊天?那聊了什麼能說給我聽聽嗎?」

  謝嫻霏看著崔朝遠,笑容逐漸消失,目光帶著一絲探究,「你是什麼意思。」

  崔朝遠倒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阿霏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有人去查令尊和工部那兩個證人的事,查到了他們是何時入的長安,也查到了他們是在哪裡會的面。」

  謝嫻霏煮茶的動作慢了下來。

  「若非我消息靈通,及時抹了你的痕跡,他們可能會知道你也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個坊市裡。」

  「知道又如何,那又不是什麼人跡罕至之處,且那日我與王子賢逛了書肆,還買了點心,許多人都見到了。」

  「只要行事就必會留下痕跡,一次巧合可能說明不了什麼,可巧合多了,總會讓人疑心。」崔朝遠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說:「總有人會抽絲剝繭,聰明人也不止你跟阿璃兩個。」

  「你說破這些,是想做什麼?」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謝嫻霏,你想做什麼?你又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隨著三皇子年紀漸長,在朝堂上已經與太子有分庭抗禮之勢。未來是什麼情況尚未可知,謝嫻霏現在摻和這些……

  「想做什麼……」謝嫻霏的目光彷彿在看著崔朝遠,又彷彿誰都沒看。她慢慢地說道:「我就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但是,我總有一種感覺,若以後阿璃可登上高位,或許世道會大有不同。」

  其實兩年前她就隱隱有此想法,只是尚不清晰。這兩年看著蕭璃在南境闖蕩,這個念頭就漸漸清晰明了了起來。

  「阿霏,話本看多了,會變傻。」崔朝遠誠懇道:「那種以一己之力救世之人,從來只能出現在話本裡。」

  「呵。」謝嫻霏笑了笑,說:「如今有重重桎梏,阿璃尚能鬧出名堂。若他日她大權在握……阿遠,你當真不好奇,不期待嗎?」

  「但這也不是你摻和奪嫡的理由。」

  「太子殿下本就是嫡是長,何來的奪?」謝嫻霏反問。

  「你明知現在形勢如何!」崔朝遠加重語氣,「若陛下當真屬意太子殿下,又何須抬三皇子來跟他爭鬥?小時學史書你是學的最好的,不會看不清形勢。」

  「可是現在有阿璃啊。」

  崔朝遠無語。

  「阿遠,權衡利弊確實能得妥當安穩。」謝嫻霏認真道:「但我還是想試試少年意氣。而且阿璃也並非只有她自己,願意幫她的人,或許比你想得要多得多。」

  崔朝遠沉默良久,然後搖頭一笑,「罷了,左右王子賢去了一趟南境也成了阿璃的擁簇,你們這是不是算得上夫妻同心。」

  謝嫻霏的表情慢慢變得有些危險,崔朝遠卻彷彿沒看見,繼續說:「我知道你瞧上阿鳶兄長了,可別不承認。」

  「哎,你別瞪我,我知道你若出手,王放必是你囊中之物。」

  「我倒也沒有不承認的意思。」謝嫻霏拿起茶壺,給崔朝遠倒了杯茶,慢條斯理道:「反正以後也是一家人。」

  崔朝遠一口茶噴了出來。他木著臉,眨眨眼,努力不露出任何表情。

  「哦,是我說早了,能不能成為一家人,還要看阿鳶是否開竅。」

  崔朝遠:……

  我只是來關心你一下,倒也不必這麼捅我刀。

  *

  清音閣

  嫣娘跪坐在蕭璃對面,手執茶匙,舀茶倒水,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蕭璃安靜地注視著嫣娘這一套動作,忽然開口:「阿硯,你執意留在長安,究竟是要查當年涉事的官員,還是,要接近范家?」

  嫣娘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蕭璃。

  「這兩年你都查到了什麼?」嫣娘盯著蕭璃,目光銳利。

  蕭璃從袖中拿出一張紙,推到了嫣娘的面前。

  「既然你早已懷疑范家,為何不早些告訴我?」蕭璃問。

  「一切不過是我的猜想,無憑無據,如何能紅口白牙斷人罪名?」嫣娘說道:「既然你也有此推測,那倒是證明我的直覺沒錯了。」

  「如今南境之事已有眉目,我的人仍在追查,阿硯,你要不要離開平康……」

  一個『坊』字還沒說完,就被嫣娘打斷:「可你也沒有真憑實據,不是嗎?」

  蕭璃沉默。

  「我已經接近了范家,阿璃,我不會在此時退出。」嫣娘的面色有些冷,看著沒有半分往日嬌媚。

  「靠著范炟接近范家?」蕭璃道:「那個傻子怕是連自家做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但至少我如今可以出入顯國公府。」嫣娘沒有動搖,「你不必再多言。」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墨姐姐有孕了。」蕭璃忽然道。

  嫣娘驀地停住了一切的動作,靜靜的看著蕭璃。

  半晌,她艱難開口:「幫我照顧好阿姐。」

  「你親自照顧不好嗎?」蕭璃試探說道:「孩子出生後,你不是就做小姨了嗎?你可以看著那個孩子長大,這樣不好嗎?」

  「楊硯已經死了。」嫣娘聲音冷硬道。

  似乎是察覺到語氣太過生硬,她微微放緩了語氣,說:「女子有孕,還是情緒平和更為穩妥。不要讓我的事給她平添煩惱了。」

  蕭璃嘆了口氣。

  「對了。」楊硯也拿出一張紙,遞給蕭璃。

  「這是什麼?」

  「這些時日在清音閣聽到的消息,關於江南道的,我猜你會有些興趣。」楊硯笑了笑,說。

  蕭璃看著楊硯記錄的消息,挑了挑眉。

  *

  紫宸殿

  對於江南道的處置已然定下,顯國公又開始出入皇宮,商討朝政之餘也陪榮景帝說說話,就如往常一樣。

  「這一次裴晏是給朕立了大功了。」榮景帝把裴晏的奏折一方,嘆了口氣說:「工部三年都沒查明白的事,他幾個月就查得清楚。」

  「可見這自小的才名,並非浪得虛名。」顯國公笑呵呵道。

  「只可惜現在三品的官職沒有空缺。」說到這兒,榮景帝想起范燁,道:「阿燁這兩年也歷練的不錯,可以入朝為朕分憂了。」

  顯國公聞言,連忙行禮,道:「他還有的學呢,這嘴上沒毛,辦事也不牢靠。」

  「胡說!」榮景帝笑罵道:「人家裴晏也沒長范燁幾歲,辦事還不牢靠?好了,等到年底估計又有一批老臣致仕,趕緊叫你家小子來給朕幹活兒。」

  「遵旨,臣遵旨。」顯國公無奈道。說完,又偷偷瞄了榮景帝一眼,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公主殿下呢?陛下不賞嗎?」

  「朕不是已經賞了?」榮景帝奇道。

  「陛下賞的那是在南境剿匪的功,可公主殿下在江南的功還沒賞呢。」顯國公說:「陛下也太厚此薄彼了。」

  「她在江南有什麼功?不就是順道兒救了裴晏?就她那性子,指不定趁機給了裴晏多少氣受。」榮景帝提起蕭璃就下意識頭疼,「再說,若她真的有功,早就嚷著讓朕賞賜她了。」

  「竟是這樣?」顯國公很是詫異,道:「怎麼我聽阿燁說,他們在江南給裴晏幫了不少的忙?」

  榮景帝一愣。

  未等榮景帝發問,顯國公又道:「到底是少時相伴,患難方可見真情。」說罷摸摸鬍子,頗是唏噓感嘆。

  榮景帝沒有作聲,可臉色卻沒方才那麼好看了。

  顯國公離開後,榮景帝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他拿起宋公公遞來的茶,自言自語道:「裴晏遇到水匪,卻被蕭璃救了……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太巧了點兒?」

  「這……無巧不成書嘛。」宋公公訕笑道。

  *

  東宮

  「兄長,這一期任滿回長安述職的江南道官員,你幫我盯一下,尤其是有水患的那幾地官員。」

  「為何?」太子問:「你不是說因為燕幫主和副幫主之死,線索已斷了嗎?」

  「也不算完全斷絕。」蕭璃解釋道:「書參哥和阿寧還在船幫,或許能查到些什麼。」

  「那你盯人……」

  「兄長,我在想,若是打草驚蛇,是不是能讓蛇驚慌之下露出尾巴。」

  蕭煦想了想,明白了過來,笑著說道:「打草驚蛇,重在一個打字,你打算怎麼打?」

  「這個恐怕也要勞兄長幫忙了。」

  *

  第二日大朝會上,中書令於朝會上公布了對江南道貢水一系的處置。這時,有朝臣出列啟奏道:「陛下,江南道水患並非只在貢水一地,前幾年江南各處已水患頻發,或大或小,卻盡數是堤壩出了問題。臣請旨繼續徹查江南道官員貪腐瀆職之罪。」

  「臣附議,腐蠹之患,不可不除。」又有朝臣出列,說道。

  「陛下,臣以為不然。」另一朝臣開口道:「人力終有盡時,總不能每次堤壩坍塌都是人禍,須知天災才是真正禍首。若為著天災就追責地方官員,微臣以為不妥。」

  「若按照陳大人所言,以後負責修壩的官員也大可不必盡心,若有錯漏,盡數推到天災上就可以了。」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陛下,臣並非是此意。」

  「並非此意?我倒是沒聽出陳大人別的意思。」

  幾個朝臣爭辯得越來越激烈,大殿上一片吵吵嚷嚷,讓人頭疼。

  榮景帝揉揉眉心,開口道:「阿煦,老二老三,你們怎麼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0
發表於 2024-12-24 00:42:02 |只看該作者
卷三‧千里咫尺 第一百二十章

  「父皇,兒臣認為該查。」太子回答。

  「理由呢?」榮景帝表情辨不清喜怒,問道。

  「誠然,這四五年來江南道每一次水患都是因著天災暴雨,可這幾年的水患天災無一比得上十年前的沔州洪水。何以沔州壩可抗半月暴雨而無潰,江南道的堤壩最久的也不過堅持七天。事有異,必有因,所以,兒臣認為當查。」

  二皇子蕭烈覺得太子說得很有道理,跟著點了點頭。

  「阿傑呢?你怎麼看?」榮景帝問三皇子。

  「父皇,除了貢水一系,其他幾地的水患早已事過已久,新壩已修,新田已墾,當年的工匠與舊壩俱已不在,現在派人徹查,事倍功半不說,恐還會引得人心惶惶。」蕭傑說道。

  榮景帝緩緩點頭。

  「既無虧心之舉,又有何惶恐之說?」蕭煦說道:「父皇,徹查貪腐,同樣也是給百姓一個交代,以平民沸民怨。」

  「皇兄,這話是否有些誇張了?」蕭傑笑了笑,問:「但凡有災,父皇定會撥款賑災,又哪來的那麼多民沸民怨?」

  「若那些官員當真清廉自然無妨,怕的是貪官污吏,連修河款都敢私吞,又怎麼會白白放過賑災款?」蕭煦反駁。

  「好了!」榮景帝沉著臉,打斷了兩人的爭論,「此事容後再議,今天先退朝。」

  朝臣們無奈,只好躬身,「恭送陛下。」

  *

  紫宸殿

  「清和啊,一年前你才在山南道立了大功,如今江南道又是如此,朕都不知道該怎麼賞你好了。」退朝之後,榮景帝把裴晏叫到了紫宸殿,笑呵呵地說。

  「此乃微臣分內之事。」裴晏並無得意之色,好像他所做之事只是尋常。

  「可惜現如今三品並無空缺,不然朕定要再給你升一級。」

  「臣資歷尚淺,恐擔不起三品之責。」裴晏連忙道。

  「何必如此自謙,現如今朝上能把差事辦得像你這樣漂亮的人沒幾個了。這有功,有能力,自然當賞!這一次雖沒法給你升遷,但朕可以賞你別的。」榮景帝話鋒一轉,說:「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

  裴晏低著頭,聞言瞳孔一縮。

  「不如這次朕給你賜婚如何?」

  「陛下,臣……」

  「你先別急著拒絕。」榮景帝笑著道:「你在朕眼中便如子侄一般,便是賜婚也不會不考慮你的心意。」說著,榮景帝上身微微前傾,說:「不管是哪家小娘子,只要是清和喜歡的,朕都可以賜婚。有朕賜婚,就算是太傅也不能不同意。」榮景帝知道,裴太傅給裴晏選妻,更是在選裴氏宗婦,挑剔得很。選出來的,也未必就招人喜愛。

  「陛下誤會了。」裴晏道:「臣無意婚娶,與家父無關,實是臣並無心儀女子。」

  「你日日只注意公事,游園會不去,賞花宴也不去,朕聽說你連上元佳節的燈會都不曾露面,又上哪去認識小娘子?」榮景帝道。

  「陛下,臣志趣並不在此。」

  榮景帝看著裴晏,聽他一再拒絕,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你是志趣不在此,還是,惦記著不該惦記的人?」半晌,榮景帝沉聲開口。

  聽聞這話,裴晏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惶惑,接著,撩起袍角跪了下來,道:「陛下這是何意?臣自問尚知些禮義廉恥,絕未曾與有夫之婦牽扯不清。」

  「你……咳咳……」裴晏的話讓榮景帝直接嗆住。

  榮景帝本意指的是蕭璃,可裴晏這回答……榮景帝回憶了一下他剛才問的話,好像確實會引人歧義。這有夫之婦,不就是不該惦記的人嘛!

  咳了半天,榮景帝也失去了試探的心思,擺擺手讓裴晏下去了。

  裴晏面色如常,一直等到回到了府中,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對前來迎接的鶴梓道:「速讓梅期來見我。」

  「是,公子。」

  *

  「哎,你聽說了沒,今天陛下要給裴大人賜婚呢?」交班換值的偏房裡面,有宮娥在竊竊私語。

  「真的假的?」其他宮娥們聽見,都圍了過來。

  「自然是真的,值守紫宸殿的小馬公公親耳聽見的!」

  「嚶嚶嚶,裴大人若是娶親了,奴會傷心死的!」一個圓圓臉的宮娥聞言,立刻捂臉假哭。

  「你這小不要臉的,裴大人就算不娶親也不會娶你!」其他宮娥紛紛啐她。

  「我想想還不行嗎?那修緣客的上一個話本講的可不就是年輕宰輔與可愛小宮娥的故事?」

  「你也知道那是話本子啊!不過說起來,裴大人如今才二十有二,就已經官至正四品,說不定三十歲之前真的能官至一品,若是嫁了他,定能得誥命加身!」

  「裴大人雖然俊俏,但是太過單薄了些,我喜歡英武的,像霍公爺那般。」

  「是啊是啊,霍公爺也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是一品國公,不是更厲害?」

  「那小范世子也不錯啊,允文允武,生得還好看!」

  「我說你們幾個,陛下壽宴你們沒看見嗎?霍公爺和小范世子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公主殿下,幾乎都不曾離開過!」

  「是呀!修緣客的話本裡可說過,萬萬不能喜歡心裡有旁人的男子,傷人傷己!」

  「我跟你們可不一樣!」

  「咦?你喜歡誰?」

  「我才不想出宮嫁人,我要當尚宮!就像楊尚宮那樣,多好!」

  宮娥們靜了靜,然後哄堂大笑。

  有個宮娥正想打趣,卻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楊蓁出現在了偏房的門口。

  宮娥們立刻停止嘰嘰喳喳,作鳥獸散,偏房裡轉瞬間就變得空空蕩蕩。

  楊蓁立在原處,心中想著剛才聽到的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這無緣無故,陛下為何要給裴晏賜婚?

  *

  東宮

  「今日朝上已商討是否要繼續詳查的事。」蕭煦對蕭璃說道。

  「那結果如何?」

  「父皇說容後再議。」蕭煦嘆了口氣,說:「怕是最終會不了了之。」

  「無妨,有詳查的消息便好。」蕭璃說。

  「還有一件事,阿璃。」蕭煦換了個表情,認真了許多。

  蕭璃見了,也下意識地認真起來。

  「那日宮宴,你特地與霍畢一同到場……可是仍做著嫁給他的打算?」

  「不嫁給他我還能嫁誰?」蕭璃對兄長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

  蕭煦不語,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太子透徹的眼神讓蕭璃臉上的滿不在乎逐漸支撐不住,她率先移開目光,說:「阿兄,這是我們一早便計劃好的。」

  蕭煦嘆了口氣。

  「阿兄。」蕭璃笑了,問:「你這是什麼表情?我要嫁的可是最年輕的一品國公,不是村口的王二麻子。」

  「可你的心意呢?阿璃?」蕭煦的眼中帶著些哀色,他問:「縱使他是最年輕的一品國公,不是你的心上人,又有什麼意義。」

  「兄長。」蕭璃認真地看著太子,問:「我如今又有何資格談『心意』?」

  兄妹兩人相顧無言之時,陳公公從外院尋了過來。

  「殿下,公主殿下。」

  「有何事?」

  「公主殿下的侍衛,叫花柒的,在外求見。」

  蕭煦與蕭璃對視一眼,然後蕭璃開口道:「快讓他進來。」

  「是。」

  *

  是夜,裴府

  「父親。」在花園中遇到了臨水賞月的裴太傅,裴晏停下,行過禮後便欲回到自己的院落。

  「站住。」裴太傅開口道。

  「父親有何事?」裴晏回過身,問道。

  「今日陛下欲為你賜婚,你為何要拒絕?」

  「孩兒為何拒絕父親,便為何拒絕陛下。」

  聽到裴晏這不鹹不淡的回答,裴太傅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繼續道:「阿晏,你可是仍舊記著兒時的那些戲言?」

  裴晏臉上的淡笑逐漸隱去,月光下,他的眼神看起來銳利如刀鋒,全不似白日裡溫潤和雅的模樣。

  裴太傅嘆了口氣,說:「若先帝仍在,自然能讓你順心如意,但現在……你需時刻謹記,我裴氏只做純臣,忠臣。」

  「父親。」裴晏問:「我現在行事,哪裡不純,又哪裡不忠?」裴晏看著水中的明月,自嘲一笑:「至於父親口中的『戲言』,我早就忘了。」

  「那你到底在犟些什麼?為何仍不肯娶親?」

  「我既無心儀之人,又為何要娶親?」

  「為綿延後嗣,為家族傳承。」

  裴晏倏然一笑,「叔梁紇七十生孔子,父親年華正盛,努力一下,說不定能給我生一個能成為當世大儒的弟弟出來。」

  「你!」

  「父親繼續賞月吧,孩兒先告退。」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疾行,未作任何停留,到了書房,關上門,裴晏才閉上眼睛。

  睜眼,走到書案前坐下,拿起筆,想如往常一樣靠寫字來讓自己靜心。

  筆停字成,裴晏看去,紙上只有兩字——

  明瑕

  裴晏靜靜地盯著這兩個字,然後緩緩開口——

  「明、瑕。」

  他說話的繾綣姿態,就彷彿這兩字是當世至珍至貴之物,當不得半絲輕慢。

  而一旦說出口,就像是驟然打破了什麼一樣,使人再無法忍耐,只能繼續落筆,繼續寫著——

  明瑕,明瑕,明瑕。

  沒一會兒,桌案上的紙張上便寫滿了這兩個字。

  書房外,鶴梓捧著一片西瓜,看著緊閉的書房門,跟剛剛回來的梅期說:「公子肯定又在寫字了,拿炭盆去吧,等會兒肯定要燒掉的。」

  奔波一晚上的梅期嘆了口氣,轉身去廚房拿炭盆去了。

  *

  幾日之後,榮景帝把蕭璃召到了紫宸殿。

  榮景帝看著蕭璃,臉上帶著慈和的笑容,說道:

  「裴清和跟你自小相識,知根知底,不如就選他做駙馬,如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11 01:2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