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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若水][絕妙好妖]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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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金烏

聽得這一番敘述,石不語登時麵色大變,心中叫苦不迭,連忙跨上玄墨,往那銀瀑穀趕去。單知雄見狀大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問道:“老不語,我這該怎麼辦?”

石不語正是心急如焚,聞言隨口應道:“你先帶齊人馬,去救援信陽!不過,派遣幾名士卒返回密雲山麓,叫那裏的妖族趕去安陽,將這裏的情況知會一聲!”

單知雄連連點頭,卻又遲疑道:“老不語,可是慶兒那麵,難道不用我去……”

石不語擺擺手,沉聲道:“張衍軍若是設下了埋伏,便靠你這裏的幾萬士卒,怕是不夠他吞的,倒不如我親自去,即便解不了危局,也能想法救了王賭棍和慶兒出來!”

說罷,他也不再多言,策動玄墨,沿著西南方向的馬蹄印,與幽姬二人疾馳而去。大約行了小半個時辰,天色昏暗中,便遙遙望見一條銀瀑從遠處的山澗上直掛而下,頗有“銀河落九天”的氣勢,即使相隔數裏,也能遙遙聽見水流澎湃的聲音,足可想見那種壯觀的衝擊力。

“那便是銀瀑穀了!”石不語一麵驅策著玄墨前行,一麵向著身後正化為年輕女子形態的幽姬解釋道,他本想借機將李白的詩歌念上幾句,轉念一想,卻又覺得落了穿越的俗套,幹脆閉口不說,也免得落了剽竊的罪名。

幽姬卻沒有他那麼多的想法,朝著那銀瀑的所在望了片刻,忽的輕輕“咦”了一聲,躊躇道:“師尊,那處山穀上方,似乎有些什麼東西……”

石不語微微一怔,抬頭望去,果見銀瀑上方的山崖上,似乎棲息著一排尺餘高矮的黑影,辨認片刻之後,他卻鬆了口氣,放心笑道:“沒什麼,那隻是一些飛鳥……等等!”

顯然,這句話還未說完,他便為自己的結論吃了一驚。倒不是鳥群棲息在山崖上有什麼不對,隻是那條銀瀑距離自己這裏,足足有數裏之遠,在這麼遠的距離外,那些飛鳥都有尺餘高矮,那麼可想而之,這些飛鳥的真正體形,會是……

一念至此,兩人齊齊變色,玄墨與主人心意相通,當下不待吩咐,便發足狂奔起來。隨著距離的迅速接近,那些巨禽的體態也逐漸清晰起來。以石不語運足妖力後的視力望去,可以清晰的望見,這些巨禽倒仿佛是放大了近百倍的烏鴉,體形約在一丈到兩丈之間,周身赤紅如血,頭顱卻是黑色的,頂上還生著金光閃閃的肉冠……

“這是……”飛馳之中,石不語沉吟片刻,便從早年的記憶中,尋到了這種奇異生物的名稱,“這是,穆昆山脈中的金烏……”

他早年與凝寒生活在穆昆山玉柱蜂上時,偶爾也曾望見這種異獸遙遙飛過,後來得了悠白之後,也曾借著她的力量,捕捉過一隻活生生的幼年金烏,按照石不語當時的想法,本打算將這生物飼養起來,不過,卻最終因為兩隻成年金烏的突然襲擊而宣告失敗。

事實上,這種生物的攻擊能力相當了得,便以悠白當初那種中階異獸的實力,也在一個照麵下吃了大虧,幾乎被破開肚腸。好在凝含及時趕到,先是放還小金烏自由,隨即又喚出幾隻水獸抵禦,方才免了這一劫難。因了此事,石不語和悠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再也沒有去招惹過它們,想不到今日卻仍然免不了要碰上一碰……

正想到此處,忽聽得一聲牛吼般的聒噪,那群棲息在山崖上的金烏仿佛受到了驅使一般,齊齊展翼俯衝下去,盤旋間,數十道火柱從它們的口中噴射而出,射入穀中,隨後便遙遙聽見一陣馬嘶人呼,伴隨著涼風隱約傳來。

“該死!”石不語麵色大變,急忙催動玄墨疾馳而去,一陣狂奔,總算到得銀瀑穀前,卻見入口處已被巨石封得嚴嚴實實,顯然是有人刻意為之,在此設置下了陷阱。

到了此時,石不語便是用腳趾去想,也知道元慶與王伯當必然已在穀中,而那些金烏,想必就是受了張衍軍的驅使,來上演這麼一出火燒藤甲軍的典故。好在他身旁帶著悠白,當下喚了她出來,與幽姬一起踏上,頃刻間騰空而起,飛入穀中。

這時的山穀中,火借風勢,早已將一片草木繁盛的平野燒得赤焰千裏,濃煙滾滾,將本已入夜的天空都遮蔽了大半。兩人乘在悠白,在半空中四下眺望,自然也被煙霧遮擋了視線,隻看見下方的火場中,有許多濱海士卒在逃亡閃避,卻根本無法辨別出王伯當與元慶的所在。

“抱歉了,我也想救你們,隻是……”見得這等慘景,石不語心頭也是不忍,默默念叨了幾句。話音未落,忽聽得身後的幽姬大喝一聲,驚呼道:“師尊,小心左側!”

石不語吃得一驚,還未來得及答言,便聽得風聲呼嘯而來,兩隻丈餘大小的金烏,口中烈焰洶湧,如同利箭一般疾射而來,身下利爪猙獰張開,泛著深藍光芒,若是被其抓中,毫無疑問,便是石頭也要被擊得粉碎。

悠白這時正朝著前方飛行,那兩隻金烏從煙霧中衝擊而來,它一時之間措手不及,眼見便要傷於對方的突然襲擊之下。石不語見得勢頭不妙,當機立斷,一躍而出,身在半空便已化為獸形,背後蝠翼齊展,數條蛇藤隨即如鬼魅般噴射而出,往兩隻金烏射去,不求殺敵,隻求阻得一阻。

“小白,你帶著幽姬下落,若是尋到了元慶他們,便以長嘯聲通知我!”趁著這一瞬間的空暇,石不語急急回頭喝道。悠白不敢怠慢,急忙俯衝下去,與幽姬二人撞入火場,不斷騰挪閃避,間或以妖力擊退烈焰。

石不語見狀鬆了口氣,卻不提防那兩隻金烏竟然狡猾的側身而飛,堪堪避過蛇藤,絲毫未曾減慢速度的衝擊而來,剎那間便已近在眼前,四隻利爪齊齊揮出……

危急之時,卻是人天生的本能反應發揮了作用。眼見利爪擊來,石不語下意識的便是一個後躍,四道利爪齊齊戳在他的胸口上,雖然因了閃避的緣故未曾使盡全力,但那種力量也不容小窺,倒叫石不語覺得胸口劇痛無比,仿佛連肋骨都斷裂了一般。

“喵喵的,幸虧有這一身鱗甲!”死裏逃生的男子,根本來不及去觀望傷勢,眼見兩隻金烏在空中一滯,再度撲擊而來,他急忙搖動身軀,遁千裏於剎那間發動,登時消失在原地,倒叫那兩隻襲擊者撲了個空,一時間茫然不已。

“代替月亮懲罰你!”一聲不倫不類的呼喝,忽的從它們的身後傳來,下一刻,飛舞的巨鐮已帶著呼嘯的風聲一閃而過,剎那間,赤血的噴灑間,一隻金烏已如斷線的風箏似的,生生俯衝而下,一頭撞入火場之中,眼見是不活了……

“該死的!皮膚這麼堅硬麼?”一擊得手,石不語也隱隱覺得虎口有些發疼,蝠翼輕輕振動,劃開三尺,再度避過那幸存者的火焰噴射,妖丹化形的鐮刀再度揚起,這一次,卻瞄準了對方看似柔弱的短頸。

隻是,眼見飛鐮及身,那金烏竟然不閃不避,毫無畏懼的迎將上來,石不語微微一怔,忽從對方眼中望見類似於嘲諷般的神色,不覺心頭一震,本能的急急下滑。果然,他身形甫動,便聽得身後狂風呼嘯,一隻巨爪已重重擊在他方才的立足之處,緊接著,便是一道灼熱得足以焚毀金屬的赤焰。

身在下墜中,石不語已抓住時機翻過身來,抬頭望去,正見一隻約有五、六丈長短、幾乎追得上悠白的巨型金烏正從高空緊追而來,與其他金烏相比,它的體型不但大了了數倍,並且在身下生長著三隻鐵爪,倒仿佛是天生的畸形兒似的……

“喵喵的!怎麼會遇上這種東西?”急速下墜的男子,在閃避著對方的烈焰攻擊的同時,也不忘哀歎自己的運氣不佳。

這種三足金烏,據說是金烏群中天生的首領,有了它的存在,原本散亂的鳥群便如同有了高明的指揮官,開始懂得配合作戰,其威力自然要遠勝於之前。難怪剛才那隻金烏會如此狡黠的使出誘敵之計,看起來,顯然是收到了金烏王的暗中指示。

不過,眼下卻不是他思考前因後果的時候,那三足金烏見得一擊不中,嘎然一聲,再度撲將下來,速度竟如離弦之箭一般,頃刻間便已拉短了距離,張口又是一道赤焰,火光過處,便是空氣也幾乎燃燒起來,仿佛帶上了焦臭味道。

雖然如此,石不語也已有所防備,見它張口,當即借著遁千裏的妙用,平平移開三丈,青光閃耀,鐮刀登時化為長弓,身在下墜中,雙手已挽住雕弓,便欲一箭射出……

“射!”射字還未出口,異變陡然發生。那金烏見得長弓當前,似乎也察覺到了威脅,忽的長鳴一聲,借著雙翅的揮舞之力,詭異的原地一個盤旋,倒將尾部對準了石不語……

下一刻,不待對方反應過來,那生著長長翎毛的赤尾上,忽的氣流湧動,剎那間噴射出十餘道尺餘長短的羽刃,才一接觸得空氣,便化為烈火短矛,疾射而來,帶起一片嗚咽般的風聲。

石不語措手不及,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被幾根短矛先後擊中胸口,猛烈的爆炸聲中,熊熊火光將他的身軀盡數擁裹在其中,如同一顆火流星一般,噴薄著跳躍的火焰,重重砸向龜裂的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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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水瀑

燃燒的火流星重重撞向地表,胸口本已受得重創的石不語,在悶哼聲脫口而出之前,後背又與堅硬的岩石做了一回親密接觸。這種兩麵夾擊的貴賓待遇,令他在巨大衝擊力襲來的剎那間,隻覺得身子仿佛都要寸寸斷裂開來,更不用提胸口傳來的灼熱疼痛,以及頭腦中籠罩的一片昏沉……

輕輕搖了搖頭,被這重創擊打有些發蒙的男子,顯然已陷入臨時失憶的狀態,以至於花了一小會工夫才逐漸想起自己的處境。而趁著他失神的剎那,盤旋在半空中的三足金烏,也已從噴射尾羽的調息中恢複過來,雙翅一振,再度疾射而下……

“嗖!”危急之際,卻聽得尖嘯聲中,帶著銀光的白羽箭劃破長空,剎那間便已到得金烏麵前。血光過處,正趁勢下撲的巨禽猛然悲鳴一聲,急急振翅上飛,顏麵上已帶著一支深深入肉的利矢。

“喵喵的,報應啊!”石不語最懂落井下石的道理,見狀哪裏會舍棄機會,二話不說便是一道妖華息爆送出,將那金烏擊得周身羽翎亂飛,哀鳴著避了開去,暫時不敢接近。

而得了喘息機會的男子,也即刻轉過身去,忍著胸口的疼痛往箭矢的方向躍去,口中呼道:“老王,是你麼?元慶可在你身邊?”

濃霧之中,王伯當的身影也在劇烈的咳嗽聲中清晰起來,喘息著問道:“逝兄弟,你便這麼確定是我麼?”

“廢話,喜歡放冷箭玩偷襲的,除了卑鄙無恥的你之外,還會有誰?”打擊了對方一句之後,石不語登時覺得傷口恢複了許多,隨即匆匆問道,“元慶呢?難道沒有……”

話音未落,悠白的長嘯聲忽從西麵遙遙傳來,石不語心頭一喜,登時閉口,隨即一把抓住王伯當,趁著半空中的金烏再度下撲之前,朝著嘯聲方向的趕去。行了片刻,便見悠白、幽姬二人正靠在一處山崖的凹壁前,狼狽抵擋著五六隻金烏的同時襲擊,而她們身上大小不一的創口與滿濺的血跡,充分說明了戰況的不利。

“射它們!”石不語一把抓過幾根羽箭,在貫注了妖力之後重新交還給王伯當,隨即急奔上前,高高躍起,身在半空,便已全力擊出妖華息爆。兩隻最為靠近的金烏在毫無防備之下,登時被妖浪卷成血霧,剩餘的四隻吃了一驚,齊齊振翅高飛,卻又被及時趕到的王伯當刷刷刷,連珠箭發,登時又射下一隻來。

而拜他們的突然襲擊所賜,本已接近潰敗的悠白、幽姬頓時壓力大減,長出一口氣,麵色蒼白的靠在崖壁上。而在她們身後,個子極小的元慶忽的擠出身來,歡喜呼道:“爹爹,我在這裏!”

石不語見狀大喜,急忙搶上前去,一把將他抱起,先行檢查傷勢,待到確定仍然活蹦亂跳之後,卻又怒從心頭出,翻過他的身子,重重拍了幾下屁股,憤憤道:“你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話了!這次回去,罰你一個月不準吃糖!”

話音未落,隻聽得空中聒噪聲此起彼伏,那隻三足金烏不知何時已追蹤而來,而在其周圍,更是聚集了不下百隻金烏。一聲長鳴過後,百餘隻金烏忽的齊齊張口,登時火浪洶湧而出,在半空中匯集成巨大的火龍,轟鳴著射向眾人所處的凹壁處。

石不語吃了一驚,卻是顧念身後的幾人,不能自行閃避,隻得硬著頭皮頂了上來,青藍雙翼列在其外,蛇藤遊走纏繞在內,構成雙層防禦體係。才剛剛布置停當,那火龍已疾射而至,重重撞在青藍雙翼之上……

一陣劇烈的震動後,十餘年來反複替主人抵擋著攻擊的雙翼,終於在這次的防禦中再也抵擋不住,猛然崩裂開來,徹底化為烏有。而餘力未曾全消的火龍也在微微一滯後,穿越而過,重重擊在蛇藤之上。

隻聽得“哇”的一聲,石不語終於抵禦不住,伴隨著滿口噴出的淤血,向後倒飛而出,重重撞在幽姬的身上,卻全虧她勉力支撐,堪堪扶住。

悠白見狀大怒,不待金烏再度攻擊,便已躍身而出,青光閃爍,體形又膨脹了數分,一聲長嘯中,妖華息爆噴湧而出。與往日的攻擊不同,這一次的妖浪卻沒有在噴射之後便即消失,而是爆發著耀眼的青光,形成了一條丈餘方圓的妖柱,在半空中反複掃蕩,足足維持了半柱香的工夫,饒是那些金烏如何強悍,也在這強硬的攻勢下暫時閃避開去,一時組織不起反擊來。

借了這難得的喘息機會,方才幾乎昏厥過去的石不語,方才悠悠醒轉過來,忙不迭的吹動玉笛,將小白與玄墨也召喚了出來。雖然因了身屬地獸的緣故,它們對上這些往來迅捷的飛禽並無任何優勢,但幾道岩刺與風火的連續噴射,倒也叫金烏不敢過分近逼,情勢好轉了不少……

然而,在愕然望見悠白的猛烈之勢後,石不語也立刻了解到,這種依靠本命妖丹的拚命打法,並不能夠維持多久。當下微微沉吟,目光過處,卻已望見遠處那道銀色水瀑,登時心頭一震,低呼道:“水克火!我們設法到那邊去……”

幾人略一思索,便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幽姬攙扶著他奔跑在前,王伯當抱起元慶緊隨在後,而悠白、小白、玄墨三獸則竭力噴吐著風火妖浪,在後抵擋著不斷迫近的金烏。

那金烏王卻也狡猾之極,眼見不能從後追擊得手,長鳴一聲,數十隻金烏當即加速上升,從旁側繞了過來,看其意圖,是打算形成三麵夾擊,將眾人一鍋端了。石不語雖然心中大罵,卻拿這些飛騰的對手毫無辦法,隻能運起所剩不多的妖力,勉強抵擋著火浪的侵襲與不斷下撲的爪攻。

又鬥得片刻,艱難的前行中,那瀑布已逐漸出現在不遠之處。金烏王意識到情勢不妙,猛然昂起長頸,尖銳的鳴叫起來。仿佛得到了旨意一般,十餘隻體型較大的金烏齊齊倒轉身子,將尾羽朝向逃亡中的眾人,氣浪翻滾中,便要重施故技。

石不語是吃過大虧的,心知這些羽毛形成的火焰短矛不斷力量奇大,並且在撞擊上人身後,還會引爆其中蘊涵的妖力,便仿佛炸藥似的,當下急忙推開幽姬的攙扶,厲聲喝道:“你們跑快些!我來抵……”

話音未落,他便覺得身子一滯,隨即被人一把抓起,高高向後拋去,飛行之中,卻見身旁的幽姬已長發飛揚,雙足在岩石上重重一撐,如同閃電般疾射而出,高速移動中,雙手在胸前結成法印,輕喝一聲,月光下的影子忽的化為千絲萬縷的細絲,向著四麵濺散開去。

那些細絲仿佛帶著靈性一般,剎那間已鑽入金烏群投射在地上的鳥影中。下一刻,仿佛被施展了時間靜止的魔法,隨著鳥影的停止,所有的金烏亦在空中停滯了身子,隻能無力的揮舞著翅膀,卻根本無法做出任何舉動來……

“哇!”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身子劇烈的顫抖的幽姬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那些金烏幾乎趁著這瞬間的機會掙脫而出,好在幽姬再度穩住了身形,再度支撐起消耗極大的影術來。然而,那種麵如死灰的神情與重新綻裂開來的傷口,充分說明了她已接近燈盡油枯的地步,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一旁的幾人都已瞧得呆了,王伯當當先反應過來,撒腿便往瀑布奔去,行至中途,左手一勾,已將倒在泥中的石不語抓起,拖行著衝向瀑布,悠白等獸緊隨其後,片刻間便已躍入瀑布前的水潭中。

到了此時,石不語也已反應過來,當先迎向那衝擊而下的瀑布,妖力苦苦支撐下,傾斜而下的流水被暫時阻擋在外,忍受著那種巨大的妖力,石不語大喝一聲,將妖丹化為銀錘,重重擊向麵前的岩石。

小白與主人心意相通,亦在同一時間躍至,利爪猛然擊出,堅硬的岩壁登時在其土係神獸的天賦麵前瓦解開來。元慶與悠白、玄墨怔了一怔,當即也上前相助,幾人合力之下,那岩壁上的石塊如同豆腐一般滾滾落下,不消片刻,便已現出一個勉強容身的洞穴來。

“進去!”石不語心頭一喜,低聲喝道,王伯當不假思索,當即抱起元慶當先鑽了進去,悠白等獸緊隨其後,緊接著,石不語忽的泄去妖力,猛然躍入其中。那水流沒了阻礙,登時是傾斜而下,重新形成了瀑布,將眾人隔絕在其中。

“喵喵的!虧我突然想起了水濂洞……”安全暫時得到了保證,石不語雙腿一軟,險些便倒了下去。

隻是此時,那瀑布外忽的傳來聒噪之聲,顯然已有幾隻金烏擺脫了影術的束縛,隨後,隻聽得一片轟鳴,中間還夾雜著幽姬的悲鳴。

“該、該死!”石不語神色大變,便欲跳出身去。卻被王伯當一把扯住,急呼道:“老不語,不可鹵莽,你現下出去,隻是送死罷了!”

石不語須發俱張,妖力輕運,將他震了開來,一麵狂奔而出,一麵厲聲喝道:“大丈夫光明磊落,若讓一個女子替我犧牲,便是活著也沒意思!”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已猛然躍出瀑布,不待睜開水氣朦朧的雙眼,便是一道妖力送出,如同瘋虎般衝殺上去,手中鐮刀舞做青龍一般,刀氣所過之處,幾隻正向著幽姬猛然下撲的金烏,頓時身首異處,血濺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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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想死不容易

被這種同歸於盡的氣勢所震懾,本已直撲而下的數隻金烏,在見識到同伴的下場之後,不覺猶豫了片刻,倒讓石不語乘機揮舞著巨鐮,奔至幽姬身旁。

後者因了強行耗盡妖力的緣故,早已癱軟在地,加之方才被幾隻脫身的金烏一擊命中,此時已是半個身子血肉模糊,便連一連清冷而明瑩的眼眸,也漸漸失去應有的生氣……

“還能動麼?”見得此景,石不語心頭酸楚,左手持著巨鐮,右手將她輕輕抱起,攬在胸前,雙目直視著烏群,一步一步的倒退。

幽姬癱軟的靠在他的肩頭,虛弱的喘息道:“師尊,我有負所托,你不必管我,想法躲進瀑……”

石不語望了她一眼,忽的重重淬道:“呸!你以為這是狗血言情劇麼?無論如何,也沒有丟下女人逃跑的理由,更何況,又是位大美女……”

這最後一句話,恐怕才是重點中的重點,但幽姬在聽耳中,卻沒有取笑的意思,反而於朦朧的眼神中,顯露出一絲感動來。被她如此望來,石不語不免有些尷尬,輕咳道:“這個,你這麼望著我的話,很容易讓人獸性大發,導致某種……”

話音未落,空中的金烏王已忍受不住這種戲劇的演出,低鳴兩聲,盤旋在它左右的十餘隻金烏齊齊撲將下來,風聲未到,火光便已洶湧而至。

好在石不語已然有了心理準備,當下全力擲出巨鐮,隨即抱起幽姬就地一滾,向著瀑布的所在滾去。那巨鐮在空中飛行片刻,忽的散化為數顆謠丹,帶起各色光芒,擊向烏群。幾隻金烏顯然未曾見過如此詭異的攻擊,身形微微一滯,已被兩人逃出數丈開外。

“收!”一擊得手,石不語一麵收回妖丹,一麵抱起幽姬,朝著瀑布狂奔而去,口中呼道:“喵喵的!傻鳥終歸是鳥……”

這句話,伴隨著從天而降的數道陰影,被扼殺在了喉嚨之中。不知何時,金烏王已率著幾隻部屬從高空疾衝而下,擋在了去路上,而在其四麵,逐漸聚攏的金烏亦是層層包圍上來,不住聒噪的低鳴著,發出刺耳的聲響。

“好吧,我收回我的話……”石不語無奈的歎了口氣,晃動著身軀,徹底化為獸形,左掌虛握,泛著黃光的巨盾逐漸清晰起來,布滿蛇藤的盾麵周圍,是妖力凝結而成的利刃,其上更輕泛著象征劇毒的藍光。相信即使是銅牆鐵壁般的生物,也不願意在戰鬥中,被這東西輕輕碰上一下……

察覺到了對方的死戰決心與那巨盾的不祥,勝券在握的金烏王並沒有即刻發動攻擊,而是謹慎的招呼著部屬,將四麵的方向盡數封堵起來。隨後,兩隻陪伴在其左右的金烏,猛然撲將下來,發動了試探性的攻擊……

“兩隻而已嗎?”石不語低喝一聲,不待對方靠近,便已展翼躍起,巨盾托在身前,毫無逼讓的迎上了灼熱火柱,略一僵持後,便即壓倒性的逆推回去。

那兩隻金烏猝不及防之下,反被自己的火焰籠罩其中,正欲脫身,巨大的盾牌卻已微微橫過,帶著藍光斬將下去,血光過處,一隻烏翼已被生生割裂開來,而失去平衡的金烏,在落地之前,便已被盾上的毒液侵入體中,停止了呼吸。

金烏王見狀大怒,長鳴一聲,十餘隻金烏再度越陣,徐徐盤旋著,漸漸逼近,烏嘴一張一合,不時噴射出一絲火苗,看起來,是放棄了肉搏的念頭,而打算代以遠攻。

“師尊,放下我吧……”依偎在石不語胸前的幽姬,幽幽歎道,“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死……”

“你說的沒錯!”石不語的手臂又緊了一緊,低頭望了她一眼,沉聲道,“所以,我死,你活!”

話音未落,不待幽姬理解這回答中的暗示,十餘隻金烏已確定了方向,同時噴射出火柱來。石不語大笑一聲,蝠翼再振,仗著身軀的獸化強度,堪堪避過火浪,隨即生生撞開密集的烏群,直衝雲霄而去。

半身方才脫困而出,他已抬手將幽姬扔在巨盾中央,雙臂猛然發力,全力將其拋射出去。呼嘯聲中,巨大的盾牌盤旋飛舞,帶著無法抵禦的威勢擊向瀑布,驟然撞入水麵,方才猛然停滯。早已在洞內觀望的玄墨當即一躍而出,不消吩咐便已叼起幽姬,隨即搶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重又鑽回臨時的避難所中。

一片愕然的寂靜中,下半身已被烏群死死纏住的石不語,忽的露出一絲愉快的笑意,淡然道:“傻鳥,就是傻鳥,連這樣的計謀也……”

這一次的嘲笑,同樣沒有能夠說完。接連吃了幾次悶虧的金烏王,似乎再也沒有糾纏與試探的興趣,長嘯一聲,揮舞著燃燒著火焰的巨大羽翼,猛然撲將下來。

“來得正好!”石不語低吼一聲,殘餘的妖力噴薄而出,將嘶咬著下半身的烏群震開數尺,下一刻,他毫無避讓的迎將上去,衝入噴湧而至的火海中,任由一根又一根的火矛在身軀上不斷的爆炸轟鳴,卻始終沒有減緩前行的速度。

剎那間,金烏王的猙獰頭顱已如此清晰可見,在其噴射出火浪之前,幾乎控製不住飛行方向的男子,忽的暴喝一聲,身形急轉,陡然躍上了烏背,獸爪重重揮出,死死勒住鳥頸,整個身子都緊緊貼在上麵……

片刻的愕然後,意識到不妙的三足金烏開始猛烈的晃動著身形,不斷變化著飛行姿勢,試圖將背上的敵人甩開。呼嘯的風聲中,石不語將所有的妖力盡數逼在手臂之中,用盡所有的力氣,瘋狂的勒著鳥頸,甚至開始傳出輕微的卡嚓聲……

感覺到呼吸的艱難,金烏王情急之下,將龐大的身軀撞向兩側的崖壁,甚至在石壁上摩擦滑行,濺出一連串的火星來。即便如此,苦苦忍受著背後劇痛的男子,仍然沒有鬆手的念頭,他唯一的意識,便是掐住同樣麵臨死亡威脅的巨禽,然後等待著良機的出現……

“就是現在!”在金烏王盤旋著,飛騰於瀑布之上,打算再度返回來上一次撞擊時,石不語忽然鬆開了雙手,如同岩石一般,重重的墜入了水中。

背上陡然一輕的金烏王,顧不得慶祝死裏逃生,便在怒火的作用下,猛烈的衝擊下來,試圖將那落入水中的強敵撕成碎片。呼嘯的風聲中,幾根尾羽形成的短矛已脫身而出,帶著熊熊火光,疾射向那翻騰的水麵……

轟然巨響中,巨浪排天而起,巨大的白猿帶著飛騰的水浪陡然現形,即使這瀑布下的小潭並沒有多少的積水在其中,但伴著小濟遇水化形的威勢,濺射而出的水霧,仍然讓天生懼怕水的金烏驚懼止步,隨即高飛騰空。

“喵喵的!揍它!”等候了多時,終於用上這必殺技的石不語,靠坐在小濟的肩頭,低聲喝道。本來很有氣勢的一句呼喝,卻因了妖力的損耗殆盡,而變得仿佛呻吟一般,極其軟弱不堪。

不過,收到命令的白猿,已然怒吼一聲,高高躍起,帶著澎湃的水浪,探爪擊出。金烏王吃得一驚,再度高飛數丈,長鳴一聲,烏群齊齊而至,同時噴射出烈焰,打定了水火相克的念頭。

然而,眼見火龍噴射而至,急速下落的白猿忽的左足重重一撐,身軀猛轉,朝著瀑布的方向疾躍而去。身在半空中,它的體形已不斷縮小,剎那間,便已鑽入那臨時鑿出的洞穴,反轉身子,堪堪擋住洞口。

而見得它的到來,焦慮了半日的王伯當與元慶,急忙一起搶上前來,七手八腳的將石不語從小濟的肩膀上解救下來,隨後便是簡單的一通治療。

“傻鳥,就是傻鳥,即使再強悍,也還是中了……咳!咳!”這一次的蔑視之語,同樣沒有機會說完。劇烈咳嗽著的男子,信手擦去嘴邊不斷溢出的鮮血,徑直倒在粗糙的地麵上,在他的身下,皮肉已幾乎被磨去了大半,**的骨頭甚至直接與岩石做了親密的接觸……

幽幽的歎息,在他的耳邊響起,同樣動彈不得的幽姬,微微側過頭來,用複雜難言的眼光,靜靜的望來,過了半晌,方才黯然歎道:“其實不必如此的,是我連累了你……”

“說什麼傻話!即使要死,我也要死在美女的裙下,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倒下!”石不語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咧嘴喝道:“老王,拜托你溫柔一點好嗎?你想乘機弄死我麼?”

王伯當低聲嘟囔著,放輕了動作。而一旁的幽姬,卻輕歎一聲,閉上了眼眸,過得半晌,卻又重新睜開了明眸,凝視著對方道:“為什麼要救我?要知道,你幾乎死在它們手中……”

石不語微微一怔,陷入了沉默中,許久之後,他忽的露出一絲笑意,勉強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我喜歡;第二,我願意;第三,你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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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援軍

洞內交談的同時,洞外的烏群也沒有閑著,險些被活活掐死的三足金烏,在驚魂初定之後,便指揮著部屬向著洞穴的位置猛烈轟擊起來。

隻是,原本猛烈的火浪,在撞上奔流不息的瀑布之後,威力便抵消了大半,即使有殘餘的火焰能夠射入洞內,也在悠白等獸的合力抵擋下,被輕而易舉的化解。

眼見如此,在數次徒勞無功之後,金烏王無奈的停止了遠程攻擊,轉而率領著烏群,分成幾撥衝入瀑布之中,試圖借著車輪戰的方式,一舉突破防線,轉入近戰。

然而,養精蓄銳多時的小濟,早已在石不語的囑咐下,以身軀堵住了狹小的入口。本就擅長近戰的巨猿,在麵對著從正麵不斷攻來的對手時,可謂得心應手,毫不費力。一隻金烏往往在衝過瀑布之後,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睛,便被小濟一掌拍中,登時墜落水中。

如此一來,折騰了半晌之後,怒氣衝衝的金烏王,隻得打消以多欺少的念頭,低鳴一聲,將烏群盡數召喚回去。一時之間,這互鬥了大半夜的對手,便隔著一條銀瀑,陷入了對峙之中,隻有傾瀉不止的流水,仍無倦意的隆隆做聲……

“她的額頭好燙……”石不語溫柔的扶起幽姬,讓她輕輕靠在自己的胸前。昏迷中的女子麵色緋紅,額頭的溫度,足以烹飪出一份荷包蛋來。

“重傷之下,發燒是難免的。”王伯當靠坐在岩壁下,盡量保持著平靜的語調,“我身邊沒有帶著多少藥物,隻能靠她自己了!”

石不語歎了口氣,微弱的光線中,一向清冷的幽姬,此時卻因了蒼白失血的玉頰,而顯現出別樣的柔弱來。或許是感受了身旁的溫暖,她輕輕呢喃了幾聲,又將身子往男子的懷中縮了一縮,蜷曲得如同熟睡的小獸。

“我已經讓單二通知安陽了,或許再過一陣,便會有援軍抵達……”感覺到心弦的觸動,石不語有些恐慌的轉移了話題,沉吟道,“這些金烏也害得我們夠了,若是我沒有猜錯,想必幕後的始作俑者,便是術、陣二宗。”

王伯當怔了一怔,抱著懷中的長弓,遲疑道:“這樣,算不算違背了規則?”

石不語搖頭道:“既然他們敢這麼做,便不算,就好象前次的狼魈一般。看起來,我們也要多征集些妖靈在軍中,也好應付這些……”

話音未落,劇烈的爆炸聲忽的傳來,隨即地麵也猛然震動起來。王伯當吃了一驚,跳起身來,猛然朝洞口奔去,卻見瀑布之中,不時夾雜著一些石塊泥土衝下,而沉靜了許久的金烏群,也開始重新**起來。

“你說什麼?”從他口中得知了洞外的場景,石不語沉吟片刻,忽的麵色大變,悚然呼道,“崖頂!”

是的,沒有錯,金烏群在久攻不克的局麵下,已然改變了策略,轉而攻擊起頂端的山崖來。隻要能夠暫時阻礙瀑布的傾斜,或者改變瀑布的流向,那麼失去了天然防禦的石洞將會徹底暴露出來,而躲藏於其中的一幹人,不消說,自然是成了窮途末路的獵物……

想到此處,石不語哪裏還肯坐以待斃,強撐著傷痕累累的身子起立,左手喚出巨鐮,便要招呼著小濟衝殺出去。王伯當見他站也站不穩,哪裏肯讓他去送死,緊緊扯住道:“老不語,那群賊鳥正是打算逼我們出去,你切莫中計!”

石不語重傷之下,被他一把抱住,哪裏掙脫得開來,口中苦笑道:“喵喵的!反正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我想法將它們引開,你們乘機……”

話音未落,一塊巨石已猛然砸將下來,頓時把狹小的洞口堵塞了大半,正在糾纏的兩人同時一滯,麵色齊齊變得如同死灰一般。眼見碎石不斷的下落,而瀑布的流量也越來越小,已石不語終於放棄了掙紮,歎息道:“罷了,眼下便想出去也沒可能了!老實說,我可不喜歡這種土葬的方式……”

王伯當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忽的輕輕“咦”了一聲,側首道:“老不語,你有聽見聲音嗎?似乎有……”

不待他做出判斷,金烏群中再度響起了雜亂的聒噪聲,隻是與之前的不同,這一次的鳴叫中卻帶上了一絲驚惶與恐懼。剎那間,無數羽翼拍打的聲音由遠至近,緊接而至的,是猛烈的撞擊聲與搏鬥聲響,仿佛金烏群正遭到突然的襲擊……

“難道是……”石不語心頭一喜,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還未說完整句,便見一隻金烏從瀑布外撞將進來,堪堪與巨石做了個親密接觸,一命嗚呼,而從其身上的傷勢來看,顯然在撞上巨石之前,便已受了極大的創傷。

眼見如此,幾人哪裏還有懷疑,王伯當急忙扯開小濟,借著巨石間的縫隙,向外高聲呼救。反複的呼喊中,卻聽得外麵的打鬥聲漸漸減弱,而金烏群的聒噪聲也徐徐弱了下去,可以想見戰局的走向。隻是即便如此,期待中的援兵,卻始終沒有出現……

就在幾人開始產生懷疑的剎那,幾道妖力忽的齊齊撞上了巨石,將其銷去了近半。煙塵與水花的混雜飛濺中,清麗的身影忽的在洞口現身,隨後在望見石不語的瞬間,歡喜的驚呼一聲,猛然撲了上來。

“痛!痛啊!”被這人影驟然撲倒在地,石不語隱隱中隻覺得骨頭又斷了幾根,連忙掙紮著呼道,“荷兒,我的保險單上,寫的不是你的名字啊……”

清荷微微一怔,忽的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不住啜泣起來,才哭得幾聲,她手指無意間觸及到粘稠的鮮血,登時又是一聲驚呼,駭然道:“爹爹,你受傷了麼?”

石不語見她雙目晶瑩,不敢實說,強自笑道:“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與那群傻鳥鬥了一會,被啄中幾口罷了!”

這種勉強的解釋,自然隱瞞不過清荷的眼光,當下二話不說,急忙將他攙扶起來,躍出洞去。瀑布之外,四下散落著十餘隻金烏的屍身,而在其周圍的空地上,或盤旋或立於原地的,則是從天照島趕來的禽妖,數量將近百餘,也難怪金烏群會在片刻內便抵敵不住,宣告潰敗了。

而見得被撕成碎片的這些烏屍,本應為強敵斃命而興奮的石不語,卻絲毫沒有快意的感覺,相反,倒隱約生出一絲憐憫與惋惜來。事實上,這些生活於穆昆山脈中的異獸,原本可以愜意自在的度日,卻因了宗門的介入,被強行充當了人間戰事的犧牲品,比起在它們爪下受了重創的自己來,這些失去自由的生物,不是更可憐麼?

惋惜之間,清荷已遣人留下焚化這些屍體,自己則召來來幾隻體型較大的禽妖,命它們化出原形,搭載著一幹傷員返回濱海,而跟著主人狐假虎威慣了的孔雀鹿角,也因為飛行平穩的緣故,被迫充當了幽姬的坐騎。

路途之中,石不語一麵接受著簡單的治療,一麵問起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才得知,那日單知雄派遣人往密雲山麓報訊時,恰恰遇上率領了部屬從天照歸來,中途繞行至密雲巡查的清荷。

在得知義父可能身陷重圍的消息後,亂了分寸的少女,不待返回安陽,便率領了百餘隻禽妖,急速飛行來救,卻也因了如此,堪堪救下了被困的眾人。事實上,若是她再晚來一步,恐怕石不語等人便要淪落為鳥糧,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至於那些金烏,據清荷所說,也並沒有遭受到如何毀滅性的打擊。在突然遭受到禽妖的襲擊後,金烏群很快便在金烏王的指揮下,結陣進行抵禦,隨即聰明的選擇了撤退。這就意味著,它們仍然有足夠的力量再度攻擊濱海。

想到這一點,石不語不覺皺起了眉頭,心中深以為慮。嚴格來說,金烏的實力,並沒有超過之前的狼魈多少,但其特殊的飛禽身份,卻決定了它們可以自由靈活的執行戰術,隨時對濱海進行打擊。而那種恐怖的飛行速度,更是眾多禽妖望塵莫及的,事實上,即便清荷帶來的部署再多上幾倍,也不能保證在濱海構成麵麵俱到的防禦,一旦被它們侵入的話……

片刻之間,即使以他缺乏戰術修養的頭腦,也已設計出了六七種戰術,例如,以小隊的金烏群襲擊運輸糧食的軍隊,又或者,運輸奇兵潛入北固關後,突然放火夾攻。雖然,這些戰術並不能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其侵蝕的危害性,卻是足以預見的……

“看起來,要想個辦法解決了它們……”靠坐在禽背上的男子,在徐徐升起的旭日中,如此喃喃道,下一刻,他的視線突然轉向了……

“阿嚏!”辛苦背負著幽姬飛行的鹿角,忽的打了個寒噤,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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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布陣

一場本應成功的伏擊戰,在種種意外因素的幹涉下,便如此草草收尾,倒令損失慘重的雙方,都頗有些不甘與遺憾。實際上,唯一從這場戰事中獲益的,便是那位最早被作為陷阱使用的信陽王張遠圖。

在得知濱海援軍正逐步逼近信陽的消息後,本就敷衍了事的張衍軍,在隨意攻擊一番後,便提早撤離歸去。另一麵,擔心敵軍去而複返的單知雄,則在請示濱海之後,暫時統領著兩萬人馬駐紮於信陽外圍,暫時充當起看門犬來。這樣的結果,自然讓張遠圖心中大喜,安全感大增的他,當日甚至多吃了兩斤幹飯,連夜間的呼嚕聲都大了幾倍……

而相對於他的滿足與喜悅,此時的蘇陽聯軍營寨,卻正陷於低沉與無奈的氣氛之中。營寨旁側的一塊山麓平地上,六七十隻金烏正停留在此處,收翅垂首,任由幾位宗士與士卒為它們治療傷勢,間或發出一聲哀鳴。

“情況如何了?”在注視著麵前的場景半晌之後,琨羅宗主微微側首,向最為寵愛的弟子陳陽子問道。

陳陽子約莫三十餘歲,相貌倒也普通,智略卻頗有長處,據謠言所傳,他乃是琨羅早年遺留在人間的子嗣後代。此時,聽得師尊詢問,這位一向負責管理金烏的陣宗門人,當即躬身應道:“師尊,隻是些小傷,並無大礙……”

聽他如此說道,琨羅的鐵青神色倒略有緩解。而立在一旁的沈達亦是長舒一口氣,輕聲歎息道:“幸好如此!否則,孤家真不知應當如何與張王兄交代!”

聞得此言,琨羅本已緩和的神色,登時又凝重起來,黯然道:“這還算好麼?以陣法駕馭這八十隻金烏,費了我宗足足六年的工夫。如今不過一戰,便死了十二隻……”

沈達聞言,尷尬不能接口,倒是陳陽子仗著受寵,勸解道:“師尊,這一戰,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我們摸清了濱海的實力。看起來,妖族經得十餘年來的休養生息,實力增長得頗快,遠遠出乎於我們的意料之外。”

琨羅望了他一眼,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聽你的語氣,可是有了什麼對付妖族的主意不成?”

陳陽子躊躇片刻,應道:“也不是什麼良方,隻是弟子以為,眼下妖族出動了禽妖,金烏已喪失了極大的空中優勢。因此,要扳回局麵,就要盡快提升金烏實力,使其能夠以小群分散出擊,令濱海四顧不暇,無從招架。”

這番話說得,倒也條理分明,頗有見的,沈達聽罷,當即衷心稱讚道:“妙極!妙極!陳陽宗長這番論斷,正合我兵家的策略,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聽得他如此誇獎,琨羅自然麵上有光,又添了幾分微笑道:“千歲過譽了,不過是頑劣小兒的雜見罷了!不過,陳陽,你既然已談到此處,便再說說看,究竟應當如何提升金烏的實力?”

陳陽子應了一聲,遲疑道:“師尊,本宗不是有副陣法,名為‘洗髓’麼?布置於人身之上,便能夠逼出潛能,迅速提升實力……”

琨羅沉吟片刻,微微皺眉道:“確有此陣!不過,這陣法強行逼發潛能,未免有些陰毒,使用者雖然能夠提升一倍甚至幾倍的實力,但壽命卻往往大為縮短。當年那位創陣的師祖,便因為將此陣施展於己身上,竟未活過四十歲!”

陳陽子淡淡一笑,應道:“師尊放心,弟子絕不敢將此陣用於他人身上!不過,若是用在金烏……”

琨羅聞言一怔,半晌無語,過得片刻,方才沉吟道:“獸類的性命,倒也不需值得憐憫!不過,你有幾分把握能夠成功?”

陳陽子聽他有應允的意思,當即跪下身來,低頭稟道:“師尊恕罪,弟子膽大妄為,幾月前偷偷在一隻金烏身上實驗了‘洗髓’陣,卻是僥幸成功了……”

琨羅微微愕然,隨即將他扶起身來道,搖頭歎道:“你這小子,便是如此不守規矩,罷了,這次便饒了你……恩,那隻金烏現在何處,我怎未曾看到?”

他這話,看似怪罪,其實並無半分怒意,可見對這弟子的寵愛。陳陽子自然也早有預料,聽他詢問,便即指著金烏群,微笑道:“師尊,難道你不覺得,那隻金烏的突然進化,有些奇怪麼?”

琨羅順著他的指向望去,目光正落在三足金烏身上,沉默半晌,忽的朗聲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說這普普通通的金烏,怎的在幾月前突然進化為三足金烏,原來是你搞的鬼!”

原來,這金烏群中,本來是沒有三足金烏存在的,隻是數月前,那陳陽子冒險將‘洗髓’陣用在一隻金烏身上,令其實力一日千裏的增長,更於十餘日後進化為三足金烏。而陣宗諸人,並不知曉內情,反而以為自己的運氣頗好,恰恰捕捉到一隻正要進化的金烏。

此時,見得琨羅神色歡喜,陳陽子當即又繼續道:“弟子以為,不如趁著這幾日的工夫,將‘洗髓’陣盡數布置在金烏身上,若是能夠培養出大量的三足金烏來,甚至隻有一半,其實力也足以應付濱海的禽妖了!”

聞得此言,琨羅與沈達自然沒有不應之理。當下思索了片刻,琨羅便再度道:“話雖如此,我卻始終有些不放心。陳陽,你現下便親自實驗一隻如何?”

陳陽子微微愕然,旋即毫無難色的領命,躍入場中。他身邊本來就還留著一些前次施法所剩的質材,當下取出那塊控製金烏的玉牌,召喚一隻受傷較輕的金烏過來,隨即在其背脊上仔細布置出陣法。

片刻之後,隨著微型陣法的徐徐發動,那金烏忽的猛烈顫抖起來,匍匐滾倒在地,不住發出哀鳴聲,其狀極為淒慘。陳陽子絲毫不為所動,依舊運足元力,催動著陣法的運行,隻是全神貫注下,他對禦烏靈牌的掌控,卻不免弱了許多,更是忽略了身後兩道充滿憤怒的目光。

那金烏王自被布置了“洗髓”陣後,神智大增,但也因此記住了當時承受陣法煎熬時的那種痛苦,隱隱中,早已對陳陽子生出了無窮恨意。此時,見得他又再度摧殘族民,聯想起起平日裏烏群所受的許多非人待遇,不免恨從心頭起。此時覺察靈牌的束縛逐漸弱化,它暗中運起妖力掙脫,竟真得了暫時的自由,當即長嘯一聲,展翼猛然撲上前去,張口便是一道火浪……

“孽畜敢爾!”眼見毫無提備的陳陽子便要喪生,卻虧了琨羅宗主一直觀望著場中局勢,此時及時出手,後發而先至,青光杵一閃而過,將金烏王擊出數丈開外,掙紮不起。

陳陽子此時也已反應過來,驚魂未定的怔然半晌,忽的躍至那金烏王麵前,重重擊了七八下,隨即又舉起那玉牌,照著烏首不住敲彈。音波過處,金烏王如同遭受了重捶一般,渾身劇震,羽毛根根落下,哀鳴聲中,嘴角也不住溢出鮮血來,但一對眼眸,卻仍然死死的盯著對方,充滿了滔天怒意。

見得如此,陳陽子更是無法抑製憤怒,恨不得即刻便誅殺了這無法無天的異獸,卻是琨羅念在金烏得來不易,輕喝阻止,轉而去觀望起那隻正處於陣法運行之下的實驗體來。

耐心等待片刻,那隻金烏終於停止了哀鳴,徐徐立起身來。此時的它,體形已比之前膨脹了幾分,周身上下,更帶著因了妖力外泄所形成的火焰,過了許久,方才漸漸消失,內斂於體中。

陳陽子持著玉牌,驅使著它攻擊了遠處的山石,威力果然比先前大了幾分,而這,尚且是“洗髓”陣剛剛發動之後的效果。若是再給其十餘日的靜養時間,想必第二隻金烏王便會出現。

一念至此,琨羅自然心頭大悅,拍著陳陽子的肩膀道:“陳陽,此事你做的極妙!這布置陣法一事,便交於你負責,若是缺少人手與質材,盡管來尋為師。”

陳陽微微一笑,躬身道:“弟子遵命,定當竭力布陣,還望師尊與沈千歲耐心等待上十餘日。”

沈達聞言,自然毫無異議,當下便替張衍應允了下來,隨即又不住稱讚起陳陽子來,隱隱之中,倒不覺憶起了剛剛逝世的沈通,眼眶不覺微紅,暗自歎道:“若是通兒未死,恐怕也……石不語那廝,孤家便是舍了這江山,也要與他死戰到底,不死不休!”

他如此感傷,一時間心境蕭索,告辭而去。琨羅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頭亦是感慨,轉頭望向麵前神色自得的陳陽生,不覺也憶起自己那早已去世的子嗣……

愛屋及烏之下,他不由得輕輕歎道:“……陽兒,你智略出眾,我亦很是欣慰,不過,為人行事,不可太盡,譬如這群金烏,若是一味以強硬的手段壓服,隻怕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聽他道出親切的“陽兒”二字,陳陽子亦是心頭觸動,知道這位實際上的爺爺也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當下微微垂首,沉聲道:“弟……陽兒知道了,定會多加留意……”

兩人交談間,卻未曾留意到,那昏迷中的金烏王已再度蘇醒過來。輕鳴聲中,一幹金烏盡數低下了頭去,藏於陰影中的六七十對眼眸,正不約而同的散發出赤光,那其中蘊藏的,是無法抑製的怒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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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應對

雖說已是深秋時節,但北固關中的一處小院內,卻因了蘭蓉召喚植物的特殊天賦,而依舊繁花似錦、綠樹成蔭。而從銀瀑穀中呻吟著歸來的石不語,便暫時由諸女陪同著,居住在此地療養,也算是於紛亂的戰事中偷得幾日的清閑。

不過,對於習慣了活蹦亂跳的那位男子來說,要求其乖乖的倒在病榻上接受旁人的服侍,實在是件極為痛苦的事。事實上,當日的一役中,他雖然受傷頗重,但大多隻是外傷,經得漪靈幾日來的連續治療,便已好了大半。隻可惜諸女無論如何也不肯放他外出,隻得暫時縮在這小小的院落內再發上幾天呆。

當然,發呆歸發呆,石不語也不忘在每日難得的放風時間內,去看望看望那位受了極重內傷,終日臥在病榻上的女弟子與兼職侍衛。說來也是有趣,在天照島上生活了幾十年的的幽姬,顯然從未接觸過中醫的治療方法。因此,在麵對著特殊熬製的草藥時,她竟然一反常態的露出了恐懼之色,而歸根究底起來,便是兩個字:“怕苦!”

眼見如此,上輩子因為身子虛弱而時常喝藥的石不語,便拿出以往的經驗,臨時充當起哄勸其喝藥的角色來。譬如這日入夜時分,他便拿了一塊蜜糖,坐在幽姬的榻邊,露出人畜無害的表情,嘻嘻笑道:“幽姬乖,隻要你喝了這碗藥……喵喵的,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說,今天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如此折騰了半日,可憐的幽姬終於在某人“誰說強扭的瓜不甜,咱家偏要扭個吃吃看”的囂張言語中,雙目含淚的將一碗苦藥都灌了進去,剎那間,倒仿佛又被金烏群**了數次一般,麵色蒼白、眉頭緊皺的輕咳不止。

“有這麼難喝嗎?“石不語微微嚐了一口,輕聲嘟囔道,下一刻,在望見對方的嘴角還殘餘著一絲藥痕時,他便隨意的伸出手來,替她輕輕擦去。

隻是,被這男子的手指輕輕觸碰之下,已然化為夜間形態的幽姬,卻微微的避讓了開去,白玉般的柔頰上,也露出一絲嫣紅來。石不語看得一怔,旋即也覺著不妥,連忙輕咳著站起身來,但那方才一觸之間的滑膩與香潤,卻仍然留在指尖上,叫人心中微微蕩漾。

正有些尷尬與曖昧,卻忽聽得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便聽得徐世績的聲音響起道:“二哥,我進來,不礙事吧!”

此言一出,石不語自然越發麵紅耳赤,當即扯開房門,將那出言調笑的三弟一把扯將進來,惡狠狠的喝道:“有話便說,有屁便放!”

徐世績打了個寒噤,急忙做出滿麵肅然的模樣,正色道:“二哥,你的猜測,果然對了!那些金烏,從昨日夜間起,開始襲擊濱海各處,焚毀了三座糧倉。”

石不語微微鬆手,放開他的衣襟,皺眉道:“同時襲擊三處?蘇陽聯軍的胃口倒是不錯……恩,老三,我們的損失大麼?”

“並不是很大,我們事先也已做了大量準備!”徐世績輕輕搖頭,頓了頓,又遲疑道,“不過,那些金烏,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我們派出巡邏的一隊禽妖險些全軍覆沒!”

“什、什麼!”聞得此言,石不語倒是吃了一驚,急忙追問道,“所謂的一隊禽妖,究竟是多少?”

徐世績再度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荷兒此時正在照看受傷的妖靈……二哥,你要做什麼?”

話音未落,石不語已一把將他扯起,匆匆向外行去,口中應道:“我們去荷兒那裏看看,或許有什麼收獲也不一定。

“恩?二哥,你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勤……”徐世績微微愕然間,已被強行拉著,離開了房間。事實上,如果再停留片刻的話,他便會很容易的發覺,所謂突然爆發的“勤勞”,實際上,恐怕隻是為了躲避榻上那位女子似笑非笑、脈脈含羞的神情……

片刻後,在議事堂上,石不語從女兒的口中,得到了更為驚愕的消息。那些來襲的金烏中,竟然包括了七隻三足金烏,也難怪五十餘名負責巡邏的禽妖會如此慘敗了。更為詫異的是,便連那些普通的金烏,也在實力上有了很強的增長,幾乎可以一對一的應戰禽妖……

聽得這番敘述,石不語與隨同而來的凝寒,皆是神色驚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來。要知道,任何獸群中,都隻能存在唯一的領袖,金烏群自然也不例外,若是同時存在兩個首領,那麼毫無疑問,等待它們的便將是一場生死搏鬥,直到最後的勝利者出現。

而如今襲擊濱海的金烏群中,竟然存在著七隻三足金烏而猶然相安無事,這又如何叫人能不驚疑連連?更何況,在那日銀瀑穀中,率領著整個烏群的,明明隻有一隻金烏王,何時何地又冒出了六隻來……

“沒道理的,如果有這麼強悍的能力,當日為何隻放出一隻金烏王來?”聯想到那時的情景,石不語自然便有了論斷,“可以想見,這些三足金烏,是在這十餘日中產生的!”

那麼,推斷到了此處,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卻又產生了新的疑惑,究竟是何種方法,能夠在短短的時日中,培養出六隻金烏王來?

沉吟片刻,眾人麵麵相覷,皆是沒有答案,見得如此,石不語幹脆長笑一聲,輕敲著手中羽扇道:“想不通的話,幹脆就不想了!倒下眼下,應當如何應付這些增強版的金烏?“

徐世績微微頜首,附和道:“二哥說的極是,這些金烏來去如風,著實麻煩。若是有機會,我們還是要設法將它們集中在一處,徹底剿滅!”

程行烈坐在上首,已經瞌睡了半日,聞得此言,卻忽的睜開牛眼,甕聲甕氣道:“老三,你說的輕巧,將它們聚在一處?你當那是家裏養的母雞?恩,說到這個,不知道金烏的味道與雞肉相比的話……”

“閉嘴!”眼見他又有逐漸扯遠的趨勢,六七聲呼喝同時響起。石不語也是不失時機的表達了鄙夷之情,隨即眯著眼睛,摩挲著下巴道:“說起來,要讓金烏設法聚集在一處的話,或許也不是很難!隻不過,那之後要如何剿滅呢?這些家夥極其狡猾,一見風頭不對便會飛遁,速度又快得……”

“師侄,這又有何難!”話音未落,便聽得堂外一聲輕笑,幾道身影於呼嘯聲中,紛紛降落下來,卻正是音、文、心、念幾宗的宗主親自到來。

眾人吃了一驚,隨即在反應過來之後,齊齊迎將上去,將他們請入堂中。那先前道出“這有何難”的翰墨先生,一麵領著嘉音、葉翟幾人入內,一麵微笑道:“聽聞術、宗二宗齊來為蘇陽助陣,我也未能免俗,也隻好往濱海走上一遭了。”

聽他話中的意思,這幾個宗門顯然是要全力扶持濱海,與術、陣二宗抗衡。眾人聽在耳中,自然歡喜無限,當下寒暄過後,便分別依著順序坐成兩列,談論起這些時日來的戰場局勢來。

而那位翰墨先生,似乎也沒有吊人胃口的意思,在隨即交談了幾句後,便即向著眾人,微笑道:“術、陣二宗此次下了大本錢,連那金烏都送了六、七十隻出來。我等此次前來,也是打算一睹這隻奇兵的風采!”

石不語知他說得文雅,實際上卻是打算讓術、陣二宗大大的破上一次財,當下拱手笑道:“師叔可有什麼主意?我等正為此苦惱不已!”

濱海與西原,關係極其密切,因此背後的幾個宗門之間,也是越發的親密起來。因此,聽得石不語這家常般的話語,翰墨先生倒也不以為異,同樣用著調笑的語氣,輕輕點著嘉音,笑道:“師侄,你可知道,說到捕鳥捉禽,這天下宗門,當屬音宗第一!”

原來,這音宗的山門,正在中原西南處的乾羅山上。這乾羅山,自古以來便是鳥雀聚集之地,猛禽惡鷲也不知棲息了多少。音宗自從在此建立宗門之後,也時常受這鳥雀的侵擾之苦,經得多年曆練,漸漸鍛煉揣摩出驅散、擒獲飛禽的方法。便是如今的許多音術,實際上,也是從當日的驅禽之法中悟出的。

“原來如此!”聽得翰墨的解釋,石不語自然歡喜不已,當下向著嘉音笑道:“師叔,卻是要全靠你了!”

嘉音微微頜首,淡然道:“我等枝葉相關,自然責無旁貸,況且此事,雖說由我宗主持,卻也少不了月兒小姐的參與……”

“月兒?”石不語略一愕然,旋即反應過來,遲疑道,“師叔要借助的,莫非是她的那個……天……天……天什麼來著?”

“天魅之音!”嘉音見他吞吞吐吐,便搶先解釋道,“我宗的音術,隻能用來驅散安撫普通的鳥雀,若要對付這等天生的異獸,卻非要依靠天魅之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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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為什麼是我

聽得嘉音的要求,石不語自然毫無異議,當下點頭應諾,頓了頓,卻又道:“師叔,我家月兒也曾修習過一些簡單的音術,不知師叔可否指點一二?若是能夠拜入音宗門下的話,便再好……”

“此言當真?”輕輕巧巧的一句探問,卻讓嘉音霍然立起身來,滿麵喜色道,“師侄,我正有此意,卻惟恐唐突。如此最好!最好!最好不過!”

她一連道了三聲“最好”,顯然心中歡喜之極,卻看得石不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中疑惑道:“這個……莫非眼前的成熟美人兒,也和安素一般,有那種特殊的癖好不成?”

好在翰墨先生的下一句話,便替眾人解除了疑惑:“宗友,恭喜!恭喜!如今‘天魅’入門,想必音宗之盛,已是指日可待!”

這話兒中,難免有些酸溜溜的吃味,卻也叫石不語等人明白了幾分,原來嘉音的歡喜,並不在於阿月兒的絕色與美貌,而是因了她這難得的“天魅之音”。

所謂的“天魅之音”,乃是人族特有的一種天賦。擁有這種天賦的天音者,其歌喉中蘊藏著難以抗拒的魅惑之力,便如西方神話中的美人魚一般,能夠平順人心、安撫諸般生靈。事實上,之前阿月兒能夠以粗糙簡陋的音術安撫狼魈,靠的便是這種天賦。

不過,要具備這種“天魅之音”,那位幸運者,必須是心地單純、通透如同白玉一般的人物,半點心靈上的瑕疵都要不得。若是放在上古,這種人物雖不多但也絕對不少,音宗最盛之時,門中四位長老中便有三人擁有“天魅之音”。

隻是,如今世易時移,人心越發險惡,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心靈上的純潔呢?天音者的消失與絕跡,看起來,已是無法避免的趨勢。而伴隨著這種趨勢,曾經興盛的音宗,也日間衰弱下去,許多上古流傳的音術雖然奇妙,卻始終尋不到合適的天音者來修習,隻能平白浪費、封存腐爛,漸漸湮沒於曆史的塵埃中……

而當今世上,恐怕也隻有阿月兒這種生活於草原之中,受著全族精心呵護長大的聖女,才會擁有如此善良的心靈,才會擁有如此稀罕的天籟之音。說得誇張些,恐怕這茫茫天下,再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更適合承接音宗的道統了……

至於嘉音那麵,自於凝寒的信箋中得知此事後,便始終記掛在心,本就打著收其入門的念頭,隻是尋不到機會開口。如今突然聽得石不語如此央求,便如瞌睡遇到枕頭一般,頓時大喜過望,哪有不允的道理?若不是顧慮到自己的宗士身份,恐怕這位歡喜得有些發暈的宗主,要當即拉起石不語,按按手印,簽下一張合同契約了……

自然,有人歡喜便有人發愁。見得嘉音如此歡喜,石不語自然少不了拉住凝寒詢問一番,待到得知事情的真相後,頓時跳腳垂胸,大呼賤賣。早知如此,便應該做出許多為難的神色,好好的要挾敲詐上一番,眼下如此,卻難免做了回冤大頭,平白壞了自己“奸商”的名聲。

不過,後悔也罷,羞愧也罷,這件事,便就此成了定局。嘉音得了一份絕妙的禮物,自然“龍顏”大悅,幾乎是拍著胸脯應下了降伏烏群的任務,並且答應出動全宗三名長老,以求萬無一失。

到了此時,如果說還有什麼問題困擾著眾人,便也隻剩下最初的那個難題——如何將分散出擊的金烏群集中在一處?

金烏本就狡猾多端,加之背後又有宗門中人的指揮,除非他們的急性腦膜炎突然發作,或者為了迎合穿越小說的需要而導致智力驟降,否則無論如何去想,都不可能將所有的金烏盡數派遣出來,並且散發傳單指明攻擊地點,任由濱海來上演一出包圍剿滅的好戲……

因此,思索無果之後,眾人便將目光齊齊投向之前聲稱“或有辦法”的石不語。後者幹笑幾聲,取了凝寒的《異獸總綱》過來,重又仔細看了一遍,這才搖曳著羽扇,極其欠扁的微笑道:“這個嘛,或許要應在它的身上……”

愕然中,無數道目光同時發出,堪堪落在堂外庭院中、正與玄墨一起懶洋曬著陽光的孔雀身上。可憐的鹿角先生,被這許多目光注視過來,登時覺得不妙,展翅便欲逃遁,卻被清荷眼疾手快,妖浪一卷,登時扯將回來,強行拖進了議事堂中。

眾人麵麵相覷,眼見孔雀大呼“上有老母、下有小兒”,盡皆不明所以。倒是一旁的凝寒取過《異獸總綱》,在那金烏的記載中看了片刻,忽的疑道:“不語,莫非你打算……”

石不語繼續發揮賣關子的惡俗傾向,搖曳著羽扇,陶醉了很久,方才眯著眼睛,將書中一段記載背誦出來:“金烏者,性多癖,尤不喜麗物,每見明媚之鳥雀,便欲群起而逐之,不死不休。”

這段話,自然文縐縐的很,但翻譯過來,也沒什麼難理解的。無非是說:“金烏,是種性子很奇怪的異獸,生平最不喜歡看到華麗的東西。每每看見漂亮華美的鳥雀,便會群起攻擊,不將對方殺死,絕不甘休!”

“難道說,是因為妒忌不成?”眾人聽罷,先後領悟其中的意思,不免有些愕然。正在聯想那種場景,翰墨先生卻忽的輕輕“咦”了一聲,望向渾身微顫的孔雀,遲疑道:“這個,說到華麗的話……”

“不錯!說到華麗的話……”石不語微微一笑,接口道,“這世上的鳥雀中,怕是能夠勝過鹿角的,絕不會多吧!”

眾人齊齊無語,過得半晌,嘉音繼續道:“那麼,若是讓鹿角前往挑釁,或許便能引得金烏群齊齊出動,然後……”

話音未落,掙脫不得的孔雀便已大為驚懼,顫動著長喙道:“老板,這事開不得玩笑的!那些金烏速度遠勝於我,隻怕不到半路……”

石不語摩挲著下巴,輕拍著它的頭顱道:“這倒也是!恩,既然如此,我便派些人手在半路阻擊一陣,幫你拖延點時間。”

孔雀聽得前半句時,本已鬆了口氣,等到後半句入兒,頓時麵如死灰,哀歎了片刻,忽的想起一事,連忙道:“老板,恐怕還是不行!就算金烏上當來追,術、陣二宗的門人,也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石不語嘻嘻一笑,淡淡道:“這個你盡管放心!等到那日誘敵之前,我會請翰墨、葉翟先生等一並出馬,尋個商談的名義,將術、陣二宗的宗士調離開去。便有留下守營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

孔雀聽到此處,登時為之語塞,反複顫動著長喙,卻不知道還能說出話來。偏偏那位男子極其喜歡落井下石,見得此景,反而湊過身去,微笑道:“老鹿啊,你還有什麼想法,便盡管說出來。我們濱海,還是允許存在不同意見的嘛!”

到了此時,滿麵黯然的鹿角終於放棄了逃生的念頭,哀歎道:“老板,為什麼偏偏是我?如果說到華麗的話,隨便捉隻大鳥來,施上幾個大光明術不就行了麼?”

“這個嘛,給你兩個答案,你自己選一個。”石不語嘻嘻而笑,撫著它的長頸道。

“……哪兩個?”

“第一,老鹿你英武不凡,天生奇才,最適合擔負這種重任;第二,前天有個混蛋,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喝了桌上的一壺好酒……”

“我選一……”

“……老鹿,你果然比我想象的還無恥……”

總而言之,即便那位倒黴的當事人如何心不甘情不願,這個引蛇出洞的誘敵計劃,便就此定了下來。隨後的兩日,眾人一麵小心防備著金烏群的再度襲擊,一麵也開始著手準備各項事宜,忙得不亦樂乎。

到了第三日,在接到翰墨等人的傳書之後,術、陣二宗的一幹宗士,便傾巢而出,前往距離北固關十裏的落楓坡商議諸事。按照石不語的意思,這次的會麵,固然有著調虎離山的成分在內,但也的確是希望能夠達成雙方的和解,至少,不要讓一向和平相處的諸多宗門卷入戰事之中。因此,包括凝寒、清荷在內的諸多代表,都在與會的名單之中,北固關中真正留下的,也隻有石不語、嘉音以及音宗的幾位長老與弟子。

而半個時辰後,在確定宗士已不會返回後,被一連施放了三、四個大光明術的孔雀,便展開雀尾,展露出無比華麗的身姿,散發著五色毫光,徐徐飛向蘇陽軍營。

或許是被這種看似無害的美麗所迷惑,蘇陽軍中竟無一人施放冷箭,而是齊齊駐足觀望起來,更有部分人在讚歎之餘,將這突然出現的“神鳥”當作了“天佑我軍”的吉兆。

不過,片刻之後,當棲息的金烏群因了上空的輕鳴聲而覺醒,隨即出於“仇恨華麗”的遺傳因子而紛紛起飛,開始追逐起那隻盤旋在上空的孔雀時,少數的有智之士,開始隱隱察覺到情勢的不妙……

然而,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早已膽戰心驚的誘敵者,便已奮力揮舞著雙翼,向東南方向急急逃遁而去。在它的身後,是一群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不住追趕、聒噪不止的金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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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擅水者溺於水

赤霞漫布的天空中,閃耀著五色毫光的孔雀,如同一塊巨大的瑪瑙,迅疾劃破長空,墜向東南方向的小山……

而在其身後,窮追不舍的金烏群,便仿佛後世的追星族一般,鋪天蓋地的緊隨其後,雖然時不時因了小隊禽妖的突然襲擊而減緩了速度,卻又再度振翅趕上。到得最後,為首那隻三足金烏所噴發的火浪,幾乎已能燒至前方的雀尾……

性命悠關之下,鹿角自然被逼發出平日絕無僅有的潛力,振動短小的雙翼,又加快了幾分速度。片刻之後,眼見那片隱隱閃耀著銀光的竹林已出現在前方,它忽的長嘯一聲,蜷縮成團,如同墜落的流星一般砸入林中,數聲慘呼過後,登時沒了身影。

金烏群突然失去目標,不由得齊齊停滯在空中,愕然四顧,聒噪不已,顯然不知應當如何繼續。混亂之中,卻是任誰都沒有注意到,涼風徐來,那竹林的搖曳輕響中,還隱隱夾雜著一絲悠悠而起的歌音……

以嘉音為首的四位音宗宗士,早已於半個時辰前潛藏於密集的翠竹之間,此時正輕輕昂首,共吟低音,徐徐和歌。而一身綠衫,獨自立於竹林中央的阿月兒,則以獨有的天魅之音,吟唱著一曲《百鳥夜棲圖》。

音符的舒展跳躍間,歌聲漸漸帶上了催眠般的魔力,安撫著聒噪吵嚷的烏群。不知不覺中,許多妖力稍弱的金烏已徐徐閉目,收翅落在青竹尖上,伴隨著涼風舒緩搖曳,仿佛已陷入了沉睡一般。

而實力出眾些的十幾隻三足金烏,雖然仍然盤旋在半空之中,不時發出低低的鳴叫,但從其越發緩慢的身形與撲打羽翼的速度來看,迎接它們的,也終將是與部屬相同的命運。

眼見此景,隱藏於竹林中的五位吟唱者,更是越發的小心翼翼起來,操縱著音波,於無形之中纏繞著烏群。眼見得幾隻三足金烏開始徐徐落向竹梢,嘉音的麵容上,不禁浮現出一絲笑容來……

隻是此時,異變陡生,遠方天際之下,忽有無數銅鼓金鐃之聲遙遙傳來,便如樂團演奏一般,向著這麵不住逼來。被這些毫無美感的雜音所幹擾,和諧優美的《百鳥夜棲圖》登時為之一亂,原本逐漸沉睡的金烏群於剎那間起了小小的紛亂……

正在施法的五人不敢怠慢,急忙運起元力,又加大了幾分吟唱,這才勉強將局麵壓製下來。嘉音心頭惱怒,舉頭望去,不覺愕然一驚,正見遠處穹天中,正有六七人持著銅鼓金鐃,向這麵疾射而來。待到望清衣飾麵容時,她登時麵色大變,心頭如同被潑了盆冷水一般,涼了大半截。

這幾人,卻正是術宗門下的陳陽子與他的幾位師弟。原來,這日清晨的宗門會麵,琨羅雖然攜了大半門人親身前往,卻將陳陽子幾人留了下來,繼續為烏群完善‘洗髓陣’,促其進化。

也是機緣巧合,陳陽子率著幾名師弟忙碌了半個時辰,隨即暫時歸營歇息片刻,方才入定,便聞得那些看守金烏的士卒來報,言道烏群不知為何,突然掙脫束縛,一起飛向東南方向。

陳陽子情知不妙,當下召集了幾名師弟,齊齊沿路趕來,他們的飛行速度頗慢,等到得竹林附近時,烏群已被《百鳥夜棲圖》初步控製,正在徐徐下落。好在陳陽子智略過人,見得此景,急忙喝令幾位師弟返回營地,取了軍中用以傳令的銅鼓金鐃前來,隨後運起妖力,協力敲擊著,向著竹林飛來。

要知道,這音術最為忌諱的,便是外音的幹擾,如今被這許多雜音驟然參雜在其中,頓時失了節奏。樂曲既然紊亂,那些蘊涵在其中的魅惑之術自然也削弱了效果,過得片刻,果見十餘隻散布在外圍的金烏恢複了神智,隨即在陳陽子的指揮下,尖嘯一聲,猛然向著竹林中撲將下去……

這一招,可謂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嘉音、阿月兒幾人,苦於施展音術之中無法擅離半步,眼見火浪利爪襲至,卻無法抵禦。好在石不語與莫愁幾人守侯在在旁,眼見如此,便急忙出手抵禦救援。

隻是如此一來,他們便暫時無法去對付空中的陳陽子等人,隻得眼睜睜的望著對方不住敲擊出極其難聽的噪音,將一隻又一隻金烏喚醒,不住催逼下來。漸漸的,隨著金烏的不斷加入,勝利的天平,開始向著空中的這一方傾斜。

到了此時,嘉音等人也無法可想,隻能繼續催動音術與對方的雜音相拚,苦苦支撐到底,期待著或有些負責中途阻擊的禽妖及時趕到,挽回不利的局麵。

而陳陽子也知曉夜長夢多的道理,當下敲動著一幹樂器,不住向著竹林逼去。後來見得石不語等人忙於抵擋,他幹脆便領著師弟,鑽入金烏群中,就近敲擊起樂器來。如此片刻過後,局勢更是驟然大變,十餘隻三足金烏終於擺脫了束縛,長鳴一聲,齊齊揮舞著雙翼,就欲發動襲擊……

“石不語,你此時不降,更待……啊!”眼見群烏醒轉,陳陽子大喜過望,登時朝著下方竹林呼喝道。隻是,話音未落,異變已生,那十餘隻三足金烏蘇醒之後,眼見便要下撲,不知怎的,其中一隻忽的低鳴數聲,猛然反轉長喙,刺向身旁的宗士!

陳陽子毫無提防之下,登時被長喙透胸而出,那金烏絲毫不留情麵,緊接著又是數道爪刃襲出,須臾間便已送他去見了閻王。而陳陽子既已身死,他手中的玉牌便沒了控製,那些金烏獲得自由後,略一停滯,便即紛紛掉轉身子,猛然撲向那一幹宗士。

片刻之內,長喙、利爪、火浪齊出,尖鳴、慘呼同生,陡然間,這片天空已徹底化為血腥殺場。待到林中的眾人回過神來時,陣宗的六、七位門人,早已從空中墜落下來,死得通透了,而那陳陽生更是倒黴,不待落地,便被憤怒之極的烏群趕上,撕成了碎片。

下方眾人瞧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都忘了做出任何舉動。還是石不語最為眼尖,見那陳陽生被撕成碎片時,握在手中的玉牌忽的墜落下來,當下不及反應,本能的縱身躍起,避過幾隻糾纏的金烏,遁千裏頃刻發動,搶在下撲的三足金烏之前,將那玉牌攥將過來。隨即猛然下墜,就地一滾避開攻擊,待到起身時,已將玉牌高舉在手中……

那群金烏哪肯舍棄這關係一族自由的玉牌,當下聒噪聲四起,再度振翅,便要撲將上來。隻是這時,那隻先前襲擊陳陽子的三足金烏,卻悲鳴一聲,落下地來,聽得它的鳴叫,烏群頓時偃旗息鼓,紛紛落在一處。雖無攻擊的舉動,但六七十雙血眸卻都落在石不語的身上,那種目光中,充滿了憤怒、驚疑、渴望,還有一絲的悲哀……

石不語定睛望去,見那隻領頭的金烏頗為眼熟,頸下還殘留著一道深深的勒痕,想必就是那日在銀瀑穀中與自己生死搏鬥的烏王,想不到在出現許多三足金烏的情況下,它卻仍然是烏群的首領。

這烏王,比起它的同伴來,不但實力強上許多,智略也是更為高明,所以,它才會在見到玉牌已落入對方手中後,明智的放棄了攻擊。畢竟,在如此的局麵下,隻要對方發動玉牌,便能取得對烏群的控製權,即便全體撲上,也是傷不到他分毫的……

而乘著這難得的對峙良機,石不語亦是一麵喘息,一麵在腦海中推理起事情的來龍去脈來。按照常理來說,掌握著玉牌的陳陽生,沒有理由會被自己控製的烏群反噬,除非是他對玉牌的控製力,突然出現了詭異的下降,導致那隻實力出眾的金烏王勉強擺脫了束縛,從而發動反戈一擊……

“那麼,究竟是什麼導致了他對烏群的控製力下降?”石不語微微皺眉,目光掃過身後的嘉音與阿月兒等人,忽的聯想到那《百鳥夜棲圖》的曲目……

難道說,音術在施展時,可以通過音波的蕩漾,來抵消玉牌的控製力麼?那麼,要做到這一點,前提就必須是——陳陽生在控製烏群時,同樣是通過玉牌的音波傳送……

想到此處,他忽的起了實驗的念頭,運起妖力,在那玉牌上輕輕彈了一聲。果然,伴隨著嗡嗡聲的蕩漾,原本聒噪輕鳴,不住晃動著身軀的烏群,便在剎那間齊齊匍匐於地,乖順得如同家畜一般……

“原來……原來如此!那麼,我們濱海今後,豈不是又多了一支……”石不語怔了片刻,忽的朗聲大笑起來,隻是笑聲才出口不久,他卻愕然閉嘴,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他身前,那隻統領烏群的金烏王,正勉力的抬起烏首,苦苦抗衡著音波的壓力,倔強的望向這麵。它的目光中,流露著深邃的悲哀與憤怒,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絲的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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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自由

得意忘形的興奮,在這金烏的目光下,頓時化為烏有。石不語輕輕的歎了口氣,默默沉思著,似正處於艱難的抉擇中。片刻之後,他微微側首望向莫愁、阿月兒,低聲道:“你們覺得,是否應該……”

似乎理解到他心中的所想,二女彼此對視一眼,緩慢而無比堅定的點了點頭。石不語露出一絲笑意,旋即舉起玉牌,徐徐向那金烏王行去。一時之間,這竹林中,除了腳下竹葉的沙沙做響聲外,更無半點嘈雜……

眼見他逐步逼近,那金烏王頓時流露出一絲警惕之意,身子也竭力抬起,不住顫抖著,發出低低的鳴叫聲。看其情形,它顯然在前任主人陳陽子的手下,吃過不少苦頭,以至於形成了條件反射。

見得此景,石不語不由得歎息一聲,更加堅定了信念。幾步之後,他已立在那金烏的麵前,近在咫尺之間,下一刻,帶著微笑的男子忽的徐徐伸出手掌,將那玉牌托在烏喙前,柔聲道:“這個,還給你……”

此言一出,烏群登時聒噪聲四起,亂做一團。而為首的金烏王更是於目光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愕然,癡癡望著那隻纖細手掌中的玉牌,它的羽翼在輕輕的顫抖著,充滿了猶豫,似乎在考慮著,是否要吞下眼前這塊或許帶毒的誘餌……

“拿去吧……”石不語低聲的催促著,再一次將玉牌向前遞了幾寸。金烏王死死盯著他的手掌,躊躇良久,終於壓抑不住心頭的渴望,猛然啄將下去……

與預想中的陰謀不同,玉牌簡簡單單的落入它的嘴中。下一刻,因了這束縛而被折磨了四年的烏群齊齊飛將上來,將那玉牌裹在其中,火浪、爪刃齊齊擊出,頃刻間,便已將它化為碎片。然而,心中怨極的烏群猶然不肯甘心就罷,它們不住的鳴叫著,追逐著四散的碎片,直到將之化為粉末方才意猶未盡的放棄。

石不語抱著雙臂,斜靠在青竹上,微笑著凝視麵前的場景,他的心中很是歡暢,即便是收伏了一百隻、一千隻金烏的快樂,也遠遠及不上此刻。自由,是每一個生靈的天生渴望,無論是誰,都沒有權利去扼殺與剝奪,那位剛剛殞命的陳陽子,便是不懂得這個道理而最終導致了自身的毀滅……

“換做是我,也不會願意被人束縛……”石不語歎了口氣,不由得再度想起前世的穿越小說……

那些幸運的主角,總是借著種種的名義,將一切視野中的事物——女人、資源、土地、生靈、異獸——盡數控製在自己的手中。臉皮薄些的,往往抬出所謂的“大義、公理”的招牌,臉皮厚些的,便幹脆聲稱“老子就是流氓”!

在石不語看來,這兩者都是何等的可笑!說到底,那不過是實力的體現罷了,以實力操控他人,奪取自由,無非如此而已!而正如自己曾經無意讀到的一句話所說:“當強壯本身成為道德,強壯也必將被更強所打敗……”

在今日掌控著他人的高高在上者,終有一日也將為他人而掌控;當那些主角操縱著生靈的性命與自由時,又是否想過,也許有一天,自己也將成為別人的玩具與傀儡?就象眼前的金烏與陳陽子,就象數千年來的無數帝王豪傑……

“所以,我不願意去操控他人,無論那是人類還是禽獸!”感受著耳邊輕拂的涼風,石不語如此想道,“不過,如果有誰試圖奪走我的自由,那麼,抱歉了……”

聒噪的烏鳴聲,驚醒了他的沉思,遠處,已將玉牌粉身碎骨的烏群,正紛紛騰空,向著遠處的夕陽飛去。也許在將來的某一日,它們還會落入某些野心家的手心,但至少在此時,它們是自由而愉快的……

“那麼,會不會感覺到一點後悔?”莫愁微笑著,走近眺望著遠方的男子,“六十多隻強化過的金烏,即便是與三千火犀軍相比,也是實力可觀的很!”

石不語摩挲著下巴,苦笑道:“被你這麼一說的話,我的確後悔了……不過,算了,做了這種良心不安的事,生孩子很容易沒屁……咦?那是什麼?”

在他的視野中,雲霞漸濃的穹天中,忽有一隻金烏振翅飛來,不消片刻,便已清晰的展露出身影,落回竹林外的空地上。

“是你?”石不語微微有些驚愕,這隻金烏,正是方才叼走玉牌的首領,也正是那日銀瀑穀中險些奪了自己性命的罪魁禍首。隻是,已然脫身帶著族群離去的它,怎麼又會返回此地,難道打算報前些日的一勒之仇不成?

那金烏望著他,嘎嘎叫了數聲,忽的撲上前來,石不語吃了一驚,還未反應過來,卻已被其撲倒在地。不過,與想象中的攻擊不同,它居然用雙翅撐起了沉重而巨大的身軀,低下烏首來,不住輕蹭著麵前的男子。

“喂!喂!你要做什麼……”被這突然而來的“襲擊”搞得焦頭爛額,石不語一麵竭力掙脫,一麵喝道,“好吧,我承認,我方才偷摘了三根烏羽……隻是用來做把新羽扇罷了,你不會這麼吝嗇吧!”

然而,即便聽到對方的坦白,金烏仍然沒有放棄的念頭,幹脆用長喙叼著他的衣襟,始終不肯放鬆。眼見如此,急於脫身的男子隻得老實的交代道:“怕你了,我承認,是五根……七根,如何……好吧,的確是九根,打死我也交不出來了!”

“夫君,我來試試,好麼?”阿月兒忽的輕輕喚道,行至他的身邊,遲疑片刻後,輕輕伸出手去,抱住了低鳴不止的金烏。在吟唱著奇妙的旋律與對方溝通之後,她微微側首,猶豫道:“夫君,看起來,它似乎打算,報恩……”

“報、報恩?”石不語結結巴巴的重複著,翻了個白眼,望向麵前的溫順得如同寵物一般的三足金烏,“很俗套的劇情……”

仿佛聽懂了他的抱怨,金烏憤怒的嘎嘎兩聲,再度湊上前來,緊緊叼住了衣角。看起來,這位報恩者比施恩者還要跋扈與驕橫……

石不語撓了撓頭皮,蹲身搭著對方的肩膀,歎息道:“好吧,我們商量一下!你,打算報恩麼?”

金烏低鳴數聲,很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在凝視著它的赤眸片刻、確定並無詭計之後,摸著下巴的男子忽的露出歡喜的微笑,用力搓著手,興奮不已。

“明白了,報恩嘛,很簡單的!你隨便給上幾十萬兩黃金什麼的就可以了……什麼,沒有嗎?那麼,威力巨大的元器也可以接受……不是吧!難道你要學田螺姑娘,以身相許……抱歉,忘記你是公的……”

一番唾沫橫飛的敘述過後,口幹舌燥的石不語終於放棄了種種俗套的劇情設想,無奈的攤開雙手道:“好吧,最後一個選項,你打算,暫時跟著我麼?”

這一次,金烏沒有搖頭,而是露出欣然的神色,輕鳴數聲。石不語舒了口氣,心中也頗為意動,有這麼一隻巨禽跟隨在身旁的話,日後的行程自然方便了許多,更何況,三足金烏的實力也頗為不弱,不過……

沉吟片刻後,他望向輕輕搖動著身軀的金烏,收斂起笑容道:“說句實在的,你考慮清楚了麼?很危險,然後三班倒,最糟糕的是,沒有加班費……”

這一連串的名詞,顯然讓巨禽深陷迷惑之中,怔怔了良久,它忽的長鳴一聲,再度叼住了對方的衣角。眼見如此,石不語自然完全了解了它的心意,當下探出手道:“那麼,合作愉快!握個手如何?恩,我不介意你舉爪……”

“逝!”便在此時,忽見莫愁麵色一冷,望向遠處的天空。浮雲之中,數道光華正以雷霆之勢劃破長空,頃刻間便已落入林中……

光芒未散,現出形來的琨羅,已急急上前幾步,厲聲喝道:“石不語,你將我那些弟子如何了?”

原來,那蘇陽王沈達見得群烏飛出,也隱約察覺不妙,急忙遣人去報知琨羅。後者接到消息之後,當即從落楓坡脫身而出,急急趕來。他心中始終記掛著金烏與陳陽子,甚至記掛後者還甚於前者,因此一待落地,便即發問,也顧不得失了儀態。

而見他發問,石不語卻是神情複雜,不知該如何應答隻好,目光情不自禁的,便向著方才的戰場投去。琨羅微微愕然,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入眼處正是幾具殘屍,其中一堆血肉上還摻雜著陳陽子的袍服碎片……

一望之下,眩暈的感覺登時衝上頭來,這位向來不曾失儀的陣宗宗主,在這一刻突然渾身劇顫,滿麵通紅,而神色間更是於哀戚之外,足足老了十餘歲。

幾名門人不敢怠慢,急急上前攙扶,還未近身,便被這位剛喪了親孫的老者一把推開,滿麵厲色的喝道:“石不語,我門下弟子與你並無私仇,你擊敗他也就罷了,為何下此毒手!”

石不語愕然一怔,忙不迭的擺手道:“宗長,您誤會了!我並未出手,隻是陳陽宗友驅使金烏不當,以至於遭到反噬……”

琨羅聞言,倒也信了三四分,隻是他目光轉處,已然注意到立在對方身旁的三足金烏,登時心頭劇震,沉聲喝道:“你還待推搪麼?若是金烏失了控製傷人,這隻金烏王,怎的會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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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破規

此言一出,倒叫石不語暫時無言以對,愕然半晌,方才結結巴巴的應道:“這、這……老實說,是它自己言道要留下報恩……”

“胡說八道!”琨羅大怒,袖風過處,登時將一棵青竹擊成兩段,“你又有何恩與他?除非,是你設計擊殺我術宗門人,爾後將這些金烏救出!”

石不語聞言,更是覺得頭痛無比,勉強解釋道:“宗長,決無此事!隻是這其中的情由太過複雜,不若我們坐下慢慢商談,我仔細解釋……”

琨羅耐著性子聽到此時,已是極為壓抑,此時聽得對方又欲頹唐,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信手一擲,已將袖中兩道銀圈祭於空中,口中喝道:“解釋?便要解釋,也待你先束手就擒再說!”

那兩道銀圈一大一小,飛舞在半空之中,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直叫人聽了渾身酥麻,便連行動乏力了許多。而頃刻間,涼風吹過,兩圈迎風而長,已化為水缸般大小,帶著呼嘯風聲,徑直砸將下來……

石不語本已被那聲音弄得周身發軟,卻幸好還能勉強抵抗,此時見得銀圈撞擊下來,急忙發動遁千裏,於煙塵中避了開去。嘉音雖然慢了一步,但此時也已祭起手中玉笛,化出光芒擋住那銀圈,輕喝道:“宗友!石不語師侄並無誑言!你的門人,的確不是……”

話音未落,便又見遠處空中數道身影急速飛來,凝寒當先乘於悠白背脊上,高聲呼道:“琨羅宗友,諸事慢議,莫要輕易動氣!”

琨羅此時哪裏聽得進去,左手捏個元訣,那銀圈重重撞在玉笛的光華上,驟然彈向高空,隨即右手一指,喝聲“化”,兩道銀圈登時在空中急速旋轉起來,便如陀螺一般發出呼嘯之聲,片刻之間,竟會以二化四、以四化八……剎那間,便已化為千千萬萬,如暴風驟雨一般疾射而下!

饒是石不語仗著遁千裏的巧妙工夫,但在這莫大神通麵前,亦是避無可避,心頭一橫,幹脆便以妖丹化為銀盾,將自己與莫愁擋在下方。大盾方才成形,便聽得一陣轟鳴巨響,那千萬銀圈如同冰雹一般反複撞擊而來,直震得人雙臂發麻、周身劇震,不消片刻,竟將他的雙足都擊得陷入土中……

凝寒身在上空,見狀大驚,不待悠白下滑便即躍下,玉笛橫吹,劍獠登時化形而出,身形急急晃動,百千道劍刃疾射而出,隻盼能阻得琨羅一阻,好令石不語有喘息的機會。

怎奈那琨羅也非單身而來,幾名立在一旁的陣宗門人齊齊出手,飛劍齊出,剎那間布成劍陣,雖然頗為簡陋,但用來暫時抵擋劍獠卻無問題。琨羅得了護力,自然更是放心施為,手印變幻處,那千萬道銀圈去勢更急,呼嘯聲響徹天地,方圓數十丈內,那些青竹摧枯拉朽一般的倒下,便連嘉音也無法施救,隻能憑借著玉笛光華將阿月兒護在其中……

危急之際,卻聽得半空中一聲低喝,翰墨與葉翟同時趕到。前者急急拋出手中書卷,迎風而長,化為數丈見方,替石不語擋下了大半銀圈攻勢,葉翟卻無使用元器的習慣,微微躬身,吟唱一聲,身形已驟然出現在琨羅身前,食指輕點,一道光華輕輕送出,登時破了對方的護體真氣,直透而入。

他這一指,去勢頗緩,顯然其意並不在傷人,因此,琨羅雖然吃了一驚,卻仍有足夠的時間收回銀圈,疾退數丈。隻是千算萬算,眾人卻都忽略一物,那自激鬥伊始起便盤旋在空中的三足金烏,一直在冷眼旁觀尋找著機會,此時見得琨羅散去銀圈,登時如疾電一般射將下來。

它的速度本就快得驚人,又是乘人不備偷襲,因此一擊之下,登時得手。隻聽得一聲慘呼,琨羅已踉蹌著後退了十餘步,衣襟盡裂,胸前竟多了一條足有半尺長的傷口,血肉模糊,幾可見骨。

金烏仍不罷休,雙翼一振,便欲趁勝追擊,卻被石不語急急喝止,隻得心猶不甘的飛回主人身邊。那幾名陣宗門人此時才反應過來,急忙舍棄了與劍獠的纏鬥,前往救助宗主,一時間,難免紛亂不堪。

再看身受重創的琨羅,到了此時反而平息了怒氣,居然麵色平靜的立在原地,任由門人為自己處理起傷口來。過得半晌,待到流血漸止,他幹脆一言不發,徑直駕起銀圈飛騰而起,臨行前,卻以目光徐徐掃過當場,在每一個人的麵上都停留了片刻,那其中的陰毒之意,便是夜叉出身的莫愁,也不禁打了幾個寒噤……

石不語隻覺周身發寒,本欲上前幾步解釋,卻被翰墨輕輕扯住,歎息道:“師侄,此事一時分辨不清,琨羅的性子又是外柔內剛。依我看來,還是待他冷靜些,再設法解釋,或許反有效果!”

嘉音此時已收起了玉笛,一麵行來,一麵接口道:“隻怕琨羅以為我等以多欺少,心中更是不平,他背後的術宗又……唉,此事隻怕難以善了!”

葉翟輕輕合掌,低聲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等隻要問心無愧,懼他做甚?況且便沒有今日之事,難道陣、術二宗便不來尋釁了麼?”

眾人聞言默然,倒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理,隔了半晌,凝寒終於仰麵望天,輕聲歎息道:“福禍自來終難料,我等心中多存善念,以不變應萬變吧!”

蘇陽軍帳中,搖曳的燭光下,剛剛服用了丹藥的琨羅,正坐於榻上運氣調息,在他的下首,坐著二十餘位宗士,其中既有陣宗的幾位長老與親傳弟子,也包括了聞訊趕來的術宗憩塵子等人。

半晌過後,麵色蒼白的琨羅終於輕輕睜開雙眸,向著下首的憩塵、出塵、淨塵三人,微微頜首示意道:“多謝幾位宗友贈予的靈丹,我這傷勢已無大礙!”

憩塵等聞言,自然連連謙遜,旋即安慰道:“宗友的傷勢雖已好轉,但還需休養幾日,切莫動怒,若是再引得傷口迸裂,便不妙了……”

他不提起那事便罷,一經提起,琨羅登時麵色肅然,神色陰沉道:“可恨嘉音一幹人等!強行護佑小賊也就罷了,竟還仗著人多勢重圍攻與我,著實可恨可惱!”

此言正合出塵、淨塵的心意,兩人聞言,當即附和道:“宗友不必著惱,音、文、念幾宗,向來與那石不語沆瀣一氣!他們若不依多為勝,反倒是怪事一件!待得宗友傷勢康複,再行複仇便是!”

琨羅怒氣未消,胸口急劇起伏不平,目光微轉,無意中落在木幾上的一方硯台,不由得又想起向來為自己磨墨的陳陽子,登時心中一痛,半日說不出話來……

他三十歲時得遇宗門前輩,被提攜入宗修行,一晃便是三十年,待到略有小成出山之時,留在人間的唯一子嗣卻已因急病逝世,隻留下無移無靠的五歲小兒。琨羅雖是宗門中人,但也仍然保留著俗世中的親情,悲痛之餘,便帶著這小兒入宗修行,又惟恐他人說閑話,便推說是偶然收來的弟子。

雖然如此,這名義的師徒關係下,爺孫的眷眷之情,卻是何等的深厚。加之陳陽子儀表不凡、智略過人,又頗為孝順,琨羅看在眼中,每每老懷暢慰,深以有如此賢孫而得意不已。暗地裏,甚至會做起將來由陳陽來接任宗主的美夢……

隻是,美夢未成,便已宣告破碎,殘酷的現實,卻給了他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劇,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那位看似人畜無害、實則陰險歹毒的石不語!他開始能夠體會沈達的心情——同樣是喪失了唯一的親人,同樣是因為小窺了對手——這種摻雜著悔恨與痛苦的心情,的確會令任何一個正常人發狂,甚至因此失去理智……

“好吧!那麼,我的錯,便由我親自來糾正……”琨羅長長的舒了口氣,麵無表情的抬起頭來,靜靜仰視著帳頂。片刻之後,一個注定要引起軒然大波的計劃,開始在他心中徐徐成型……

“宗友?宗友?”憩塵子的輕聲呼喚,將他帶回現實的世界之中,不知不覺中,已然過了一柱香的時間。

琨羅露出一絲幹澀的笑意,示意自己並無大礙,隔了片刻,他忽的長出一口氣,向著一幹長老與門人,沉聲道:“音、文、念、禦獸幾宗,合力擊殺我宗弟子,此罪絕不可恕!我欲召集門下弟子,借蘇陽軍之勢,為我陣宗報此深仇,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微微皺眉道:“宗主所言極是!隻是,若按曆來的規矩所說,我等宗門之間,並不可彼此爭鬥……”

琨羅聞言,添了幾分怒色,強自壓抑著火氣道:“若是按爾等所說,我們便坐視門下弟子被誅戮不成?石不語與嘉音等人擊殺陳陽子時,怎麼卻不念及這規矩?”

見他滿麵怒容,幾位長老半是惶恐半是無言以對,一時盡皆無語,顯然是已默許了。相形之下,倒是那些年輕些的門人更加衝動,紛紛霍然起身,附和呼道:“宗主所言極是!音、文等宗不義在先,便休怪我等不義在後!此仇不報,我陣宗豈不要遭人恥笑,還有何麵目立於宗門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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