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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4-2 10:11:30
第三百七十章 凶手

這日的午後,顯得特別的漫長,但到得入夜時分,一連下了數日的大雨,終於嘎然止息,與它一起離開的,還有漫天的陰雲與狂風。而久未露麵的一彎殘月,則在不經意間,爬上了柳梢……

當石不語與紅拂從禁閉的房間中行出時,等候已久的眾人都不禁鬆了口氣,看起來,經得一番長談,石不語的心情似乎已好了許多,,甚至開始叫嚷著“開飯、開飯”。隻是那位紅拂小姐,卻不知怎麼的,雙目紅腫]、淚痕未褪,聯係到某位男性的饑餓狀態,真的很容易令人聯想到一些特殊的情緒發泄方式……

不過,珈漣等人的惡意猜測,並沒有維持多久,在查探了凝寒的脈象,確定她仍能堅持一段時間之內,精神略為振奮的男子,便在飯桌上向著諸女言道,自己恐怕還是要去一趟青海,設法帶那紫離斷續藤回來。

聞得此言,原本已漸漸散去的陰霾,又再度籠罩在眾人麵上。紅拂躊躇片刻,微微皺起眉頭,在他耳邊輕聲道:“弟弟,海妖處的危險,我便不多說了!隻是你辛苦數十年,所為的,還不是返回前世?若是出了什麼事,恐怕便再沒機會……”

石不語沉默著,黯然無語,他倒並不怪責紅拂的冷酷無情,身為“人造物”的她,自然對於這世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即便那是凝寒又如何?事實上,在當今世上,她唯一關心的,便是這位弟弟的安危,一半是因為鬱青子的委托,另一半則是因為罕有的親情……

再者,捫心自問,紅拂的話也沒有錯。眼下,石不語的修行已將近宗師境界,一旦到得那種程度,要去尋找合適的異獸便容易了許多,換而言之,至少此時,他已能清晰的望見回家的那扇大門。

然而,若是選擇去救凝寒,九死一生的境地下,假如發生什麼狀況,之前的幾十年工夫,便都宣告白費。然而,要他舍棄下陪伴自己十幾年的凝寒,做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卻又怎能狠得下心來?

這兩者之間,何去何從,叫人著實難以抉擇,一時之間,眾人皆是默然無語,怔怔望著麵前的木幾……

沉吟良久,石不語終於輕歎一聲,徐徐抬起頭來,靜靜凝視著窗外的殘月,他的目光,漸漸從迷惘變得堅定:“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一趟青海!如果放過這個機會,即便我能夠回到前世,即便我的生活再幸福,也不會心安的……”

仿佛早已知曉了他的答案,諸女皆是微微歎息,但神情中除了擔憂之外,卻都隱藏著一絲欣慰——能夠舍棄一切為了凝寒的石不語,才是值得自己愛戀的,而將來的某一天,或許他也會為了自己而不顧一切……

眼見如此,紅拂也不再堅持,默然許久,她幽幽應道:“既然如此,我們便陪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不,不用了!我打算偷偷的盜取靈藻,人太多的話,反而不方便……”石不語輕輕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沉默片刻,卻又眉頭輕皺道,“而且,你們知道我最擔心什麼?那個行凶者,既然能夠輕易的刺殺凝寒,或許也能……”

諸女微微愕然,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個行凶者的手段著實高明,若是他有心算計,這裏的眾人,怕是除了實力接近妖匠境界的清荷等少數幾人外,並無一人能夠抵擋。因此,最好的方法,還是讓諸女聚集在一處,暫時避避風頭,若是一起出海,沿途的危險尚且不提,一旦因了什麼意外而分散,恐怕會……

“不僅是你們,還有大哥他們……”石不語的神色越發顯得陰鬱,沉吟道,“現在還無法確定對方的目標,所以,你們盡量不要分散。或許,還應當從天照島再征調一隊妖靈來……另外,姐姐你,最好也留在此處,幫我照看凝寒她們。”

紅拂知他心意已決,隻得點頭應諾,卻又忽的沉聲道:“弟弟,關於行凶者,從元慶的描述與凝寒的傷勢來看,似乎可以判斷為……”

話音未落,石不語已緊緊握住了她的玉腕,呼吸急促的喝道:“姐姐,莫非你已知道他的身份?”

紅拂伸指輕彈,擊開了他的手爪,這才微微顰眉道:“我也隻是猜測,但從種種跡象來看,似乎與我早年所遇的逆者有些相似。”

“逆者嗎?”石不語摩挲著下巴,喃喃自語,心中不禁想起元慶所描述的狀況,那兩條突然撲出的藤蛇,化為惡獸的巨石……仔細想來,倒的確與自己幾次交過手的逆者有些相似。

他尚在沉吟,一旁的珈漣已忍不住問道:“姐姐,這幾年來,我們多次遇到逆者,也時常聽人談起。隻是,這逆者究竟是何等人物,又有什麼過人之處?”

紅拂輕抿了一口濃茶,整理著自己的思路,過得半晌,方才徐徐應道:“我與他們接觸的機會也不多,隻是隱約聽得鬱青子道過一二。這些逆尊遺留的後裔,最特殊的地方,便在於他們的修煉之法與攻擊手段上……”

原來,與宗門的修行元力不同,逆者的修行,乃是依靠天賦與逆尊的法訣,在經絡中形成特殊的念池,爾後通過冥想與自然調養,來積蓄念力。

而這種念力的培養,與宗士的吸納元力、妖靈的吐納妖丹都有所不同,如果說,後兩者是通過吸取外在的能量來增強自身的實力,那麼前者,便是通過自身的修行來產生能量。

自然,也正是因了修行法門的截然不同,逆者以念力衍生出的攻擊手段,也就與宗士、妖靈迥然不同,簡單歸納的話,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分別是:控製、改造、模仿——

所謂的控製,是指以念力掌握物體、生靈的控製權,便如雨晴在前次與石不語的戰鬥中,控製了岩石、樹藤乃至小濟的身體。實力強悍的逆者,例如逆將與逆尊,甚至可以憑空製造出一個領域來,在這領域中,一切的事物都要聽命於他們。

所謂的改造,是指念力改變物體的形態,或者給予他們以生命,象岩獸、蛇藤之類的,便是典型的代表。而更高明些的,據說還可以賦予物體以特殊的技能,便如雨晴在前次的戰鬥中,為岩獸添加了五行屬性。

至於最後的,所謂的模仿,則更是神秘莫測,其大意是指,以獨特的念力來模仿元術與妖術的施放。事實上,在數年前的諸侯會盟上,眾人便曾領教過逆者摹仿施放的五行術法,那種攻擊速度根本不是宗士所可以達到的。據說,在數千年前的逆劫中,逆尊便是以術宗自己的秘技之術擊敗了術宗宗主,頗有幾分“以彼之技還施彼身”的味道。

“照姐姐你這麼說來,他們豈不是無敵?”石不語聽得大為愕然,詫異道,“說起來,我與雨晴也交手不下三次,他的攻擊雖然詭異的很,但也不是應付不來……”

紅拂望了他一眼,微笑著搖頭道:“你不明白!念力雖然為逆者帶來種種裨益,但也埋下不少弊端,其中最致命的一點,便是修行念力的極其不易。”

正如紅拂之前所說的那般,與宗士、妖靈吸取外在能量來增強自身實力的途徑不同,逆者隻能通過自身的修行來產生念力。這就決定了念力的產生與積累,不但極為緩慢,而且一旦消耗後,其恢複速度也漫長得驚人。

實際上,石不語所不知道的是,雨晴等人數十年來不住奔走,體內的念力早已消耗大半,連帶實力也下降許多,若是他們尚處在全盛時期,便是兩個石不語一起動手,也未必能夠勝得過他……

不過,雖說如此,念力的形成,倒也不是沒有捷徑可走,吸取新死生靈的血魄,便是一種方法,不過,這種方法消耗極大,以雨晴這等階級的逆者為例,往往吸納了千人的血魄,也不過恢複半成的念力,可謂是吃力不討好。

與之相比,另一種途徑——逆尊的賜予,便方便了許多。在逆者的體係中,逆尊是最高的存在。這一方麵是因為他是所有逆者的源頭,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是唯一懂得以特殊法訣來迅速增長念力的人。

而更加神秘的是,逆尊的特殊性,還在於他能夠將體內的念力轉贈於屬下的逆者,當然,也可以隨時收回,便如同一個念力輸送的中轉站。依靠了他的存在,消耗了大量念力的逆者,可以很方便的得到補充,損有餘而補不足,這也正是雨晴等人為何一心要救活逆尊的最大理由……

“這麼說來,穹天還算公平。”聽罷紅拂的敘述,石不語心中倒也平衡了不少,沉吟片刻,卻忽的驚道,“姐姐,難道說,出手襲擊凝寒的,便是逆尊?”

眾人微微愕然,但略一思索,也有些理解這其中的意思。既然逆者的念力恢複極慢,雨晴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念力暴增,那麼,襲擊凝寒的行凶者,便隻能是實力高於雨晴的所在……

“不、不可能的!”紅拂毫不猶豫的否定了他的推測,“逆尊早於數千年前形魂盡滅!況且,看那現場的痕跡,似乎行凶者突然遇到強悍的敵手,而不得不放棄了殺死凝寒。若是逆尊出手,你覺得,有誰能夠阻止他殺人?”

“這……似乎也有道理……”石不語在思索片刻,便接受了紅拂的推測。隻是,伴隨著一個疑惑的逝去,新的疑惑又再度升起——如果說,襲擊凝寒的人,不是逆尊,也不可能是實力隻比凝寒高上一線的雨晴,那麼,究竟是哪位逆者能夠做到這一點?又或者,那根本不是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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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安排

既然無法尋到答案,石不語便幹脆揮手,打斷了這種費力不討好的猜想,無論如何,眼下的要事,是先設法救活凝寒,隻要她能夠醒來,行凶者的身份便自然呼之欲出。到了那時,群毆也好,單挑也好,按照某位男性的說法:“大家每人拿塊板磚上去,磨也磨死了他!”

而之後,經得一番商議,石不語啟程後的諸般事宜也被一並決定下來。珈漣、漪靈、莫愁等人,不消說,自然是要留在安陽城中照顧凝寒,而紅拂亦是受了石不語的委托,暫時留在此地看顧眾人,事實上,自從身份上的芥蒂被衝破之後,她也已沒有了再度消失的理由。

不過,按照清荷的提議,諸女也不能盡數留下,好歹也要分出幾人陪同石不語前往,而這幾人中,除了負責守護的幽姬之外,清荷自己,也毛遂自薦了一番。按照她的說法,既然有紅拂與虎麵等妖靈趕來坐鎮,安陽便應當穩如泰山,自己便可以抽身陪同爹爹前往。並且,毫不客氣的說,二人比較起來,恐怕在實力上,還是身為女性的自己更加……

被這最後一個理由打擊了可憐的自尊心,沮喪的男子很是無奈的接受了建議,但做為交換,他卻又提出將小白、悠白、玄墨留下駐守,反正到得海中,它們也沒有發揮的餘地。至於新收的小烏和小濟,前者可以用來逃命,後者遇水化形,都是此次旅遊的必備物品。

如此商榷許久,經得一番討價還價般的爭吵,分兵兩路的方案終於被確定下來。隻是家事已了,公事卻還未決斷,匆匆用罷晚飯,石不語便匆忙趕往議事堂,順便遣人去請了秦暮、行烈等人以及趕來濱海支援的李密。

因了之前激戰的緣故,此時能夠完整無缺坐在堂中的人,比起之前擁擠的狀況來,顯得頗為冷清。而在聽得石不語要出海尋藻的計劃之後,群豪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時間,無人開口讚同。

實際上,這種沉默,除了兄弟之情的因素在內之外,也是出於對濱海局勢的擔憂。與蘇陽聯軍的一戰,讓濱海三十九盟友倒下大半,而更糟糕的是,一向負責內政與謀略的徐世績也因了傷勢要在病榻上呻吟幾個月。

如此一來,濱海眼下的局勢,可謂是雪上加霜,別的暫且不提,單單遺留下來的一堆物資補給、撫恤死傷的難題,便足以令臨時接受的王伯當跳腳罵娘快樂……

相形之下,石不語雖然有些懶散,又喜歡在幕後做手腳,但說到智略與內政的手段,比起三十九盟友這些大老粗來,卻不知要好上多少。如果有他在,相信諸般雜事都能勉強應付,隻是眼下這根救命稻草忽的說要出海遠行,怎叫人在愕然之餘不憂心忡忡呢?

沉默許久,秦暮終於輕咳一聲,打破了寂靜:“逝兄弟,你與凝寒小姐情深恩重,我等也沒有理由阻止!隻是海路艱難,那群海妖的底細又頗為神秘,無論如何,你都要保得性命回來,切莫意氣用事!”

以秦暮的硬漢性格,能夠說出這些嘮叨的話語來,已可足見他對兄弟的關切。石不語聽在耳中,也有些感動,當下不住點頭道:“這個,我自然有分寸的!另外,濱海這麵,或許會有些混亂,所以我也考慮到了合適的內政人選……”

群豪聞言先是愕然,旋即大喜不已,紛紛坐直了身子,程行烈更是按捺不住好奇,徑直猜測道:“老二,你說的,難道是珈漣妹子?”

“珈漣嗎?不,當然不是,不過,她可以考慮來幫忙,隻要你們肯付薪水。”石不語先是搖頭否定,隨後打開了幾日都未曾把玩過的羽扇,忽的指向遠處的一個身影道,“真正的白工,在那!”

“我……”正有些愁慮的李密不覺愕然無語,徐徐側過頭來。他心中向來愛慕凝寒,雖然自知沒了可能,卻始終不能放下。自從幾日前得知她生死未卜後,便始終日夜難安,到了此時方才略微舒緩了心情,正在胡思亂想,卻被石不語突然點名。

“不錯,就是二弟你了!”趁著他發怔的工夫,石不語早已行了過去,一把搭著他的肩膀,微笑道:“我這弟弟多年來一直打理登州,性子溫和冷靜,也頗有智略,加之人又生得英俊……當然了,最後一點沒什麼關係……總之,徐老三現在倒下,正好讓他來打理內政,兄弟們以為如何?”

群豪彼此麵麵相覷,若說到能力,隻看偌大的登州都被李密治理得井井有條,便可見其內涵,隻是他終究不是濱海中人,若將這等內政大事交給三十九盟友之外的人物來負責,會不會有些……

且不提他們還在猶豫,李密卻已開口道:“大哥,此事行不通的!我終究不是濱海中人,對此地也不熟悉,若是有什麼差錯,反而糟糕!”

“說哪裏話來!”石不語已經尋到替死鬼,哪裏肯輕易放手,當下望著群豪道:“濱海、登州,實際上早已不分彼此,二弟又與我相識多年,早已是自家人。由你來主政,諸位兄弟定然不會介意的,王兄弟,你說是麼?”

王伯當被他點名,腦海中忽的浮現出這些日子麵對著一堆公文的痛苦,登時打了個寒噤,急忙拍著大腿道:“極是!極是!大家都是自己人,過幾日再結拜一次,結成四十盟友便是了!這事,我舉雙手讚成!”

事實上,李密的性子向來溫和,待人彬彬有禮,群豪也是極為喜歡的。因此,聽罷王伯當所說,他們略一躊躇,便即紛紛點頭,便將此事定了下來。

到得此時,也由不得李密推脫,眾人商議得片刻,見再無他事,便各自散去,尤其那位解脫了的王伯當,望著“替罪羔羊”的眼神,簡直可以用愛慕來形容,看他那意思,似乎恨不得今夜便移交一切事項,從此做個甩手掌櫃。

群豪既散,李密卻仍然有些躊躇,略帶為難之色道:“大哥,這事隻怕不容易!一來,我對濱海諸事並不熟悉;二來,父王那麵,恐怕也不好交代。”

“老頭子那麵,我替你去說,登州如今安穩的很,也沒什麼大事!”石不語直接否定了他的推搪,頓了頓,又補充道,“二弟,我知道你想做一番大事的!老實說,比起登州來,濱海其實更適合你……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李密默然無語,他與石不語相處十餘年,自然對於彼此的脾性都頗為了解,比起向往自由生活的石不語來,和煦笑容下的自己,其實也藏著在亂世中建立功業的野心,這一點,親近的人自然都很清楚……

但在登州那麵,因了楊林的存在,施展才能並不是那麼的毫無拘束,而在濱海,在隻懂得行軍打戰的群豪的之中,或許自己才有真正發光的機會。更重要的是,比起偏安的登州來,勢力強大的濱海,的確更象是適合巨鯨遨遊的海洋……

見得他的神情,石不語自然心中透徹,當即拍著他的肩膀,微笑道:“總之,這件事便交給你了!王賭棍說得對,等哪天有空,你也來結拜一番,大家以後便號稱四十盟友……不,還是號稱‘阿裏巴巴和四大大盜’比較威風!”

聽得這位義兄又開始胡言亂語,李密不禁習慣性的翻了翻白眼,但心中,卻隱隱湧動著一股熱流。一時之間,他除了輕輕的歎息之外,便也隻能同樣搭上對方的肩膀,重重的點了點頭。

隻是此時,漫溢的溫情氣氛中,石不語卻忽的收斂了笑容,神情肅然道:“二弟,還有件事,我要說與你聽……”

李密極少見到他的這種表情,不免微微愕然,旋即沉聲應道:“大哥,你說便是了!”

石不語輕輕揮手,帶起妖浪卷起了房門,沉默片刻,方才徐徐開口道:“不知怎的,我這次出海尋藻,心中總有種隱約的不祥之感。老實說,我這些年來生死之際,也不知走過了幾遭,但這樣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李密聞言一驚,顫聲道:“大哥,既然如此,你便不要前了!或者,派人前去,你若還不放心,不如我代你走一遭?”

“不,不必了!”石不語微微搖頭,歎息道:“換做是你,眼見心愛的女子如此境地,會放心讓別人代勞麼?青海,我是必然要去的,不過,如果,我是說如果……”

“莫要胡說!”李密輕輕淬了一口,但又會意的沉聲應道:“不過,大哥你盡管放心,這邊的事我會留心的,凝寒、珈漣她們,我也會多加照看。”

“那是最好不過了!”石不語欣慰的點點頭,默然良久,卻又輕聲道,“凝寒的話,如果我不能回來,而她又願意,你便娶了她吧……”

此言一出,隻聽得“啊”的一聲,李密登時露出驚詫之極的神情,踉蹌著後退了數步,滿麵蒼白,血色盡失,過得許久,方才忐忑道:“大哥,你……”

石不語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辯解,淡然道:“我不介意的,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她,這不是什麼罪惡,誰都有喜歡別人和被人喜歡的權利……“

李密默然無語,忽的歎息一聲,輕輕抬頭道:“大哥,抱歉,我也一直提醒自己,隻是,這種事情……不過,無論如何,你所說的娶她,恕我不能從命!因為,凝寒的心中,隻有你的存在!”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幫我娶她……”石不語望著窗外的殘月,苦笑道,“如果我不在了,我真的很擔心失去支柱的她,會從此獨自飄零,甚至……所以,為了我,為了她,也為了你自己……”

李密輕輕顫抖著,似乎想到了那種可怕的答案,一時之間,原本已經下定的決心,又不免有些動搖起來。石不語也不願演出這種狗血的言情劇,當下凝視著天際,默默良久,忽的撫掌笑道:“罷了!我們說這等事做什麼!喵喵的,主角是不死之身,便是海妖齊上,咱家隻要放出王霸之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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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卷 第三百七十二章 青海

兩日無話,第三日清晨,在凝寒的榻邊陪伴了一夜的石不語,便帶著清荷與幽姬二女,告別了十裏相送的眾人,起程入海。臨行前,自然少不了一番殷殷惜別與叮囑,翻來覆去,又持續了半日之久,倒仿佛這不是“臨行”,而是“臨刑”……

接到前日到達的飛劍傳書,一向停留在天照島附近的阿青早已行駛至港口附近等候。石不語等三人登上黿背,隨即便在當初那指路玉牌的引導下,往錮妖島的方向駛去。沿途之中,雖有風雨,但在體形大如海島的黿鼇麵前,都可忽略不計。

三人終日在這“人工島嶼”上調息休養,日子倒也過的逍遙自在,待到赤海出現在視野之中時,石不語前些時日累積的傷勢也已好得七七八八,當下吩咐阿青暫時停步,先去設法尋找到黑潮的所在再說。

此時,距離前次與漓微、漓渺姐妹前來此地,也已相隔了十幾年,因此,許多記憶都早已變得含糊不清。三人施展了避水咒,分別潛入海中,小心翼翼的尋找黑潮所在的峽穀,費了將近一日的工夫,石不語方才在運氣的作用下,順利找到了目標。

不過,在召喚著同伴與阿青到來之後,麵對著依舊聲勢浩大的黑潮,石不語卻不禁咬著手指,躊躇了良久。十餘年未來此地,這黑潮雖然從外觀上來看,並無任何變化,但誰知道其內部有沒有什麼改變,搞得不好,隻怕自己一幹人等還未抵達青海,便要在這裏被做成人肉醬了……

再者,黑潮作為通道而存在的秘密,在十幾年前,當然是碧落族的最大資本,但十幾年後的今天,世易時移,或許沉淵族也早已掌握了這個秘密。最可怕的場景,便是當自己這些人降落在青海邊緣時,卻發覺自己已身處無數海妖之中。那樣的話,倒不如直接在這裏被製作成人肉醬……

然而,擔憂歸擔憂,麵麵相覷了許久,三人苦於沒有更好的法子,還是硬著頭皮,驅使著阿青鑽了進去。幾個時辰的提心吊膽之後,黿背一陣劇震,卻已安然無恙的著陸在一處海底的軟灘上,而遠處,便是泛著淡青色光芒的海洋……

在揮手示意阿青沿路返回之後,三人於附近的一處海底石窟中,大致商議了接下來的計劃。按照念宗那位前輩所說,那紫離斷續藻,很有可能便藏在碧落族的族府之中,因此,唯一的途徑,便是設法潛入其中,伺機盜竊幾株出來。

不過,這方法看似簡單,其中卻有兩個極大的為難之處。一個,便是因了身處海底的緣故,三人雖然施展了“避水咒”,但在舉手投足之間,比起在陸地上時,還是吃力了許多,許多術法也無法施展,並且,那“避水咒”的維持時間過短,試想在交手時突然出現時效已到的狀況,那種結果可想而知……

至於另一個難題,便是對環境的不熟悉。雖說隻是潛入碧落族的族府設法盜取靈藻,但三人與這裏的海妖外貌截然不同,如何能夠不露痕跡的潛入,便是一個極大的難題,此外,即便潛入部族之中,那族府究竟在何處,其中儲存靈藻的庫房又在哪裏,這些,卻都是棘手的謎題。

因此,商議得片刻之後,三人便決定先設法到得碧落附近,設法擒下一兩位出入部族的海妖,然後再設法逼問訊息。不過,考慮到海妖的性情仍不清晰,因此他們還是先行設計了幾套方案,這才徐徐步出石窟,向著那片茫茫不可知的青海遊去。

這茫茫海底,也沒有什麼白日與黑夜的區別,要說什麼借著夜色的掩護,卻是不可能的。而青海中,卻是借了磷光與海底生物的天然光線,方才帶上了幾分光明。三人沿著礁石的陰影緩緩向前,便如驚弓之鳥一般,費了大約兩個時辰的工夫,方才遙遙望見遠處一座青色的城壘,也不知是什麼材料所製成的,雖不甚大,但明瓦銀牆、青光流轉,卻頗有幾分神仙府邸的味道。

到了此時,三人也不敢再向前一步,便躲在礁石附近,等著哪位不幸的海妖遊向這邊來。可惜的是,將近一個時辰過去,雖然也有奇形怪狀的海妖遊來,但卻大多成群結隊,令人無法下手,因此隻得一拖再拖。

又過得半個時辰,忽聽得那城壘中號角長鳴三聲,倒叫正有些瞌睡的石不語大吃一驚,急忙抬頭望去,卻見城中的光線都已迅捷的暗淡下去,而向著自己這麵的城門也徐徐關閉起來,再無任何海妖出入。

“這個……或許是他們自己設定的黑夜吧!”見得此景,石不語略一思索,便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當下打了個哈欠,揮手道:“算了!今日想必是沒機會了,我們也回去歇息吧!”

二女應了一聲,跟著他沿路返回石窟,三人一路行去,都有些意興索然,頗為無趣,石不語見狀,雖然自己心中也是悶悶不樂,卻仍然開口安慰道:“這事,不必著急!明天我們設置些誘餌,比如扔十塊錢在地上,再比如跳跳脫衣……”

話音未落,他自己便已愕然閉嘴,清荷與幽姬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見遠方自己三人之前歇腳的那處石窟前,不知何時已被一群不速之客占據,人馬浩浩蕩蕩,怕是不下百餘隻海妖……

“難道我們的蹤跡被發現了?”這是石不語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不過,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念頭。從這些海妖的行止來看,似乎是準備在此紮營休息,而看其迥異於碧落海妖的裝扮來看,應當是從沉淵部族前來的族民,暫時在此歇息罷了。

想到此處,三人對視一眼,同時得出了結論,或許,自己三人的入城大計,便著落在這隊人馬身上……

這隊沉淵族的海妖,行動倒也迅速,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已收拾完畢,於石窟為核心,安歇下來。清荷本欲上前擒拿幾名靠外巡邏的海妖,卻被石不語輕輕扯住,淡淡道:“不忙,等等再看,我便不信他們沒有三急……”

果然,片刻之後,便見一隻海妖從隊伍中匆匆奔出,朝著一片珊瑚礁的陰影裏奔去。雖然石不語很好奇海中的生物要如何排泄,但眼下卻不是研究這個時候,見得那隻海妖落單,他急忙使個眼色,指揮著二女分為三路,包抄上去,妖力輕輕送出,登時擊昏了那位毫無防備的不幸者。

大功告成,三人將這海妖拖到遠處的陰暗角落中,輕輕拍了數下,便讓他醒轉過來,而在望清麵前三人的麵容後,原本還有些神智不清的蘇醒者,登時驚聲長呼,卻在望見匕首的寒光後,立即識趣的閉嘴。

“很好,很聰明!”眼見對方如此乖巧,石不語很快便定下了策略,當下妖力輕送,妖丹所化的匕首登時漲了幾分,直抵在對方的咽喉上。

那海妖更是驚懼,不敢有絲毫的動作,心驚膽顫間,卻又聽得對方嘻嘻笑道:“我這人,極其和藹,尤其喜歡那種我問什麼便答什麼的老實人,那麼,你算不算是這種老實人?”

不消說,死亡的威脅麵前,這可憐的被挾持者自然點頭如梭,狠不得在額頭刻上“老實”二字。見得此景,石不語知他已經心服,當下便一一詢問,而問題往往一個接一個,又時時有所重複,總之,不給對方多加思考的時間,如此半晌過後,所有的情況便都已被套問出來。

原來,這隊海妖果然是從沉淵部落前來的迎親使者,擔負的任務是押送部分彩禮前來,當然,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後續的大部隊。而這隻海妖,名為忽圖,乃是沉淵族長該滿的府庫主管,眼下則在這隻迎親隊伍中負責看管彩禮。

“原來是主管大人,失敬失敬!”石不語口中隨意敷衍,心中卻不住打著算盤,他見這位忽圖腦滿腸肥,與普通的海妖戰士截然不同,想必是在府庫主管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享受慣了腐敗的生活。對於這種人物來說,死亡的要挾,比起什麼來都更有效果。

且不提他心中逐漸成型的計劃,這忽圖眼見麵前的男子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禁慌了手腳,冷汗迭出,顫聲道:“幾位好漢若有什麼需要,請盡管吩咐,小可一定奉命,絕不敢怠慢的……”

石不語轉著眼珠,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肩頭道:“忽主管客氣了,我們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想入城尋幾位老朋友聚聚。恩,你方才說到迎親,不知是哪兩家結下的婚事?據我所知,你們沉淵與碧落的關係,似乎不太融洽吧!”

要知道,沉淵與碧落的關係,海妖族之外的人是並不了解的。因此,忽圖聽得石不語如此說道,頓時心灰意冷,連信口欺瞞的念頭都打消了。當下連忙不住點頭,恭謹應道:“好漢說得極是!不過,眼下我族族長該滿,正打算迎娶碧落的兩位漓公主,因此日後的兩族關係,應當會……”

“什、什麼?”話音未落,石不語已忽的一怔,愕然道:“所謂的漓公主,難道是指漓微和漓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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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解釋

聞得石不語一口報出漓家姐妹的姓名,那忽圖更是吃驚不已,怔了片刻,方才想起自己的處境,連忙點頭應道:“好、好漢說的極對,正是那對怪胎……不,不,老實說,自從被分離開來之後,她們倒都稱得上是絕色,倒與我族族長堪稱天作之合!”

他說得起勁,怎奈石不語並無興趣聽這些雜事,當下一揮匕首,逼得他乖乖閉嘴,沉吟道:“這麼說來,她們姐妹兩個,真的要嫁人了麼……”

這幾句話中,卻露著幾分遺憾與惋惜,也不知道是惋惜漓微、漓渺的所托非人,還是別的什麼……實際上,石不語與她們姐妹二人相處了數月,若說一絲情愫都沒有,卻也是不可能的,尤其三人一起經曆了生死大難,後來又那麼一出逼婚的絕妙故事,如今想來,也都是值得懷念的畫麵……

忽圖在旁畏縮成一團,但聽得這年輕男子的口氣中藏著幾分感慨,便立即改口道:“好漢說得極是!我族族長,那是萬萬配不上她們姐妹的,可惜!可惜!”

“……你倒變得夠快!”聽得如此無恥的言論,石不語倒是莞爾一笑,終於定下了主意。當下伸掌一翻,已從懷中取出一粒墨綠丹藥,淡然道:“忽圖主管,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立刻吞了這丹藥;要麼,從忽圖妖變成‘糊塗’鬼。”

忽圖聞言一怔,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露出滿麵的猶豫之色。不過,在望見匕首的寒光之後,他登時做了個最為明智的選擇,二話不說,便取過那丹藥,一口吞了下去。看那架勢,倒仿佛吞下去的不是什麼未知的“隱患”,而是讓人長生不老的神藥。

“很好,果然是老實人……”在確定忽圖沒有將丹藥藏在口腔中之後,石不語很是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摩挲著下巴道,“我想,你應該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恩?不知道麼?看起來,你平時看的武俠電視劇太少,應該多看幾部才是!”

事實上,在當初計劃著潛入青海奪藻時,石不語便已考慮到脅迫手段的需要,因此特意借鑒了上世狗血武俠劇的必備劇情,請莫愁與蘭蓉聯手製作了幾顆慢性毒藥,到了今日,果然便派上了用場。

而在知道自己服用了什麼東西之後,原本顫抖不已的忽圖更是哆嗦得如同羊顛瘋一般,兩顆小眼珠都幾乎奪膛而出了。見他如此怕死,石不語更是放心,當下與他講了種種條件,最後拍手道:“總之,你替我們做到這些事,我自然會奉上解藥,若是做不到,嘿嘿……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我是在騙你,或者寄希望於族中的所謂解毒大師……”

聽他說得如此有把握,忽圖連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隻得乖乖認命,當下喘息了片刻,便在石不語的示意下站起身來,重又走回石窟,輕輕喚醒了兩名從府庫中特意調出陪同前來的親信執事。

兩位執事顯然還沒有從睡眠中蘇醒過來,以至於在晃晃悠悠的跟著忽圖行到遠處時,方才勉強回過神來,含糊問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別看忽圖在石不語麵前如此軟弱,到了兩名部屬前麵,卻頗有幾分官威,幾乎是以不容反駁的口吻吩咐道:“我聽聞隨行的士卒有人暗中搗鬼,偷偷截取了彩禮的一部分,因此,特意喚你們前來商量!”

聽得這等重大的消息,兩位執事的瞌睡蟲頓時蹤影全無,同時繃直了身子,驚疑道:“這……應該不會有人如此大膽吧!要知道,這批彩禮可是族長送給……”

忽圖揮揮手,打斷了他們的話語,徑直道:“小心總無過錯!我仔細想來,他們要動什麼手腳,也隻會在那些大箱子上。你們現下回去石窟,尋個檢修箱殼的借口,將那幾隻大箱搬來此處,我們檢查一番,也好安心!”

兩位執事略一遲疑,便即點頭,當下遊回石窟去,停頓片刻,便即合力抬起一口大箱,向這邊遊來。忽圖頗為滿意的點頭,又吩咐道:“我這便清點貨物,你們再去抬口箱子回來,途中小心戒備,留意可有士兵跟蹤……”

兩位執事不疑有他,自然領命而去,心中難免也埋怨上幾句上司的不近人情。隻是,他們的身影方才轉過礁石,三條身影已於珊瑚後一躍而出,落在忽圖身旁。

“那麼,記得我們的約定!”石不語一麵將箱中的財物收入須彌戒中,一麵向著麵色蒼白的忽圖笑道,“放心,你隻是被我們脅迫,日後事情敗露出來,你們族長也不會取你的性命,最多降上幾級、打打板子罷了!”

忽圖卻也正是打的這個算盤,當下連連點頭,看著石不語幾人搬空了箱子,躍入其中,又在箱底刺穿幾個小洞,這才徐徐合上箱蓋。見得諸事已畢,忽圖這才取出封條,重又粘貼上去,這才抹了把冷汗,等著兩名執事回來,自然,這之後少不了一番“誤聽流言、查無實證”的解釋……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揚洛城行宮中的一處密室中,以某個借口脫身來到這裏的葉翟,卻必須要為了自己之前放過凝寒的“慈悲”,而向同伴做出合理的解釋。

“雨晴大人,我不太明白,你為何要留下那個活口,要知道,一旦她蘇醒過來,我們的秘密很有可能會被泄露出來……”如此發問的,是那位剛剛從宇文君集的囚室中趕來的冬暮——或者說,曾經被稱為阿洛的女子。

“盡管放心!即便她能夠蘇醒,也是一年多之後的事……“葉翟輕輕揮手,隨即領人駭然的恢複了雨晴的容貌,“到了那時,天下已然亂做一團,有沒有我們逆者的插手,都已不可挽回了!”

也許是因為在宇文君集的囚室中沒有得到什麼好的結果,冬暮頗有些怒氣的皺著眉頭,沉吟道:“雖然如此,我仍然不明白,為何要留下無關緊要的凝寒,有什麼意義嗎?”

雨晴微微一笑,淡然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我的目的,也同樣不在於凝寒,而是她身後的……”

冬暮怔了一怔,眯著眼眸,徐徐道:“你的意思是,濱海?”

雨晴輕輕頜首,撫掌道:“很正確!如今的局勢,濱海未免太強了一些,或許,它很快便能主宰中原……如此下去,對於我們並沒有好處!因此,為了讓天下繼續混亂下去,最好的方法便是削弱濱海……”

“而削弱,總是分為兩種……”冬暮已領會了他的意思,接口道,“外在的壓力,與內部的瓦解!”

“沒錯!沈達、張衍他們,便是外在的壓力……”雨晴輕輕的舒展著手腕,徐徐道,“至於內部麼,因了凝寒的重傷,濱海人心惶惶,而石不語與清荷這對父女,已啟程前往碧落部族。我想,你應該明白,他們二人對於濱海的重要性……”

這一次冬暮沉默了良久,方才輕輕的擊掌,讚歎道:“雨晴大人,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智略遠在我之上。看起來,君上更加看中你,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果隻是這樣,我可當不起你的讚許……”雨晴帶著笑容,毫不謙遜的接受了誇讚,但很快的,他又支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繼續道,“事實上,我為濱海準備了更好的禮物,不過,眼下並不是揭開幕布的正確時機。”

“晤?還有後招麼?”冬暮的神情,又添加了幾分驚訝,旋即搖頭道,“罷了,即便你現在告訴我,還有第三手、第四手甚至第十手,我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雨晴微微一笑,再度接受了這種變相的讚許,隨即舒展著身子,倒在木椅上,悠悠道:“那麼,這件事便暫時解釋到此吧!接下來,我們來談談關於海妖的事。”

聞得此言,冬暮頓時收斂了笑意,直起身子道:“關於這點,我倒真的要與你談談!我已派遣人手向沉淵族長該滿提出繼續合作,同時也應允,會代替宇文君集向他們提供水元丹,不過……”

“恩?居然還有問題?”雨晴略微有些驚疑,但很快便反應過來,“明白了,是不是碧落部族那邊,出現了小麻煩?”

“的確如此!”冬暮點頭應道,“碧落族長丘酌,不知為何,似乎對於繼續合作有些疑慮,並且也對我們是否能夠充足的供應水元丹,抱著很大的疑問……”

“他很聰明,難得……”雨晴露出了讚賞的神情,轉口道,“如果你還不抓緊工夫從宇文的嘴中問出配方,我們很快便沒有充足的水元丹了,到那時,想要再控製海妖,便會相當困難!”

“這一點,我很清楚!”冬暮聽出了他話中的隱藏之意,沉聲道,“我自然會有對付宇文的方法,並不需要那些極端的手段!”

“我隻是提醒你而已!”雨晴攤開雙手,歎息了幾聲。下一刻,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許久之後,方才幽幽開口道,“說起來,我這裏有一枚棋子,或許會對碧落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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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入府

不得不承認,海妖族的強悍戰士,在兼職做挑夫這一點上,並不是非常稱職,以至於石不語三人潛藏在大箱中時,隻覺著一路晃晃悠悠,便如蕩了幾個時辰的秋千一般,頭腦漲得頗為難受。

而更糟糕的是,這口箱子雖然比較龐大,但在勉強塞入三個人之後,卻也顯得十分擁擠。本來,身處其下充當肉墊的石不語,隻要保持著不動,便不會發生任何意外狀況,但此時劇烈的搖晃下,身處其上的幽姬與清荷,便免不了漸漸失位,最終分成左右,側壓在了他的身上……

二女皆是美貌女子,又當青春妙齡,便是遠遠望見,也容易引人遐思,此時在箱子的搖曳中,嬌好的身段少不了要在石不語的身上來回摩擦。這種非典型的誘惑,直叫那位本無邪念的男子也有些消受不起,隻覺口幹舌燥,不由得起了最為本能的生理反應,而麻煩的是,在這種親密接觸下,哪怕最為微小的變化,也瞞不過上方的兩位玉人……

一時之間,這幽閉的空間內,竟是幽香四溢,低喘連連,好一副香豔場景。二女玉體輕摩,淡霞漫溢於玉頰之上,目中波光瑩瑩,蘭花般的氣息吹在石不語的麵上,直叫他意亂情謎,神智一片迷糊,全然忘了了身在何處……

眼見心關便要失守,大箱忽的猛然一震,重重落下地來。身處其中的三人心頭一驚,亦是齊齊一滯,從那迷離的場景中蘇醒過來。

石不語咬了咬舌頭,收攝起心神,附耳在箱壁上,卻聽得外麵一位聲音極為厚重的海妖言道:“參見丘酌族長!在下海牙,奉該滿族長之命,押送彩禮前來!”

聞得此言,石不語知道自己三人已順利進入族府,正有些歡喜,便聽得一個老者聲音響起:“海牙將軍不必多禮!一路辛苦了,來人,為海牙將軍與部屬準備房間歇息!”

海牙道了一聲謝,卻未退下,繼續道:“不忙!丘酌族長,彩禮已在門外,若不介意,可否先行當麵交割完畢,也好卸下在下肩頭的重擔!”

此言一出,身在箱內的三人登時魂飛魄散,連最後那絲旖旎之情都飛得無影無蹤。雖然不知道海妖打算如何交割,但萬一打開幾個箱子檢查,一個不好,自己三人便成了甕中之鱉……

便在此時,卻是同樣心驚肉跳的忽圖有急智,忙不迭的向前一步,搖頭道:“且慢,此事急不得!海牙將軍,我們一路行來,彩禮都有些置放得混亂了。依我看來,不如暫且歇息一夜,待我點算歸類清楚了,再行交割也不遲!”

聽他如此解釋,海牙沉吟片刻,終於應道:“既如此,也好!還望丘酌族長莫要介意!”

丘酌聞言,微微笑道:“無妨,海牙將軍請自便,我等日後都是一家人,這彩禮何時交割,都是一樣的!”

聽他語氣舒緩,似乎心情頗為愉快,那忽圖猛然記起石不語的吩咐,連忙接口道:“丘酌族長說得極是!不過,這批彩禮太過貴重,我等實在不敢怠慢……恩,不知可否暫時將這批彩禮存放在貴府的府庫中?”

這等要求,丘酌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當下應道:“這個容易!阿三,你領著忽圖主管,將這批彩禮搬去府庫中。另外,今夜看守府庫的士卒,再加一倍!”

那位阿三應了一聲,當即領著一幹侍衛,抬起箱子向府庫行去。晃晃悠悠中,石不語心頭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的是,終於能夠進入府庫,擔憂的是,再加派了一倍的士卒後,自己三人,隻怕是不容易逃出生天吧!

小半個時辰後,隨著箱子再度落地,喧嘩的人聲也逐漸消散,終於回歸了平靜。石不語卻仍然不敢輕舉妄動,側耳傾聽了許久,又在箱壁上輕輕刺出幾個小洞,直到確定四周再無半個人影存在,方才輕輕打開箱蓋,徐徐爬了出來。

這裏,卻是一處極為寬闊的所在,四麵的牆壁上鑲嵌著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將方圓百餘丈的大堂照得一片雪亮。幹燥的地麵上,陳列著以珊瑚製成的數百個托架,其上陳列著的物品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且不提大半都是石不語聞所未聞的,單單是他認識的那幾樣,若是放在陸地上,也足以令人一夜暴富……

若是擱在平時,有些貪財的男子,少不了要順手牽羊,狠狠撈上一把。不過,此時因了要事在身,他卻隻是隨意掃了一眼,便舒展幾下身子,隨即幫著箱中的清荷與幽姬費力爬出。

二女都已在箱中禁錮了許久,筋骨都已麻痹得厲害,若非石不語在旁攙扶,隻怕立都立不住。隻是,她們方才在箱中經曆了如此旖旎的一幕,此時見得微微而笑的男子,都有些羞意未退……

清荷倒還因了往日的親密而自然一些,那位向來清冷的幽姬,卻是一碰得石不語的手臂,便滿麵紅暈,下意識的推開,怎料足上麻木未消,身子一軟,登時倒了下去。

好在石不語反應過快,左臂一抄,已將她攬在胸前,隻是如此一來,本就又羞又怯的幽姬,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到男子的氣息時,更是滿麵紅暈,整個嬌軀都癱軟了下去。而望見如此誘人的畫麵,石不語亦是不由得口幹舌燥,失神了片刻,方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手,將她送入清荷的懷抱。

沉默片刻之後,從手指上那種滑膩觸感上收回心神的石不語,調整著呼吸,沉聲道:“如果運氣夠好,那紫離斷續藻便應該在這庫房內,我們分開尋找……對了,務必小心些,別觸動了什麼法陣!”

二女同時應了一聲,隨即散開尋找,石不語沿著那些珊瑚架,仔細查看,也不知行過了幾列,卻始終沒有尋到和圖畫上相似的靈藻,如此過得小半個時辰,不免有些忐忑起來,心中暗道:“難道說,這府庫中,並不隻有一個庫房,還是那靈藻太過貴重,所以沒有……”

他剛想到此處,便聽得清荷在遠處一聲輕呼,低聲道:“爹爹,這個東西,不知道是不是……”

話音未落,石不語已躍起跳過數架珊瑚,落在她麵前,卻見清荷所指之處,是個半開半合的小蚌,其中紫光隱隱閃現,露出些須的藻絲來。

“這個,似乎便是……”忍著心頭的激動,石不語扯開懷中所帶的圖畫,對比著露出的藻絲,片刻之後,他那沉寂的麵容上忽的現出笑意,歡喜道:“不錯!這便是紫離斷續藻!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一麵如此說道,一麵已伸手去取,卻被隨後趕到的幽姬輕輕持住手臂,輕喝道:“師尊,小心為好!”

石不語微微愕然,旋即拍著額頭,慶幸道:“是極!是極!我歡喜得過頭了!這裏麵,搞不好有什麼法陣!”

一念至此,他頓時收斂了心神,舉目四顧,卻見牆角處有一塊屋頂掉下的碎珊瑚,當下將其握在手中,一麵吩咐道:“我們三人先躲進箱子去,準備隨時蓋上箱蓋。”

二女略一躊躇,便即點頭鑽入箱中,石不語隨後也縮回箱內,握著那塊碎珊瑚,遙遙對著那小蚌。瞄準了半日,終於輕輕彈將出去,隻聽得喀嚓一聲,那珊瑚已撞上了小蚌,隨即跌落在地,卻並未出現任何奇怪的現象。

三人見狀大喜,卻又等待了片刻,直到確定再無任何變化,方才從箱中再度爬出。這一次,石不語卻少了幾分忌憚,行至那小蚌麵前,便即伸手開啟,紫光流轉處,果見那精致的蚌殼中,正存放著五六株大小不一的紫離斷續藻……

數十日來的辛苦,在此時都已有了回報,擔慮了許久的男子目中一酸,險些流下淚來,連忙顫抖著伸出手,口中低聲囑禱道:“老天保佑,讓我順利帶一株回去救人!若能順順利利,便要我……”

便在此時,眼見著手指便要觸碰到靈藻,卻忽見那蚌殼火光閃耀,猛然閉合起來,隨即在剎那間,匪夷所思的消失在眼前……三人吃了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得尖銳的長嘯聲驟然響起,瞬息之間,便充斥了整個大堂。

石不語心頭大震,急忙轉頭喝道:“清荷,你們回箱中去,我引開追兵……”

話音未落,早見石門陡然開啟,數隊海妖蜂擁殺入其中,一時間刀光戟影,耀得人眼前發花。到了此時,石不語也再顧不得隱藏形跡,雙袖一振,已帶起妖力撲向人群,口中喝道:“我們殺出去,分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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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躲藏

“盾!”伴隨著一聲低喝,生著幽藍鋸齒的巨大銀盾劃破空間,將蜂擁而至的數十名海妖擊散開去。下一刻,重新掌握住盾牌的男子直直撞入妖群之中,獸化的身軀猶如撞木一般,生生在兵刃術法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而便在人群散開的一剎那,兩道倩影已然間不容發的閃入其中,柔荑的輕揮舞蹈中,試圖仗著勇力向前的捍妖,都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吐血橫飛開去。一時之間,三人所過之出,竟無人能阻擋片刻,被他們輕而易舉的殺出重圍,奔向門口。

隻是,水中的戰鬥,終究並非三人的長項,行為之間,卻比平日裏費力了不知多少倍。眼見石門便在前方,石不語一麵轉身射出銀盾,一麵輕聲喝道:“清荷,幽姬,過出了門口,我們立刻向三個方向逃脫,如果運氣好,便在石窟處會麵,以三日為期!”

二女輕輕應了一聲,跟隨著他向石門躍去,清荷急揮錦袖,擊倒幾名守門的海妖,也將緊閉的石門轟出大洞來。石不語早已將數顆妖丹握在手中,眼見石屑飛舞,二話不說,便已運足妖力將妖丹盡數擲出……

光華過處,隻聽得一陣密集的術法轟擊聲,十幾道光華已撞上了妖丹,登時如同點燃了導火索一般,引得四麵震動,氣浪翻滾,轟鳴巨響中,夾雜著多少的慘呼哀嚎之聲……

“喵喵的!多少年了,這一招還是這麼好用!”石不語想起往年剛出道時便是仗著這一招製敵,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不過,下一刻,他已雙掌連擊數次,幾道妖華息爆前後相疊,送入門外的守軍之中,登時又引得一片人仰馬翻。

而趁此場麵極為混亂的良機,三人早已於渾濁的海水中一躍而出,分成三個方向,狂奔而去。直到他們的身影幾乎已消失得不見,眾多海妖方才反應過來,急忙分成數隊追蹤而去,一時間,直攪得這原本寧靜的族府翻江倒海、雞飛狗跳,也叫那位被驚醒的忽圖主管不住向天禱告,也不知是希望那三人平安無事,還是詛咒他們早死早超生……

而此時,石不語卻早已甩脫了身後的追兵,沿著一條幽靜的長廊疾奔而去。若是擱在平日,他此時怕是早已安然離去,但此時身處海底,行動起來極為不便,加之在這陌生環境中,要尋到出府的路徑也極為不易,因此一時之間,竟是無法可想。

好在這處長廊居然極為幽靜,與他方才經過的地方截然不同,奔了一陣,見得身後沒有追兵到來,他方才長舒了一口氣,暫時停步歇息片刻。而這一滯留,他頓時覺得胸口悶得發慌,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喵喵的!隻是打了一小仗便是如此,如果遇上什麼強悍的敵手……”心知自己在海底絕無優勢可言,石不語隻希望能夠盡快完成任務,回到陸地上去。但轉念之間,他又想到方才那功敗垂成的一墓,頓時懊惱不已,恨恨道:“那個蚌殼上,一定設置了隻針對生靈的法陣,所以珊瑚撞上去沒事,我一伸手,卻會……”

才想到此處,便聽得遠處又是一陣喧囂聲傳來,顯然有追兵正在附近搜索。石不語吃了一驚,不敢再在此停留,急忙沿著長廊繼續前行,隻是再行得片刻,他卻忽的一個急剎車,拍著大腿苦笑一聲。

原來,這長廊盡頭沒有去路,隻有一座孤零零的珊瑚小屋,想必是府中仆人的居處。石不語自然不願在此束手待斃,急忙轉身回奔,才行過拐角,便見磷光從四麵洶湧而來,顯然已沒有逃命的去路。事到如此,他隻得再度折返回去,一頭鑽入小屋,也顧不得看四麵的環境,眼光過處,望見一張大床,便即彎身鑽了進去。

雖然如此,他也知道這裏不是什麼安全的所在,隻是事急從權,隻能暫時在此安身,祈禱那些海妖不會在此停留太久。隻是,人心中的願望卻往往與現實成反比,不消片刻,那些海妖已盡數靠攏過來,手中磷光將這小屋映射得一片光明,猶如白晝一般,看那意思,似乎是打算入屋搜查……

石不語歎了口氣,便打算躍出拚命,還未有何動作,便忽聽得屋外一個女聲響起,冷然道:“你們這些大膽的奴才,要做什麼!”

這女聲,聽來頗為耳熟,卻正是漓家姐妹的聲音,卻分辨不出是漓微還是漓渺的。石不語聽得心中一動,還未有什麼反應,便又聽得屋外一名海妖恭敬道:“殿下,屬下不敢冒犯!隻是有賊子潛入府中盜竊府庫,現下正在追捕之中。”

漓家姐妹輕輕“恩”了一聲,顯然已得知這個消息,頓了頓,又問道:“那賊子是什麼模樣,你等可看清了?”

那海妖應道:“三名賊子都似是陸地上的人族,一男兩女。兩名女子頗為美貌,那男子卻有些奇怪,先前是個清秀的年輕人,後來突然化為獸形……”

此言一出,漓家姐妹登時齊齊輕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驚愕之情。那海妖有些不明所以,遲疑道:“殿下,難道您們認識這三名賊子不成?”

石不語在小屋中心知她們姐妹已辨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禁又添了幾分擔憂,正在叫苦不迭,卻意外的聽得漓家姐妹輕聲道:“不!不認識!我隻是聽得有人可以變為獸形,頗為奇怪罷了!”

那海妖頭腦似乎也不太靈活,隨口應道:“是!屬下也覺著奇怪,因此特意前來搜查,您看,這小屋……”

漓家姐妹沉默片刻,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沉聲道:“這屋子便這麼大,有什麼好看的!你們速速離去,我要歇息了!”

她們既然已如此說,那些海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徑直散去。石不語在床下聽得這一番交談,卻頗覺驚疑,心道:“這小屋如此簡陋,我都看不上,她們難道就睡在這裏麼?奇怪,難道說,漓微、漓渺不是那丘酌親生的?”

正胡思亂想到此處,便見兩道白裙在他眼前飄過,落座在床邊的一張圓桌旁。寂靜了片刻,其中一道身影忽的輕咦一聲,隨即喝道:“石不語公子,不必再藏了,請出來一見吧!”

石不語心中驚懼,又擔心對方是在哄騙自己,躊躇著不敢現身,正在猶豫,卻又聽得另一人冷笑道:“怎麼,以為我們在哄騙你麼?這床底下的滋味,恐怕不太好吧!”

聽得她們連地點都已報出,石不語徹底放棄了希望,輕歎一聲,便要滾將出來。隻是還未行動,忽聽得屋外那丘酌的聲音徐徐響起:“微兒,你在與誰聊天?語氣怎的這麼不雅?”

石不語吃了一驚,再不敢妄動,卻聽得漓微輕喝了一聲“莫動”,旋即高聲道:“爹爹,沒什麼!我與妹妹拌了幾句嘴而已!”

聽她如此說,漓渺自然也很是識趣的附和了一聲,而交談間,屋外的丘酌已施施然行了進來,略帶責怪之意道:“你們兩個,也是快要做人家妻子的人了,將來又是一族之後,怎的到現在,連禮節都不懂!拿今日來說,那海牙使者前來,你們竟連見也不去……”

話音未落,漓微已插口道:“爹爹,此事不必多說!總之,那該滿要娶我們,便拿三十份水元丹來換,休要用那些不值錢的彩禮來搪塞!”

丘酌似乎被她們頂得無話可說,怔了片刻,方才歎道:“你們明知沉淵部族隻有二十份水元丹,卻強要三十份……唉!微兒、渺兒,爹爹我知道你們不願嫁給該滿,隻是如今沉淵族日盛,又德知了那黑潮的秘密,我們碧落,已經得罪不起他了!”

漓渺冷笑道:“爹爹,你以為將我們嫁給他,便能保得我族平安麼?豈不聞,引狼入室、開門揖盜?”

丘酌聞言,沉默半晌,低聲道:“那也好過坐以待斃!前些時日,楊廣派了幾人前來洽談,要我族再度為其效力,那領頭的使者,卻不是以往的風影和蠶女,而是一名喚做冬暮的女子……”

漓微、漓渺略一愕然,同時問道:“那又如何?那昏君這一次,又許下了幾份水元丹?”

“不,不是水元丹的問題……”丘酌越發壓低了聲音,沉聲道,“哼!那冬暮隻說自己是妖,欺負我無知麼?為父數百年前也曾遊曆近海,略一試探,便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逆者!”

此言一出,在場的三人皆為驚愕,石不語更是心頭大震,驚駭道:“不是說楊廣與逆者並無聯係麼?怎麼又會……等等,風影他們未曾前來,而宇文君集也已失蹤……這裏麵,有什麼瓜葛不成?”

他駭然之下,腦中一片紊亂,倒聽漏了不少話,待到重新收回思緒時,丘酌已講過了自己的判斷,總結道:“那些逆者,生性極為殘暴,與他們合作,可謂與虎謀皮。因此,我尋了幾個理由,暫時推脫了他們。不過,據說沉淵族對這種合作頗為心動,我思前想後,還是要借著此次的結親,勸說該滿打消這個念頭,免得禍害了我們全族上下。”

漓微、漓渺二女聽了,半晌默默無語,似在消化這個訊息,過得許久,方才低聲道:“我明白了,讓我見到該滿,長談之後再說吧!”

“那就好……”丘酌聽得她們有鬆口之意,輕輕舒了口氣,站起身來。隻是行到房門口,他卻又停下身來,轉頭道,“微兒、渺兒,我知道你們一直喜歡那個陸上的男子,隻是那終究不可能實現的,所以……”

話語逐漸低沉下去,而他的腳步聲也逐漸遠去。但藏在床底下的石不語,卻因為最後一句話,陷入了迷惘之中,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始終是極為矛盾的念頭——

“喜歡……陸地的男子……難道是我……可是,前次殺我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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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交換

丘酌漸漸去得遠了,而小屋之中,卻仍因了他最後的那句無心之言,而陷入異樣的寂靜之中。石不語縮在床下,正於心中轉著無數的心思,便聽得漓微的聲音冷冷響起:“出來吧,藏是藏是不過去的!”

石不語歎了口氣,也知道此時的生死全捏在對方的手上,隻得輕輕滾將出來,一躍而起,拱手道:“兩位,許久不見了……”

話既出口,他便等著準備接受對方的諷刺,怎料那兩位女子隻是目光複雜的凝視著他,半晌默默無語。隔了許久,方見漓微輕輕點著木幾,淡然道:“直說吧!你來這裏做什麼?”

石不語苦笑一聲,歎息道:“我的朋友受了重創,隻有海妖族的紫離斷續藻可以治療,因此……”

“因此,便不問自取麼?”漓渺冷哼一聲,不出意料的譏諷道。她此時已與姐姐脫離開來,正立在她的身旁,輕咬著櫻唇,神色中藏著幾分薄怒。

聞得此言,石不語略覺慚愧,低聲解釋道:“如果可以,我也願意購買或者交換,隻是,你們肯答應麼?”

“當然不!”漓微的回答頗為幹脆,頓了頓,卻又反問道,“你那位朋友,大概是凝寒、莫愁她們中的一位吧!”

“是凝寒……”石不語神色一黯,旋即帶著幾分驚訝道,“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這消息已傳到碧落了麼?”

“猜測罷了!”漓微的目光中,藏著難以分辨的情緒,沉默半晌,悠悠歎道,“除了那幾位美人兒,我想不到,還有誰能令你舍生忘死的前來?”

這聲歎息中,似是譏諷,卻又帶著幾分隱約的醋意。石不語不敢接口,沉默半晌,終於咬咬牙,抬頭道:“這件事的確唐突,不過,無論如何,也請你們借一株紫離斷續藻給我。至於條件,請盡管開口,隻要我能做到的……”

“不必了,我們可當不起你的請求!”漓渺冷然笑道,“幾年之前,某個混蛋也曾說過同樣的話,結果呢?”

此言一出,石不語頓時又添幾分慚愧,尷尬道:“那時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實在是……”

“很好,那時有苦衷……”漓微忽的接口道,“那麼,如今呢?若是我們現在提出一樣的要求,你也有苦衷麼?”

石不語聞言一滯,望著她二人的灼灼目光,心中不免有些發慌,忐忑道:“這種玩笑,便不必說了!如今你們都已接了該滿的彩禮……”

“如果不是玩笑?”漓微再度打斷了他的推搪,步步進逼道,“紫離斷續藻,我身邊便有一株!隻要你願意娶我們,並且答應留在碧落,再不去見凝寒她們的話,區區靈藻,盡管拿去便是!”

石不語凝視她們片刻,見得不似玩笑,神色也漸漸凝重起來。一片寂靜中,他沉吟許久,終於沉聲應道:“抱歉!恐怕我還是不能答應……不,不是嫌棄你們,隻是,這樣的交換,對於婚姻而言,的確是一種侮辱!”

“侮辱麼?”漓微與漓渺對視一眼,麵色陰晴不定的提醒道,“我不覺得那是侮辱……另外,比起侮辱來,凝寒的性命,又值得幾何?難道說,你要看著她白白死去不成?”

石不語微微顫抖著身子,但仍語氣堅定的應道:“如果她醒來,見到我不在身邊,又有什麼樂趣!如果她死了,那麼,我也隨她一起去!”

說到此處,他也再沒有多言的興趣,徑直拱手,便大步向外行去。漓微、漓渺二女似乎也想不到他會如此堅決,眼見那道身影幾乎消失在門口,方才齊聲喝道:“站住!”

石不語身形一滯,徐徐轉身道:“我身在虎穴,又能跑到哪裏去?你要命人來捉我,盡管高呼便是!”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二女被頂得麵色一片鐵青,恨恨望了他半晌,終於長歎一聲,由漓微開口道:“罷了!方才都是玩笑話!你且回來,這紫離斷續藻,也不是不能商量……”

她們突然如此服軟,倒叫石不語意料不到,愕然片刻,方才重新走回屋內,漓渺此時卻是客氣的很,一麵請他坐下,一麵沉聲道:“方才你說交換……也罷,我便與你交換!隻要你替我們做一件事,那株紫離斷續藻,定當雙手奉上!”

聽她語氣柔和下來,石不語倒也舒緩了緊繃的神色,微微頜首道:“你說便是!不過,如果又是什麼娶娶嫁嫁的,便恕我愛莫能助了!”

漓緲冷哼一聲,似笑非笑道:“你當我們姐妹沒人要了麼?實話與你說吧,再過兩日,沉淵族長該滿,便要來此迎親,我們要你做的事,便應在他的身上……”

石不語望了她一眼,疑惑道:“你要我做什麼?該不會叫我殺了他吧!”

漓緲輕輕“咦”了一聲,與漓微對視一眼,愕然點頭應道:“你說得極對!我們便是這個意思!”

這一次,愕然的便輪到原本信口胡扯的石不語:“開、開玩笑!我與他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去殺他?”

“因為凝寒的性命!”漓微沉下了麵容,接口道,“所以,你不但要殺了他,而且還要當眾刺殺,除此之外,更要展露出自己的身份!”

沉默良久,在腦海中組織著這些材料,石不語終於歎了口氣,徐徐道:“我明白了!很好的一招禍水東移……”

事實上,這中間的奧妙,也不難猜想。這段姻緣,本就是碧落族為了本族的生存而做出的類似於和親的犧牲,從本意上來說,漓家姐妹自然沒有絲毫接受的意願,隻是現實如此,不得不屈從罷了。

而如今,若是有石不語這個替死鬼出麵,便可謂是一舉兩得。一來,伴隨著該滿的猝死,沉淵族定會陷入大亂之中,如此一來,久受欺壓的碧落族便有翻身的機會,若是運氣好些,甚至還能反客為主;而另一麵,因為石不語亮明了身份,怒火中燒的沉淵族也怪罪不到碧落的頭上,最多追究一個“警戒不嚴“的過錯,如此一來,碧落族的凶手嫌疑也被洗清……

“明白了?”望著他的神情,漓微淡淡一笑,輕撫著麵前不知何種材料製成的小幾,一字一頓道,“當然,你也可以不接受,這個交易,老實說,並不公平!”

“不必多說了!”石不語歎了口氣,攤開雙手道,“我接受了!不過,以我這種形貌,又如何能夠順利的接近該滿?另外,你的父親那邊,真的不會雷霆大怒麼?”

漓微神色自若的應道:“人都死了,阿爹就算惱怒,又有什麼意義?至於你的形貌,這個也不難!府庫中有顆易形珠,能夠讓你在外表上暫時化為海妖。”

聽她說得如此輕巧,石不語倒是默然無語,隔了許久,終於無奈的伸出手掌道:“看起來,你們將一切都想好了……好吧,我接受,隻希望,你們能夠信守承諾。”

“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們姐妹二人是有信用的。”漓微伸出一隻柔荑,與他輕輕一握,等待片刻,卻又意猶未盡的補充道,“至少,比起某些人來,有信用的多……”

商議既定,石不語便暫時藏身於這小屋中,漓渺留在這裏陪他,而漓微則外出打聽清荷、幽姬的下落。據她回來所說,或許是因了石不語變身後的效果太過顯著,以至於吸引了大半的海妖侍衛,清、幽二女竟是非常順利的逃脫出府,眼下應當已經出城回到石窟中。

聞得此言,石不語放下了心來,隨即委托漓微再出城一趟通知清荷二人,漓微知他心中還不信任自己,便又不辭辛苦跑了一趟,順帶取回了清荷的手書,這才令石不語徹底放下心來。他持續熬了幾日,又剛剛經曆了一場廝殺,此時放下心來,很快便沉沉睡去,一覺醒來,突然望見近在咫尺的麵容,險些驚呼出聲……

“你睡得很好!”漓微仍然保持著鎮定自若的神情,仿佛方才近距離癡癡望著對方的女子,並不是自己似的。

“……謝謝!”石不語怔了片刻,伸了個懶腰,隨即問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天一夜罷了!”漓微淡然道,“看起來,你這些天吃了不少苦頭……”

石不語無言苦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自從潛入青海以後,他們三人便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息,外界叵測環境的威脅、心中的憂慮與焦灼,令人很難安穩入睡,事實上,即便你真的睡著了,隨時可能消失的避水咒,也是一個極大的不穩定因素。

而望著他麵上邋遢的胡渣與憔悴的神色,漓微終於輕輕柔和了視線,黯然歎道:“凝寒很幸運,你這麼喜歡她……”

她的語氣中,藏著無限的感慨,石不語聽得心中一動,卻無法表達什麼,沉默了許久,方才輕聲應道:“總有一些人,會讓我們甘心付出一切的……將來,你也會遇到這樣的人……”

“我嗎?”漓微無聲的笑了笑聲,望了眼石不語,卻終於沒有開口,側首望向了窗外,在遠處,磷光又開始明亮起來,這代表著,新的一日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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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刺殺

過得半晌,門外忽的傳來嘩嘩的水聲,石不語吃了一驚,正欲有所動作,便聽得漓微輕輕擺手道:“不用緊張,是漓渺回來了!”

果然,片刻之後,穿著五彩藻衣的漓渺便從門外遊了進來,她此時的裝扮與平日截然不同,石不語心中好奇,不免直勾勾的多看了幾眼。漓渺被他敲得玉頰微紅,卻仍輕輕淬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人兒嗎?”

眼下有求於人,石不語自然不敢調笑,乖乖閉上了嘴巴,卻聽得身旁的漓微問道:“妹妹,你見過該滿了麼?”

漓渺今日這身盛裝,卻正是為了去見該滿,聞言便即抿嘴笑道:“那條大海龍麼,倒也強悍,可惜沒什麼腦子!我看他望見我時,兩隻眼睛都直了,那模樣,可笑之極!”

她說到這裏,已是笑得花枝亂顫,但石不語瞧在眼中,卻不禁生起一股寒意。他與這對姐妹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卻已了解到她們的脾性。事實上,這對姐妹花越是笑得燦爛,便越是可怕,而從眼下漓渺的笑容來看,恐怕她已對那位該滿動了極深的殺機。

而仿佛為了證明他的想法,漓微也在同時帶上了迷人的笑容,淡然道:“那麼,他打算什麼時候參加爹爹舉行的迎親宴席?”

漓渺一麵望向石不語,一麵應道:“大概便定在今夜了,換而言之,你需要開始準備了……”

石不語無言的頜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的雙手幾乎沒有沾染過血腥,然而今日,卻要為了凝寒的性命,被迫去奪取另一位素不相識者的性命,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心情,漓微徐徐安慰道:“我知道你有些勉強!不過,那家夥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說,你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石不語歎了口氣,點頭道:“我明白!那麼,具體的,我要如何去做?”

漓微望了他片刻,似乎在確定他是否已真的下定決心,隔了半晌,方才探手入懷,取出一枚幾近透明的圓珠道:“把這個含在舌下,然後,你可以變成你想變的那個人,不過,隻能使用一次,也隻有兩個時辰的功效。”

石不語摩挲著下巴,默默接過那妹圓珠,輕輕問道:“那麼,別的呢?”

漓微笑了笑,繼續道:“再過幾個時辰,宴會便會開始,到時候,你代替一位婢女跟我們去參加,宴會之中,我會為你提供一次敬酒的機會,然後……應當不用我細說了吧!”

“明白了!”石不語苦笑道,“殺了他,然後暴露出真實身份逃脫……不過,紫離斷續藻,你打算什麼時候交給我?”

“那個嘛,我不打算交給你!”漓微的回答險些讓石不語跳了起來,不過,在對方爆發之前,她便已繼續道,“事實上,我已經將它交給了清荷與幽姬。”

“什、什麼?”石不語大吃一驚,失聲道,“你已經交給她們了?”

“當然,因為誰也無法保證你能夠平安離開!”漓微淡淡應道,“所以,昨日我便讓妹妹將它交給清荷,並且告訴她們,在石窟等你七天,如果七天後還沒有看到你,就獨自回去救活凝寒!”

石不語愕然無語,過得半晌,卻不由得微微低頭道:“謝謝了!老實說,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不過,你真的不擔心我臨時變卦,乘機逃脫麼?”

漓微輕抿著嘴唇,瞟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會嗎?”

石不語苦笑一聲,攤手道:“我……不會!”

在水底參加宴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這就如同石不語在小屋中所見的那樣,一切的家具、餐盤甚至是食物,都要被固定在特定的位置上,還要施放上一個隔水術。當然,那些食物大多為生食,而所謂的美酒,其實也不過是海底某處特殊的泉水罷了。這所有的一切,自然都稱不上美好,因此,當石不語跟隨著漓家姐妹走進大堂的時候,他突然理解,為什麼生活在海底的海妖們,會如此渴望回到陸地上……

漓微、漓渺二女今夜都精心打扮了一番,這種刻意的盛裝,自然令她們在遊入堂中時,引得全場注目、寂靜無聲,自然,如此一來,跟隨著其後的石不語便徹底成了無光的微塵,輕而易舉的避開了所有的視線,隨即安靜跪坐在漓微的身後。

放眼望去,此時大堂之上,丘酌族長正端坐於上首的紫色珊瑚桌後,在他的旁側,是一位體型巨大的黝黑漢子,從其體貌特征來看,其先祖的確是人類與某種巨大海洋生物基因結合的產物,而那張狹長又帶著幾分悍色的醜臉,倒的確不愧漓渺的“海龍”稱呼。

“那就是該滿!”借著舉杯飲酒的機會,漓微輕輕提醒身後的男子。後者輕輕應了一聲,卻將目光徐徐投向旁側。在兩位族長的下方,除了漓家姐妹這邊的十餘桌碧落賓客外,對麵也相應坐著幾十位客人,而從其服飾上來看,顯然是該滿的部屬。

“殺掉該滿,應當並不困難……不過,要如何擺脫他的部屬……”石不語心中沉吟著,不覺將目光投向了大堂上方。或許是為了迎接貴客的到來,此時堂頂上懸掛著許多五彩的寬藻,從其麵積來看,足以覆蓋整個大堂。既然如此,或許……

便在他心中思索謀劃的同時,已然飲了數杯的該滿,顯然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雖然仍與丘酌交談,但閃爍的目光中,十眼倒有九眼在望著漓微、漓渺,過了許久,他似乎終於找到一個話題,憋紅著臉,向著漓微致意道:“前日咱家麾下的忽圖,被人挾持,帶了幾名小賊進來,引得兩位小姐不安,還望恕罪則個!”

漓微淡淡一笑,應道:“不礙事!爹爹已派人四下搜查,應當很快便能捉到那幾個賊子,卻不知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

該滿數次前來次地,都吃了漓家姐妹的閉門羹與冷言冷語,此時忽然聽得對方的溫柔語氣,登時大喜過望,連忙應道:“想必他們是看中貴族的某件寶物!說起來,此事我也有責任,若是小姐不嫌棄,便由咱家派幾名部屬,聽由碧落調遣如何?”

漓微、漓渺對視一眼,都覺此話正合了心意,當下同時一笑,由漓渺開口道:“這事便由爹爹做主吧!不過,有勞該滿族長如此費心,我們姐妹倆擔當不起,便以美酒一杯相敬,略表謝意。”

她一麵如此說道,一麵已輕輕擊掌,早有身後的另一位侍女捧上一把精致酒壺。漓微抿嘴輕笑,望向該滿道:“這壺中的酒,卻不是我們海底的泉水,乃是我們碧落族模仿人族工藝,費了十餘年工夫方才釀造出來的!阿雲,你且過去,替我姐妹為該滿族長滿斟一杯!”

石不語輕輕點頭,隨即提起那壺美酒,小步徐徐行去。該滿哈哈大笑,似乎心情頗為愉快,但他身後的兩名侍衛,卻不約而同的僵直了身子,手按刀柄,目光齊齊落在石不語身上,充滿了防備之意。

這種情景,自然早在石不語的預料中,當下保持著平穩的步伐,行到該滿身旁,泰然自若的為他斟滿一杯。該滿端著酒杯,卻不即刻飲下,反而微微沉吟著,望向漓微道:“原來碧落族已有了如此的工藝?不知這美酒如何在水下製作而出,咱家很有興趣聽上一聽!”

他如此說著,絮叨了半晌,卻始終沒有飲下酒去。石不語心中微微疑惑,但目光流轉,突然望見該滿的小指正浸在杯中,而指上的一枚玉石正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原來如此……”見得此景,讀慣了玄幻小說的男子略一思索,便即明白,“想必那玉石是試探毒性的寶物……這麼看來,這位該滿族長的心思,卻與他的粗豪外表成反比啊!”

而此時,該滿似乎已測驗過了酒的安全性,忽的大笑一聲,拍著額頭道:“說了半日,險些忘了飲酒,慚愧!慚愧!來!兩位小姐,咱家敬你們一杯!”

說罷,他已舉起酒杯,便欲一飲而盡,石不語微微垂頭立在他的身旁,但目光卻始終停留在他的咽喉上。那杯美酒當然沒有任何毒素,但其中的酒液卻經過特別的濃縮,極為辛辣,對於沒有太多飲酒經驗的海妖而言,隻要喝下去,必然會被刺激得咳嗽連連,而在那一剎那,便是石不語出手的最好機會。

“那麼,隻要飲下一點……”石不語輕輕的默念著,眼見酒杯在該滿的手中逐漸傾斜,逐漸湊近他的嘴唇,近了,越來越……

“且慢!”一聲高呼,突然在此時遙遙傳來,幾名把守大門的士兵在同一時間內橫飛開去,一個身影驟然躍入……

剎那間,滿堂的賓客齊齊立起身來,露出了戒備姿態。然而,在望清闖入者的麵容後,該滿忽的輕呼一聲,驚疑喝道:“你、你居然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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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敗露

且不提該滿如此驚愕,事實上,在那位擅闖者遊入大堂的一剎那,幾乎所有的在場賓客都盡數起身,直勾勾的望向那張麵龐,如果說,眾人之中有誰的反應與眾不同,一是因為毫無知情而保持正常的石不語,二便是心中有虛導致神色蒼白的漓家姐妹……

“慶忌,你、你不是死了麼?”寂靜之中,幾乎有七、八人如此脫口問道。他們的神情同樣充滿著驚疑與迷惑。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麵前的這個闖入者,是曾與漓微、漓渺協力阻殺石不語、卻又不幸殞命的沉淵猛將慶忌——至少,按照漓微、漓渺的說法,這位慶忌,已經被石不語殺死了……

或許正因如此,幾乎在一瞬之間,還未等待眾人反應過來,漓微、漓渺已交換了一個幾不易察的眼神,起身向該滿遊去,口中笑道:“該滿先生,你身後的侍衛我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不介意讓我與他交談幾句吧!”

他們三人之間的距離,本來便不十分遙遠,因此說著話時,漓家姐妹已距離該滿不到數尺,石不語目光敏銳,早已望見漓微袖中所藏的匕首,頓時心頭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得一聲高喝“族長小心”,那擅自闖入者忽的撞開幾名侍衛,猛然撲了過來。

該滿吃了一驚,急急變色起立,藏在貼身侍衛之後,而那闖入者已陡然撲向漓微,將其撞倒在地,二人扭打間,早聽得一聲脆響,那匕首從漓微袖中滑落下來,閃耀著寒光,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坐於旁側的丘酌到了此時方才反應過來,連忙輕喝一聲,指揮著侍衛將場中的三人分離開來。該滿此時已恢複了鎮定,一麵望著地上的匕首,一麵向身後的部屬喝道:“你們還不將慶忌押來這邊,當眾襲擊漓微小姐,真是膽大包天!”

話雖如此,但他的眼神中,卻已藏著深深的猜疑,幾名沉淵武士一擁上前,推開碧落侍衛,搶先護住慶忌。而得了空暇的慶忌,還未爬起身來,便不顧周圍的愕然目光,高聲呼道:“族長!你小心些漓微、漓渺……她、她們不是……不是……不是好人!”

很顯然,這位莽漢的頭腦並不靈光,一時之間隻能想到“不是好人”的形容詞,但該滿聽在耳中,卻更添驚疑,當下上前幾步,故意喝道:“住口!漓小姐身邊帶著匕首自衛,也是平常的事,你怎敢肆意的懷疑汙蔑!”

那慶忌聽了,更是惱怒,麵色憋得通紅,幹脆一把扯開衣襟,指著身上的一道鮮紅傷口道:“我沒汙蔑!那、那日我去阻殺石不語,本已成功,卻被她們暗中偷襲……”

“什、什麼!”此言一出,登時又引得全場軒然大波,議論之聲喧嘩而起。該滿目中精光閃過,深深望了一眼麵色蒼白的漓家姐妹,忽的上前幾步,搭住了慶忌的肩膀,沉聲道:“這種事怎可亂講!不過,你且道來聽聽,或許其中有什麼誤會,等會我替你向兩位漓小姐請罪便是!”

這話中的意味,卻頗值得玩味了,慶忌應了一聲,當即將那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講出。眾人聽在耳中,越聽越是心驚肉跳,不由得麵麵相覷,而望向想漓微、漓渺的目光,也越發顯得不善……

“事情便是如此!”過了片刻,慶忌已敘述完畢,頓了頓,又道,“好在我大難不死!落水後卻得幾位宗士相救!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卻想拿我做實驗,關押了我幾年,終於在前些日子被我得了機會,僥幸逃出!”

一番話將完,大堂之中鴉雀無聲,竟無一人開口。到了此時,便是獨自立在一邊的石不語,也是忍不住望向神色蒼白的漓微、漓渺,心中驚鄂道:“難、難道說,那日救我的,便、便是她們姐妹不成……”

事實上,他昨日也曾偶然問起當時情景,漓家姐妹卻在支吾其言,隻推說那日將他擊昏後便先行離去,並不知道是誰救了他出來。但從今日慶忌的敘述來看,苦苦尋覓的救命恩人竟然就在眼前。隻是,既然如此,為何當日她又要先行出手襲擊自己,又為何不願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

異樣的沉寂中,該滿忽的冷笑一聲,轉頭望向漓微、漓渺,一字一頓道:“漓小姐,這件事,請給咱家一個解釋!”

漓微望了漓渺一眼,強自支撐著,淡然道:“他說是便是麼?可笑,什麼宗士救了他一命?這種謊話,也有人信麼?依我看來,慶忌先生還不知是受了誰的指使……”

慶忌本已在不住喘氣,好不容易平靜了一些,聞得此言,登時又勃然大怒,憤憤喝道:“放屁!咱家對族長忠心耿耿!若有半字虛言,死無葬身之地!”

該滿輕哼一聲,攔下了暴怒的慶忌,沉聲道:“慶忌,你先退下!這件事,終究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

漓微此時也已恢複了常態,毫不示弱的望向該滿,同樣微笑道:“這個自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該滿先生若有證據,盡管……”

“證據?”她不說這兩字還好,一說到這兩字,本已退回武士群中的慶忌忽的一怔,昂首呼道:“族長!屬下這裏有樣東西,不知是否可當做證據?”

眾人聞言一驚,該滿早已反應過來,伸手道:“拿來!”

慶忌應了一聲,在懷中掏了片刻,取出一麵玉牌交至該滿手中,同時解釋道:“族長!那日屬下被她們偷襲時,信手一抓,將這玉牌抓在手中……”

他說話之時,對麵的漓家姐妹已麵色微變,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而那該滿則是翻來覆去的看著玉牌,隔了片刻,方才向著上座的丘酌問道:“丘族長!聽聞碧落族每位族民出生時,身邊都帶著塊本命玉佩!不知漓渺小姐身邊的那塊刻著什麼?”

丘酌神色古怪之極,到了此時,他哪裏還猜不出事情的真相,隻得勉強推搪道:“渺兒那塊玉牌,刻著‘渺生平安’四字,不過,它早已丟失數年,所以……”

這話,雖然屬於頹唐,但也有些作用,但漓家姐妹聽在耳中,卻不由得麵色大變。該滿微微一笑,也不與丘酌爭辯,徑直道:“原來如此,那微小姐的想必是刻著‘微生平安’了,說起來,咱家倒很想見上一見,不會也丟了吧!”

丘酌一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應道:“這個自然不會!微兒,你將你的玉牌遞給該滿族……”

話未說完,他已意識到其中的不對,愕然閉嘴。而該滿已大笑一聲,舉起手中玉牌,徐徐道:“不必那麼麻煩了!渺小姐的玉牌丟沒丟我是不知道,不過,微小姐的玉牌,卻是在我這裏!”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石不語在旁聽了,更是完全推翻了對於該滿的認識,心中歎道:“誰說這家夥是莽夫來著?先故意拿漓渺說事,其意卻在漓微……喵喵的,如果這也算沒腦子,那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是白癡了!”

到了此時,任憑漓微、漓渺如何智計百出,在眼下的局勢中,也是辯駁不得。而該滿更是得理不饒人,高高舉起那塊玉牌,環視四周,朗聲道:“諸位若有疑問,盡管來看!咱家卻不明白,為何丘酌族長口口聲聲說微小姐的玉牌未曾丟失,但它卻又落在我的手中?這中間,嘿嘿……不知兩位小姐,又有什麼解釋?”

丘酌麵如死灰,他雖然心中極為疼愛女兒,但此時也尋不到理由解釋,隻能怔怔的望著漓微、漓渺,看她們如何說話。而大堂中的賓客,此時已情不自禁的向著該滿那邊移去,數十名武士齊齊向前,擋在該滿身前,漸漸形成了漓家姐妹的包圍之勢……

孤零零的立在珊瑚幾前,漓微、漓渺反而因此這種眾叛親離的絕境,而變得冷靜與漠然起來。片刻的沉默後,漓微輕輕歎息一聲,淡淡道:“事到如今,也不由得我不說了!該滿先生,如果我說這玉牌,是我前些時日被人奪去的,你信還是不信?”

該滿微微愕然,冷笑道:“奪去?不知這海底,誰有這樣的本事,能從漓微小姐手中奪下這玉牌?”

漓微又是一聲歎息,神色顯得複雜之極:“強奪,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欺騙呢?事實上,那人不但騙走了我的玉牌,甚至還騙走了……我的身子……”

“什、什麼!”此言一出,該滿的冷笑登時凝固在麵上,怔於原地,“開、開什麼玩笑,你……”

“開玩笑?那個人,便在這裏,他便是……”漓微露出一絲苦笑,轉頭望向……

便在眾人的目光隨著她的視線望去時,一直靜立的漓渺忽的一腳踢碎麵前的珊瑚幾,珊瑚碎片如同暴雨一般罩向該滿,波光閃耀中,一把匕首疾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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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逃亡

光芒閃耀中,一道寒光穿過花雨般的珊瑚歲片,於間不容發中越過略微失神的武士,驟然射向似無防備的該滿……

“隻是如此麼?”在望清對方的舉動之後,該滿如此冷笑道,而此時,匕首鋒芒幾乎已經觸及他的前胸。

令人驚愕的是,本應及時閃避的沉淵族長,居然毫無退讓之意的迎將上去,任由匕首擊中自己的胸口。而更詭異的是,在刺入胸前的皮肉大約三寸之後,匕首的速度突然減慢下來,仿佛陷入了海綿一般……

“還給你!”伴隨著該滿的一聲輕喝,陷入皮肉的匕首劇烈顫抖起來,忽的發出尖銳的嘯聲,反射而回。而身在外圍的十幾名沉淵武士,亦在同一時間內反應過來,齊齊大吼一聲,朝著孤零而立的漓家姐妹撲將上去。

或許是因了理虧的關係,碧落族的侍衛在這一剎那產生了猶豫,而隻是這短短的一瞬間,匕首的寒光已映射出漓微的麵容,而沉淵武士也已撲近至咫尺之間……

隻是下一刻,巨大的旋渦憑空出現,將一切攻擊盡數抵擋在外。漓家姐妹搖身一變,已然化為高約三丈、人身蛇尾、雙首四臂的黑發海妖,四條修長的玉臂,持著一對金環、兩柄銀劍,遙遙指向該滿;長長的蛇尾支撐著整個身子,不住拍打在大堂的地麵上,引得連續的震動。

眼見此景,大堂之內驚聲四起,眾多賓客齊齊後退,而那十幾名侍衛更是麵麵相覷,神色驚疑不定,哪有敢上前送死的……

“區區小術,欺我不能麼?”不待變身後的漓微、漓渺有何舉動,身在後方的該滿已大喝一聲,重重一步踏出,剎那間,他身旁的水流亦是急速旋轉起來,須臾間遮蓋了整個身形。而待到水幕落下時,原本高大的狀漢也已消失於當場,取代他存在的,是一條身長十餘丈、寬約兩尺的墨綠海蛇……

被這巨大的身形一擠,原本便因為漓家姐妹變身而顯得擁擠的大廳,登時又狹窄了幾分。眾多賓客忙不迭的閃避,而海蛇已攪動扁平的長尾,嘶鳴著撲向雙首四臂的海妖,雙方在一剎那間重重的撞擊在一起,激揚的水花在氣浪中洶湧沸騰,將所有來不及閃避的人都盡數送上牆壁……

長鳴一聲,銀劍重重斬落,帶著銀芒擊中海蛇的身軀,而幾乎在同時,金環召來的水箭,已如暴雨一般射向蛇軀。然而,麵對著如此猛烈的攻擊,海蛇毫無避讓之意的迎將上來,蛇軀一卷,已將海妖死死纏住,而無論是劍刃也好、水箭也好,在擊中它的身軀後,雖然也帶來一些傷害,但大多都如擊中敗革一般,未曾造成什麼嚴重的傷害。

“那家夥的蛇皮肯定充滿了彈性……”紛亂之中,石不語卻仍縮於一處珊瑚幾後,在旁側打量著變身後的該滿。或許此時是離去的最佳時機,但無論是從之前的承諾來看,還是因了剛剛得知的救命之恩,眼下他都無法拋下漓家姐妹逃生。

而在他如此猜測的同時,場中激鬥的形勢又發生了改變。巨大的蛇身已緊緊纏住了海妖,將她的四條手臂都控製在其中。下一刻,伴隨著崩崩的骨節響聲,失去平衡的海妖已驟然倒地,水波蕩漾中,她忽的化回人形,試圖從蛇身的纏繞下逃脫。

隻是,早有預料的海蛇又怎會輕易放棄,眼見對方縮小,它的身軀也頓時縮小了近半,再度將空間擠壓得沒有任何空隙。隨後,不待海妖再做出任何的應對之策,一直沒有發揮作用的蛇頭忽的暴漲了三分,露出森森獠牙,猛然罩將下來……

隻是這一刻,在漓微、漓渺血色盡失的神情中,一道身影忽從珊瑚幾後驟射而出,身在半空,手中妖丹已化為一柄投槍,紫光流轉間,暴射而出,剎那間到得海蛇腦後……

也是該滿托大,仗著蛇皮堅韌,竟是不閃不避,繼續向著漓家姐妹吞將下去。他卻不知,石不語妖丹所化的利器,又豈是普通的武器可以比擬的。血光飛濺處,投槍已深深刺入蛇腦,好在該滿蛇皮堅韌,加之在那一剎那生出不祥之感,及時閃避了幾寸,方才避免了殞命當場的悲慘結局。

饒是如此,他也已於這一擊之下受了極大的創傷,暴怒而痛苦的厲鳴聲中,他猛然搖動身軀,拋開了身下的漓家姐妹,轉頭撲向身後的偷襲者,獠牙之中,綠光閃爍,顯然在預備著致命的絕殺。

“來真格的麼?”石不語身在半空,遁千裏剎那間發動,下一刻,已避過蛇首,出現在遍體鱗傷的漓家姐妹身旁。手臂舒展,他一手一個,撈起癱軟在地的二女,麵對著轉身撲來的海蛇,忽的微微一笑,仰頭輕噴……

妖浪過處,懸掛於堂頂的五彩海藻被擊得數片,飄灑而下。毫無提防的海蛇在一剎那間便被海藻籠罩於其中,登時失去了方向,而他口中射出的紫光,也是在方向不明的情況下冒然擊向一根大梁,頓時擊得石屑亂舞,水波肆虐。

“走!”而借助這難得的空隙,石不語早已雙足一撐,攜著漓家姐妹驟射而出,身影閃過,已然消失於大堂之外。

“追!”海藻在頃刻間被撕成碎片,化回人形的該滿一躍而出,伴隨著他的喝令,十幾名沉淵武士緊追而出。而立於原地的該滿並沒有隨後追擊,而是轉頭望向侍衛擁護中的丘酌,冷笑道:“丘族長,此事,請你給個說法!”

丘酌麵色一片陰沉,默默片刻,終於黯然揮手,神色間仿佛老了十歲一般:“通知下去,全城緝捕漓微、漓渺!若其頑抗……格殺勿論!”

伴隨著磷光的閃爍,原本已進入深夜的碧落城,在這一刻重新陷入了喧囂之中。號角長鳴中,大隊的士卒湧上街頭,在四麵布下了天羅地網,不消片刻,巡邏在西南方向的一隊海妖,便發現了形跡可疑,正沿著一條小街遊向外城的三人……

“開玩笑!我可不願意死在這種地方!”妖力重重揮出,將緊追在身後的數十名海妖阻得一阻,石不語拽著受了內傷的漓家姐妹,在磷光的照耀下,冒著風險衝向外城。

“向東麵衝!”漓微保持著最後的靈台清明,一麵緊緊抱著陷入昏迷的漓渺,一麵含糊應道,“那裏背靠神山,隻駐紮著少量的士兵,所以……”

“神山?”石不語微微愕然,但飛射而來的百餘道水箭與骨矛,打斷了他的思索。完全顧不得去思考什麼對策,走投無路的男子幹脆咬牙化為獸形,一手拖著二女,一手舞動著銀盾,筆直撞入人群之中。而下一刻,藏於笛中的小濟也已驟然躍出,搖身化為白猿,巨臂揮舞間,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來。

隻是,這水下的世界,終究不是他們的長項,石不語一道妖力擊出,往往還未近得對方身前,便已被海水抵消了小半;而小濟的神力雖然驚人,但也無法擺脫水流的阻礙,動作比起平日來慢了幾分,聲勢雖大卻無多少實效。

那些海妖也頗為聰明,見得此景,幹脆便仗著敏捷的身法在四麵右遊弋,不時以水箭、骨矛抽冷攻擊。纏鬥片刻,石不語雖已挾著雙姝漸漸靠近城牆,但也傷痕累累,疲憊不堪,而小濟因了身軀巨大的緣故,更是成為眾海妖的靶子,渾身上下插了十七八根骨矛……

“開玩笑!我可不願意死在這種地方!”這是石不語今晚第三次重複這句話,下一刻,眼見數十道骨矛再度射向閃避不及的小濟,他隻得歎口氣,將它收回笛中。隻是如此一來,孤軍奮戰而又手提著兩位玉人的他,便成了數百名海妖的目標所在……

或許是被打鬥聲所驚醒,從昏迷中醒來的漓微,勉強抬起頭來,低聲道:“衝出城牆,然後沿著神山衝入暗流……”

“很好的建議……”在海妖的進逼之下,石不語很是識趣的後退著,終於靠上了堅硬的牆壁,同時苦笑應道,“那麼,麻煩你先告訴我,怎樣才能衝出城牆?”

漓微目光一黯,望向身後高聳的城牆,頓時也沒了話語。與陸地上的城市不同,碧落城幾乎是封閉式的城壘,這顯然是為了應付附近的海中惡獸,那麼試想一下,連惡獸都無法攻破的城牆,僅憑著身中數創的石不語,又怎麼可能將其擊破?

“這裏不行,那麼上方……”並不甘心就死的男子,一麵哀歎著,一麵抬頭仰望。在高聳的城牆上方,的確有幾個供海水進出的通道,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他帶著兩個累贅,以人類遊泳的緩慢速度進入通道,那還不如直接撞死在城牆上比較痛快。更何況,通道周圍也早已有重兵把守,便是發動遁千裏也無法逃脫。

而在他急速轉著腦筋的同時,一名碧落部族的武士已挺身而出,冷然喝道,“殿下,投降吧!”

“那牙!你要抓我回去麼?”漓微露出了淒婉的神情,扶著身後的城牆問道。

“抱歉了,殿下!”被稱為那牙的海妖,望了眼身旁負責監視的沉淵武士,苦笑道,“屬下亦是奉了族長之命,得罪了!”

話音未落,在他的喝令下,數百名海妖已同時舉起骨卯,齊刷刷的向前邁進,再度壓縮了空間。而更為糟糕的是,此刻,遠處的磷光已連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喝聲遙遙傳來,看起來,得到消息的該滿正率領著部屬向這邊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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