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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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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定離】被系統強制分配道侶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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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燈泡

  短短七天,浮生妖界內,十三個人族據點全部淪陷!

  人族節節敗退,已全面撤離浮生妖界,退至鎮妖關內。

  最可怕的是,妖魔裡出了個陣道造詣極其高深的大能,竟能動搖鎮妖關的陣基,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裂紋從地下往上爬,像是有生命似的,緩緩爬上牆磚!

  好的是磚牆暫時只是表面開裂,壞的是城牆修復陣法比不上裂紋加深的速度,現在,裂紋每日加深一寸,若速度不變,半年後片城牆就會千瘡百孔!可速度怎麼可能不變,若他們想不出解決辦法,等到城牆裂開,妖魔攻破鎮妖關……

  後果不堪設想!

  天衍聖地所有的符道大師齊聚鎮妖關下,試圖修補裂縫,找出城牆生出裂紋的原因,可一群人琢磨來琢磨去愣是沒找出癥結所在,個個滿臉凝重,心神不寧。

  「妖魔大軍來勢洶洶,人族危矣!」

  「妖域新增三尊天血妖皇!三尊啊!那些裂隙裡湧出來的黃階小妖都開了靈智,這要如何打!原本還說百年後小妖們進階,現在看來,壓根兒不需要百年,以前三個金丹修士可以對付一個黃階小妖,如今五個都夠嗆……」

  人族渡劫進入妖魔戰場得用壓境符限制自身修為,妖魔同樣也是如此。

  妖魔是通過裂隙進入妖魔戰場,而大天妖要通過裂隙,真身降臨妖魔戰場,神念都得分割成千絲萬縷,實力大大削弱。

  一般來說,妖魔戰場上不會出現大天妖。它們不擔心人族殺穿妖魔戰場去到妖域,故而壓根不會鎮守邊界。

  同樣,妖魔是族群種族,地階妖魔只能管自己那一族,因而以前往往都是各自為戰,現在竟然成了鐵板一塊。

  難不成,天血妖皇親臨?

  「若鎮妖關破……」接下來的慘狀,眾人都不敢去深想。

  「不過這次浮生妖界全面潰敗,人族死傷卻不算多……它們約束了低階小妖,這是為何?」最近死傷很少,人族好像成了妖魔驅趕的畜牧,被它們攆著跑!

  一中年男子怒道:「昆山呢?為何這等時候,昆山還不回來!」

  昆山是天衍聖地裡數一數二的陣符大宗師,還曾在鎮妖關上鎮守百年,維護城牆上陣紋,若他在此,或許能有所發現!

  「昆山上次受邀去了忘川妖界,之後就一直沒出來!說是在裡頭參悟古陣法!」與昆山交好的陣符師說完,補充道:「萬獸歸宗那姓劉的因為女兒的死遷怒昆山,昆山才會暫避秦池。」

  天衍聖地給昆山點了魂燈。

  現在昆山的魂燈亮得好好的……

  中年男子:「立刻傳訊於他……」

  「早就聯繫不上了!」

  中年男子又道:「書院的仙域飛梭……」一邊說,一邊聯繫書院的煉器大師石軒,「仙域飛梭借來一用。」

  石軒沒好氣地道:「早跑了!」石軒煉器室裡光線昏暗,角落處空空當當,那裡原本放著盞燈!

  不僅是他的煉器室沒了燈!

  書院裡以青鸞使為首的那批有靈智的燈幾乎跑了一大半,都上了仙域飛梭的賊船!

  他一邊回消息一邊推門出去,就看到一盞玄武石燈鬼鬼祟祟地從隔壁煉器師房裡出來,那慢吞吞的樣子都讓石軒懷疑,這燈沒離開是因為它跑得太慢,沒搶上位置!

  中年男子:「你們不是有合作契約?」

  石軒:「它認主後,契約自動解除!」

  「認主?」

  「嗯!」誰能想到,仙域飛梭竟會認主!他有心想看看仙域飛梭身上有什麼變化,修復了多少,奈何沒了契約他根本抓不住它,那飛梭能虛空穿梭,他連對方一個影子都沒看到。

  中年男子原本想借用仙域飛梭去接昆山,如今借不到飛梭只能作罷。

  「說到秦池,你們還記得幻世古境裡佈置的那星陣嗎?」

  妖魔有三尊天血妖皇出世。

  人族原本也出了扛鼎的天驕。

  結果……

  眾人也無心討論,只能繼續想辦法修補陣法。

  有人突然驚呼一聲:「你們看這裂紋,像不像……籐蔓……羽葉鶯蘿?」

  從遠處看,裂縫並非毫無規律,而是組成了圖案。看起來就像枝條和葉片,如今,更是有了一些花朵。

  「他們竟能控制裂紋,是不是說明,隨時都有可能破陣?」眾人一陣心涼。

  這時,又有人大吼一聲:「那,那裡還有字!」

  「風狗出來受死!」

  瘋狗?

  眾人面面相覷,這怎麼還能寫錯呢!

  「這說的是誰?」

  很快,牆上又多了三個字——東厲風。

  眾人臉色大變!東厲風,人族東聖——天下第一至尊。

  再看牆上靈植紋路,一個名字從蹦出腦海。

  背叛人族的墮魔夏雲岫。

  夏雲岫是靈植師,他的靈相本是羽葉鶯蘿,後期墮魔靈籐也發生變異,被人族稱為幽冥血籐!

  一群人還欲討論,突然感覺到有淡淡的威壓落了下來,回頭一看,便見新聖沉著臉站在東聖名字前方。

  「東聖可有何指示?天血妖皇應該就在浮生妖界,若能直接斬殺,必能重創妖魔士氣!」

  以往都是徐聖坐鎮此地,現在雲聖是丹師,實力明顯差上一截,唯有東聖出手,才能將妖魔大軍逼退!

  雲聖:「東聖自有安排,無需擔心!」

  雲聖面上鎮定,內心卻極為不安。這幾天,他都沒聯繫上東聖,不僅如此,東聖身邊兩位侍女也聯繫不上,他也破碎虛空去了一趟鏡中天,結果連門都沒找著!

  若無人打開鏡中天的結界,外人根本進不去鏡中天。

  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雖東聖沒回復,他仍是將浮生妖界、鎮妖關發生的一切事無鉅細地匯報了過去,最後,還將剛才攝下的影像也一併傳遞過去。

  夏雲岫逃到妖域都活得好好的,他一個丹師,想要保住性命不難。

  天血妖皇在妖域地位崇高,人族不可能直接與其聯繫。

  妖域八尊大天妖,向哪一位稱臣最合適呢?是得好好考慮了。

  ……

  鏡中天。

  東厲風喘著粗氣。他識海裡的風暴總算停了下來,眼前的視線也逐漸清晰。

  滿屋子的血腥氣,讓他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隨後,抬手劈出一道劍氣,將門直接斬開,「紫竹……」

  他喊了一個名字,奈何無人應答。

  東厲風這才想起,紫竹和青竹都早已被他虐殺,角落裡那一撮黑灰便是她倆。燭上被烈焰炙烤的妖魔也只剩下了一具燒焦的骨架,包裹在外的魂力消失後,露出了這只地階小妖的本體。

  是一隻拳頭大小的小獸。

  燒焦的小獸,讓他想起了一隻愚蠢的妖魔。神情微微恍惚一瞬,隨後又將那畫面拋之腦後。

  東厲風起身,穿戴整齊後才看向地上的那一團血肉。

  那是死透了的靈箜。

  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那些纏繞在身上的籐蔓全部被他用劍氣切碎,以至於,她血肉模糊,彷彿被剝掉了整張皮,成了一個血團。

  東厲風額頭青筋迸起,他受了刺激,直接理智全無,都沒問出來夏雲岫在哪兒,就渾渾噩噩地折磨死了靈箜。

  意識到這一點後,東厲風太陽穴突突地跳,這是頭又開始疼了。不過既然夏雲岫敢現身,就說明他不打算繼續躲藏下去,遲早能把揪出來!

  地上的血肉讓他心跳稍稍加快。

  當年他清醒過來時候,看到的就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蘇煙嵐。而現在,好似往事重現。

  那時候,他睜眼時還有過痛苦和後悔,因為,他還有愛恨。

  蘇煙嵐的屍體被他封在了傀儡裡,藏於密室。

  而現在這個……

  沒有收藏的必要。

  東厲風將靈箜的屍體隨意地丟進了竹林。

  屍體剛丟進去,就有血紅的土壤蔓延上來,將她層層覆蓋,完全淹沒。

  劍竹在風中搖擺,抽出陣陣破空之音,好似在歡呼雀躍。

  東厲風披著外袍站在竹林外,他的一隻腳尖兒踩在血土之上。

  濕熱的土壤漫過他的腳背,浸濕了他的鞋履。他低頭,好似看到一抹綠籐纏上腳步……

  「該死!」他用力跺腳,隨後發現,腳背上根本沒有籐蔓,一切皆是幻象。

  明明才發洩了一通,結果,這才多久,元神又出現了異常。東厲風掏出玄音玉骨,打開一看,就注意到了雲冬青發來的消息。

  待看清牆壁上的籐蔓和文字後,東厲風眼神凝住,瞳孔瞬間變紅,好似要擇人而噬的凶獸。

  他抬手斬出一劍,破碎虛空,隨後踩著飛劍一頭扎入裂隙,逕直飛向了鎮妖關!

  ……

  秦池。

  仙域飛梭將願意過來的人一個不漏的接了過來,秦七弦非常開心,獎勵小金烏跟它一起玩兒。

  就是讓她意外的是,仙域飛梭不僅自己過來了,還帶了一串燈。

  石燈們對秦池很滿意,紛紛自行挑選房屋。

  於是,很多修士就發現自己屋子裡多了盞亮晃晃的燈,不要還不行,壓根兒趕不走。

  最受歡迎的自然是孤懸燈的小樓。

  她的臥房裡,足足站了二十盞石燈,將窗戶都給堵住了。有的石燈沒在她房裡搶到位置,就選了對面塗檀的房間,正好可以隔窗相望。

  孤懸燈:「……」來自同族的厚愛,實在是太過沉重。

  秦七弦發現了這一幕後直接笑到打嗝。

  原本師徒兩人還會在窗邊停留,偶爾看一眼對方。

  現在,呵呵,暗中偷窺?不存在的!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電燈泡!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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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釣魚佬

  將大家都安排妥當後,秦七弦感覺到同心佩有動靜,拿出來看了一眼。

  誰能想到,她和東池宴竟然靠著帝果一統了妖域,而現在,小九青又靠著鮫人族的身份成功避開了浮生妖界天道規則的壓制。

  浮生妖界,本就是為了誕生出人族、妖魔以外的新種族。

  而小九青是天血妖皇血脈,因為當初天天跟藍鱗接觸,第一次化形就長成了小鮫人的模樣,他還吃了很多藍鱗送的珠子,繼承了藍鱗最後的魂力。小九青眼淚能凝珠、鮮血染土成金、鱗片能織鮫綃,是天道認可的真正鮫族。

  他們覺得小九青自己喜歡就好,沒強迫他變幻形貌,故而小九青一直保持著鮫人的模樣,當然,眉眼五官並未長偏,完全是一個縮小版的東池宴。

  結果,小九青居然偷偷溜進了浮生妖界,且完全不受天道壓制。

  他的實力相當於人族渡劫。一個百歲的渡劫期天血妖皇,到了浮生妖界不受天道壓制,神魂力量可以任意釋放……

  該他浪!

  本來東池宴也有這個機會。然而……

  秦七弦施展通靈獸神訣,喚出了銀龍。

  銀龍雙目無神,靜靜盤臥在她身前。可惜,東池宴最初凝聚的身體被捨棄了。

  還未來得及感歎,就見青鸞使飛過來,在銀龍頭上落下,「這就是你之前在靈網上推薦的乘龍遨遊?」它眼睛裡的燈火如星辰般一閃一閃,語氣平靜刻板:「看起來也不怎麼樣,本座不是很喜歡。」

  秦七弦飛出一縷神識操控銀龍。

  銀龍立刻騰空而起,飛到秦池上方。

  青鸞使爪子牢牢摳著鱗片,尖叫出聲:「啊……」這一尖嗓子,直接喊出了顫音,足以說明它現在有多興奮。

  它這麼一吼,立刻有大批石燈跟著湊熱鬧。

  秦七弦就給它們整了個神龍過山車套餐,等落地時,石燈們集體蒙圈兒。

  師父和師兄窗前總算空了下來,暫無石燈遮擋。

  秦七弦:我已盡力創造條件,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的啦!

  孤懸燈這幾天天天都會在秦池外修煉。她修為最高,受到的法則壓制也越重,只是因為不想將壓力都給到秦七弦,也不願胡思亂想,故而每天都會在法則威壓下堅持到自身極限。

  極限,就是識海消耗一空,七竅溢血,身體遍佈傷口,到最後,都是意識模糊、渾身傷痛,只能由胖鶴馱回房間休息。

  剛回屋,胖鶴就遛出去玩了,她渾身是血,衣衫黏糊糊的貼在身上極其不舒服,想施展一個除塵術,卻發現此刻體內靈氣全無,連一個最簡單的清潔法術都施展不出來。

  哆哆嗦嗦地想掏出丹藥服下,結果藥瓶都拿不穩,咕嚕一下滾落在地。她全身酸痛無力,連手指頭動起來都費勁兒。

  算了。

  休息一會兒就好。

  現在四周靈氣濃郁,小憩片刻再說。

  孤懸燈靠在椅子上,她隱約覺得今天的屋子裡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屋子裡光線比往常暗了許多?

  只是現在也無力思考,眼皮越來越沉,直接闔上。

  一團小黑雲眼巴巴地趴在對面窗口。

  越湊越近,越湊越近,最後,停在了孤懸燈的窗前,將灑進室內的月光徹底遮擋。

  塗檀站在窗口,低喝一聲:「回來。」

  小黑雲堵了整扇窗。本準備將它叫回即可,卻不料它突然縮小,露出了靠坐在桌邊的孤懸燈。

  她臉上血跡都沒擦乾淨,還有幾縷髮絲染了血,就那麼緊貼在面頰上。

  白衣上隨處可見斑駁的紅,看起來觸目驚心。

  可以想像,法則鎮壓下,她衣服底下有多少傷口。

  本以為公孫厄已是秦池修煉最瘋狂的人,沒想到,最近的師父比公孫厄更狠。

  他猶豫一瞬,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塗檀:我只是給她清除血污。

  除塵訣施展,和風溫柔地吹拂過她面頰。

  他感覺自己神識好似不受控制似的溢出一縷,細細的情絲纏上了她柔順的長髮。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吸引著他。

  塗檀強行收回神念。

  其實他已習慣她逃避,也做好了她不願面對的準備,畢竟,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只是,她口中的噩夢,無情地摧毀了這些年的念想,好似將那朵花折下,揉碎花瓣,碾入泥濘。

  抽身離去時,一縷神識纏上了他,神念微弱,卻極其霸道地闖入他識海,撞進他那朵絲絲纏繞的情花裡。

  塗檀眸色暗沉:又來了。

  孤懸燈修煉到了極限,識海空空蕩蕩。

  像是酷熱的沙漠裡行走數日的旅人,意識模糊之際看到了前方的綠洲,她撲到水源邊,雙手撐地,直接將頭都埋在水裡,大口大口地喝水。

  神念合修過無數次,在識海乾涸時碰到曾經滋養過她元神的神念,下意識就纏了上去。

  他的靈府早就為她打開。

  故而,孤懸燈進入他的識海完全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就如同以往夢中一樣自然。

  「又是這樣……」塗檀皺起眉頭,手用力捏著桌角,指節都隱隱泛白:「你做噩夢了!」

  孤懸燈倏地睜開眼,短暫迷茫後,眼睛逐漸瞪圓。

  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後,臉唰地一下變紅,連耳垂都在發燙。

  原本想抽離神識,只是在念頭剛起的那一瞬間,她看到窗邊的小烏雲像是一團打濕了的抹布,揉成一團,正淅淅瀝瀝地滴落水珠。

  它像是在哭。

  孤懸燈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若是她直接就退出,以後……

  恐怕就沒有以後了。

  神志不清時視他為解藥,一清醒就避若蛇蠍,還曾說過噩夢……

  「噩夢?」孤懸燈神念沒有抽離,而是緩緩滲入花中,神念如溫柔的黑羽,輕觸花蕊。

  包裹得層層疊疊的情絲,每一縷都是他的愛意。

  她本是坐在椅子上,此刻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抓住了身邊的浮木,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她面向塗檀,並未做解釋,而是用實際行動告訴他,這不是噩夢。

  塗檀:……

  他從來都拒絕不了她。

  一直都是。

  「匡」一聲響,窗戶被小烏雲用力關上。

  一群游完了秦池的石燈想要返回屋子裡杵著,秦七弦接收到了小烏雲的信號,這群石燈攔是攔不住的,跟它們講道理說不通。

  她要敢說將房間留給師父和師兄……

  它們都能衝進去為他倆打氛圍燈!

  畢竟都是熱衷於在各個場景裡製造背景燈光的燈靈啊。

  只能……

  秦七弦:「不會吧,現在就回去?難不成你們暈了,仙域飛梭乘龍都能轉幾百圈兒。是得好好休息一下,這樣,我直接把你們送回房間。」

  青鸞使:「暈?本座絕不可能暈!」

  鶴燈:「我還能再轉三百圈兒!」

  虎燈:「哼,五百不在話下。」

  豪華銀龍過山車車隊再次出發!

  後半夜,秦七弦收到前線發來的最新消息……

  東厲風煞氣騰騰地現身鎮妖關!

  浩瀚神念鋪開,試圖揪出夏雲岫。

  結果,被小九青帶著妖魔們結陣攻擊,神魂受傷。

  還未來得及感歎,就看到東池宴寫道:「他最近都無暇顧及你們了。」

  同心佩上出現的字,一度讓秦七弦以為自己眼花。

  東池宴:「我運氣不錯,一竿入神。」

  什麼意思?

  東池宴:「你忘了嗎?蒼生崖上,我得到的法器是玄月鉤,以往垂釣無數次,如今派上用場。」僅僅只是文字,都能讓人感受到一個釣魚佬的驕傲。

  秦七弦記得那個玄月鉤,當時她進入武器庫就被那月牙鉤給勾住了肩胛骨,還記得上面刻畫了繁複花紋,猜測魚鉤不凡,可垂釣天地萬物。她那時候就覺得若是東池宴一定會喜歡……

  她沒拿走玄月鉤,而是選了一把鋤頭。後來從神獸那裡得知那月牙鉤的確不凡,同樣,東池宴也真的挑走了那個魚鉤。

  小九青和妖魔大軍攻擊東厲風元神時,東池宴在裂隙外順勢甩出玄月鉤。

  玄月鉤順著東厲風釋放的神念勾住了他的元神。

  東厲風就是咬鉤的大魚。

  是魚被扯入妖魔戰場,還是玄月鉤被震碎,取決於雙方的元神力量。

  東池宴:「會僵持許久。夏雲岫為餌,他果真上鉤!」

  這可是名副其實的上鉤。

  東聖暫被拖住,大家都放了心。至於能拖延多久,暫不能確定。最難對付的敵人騰不出手,又有仙域飛梭在身邊,可以著手救人了……

  接下來,秦七弦打算去蒼雲界的斷天崖底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處封印。

  黑棺上有鎖鏈和符文,若是找到了想要破開封印恐怕得費些力氣。

  於是秦七弦帶上了破壞力極強的公孫厄以及在蒼山崖上進修了百年陣符一道的陸河、還有剛剛從蒼雲界過來的蒼生門同道關雲照。

  有關雲照引路,他們一行人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關雲照:「前面就是斷天崖。」

  他們所在的地方,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線上豎著一塊青色石碑,上刻幽冥鬼域四字。石碑上有一些銅錢大小的暗紅色花紋,一眼看過去像是一塊塊疤痕,然凝神細看,就發現那哪裡是疤痕,每一個花紋裡都藏著一張人面,面容扭曲痛苦,好似正在石頭上蠕動掙扎。

  秦七弦微微皺眉,「這石碑裡是殘魂?」怨氣很重!

  關雲照:「以前這裡有個幽冥宗。石碑是幽冥宗的界碑,能吸收天地間的殘魂。後來幽冥宗覆滅,不少人都想將石碑撬走煉化,無一人成功。」

  「當時為了爭奪幽冥宗的資源,死傷無數,也無人替死者收斂屍骨。也不知何時開始,這裡就成了亂葬崗,很多人殺人拋屍於此,最後就有了如此規模。」

  線的背後還有點兒綠意,前方則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紅色砂礫岩,時不時能看到一堆一堆的白骨,很多骨頭堆積成了山巒,而這樣起伏的山巒不止一座,一眼看過去,竟是形成了連綿起伏的慘白骨山。

  骨山盡頭便是斷天崖,崖邊白骨成塔,崖外漆黑一片。

  濃濃的死氣侵蝕了這片土地,死氣不散、靈氣不存,形成了生者禁行的絕煞地。

  這也是仙域飛梭不能飛到懸崖底下的原因。仙域飛梭虛空穿梭的能力來源於虛空獸獨角,而虛空獸本性純善,不喜污濁。

  絕煞地的氣息能污染仙域飛梭,因而只能將他們送到石碑外。

  關雲照歎息一聲:「是啊,聽到極惡之土時,我當時第一反應也是這裡。只是後來與其他道友交流,卻發現,其實這裡不算什麼。」

  現在的修真界,哪裡沒有這樣的極惡之土呢?

  若域外天魔一定會現世,它又會從哪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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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尋棺

  眼前砂土暗紅,白骨成山,濃濃的死氣縈繞整片天地,看起來沉重又壓抑。

  「我們真的能阻止滅世嗎?」

  關雲照情緒低落,一臉凝重。

  回答他的是卡擦一聲脆響!

  關雲照扭頭一看,就見公孫厄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搭在了界碑上,而那塊在這裡屹立了不知多少年頭的界碑,就那麼卡擦一聲斷成了兩截。

  裂口平整光滑,其上殘魂凝結的鬼臉迅速消散,沒了束縛的殘魂直接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公孫厄不動聲色地抬起手,淡淡道:「習慣了。」

  看到什麼都想劈一下,看看誰硬。

  她還補充了一句,「本以為可以撿回去當磨劍石。」畢竟關雲照說這麼多年,無人能撬動此碑。

  略一試探,大失所望。

  那卡擦一聲卻好似一聲雷鳴在關雲照識海炸開,劈散層層陰霾,如撥開雲霧見青天。

  關雲照沖公孫厄行了一禮,「多謝提醒。」

  剛剛,他分明是被死氣影響了心神,才會悲觀低落。

  公孫厄:「……」她真的只是想要個磨劍石。

  經過了問心鏡考驗的他們不會被死氣影響太久,故而公孫厄原本的確沒有幫助關雲照破開迷障的打算。

  不過她也不願解釋,卻也不願平白無故受人大禮,故而,公孫厄又給關雲照拜了回去。

  關雲照明顯愣住,僵在原地不知該做什麼才好。

  還是秦七弦出聲打破了尷尬。

  秦七弦道:「進去吧。」

  他們現在修為都不低,心神更是久經錘煉難以被侵襲,故而生人勿進的絕地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太大威脅。

  一路過去沒遇到什麼危險,他們很快就穿過白骨山巒,又順利下到了斷天崖底。

  斷天崖深千丈,崖底有一條渾濁惡臭的暗河,四周雖無靈氣,卻也是野草叢生,毒蟲無數。

  秦七弦如今是渡劫期,神念釋放開,能直接搜尋整個斷天崖崖底。

  結果,除了看到河底藏匿的凶獸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難道說,這裡沒有封印?

  諸天萬界實在太大,斷天崖只是音聖指出的一處絕地,沒有封印也很正常。只是就這麼看一眼秦七弦也不太甘心,她想了想,調動體內彩氣施展了通玄望氣術。

  系統已經卸載,但通玄望氣術這門神通她是自己學會了的,引動體內彩氣覆眼即可。

  彩氣覆眼,秦七弦仍然一無所獲。

  她索性看了看公孫厄和身邊幾人,個個運勢平常,顯然此行沒什麼凶險,也遇不上什麼機緣。

  「我什麼都沒發現!」公孫厄也如實道。

  倆渡劫都找不到,陸河和關雲照更不用說了。

  不過陸河還是拿出陣盤和符菉出來探測,不多時,他也搖搖頭道:「沒有陣法、靈紋的痕跡。」

  難道就這麼打道回府?

  秦七弦想起當初在靈霄門時,她一開始也找不到那個惡人谷。

  最後,她是利用植物確定了惡人谷的位置。

  底下的野草雖然不是靈植,但它們也是植物,擁有勃勃生機。

  她無法與它們交流,但能聽到它們的聲音,沒準就能發現線索。

  高低得試試!

  想到這裡,秦七弦毫不猶豫地施展了青木化靈。

  建木氣息往外延伸,輕撫過每一株草木。

  一開始還沒什麼聲音,隨著青木化靈持續施展,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出現在識海內。

  「啊啊啊啊啊!」

  「哦吼吼!」

  「咿呀咿呀……」

  無數個聲音雜亂而無序,大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無法理解的叫聲,很難從聲音裡得到有效的線索。

  畢竟,它們原本都不是靈植,生長在毫無靈氣的絕地,也未接觸過外界的生靈。它們就宛如剛出生的嬰兒,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難道真的沒在這裡?

  就在這時,有奇怪的聲音出現在識海。

  「嘩啦、嘩啦……」秦七弦猛地睜開眼,「你們聽到了嗎?」

  關雲照和陸河都一頭霧水,「聽到什麼了?」

  唯有公孫厄點頭:「嗯,鎖鏈的聲音!」

  「過去看看!」

  在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有鎖鏈,很可能是靈植在動,然後搖晃牽扯到了鎖鏈,而鎖鏈很有可能纏著黑棺!

  四人循聲而去,在行走過程中,秦七弦的青木化靈一直沒有中斷。

  隨著她的移動,鎖鏈晃動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就連一開始沒聽到的陸河二人也捕捉到了。

  很快,他們在石壁上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口。

  陸河愣愣站在洞口前,就見洞口乃是自然形成,裂縫高處狹窄,下面逐漸擴張,遠遠看著如同一個人字。

  這一個人字,乃是上蒼親筆書寫,隱隱有道韻隱藏其中。

  陸河:「難怪我們難以發現,這,這是自然道紋!」

  他轉頭看秦七弦,發現她一臉平靜,「老大,這是自然道紋啊!這些紋路,竟能隱蔽此間天地,連渡劫期都難以發現……」

  老大也是陣符師,為何一點兒不驚訝!

  秦七弦仔細看了一下這些紋路。

  看似雜亂無章,然而凝神細看,又覺得每一道紋路都恰到好處,似乎能夠模糊人的視線,很神奇地起到了隱匿作用。

  她現在離得近,神識看過去都下意識會忽略,難怪之前神識搜尋時沒能發現這裡有古怪。

  此陣紋,能阻人。

  還好她沒放棄,施展了青木化靈。

  陸河也是個陣癡,這會兒直接盤膝坐下,「我想參悟一下。」

  秦七弦掏出留影石將崖壁的紋路全部拍下來,「回去慢慢悟唄,現在正事要緊。若是拍下來的沒效果,把這裡挖走帶回去不就行了。」她還帶著鋤頭呢!

  公孫厄劈石頭也利索,唰唰兩劍就能把石壁給削下來。

  陸河:……

  他怎麼這麼蠢!

  洞口很小,僅容一人通過。

  「我進去看看……」秦七弦一邊說話一邊施展鬼影迷蹤,話未說完就見公孫厄原地消失不見,下一刻,她的聲音從洞裡傳來,「這裡有一口黑棺。」

  只見洞內懸停一口黑棺,棺木上纏滿枯籐、四角皆套鎖鏈,鎖鏈另外一端則釘在石壁上。

  棺木上的籐蔓已經完全枯死,看不到半點兒生機。

  石壁上則有很多看著剛長出來的綠植,想必就是這些靈植感受到了秦七弦釋放出來的建木氣息拚命生長,觸動了鎖鏈,引得棺木搖晃,於是鎖鏈晃動的動靜變大,將聲音傳遞到了外界。

  秦七弦在聽到有黑棺的時候就遛了進去。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棺木上的枯籐,這些籐蔓已經枯死了很長一段時間,故而對她的青木化靈毫無反應。

  秦七弦想起當時通過秋一道眼睛看到的情形。

  櫻姑好似通過籐蔓或是什麼根須在吸血,如果這些籐蔓是櫻姑留下來的,是不是說明,這一處石棺裡封印的軀體已經沒了生機,無法再給櫻姑提供任何血食了?

  這麼一想,秦七弦頓時有點兒擔心了。

  「要開棺嗎?」公孫厄躍躍欲試。

  秦七弦:「我覺得咱可以將新生界面的天道法則利用起來。」太強,在忘川妖界就會受到天道法則鎮壓,同樣,若是很弱則不受影響。

  這樣一來,安全係數拉滿。

  擔心歸擔心,但也得以防萬一。

  被殘忍對待,分屍封印這麼久,她並不確定老鄉現在到底是何心境。

  人心難測,她可以善良,卻不能因為自己的善良,將身邊的人置於險境!

  「那我直接斬鎖鏈?」公孫厄感覺這鎖鏈和石棺的材質都從未見過,應該會給她帶來很大的驚喜。

  她都有點兒愛不釋手了。

  「等等!」秦七弦阻止她動手,而是道:「遁空符捏好了吧?安全第一啊。」

  又問被留在外面的陸河和關雲照:「你們呢?」

  得到肯定回答後,秦七弦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任何疏漏後才向公孫厄點頭示意,「試試!」

  公孫厄沒吭聲,也只是繃著一張臉,微微頷首回應。

  明明現在都渡劫了,出個門仍讓陸河給每個人發了一大堆符菉,防禦法寶也穿了一層又一層。

  公孫厄不禁想起她在初禾門見到秦七弦時的情形,她被困在大坑裡,四周的血氣不斷腐蝕她身體,侵襲她元神。

  她以為她必死無疑。

  沒想到睜開眼,竟看到了朝著她走近的秦七弦。

  秦七弦衣服被血氣腐蝕後,露出了裡頭滿滿噹噹的符菉。

  符菉一張張激活,將她整個人包裹成了一張綠繭。

  秦七弦平時是多麼小心謹慎的一個人,在那時候,卻明知坑下危機四伏,仍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救人。

  之後,無數次,她帶著眾人絕處逢生。

  這讓公孫厄都險些忘記了,秦七弦一直信奉的是安全第一。

  公孫厄笑了笑,心中道:「捏好了。」她不肯開口,怕他們聽出她聲音有些哽咽。

  她一手捏符,一手迅速抬起,虛虛抓握。

  掌心裡好似多了一把看不見的無形之劍,劍出剎那,四道劍氣同時斬在鎖鏈上,火花四濺!

  鎖鏈竟然沒斷!

  公孫厄好勝心瞬間起來了,再次出劍,速度快得秦七弦的神識都難以捕捉到劍氣軌跡,只能瞧見一片殘影!

  一刻鐘後,四道鎖鏈齊齊斷裂,秦七弦嘗試將黑棺收入匣中山,一次成功。

  接下來,公孫厄沒等秦七弦開口刷刷削掉兩塊巖壁,順勢收入自己的儲物法寶。

  「走!」四人同時引動早已經準備好的遁空符,瞬間回到了界碑外,接著又登上仙域飛梭,馬不停蹄地破開虛空返回秦池。

  跟著跑路,但一臉迷茫的關雲照站在仙域飛梭上仍頻頻往後張望,心中疑惑不解:沒有人追來啊……

  到底在跑什麼啊?

  回到秦池,眾人將黑棺團團圍住。

  「這是什麼石料,竟能完全隔絕神識窺探!」孤懸燈神念探入石棺,豈料神識觸碰到石棺竟如石沉大海,什麼都瞧不出來。

  青鸞使瞥她一眼,週身光芒驟亮,每一片羽毛在光照下猶如翠玉雕琢,晶瑩剔透。

  它一雙眼眸內光華流轉,從孤懸燈身上一掃而過後,兩簇耀眼的金芒射向石棺。

  金光如霞灑落石棺,就見石料內竟暗藏紅褐色紋路,猶如水中漣漪一層一層往外擴散。

  青鸞使:「果然有血紋。」

  一盞鶴燈立刻道:「是隕神鐵,竟然還有這麼大塊的隕神鐵!」

  這些燈平時都呆在百工坊修士的煉器室裡,對鍛造材料瞭如指掌,秦池的煉器師也就正在閉關淬煉粟米的魯道仁能比他們強點兒。

  青鸞使見身側孤懸燈仍一頭霧水,歎息一聲後主動解釋,「就是遠古一些大能鮮血澆灌過的岩石,可鑄神兵!」

  又說:「吾族雖不會煉器,卻對鑄器原料瞭如指掌。」

  言下之意,你再這麼廢可是要被咱們開除燈籍了哈。

  孤懸燈:「多謝青鸞使解惑。」

  旬二帶頭誇讚,「青鸞使果然見多識廣!」

  在秦池修士的吹捧中,看起來最沉穩的青鸞使逐漸飄飄然,連翅膀都肉眼可見的蓬鬆了許多。

  公孫厄在石棺旁邊站著,右手隨意地搭在了石棺一角。

  胖鶴也不知道何時鑽了出來,細長的脖子伸出去,將腦袋搭在石棺另一個角落,好似隨時都能開啃。

  它與公孫厄站在對角線上,一人一鳥明明沒有打量對方,卻莫名有幾分肅殺之氣。

  昆山則在一旁認真地辨認棺木上的符菉,一邊看一邊道:「畫地為牢陣、鎮魂符、絕靈陣……」他手裡拿著一把測靈尺,小心翼翼地撥開一張幾乎融化、嵌入棺木裡的靈符道:「炎火符。」

  「難怪這黑棺有灼燒過的痕跡,炎火符一直在炙烤棺中之物。」他看向秦七弦,「這些符文全部失效,但棺中鎮壓之物卻一直沒有動靜,想來已經……」昆山沒繼續說下去,而是問秦七弦:「你怎麼看?」

  秦七弦面無表情地道:「開棺吧。」

  話音落下,一人一鳥同時出手!

  在公孫厄和胖鶴的共同努力下,黑棺很快被切割開,待看清棺中之物後,眾人皆是一愣。

  「這是手臂?」

  乍眼一看宛如一截焦木,但凝神細看就能發現他根本不是什麼燒焦了的木頭,而是人的斷臂。

  齊肩處斬斷,一整條胳膊。

  眾人想起靈網上那櫻姑說的話,好奇問道:「難道這便是上個紀年他們分屍封印的域外天魔?」

  什麼域外天魔,妥妥大冤種罷了。

  棺木已順利打開,期間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秦七弦沒繼續呆在城外,她小心翼翼地將殘肢從棺內取出,以一片大綠葉包裹住帶回了匣中山。

  殘肢生機斷絕,早已被燒得宛如一截焦木,連通玄望氣術都捕捉不到一絲生氣……

  原本還有一絲擔心,被殘忍分屍封印後的秋一道會不會心態發生變化,現在……

  殘肢生氣全無,更無神念存在,想依靠這殘肢幫到秋一道的希望都化為烏有。

  秦七弦歎了口氣,抬手施展出春風化雨。

  濃郁的靈氣雨霧緊緊包裹住殘肢,不過直到雨霧消失,也未見有何變化。

  難不成,只能去尋下一處封印?但下一處封印,就不知道能不能有這麼好的運氣了。現在確定的便是北荒的極寒之地,距離實在太遠。仙域飛梭煉化獨角後速度更快,現在從中州天下書院過來仍需花上一日,到北荒的話沒有三五天過不去,最重要的是,需要消耗的靈石也難以估量。

  秋一道被分屍後依舊能活下來,也不知道這殘肢還能不能搶救一下?

  「炎火符、炎火符……」既是鎮壓秋一道,炎火符必定能克制他,火克金,土生金……

  石棺以鎖鏈懸空離地,莫非是為了隔絕大地地氣?

  秦七弦又想了一下另外兩處封印之地,一個看著是無盡虛空,另外一個則是冰雪之中……

  這三處地方都沒有地氣!

  反正都這樣了,種花家還講究個入土為安,要不死馬當活馬醫,直接給他埋了?

  就算救不活,也能算個土葬!

  埋哪兒呢?

  秦七弦先是看了匣中山,又考慮了一下秦池,最後,她想到了自己的小自在天地。

  小自在天地裡還種了悟道茶樹,現在都活了好幾棵!

  秦七弦在小自在天地裡挖了個坑,將秋一道的殘肢放進坑裡埋好,想了想,又施展春風化雨,給澆了足夠的水。

  萬物皆可種。

  也不知道這殘肢種下去後,會不會長出個奇跡來?

  ……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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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死戰

  鎮妖關。

  東厲風趺坐城牆最高處,他過來後,一共出了兩劍。

  一劍斬向城牆,絞碎牆面上的籐蔓和文字,讓本就開裂的城牆更加岌岌可危。

  一劍斬向牆外,劍氣深入浮生妖界千里,將大地劈出一道裂縫。

  裂縫四周炙熱,三日過去,火焰仍未熄滅。

  這是人族最強者斬出的一道劍氣,威力巨大,若是往常,這一劍能讓萬千妖魔灰飛煙滅,然而這一次,劍勢雖強,卻沒能對妖魔造成太大的傷害。

  明明是朝著妖魔最多的地方出劍,卻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轉移了位置,使得劍氣偏離了妖魔大軍,斬了個空。

  「現在該怎麼辦?」

  「沒想到東聖都能斬偏!這次出現的天妖能迷惑視線,就像……海市蜃樓。」

  退守鎮妖關的人族修士本以為東聖來了就能穩定局勢,沒想到的是,東聖一過來竟是先劈了城牆,削掉了牆上侮辱文字的同時,也讓牆上裂紋再次擴大。

  這劈在城牆上的一劍,也好似劈在了人族修士的心上,動搖軍心,在大家心中都斬出了一道裂痕。

  第二劍倒是斬了妖魔。

  卻也沒能對妖魔造成太大的損傷。

  他斬出這兩劍後就坐在城牆上不動,一坐就是三天,這讓大家心頭惴惴不安,一時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才好。

  逃?

  有強者守在後方,臨陣脫逃殺無赦!

  可不逃?

  一旦妖魔大軍進攻,這已經開裂的鎮妖關又能撐多久?那群陣符師一點兒本事都沒有,到現在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裂縫擴大。

  眾人抬頭看向高處的東聖。

  那裡是以前徐聖的位置。

  徐聖常年一襲黑衣枯坐在那,宛如一塊久經風吹日曬的岩石。

  明明徐聖實力遠不如東聖,可那位老人坐在那裡的時候,即便身形傴僂,亦能讓人心安。

  而現在……

  東聖行事癲狂,另外兩位聖尊不肯露面,人族危矣!

  雲冬青硬著頭皮上去,「東聖。」

  靜坐的東厲風仍未睜眼。

  他的識海裡,多了輪月牙。

  月牙沒能撞開他的靈府大門,卻緊緊貼在門上,猶如跗骨之蛆一般難以除去!這東西實在詭異,讓他心生忌憚,甚至瞬間冷靜下來,壓下了對夏雲岫的仇恨。

  他看似靜坐不動,實則已與月牙爭鬥了整整三天。

  然而三日過去,仍未有任何突破,他的冷靜和理智逐漸消失,識海再次湧起黑氣。無數猙獰鬼影在識海裡穿梭,那些死在他手裡的人彷彿怨氣不散,化作一隻隻厲鬼,不停地啃噬著他的神魂。

  東厲風疼痛難忍,戾氣漸深,識海內鬼影重重,凝聚出了一個漆黑猙獰的怪物,不停地嘶吼、咆哮。

  他快要克制不住了。

  然而,想要離開此地卻是不能,那月牙好似勾住了他的元神,他曾試圖破碎虛空離開,卻好似被什麼東西勾住而無法前行,只能,繼續留在此地!

  在沒有解決識海裡的月牙時,他不能走!

  他額角突突跳動,暴虐的情緒揮之不去,莫名的狂躁層層堆疊,如越推越高的海浪,即將沖潰的神智!

  東厲風完全不清楚他還能堅持多久。

  他現在只想發洩!神魂如飢餓已久的凶獸,唯有滾燙的鮮血可以安撫他。

  「還請東聖下令!」

  東厲風:「滾!」他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唇,「留一百人,布下結界、其他都滾!」

  雲冬青還欲詳細問上一句,恰好看見東聖扭頭看了過來,那一雙眼睛裡佈滿血絲,瞳孔裡密密麻麻的劍刃好似要從雙目中迸射而出,將雲冬青驚出了一聲冷汗。

  他行了一禮,匆匆退下。

  然還未走出一丈,就聽身後聲音冷冷響起,「你腳下是什麼?」

  雲冬青下意識低頭一看——就見他腳底不知何時踩了一截綠籐,幾片葉子粘在鞋底,一股寒氣莫名從腳底躥起,順著脊柱直衝天靈蓋。

  明明是踩碎了的殘葉,卻在他腳底下宛如活物一般往上爬,在他鞋面上長出細嫩的籐蔓和枝條!

  雲冬青乃是東聖心腹,也一直替東聖煉藥養神,對他的元神狀態極為清楚,此刻看到腳下籐蔓,雲冬青腦子嗡的一聲響,渾身汗毛根根豎起,冷汗涔涔而下。

  「是,是不小心踩到的籐蔓……」話音未落,身後強大的殺意讓雲冬青背心一寒,他迅速祭出丹鼎抵擋,同一時間,三支寧神清香瞬間點燃,他急喝一聲:「東聖、醒來!」

  為了得到能突破化神境的紅塵渡厄丹,他與東聖簽訂了契約,根本無法背叛東聖,故而此刻只能抵擋,都無法主動反擊!

  他只能躲,躲得越遠越好。

  劍氣撞擊在丹鼎上,發出匡的一聲巨響!

  被劍氣擊飛的丹鼎又重重撞在他背心,直接將他擊飛出幾丈遠。雲冬青運轉靈氣,打算順勢遠離城牆,卻沒想到身子飛至半空後,劍氣再臨……

  東聖壓根兒沒打算放過他!

  東聖他已經徹底瘋了!

  雲冬青踩了綠籐的那隻腳被劍氣直接絞碎,他的身體被崩出數道裂縫,鮮血噴濺而出,在空中被炙火灼成血霧!

  三支剛剛點燃的香摔落在地,青煙裊裊升起,蜿蜒如龍。

  東厲風眼裡一片猩紅。寧神香的香氣好似一縷光照進識海,只是光線僅透過一絲,便再次被瀰漫整個識海的黑氣吞沒……

  他的視線裡,那徐徐燃燒的香都成了猙獰扭曲的籐條,張牙舞爪地向他示威!

  到處都是籐蔓!腳下的城牆,身後的妖魔戰場,綠籐隨處可見,還組成了一些嘲弄他的字符……

  「夏雲岫!」他喉嚨裡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出來!」

  東厲風站起來,一腳踩碎了寧神香!他的視線掃到了剛濺上去的猩紅鮮血,手指下意識地在牆上一拭……

  鮮血的味道讓人著迷!

  理智徹底被慾望所取代,此刻的東厲風,識海內的怪物逐漸凝實,他宛如一個巨人,矗立在他識海當中,身體越變越大,好似要撐破他的識海空間,撕裂束縛他的肉身,從東厲風的身體內爬出去一般。

  那是恣意生長的心魔,是服用那顆紅塵渡厄丹後,不斷膨脹的七情六慾在他心中孕育出來的怪物!

  漆黑的心魔看到了玄月。

  週身翻湧的黑氣化作一隻猙獰的鬼爪,牢牢地抓住了玄月,也抓住了那根無形的絲線,他獰笑著道:「抓到你了!」

  他拽著那絲線,一點一點地往回拉扯,「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玄月鉤就是神魂的較量,如同拔河,一方陡然強勢,另一方勢必壓力倍增!

  遠在裂隙外的東池宴元神頓感壓力,他的玄月鉤都險些脫手!

  而抓到了絲線的東厲風神色瘋狂,他神色癲狂,順著絲線看向妖魔戰場,隨後起身,直接縱身往下一躍。

  「東聖心魔纏身,神志混亂!」

  「東聖打傷了雲聖!」幾人迅速上前,就見雲聖渾身是傷,人已昏厥過去。同為聖尊,雲聖竟是連東聖一劍都接不住。

  「天啦,東聖進入了妖魔戰場!」

  「傳送陣那邊,好多人逃了!」先斬鎮妖關,後重創雲聖,人族第一至尊都已神志混亂,他們拿什麼對抗妖魔?

  無數人選擇了逃離浮生妖界,鎮守後方的大能也無心阻擋……

  人族,大勢已去!

  而此時,東厲風已進入妖魔戰場。

  化神期強者入內,立刻就會受到天道法則鎮壓!

  無形的威壓如雷霆一般轟擊在東厲風身上,好似一記重錘敲下,將東厲風牢牢釘在地上。

  他膝蓋之下的腿腳全部陷入土中!

  然而東厲風好似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一般,他獰笑著出劍,用力往地下一刺,劍氣轟然擴散向四面八方,將腳下大地硬生生削掉一層。

  接著,他緩緩邁出腳步,穩步前行,每一步落地,都能踩出一個鮮紅的血腳印!

  天道法則帶給肉身的疼痛,反而減輕了神魂上的痛楚,肉身上的每一道裂痕,對此刻的他來說都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享受,他週身血肉一寸寸剝落,然而在血肉底下顯現的不是白骨,而是黑漆漆全身佈滿詭異紋路的身體,就好似外層的血肉只是一具無關緊要的皮囊,裡頭的才是其真身!

  「那是什麼?」

  夏雲岫答:「是心魔化實!」缺了一葉的七葉苦野草、煉製出來的紅塵渡厄丹,養出了一個怪物。

  在夏雲岫聲音響起那一剎那,東厲風腳步一頓,他鬆開了拽著玄月的手!

  緊接著,他突然加速,朝著夏雲岫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一個閃身,已出現在大軍陣前!

  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攻擊手段,他連劍都棄之不用,直接一拳猛地往前擊出,萬千拳影散向四面八方,將空中那些擾亂視線的水鏡全部擊碎!

  秦九青:「他打碎了我的凝水神通!」鮫族擅長控水,正是天地間無影無形的水鏡折射了光線,使得城牆上的修士根本分不清到底哪裡才是真的妖魔,找不到他們的藏身之地!

  結果現在,這怪物一拳打碎了所有的水鏡!

  秦九青感覺到了一絲危險。他是渡劫期修為,在此地不受任何法則壓制,然而全力祭出的神通卻被一拳崩碎,而現在,拳影消失的同時,劍氣縱橫,好似要將四周的天地化作火海!

  「水澤靈域!」天地間的水霧再次凝聚城牆,然而這些水牆,在磅礡的火海前也只堅持了一個呼吸就化作了熱騰騰的霧!

  「九青!」大天妖和東池宴本尊均在裂隙之外,各自分出一部分神念投入妖魔戰場,而現在,這一部分神念,難以阻擋已經瘋魔的東厲風!

  千鈞一髮之際,天上飄落一下一根綠籐。

  東厲風仰頭看天,他的所有注意力,瞬間被綠籐牢牢攝去。

  夏雲岫:「靈域,萬物伊始!」一個神通靈域施展,身上的壓境符迅速發黑,瞬間燃了大半!

  這是他的神通靈域,將一切都變回最初的時刻,與蒼生門眾生入內後最開始的時候一樣。

  他的實力無法超過東厲風。

  所以,這些年在謀劃佈局的同時,他也在不斷地探索新的神通妙法,他不僅要揭穿東厲風的真面目,還要殺了他,為死去的家人報仇。

  萬物伊始的靈域之內,兩人的修為都被壓制在了凡人境界,靈氣和神識都無法施展!

  東厲風身體好似有兩個頭,一個是原本的頭顱,另外一個,是黑氣凝聚的頭顱。

  他歪著頭,獰笑著說:「夏雲岫,我抓到你了。」

  夏雲岫面無表情地道:「東厲風,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兩人同時道:「死!」

  兩個強者困入靈域,宛如小孩子打架一般,你一拳我一腳,拳拳到肉!

  ……

  萬物伊始,修為盡失,萬法頓消。

  一切皆化凡!

  飛劍、法寶等身外之物都失去作用,仿若回到出生剎那,除了自身,一無所有。

  失去神智的東厲風壓根兒感覺不到這些變化,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撕碎眼前的夏雲岫!

  體內心魔是無數的憎惡殺孽凝聚而成,而這一切的源頭,他一直想要摧毀的源頭,此時此刻就在他面前。

  東厲風歪著頭獰笑,被天道法則鎮壓的身體佈滿裂紋,那些鮮血噴濺在漆黑的心魔上,將心魔上纏繞的魔紋都染成了暗紅色。

  「去死!」東厲風一拳打出,鮮血飛濺!

  那是他自己的血肉!用力打出一拳,自己的手臂和拳頭都在崩裂。

  然而,只是想到能將面前的人撕碎,就會有一種靈魂上的滿足和歡愉,讓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他神色癲狂,攻擊毫無章法!然鐵拳剛猛,僅是拳風都打出了彭的一聲音爆。

  面無表情的夏雲岫微微側身,躲過拳風的同時猛地踹出一腳,直接踢中了東厲風的腹部。

  巨大的力道踢得東厲風連續後退了好幾步,還沒站穩,又一腳橫踢向東厲風面目。

  「彭」的一聲響,東厲風整個人倒飛出去,人還尚未落地,腳脖子又被拽緊,身體如破麻袋一般被高高舉起,又重重摔打在地。

  此時此刻,夏雲岫完全佔據上風!飛濺的鮮血在他眼裡,就好似風中飛舞的紅梅花瓣,是他在夢中幻想過無數次的風景。

  在修為境界上,他已無法追趕上整合了人族修煉資源的東厲風。

  所以,將東厲風拖入萬物伊始是他唯一的機會!

  為了這一日,夏雲岫已經準備了很多年!封禁全身修為和神識,日復一日地負重練習,雙手在滾燙的鐵砂裡淬煉,打碎過無數的傀儡,也獵殺過人族和妖魔,無數次的戰鬥讓他不斷地熟悉、完善了這個神通靈域。

  在萬物伊始之中,他便是絕對的掌控者。

  哪怕現在的他是個凡人,這一拳,亦能打死一個築基期修士。

  「砰!砰!砰!」拳頭如密集的雨點一般砸在東厲風身上,每一拳擊出,都有破空之音!

  夏雲岫全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他咬緊牙齒,將所有的恨意都融入雙拳,每一拳落下,都好似重錘砸在了鐵氈之上,東厲風猶如一塊被不斷捶打的鐵塊,很快就不成人形!

  這還不夠!

  在打斷其四肢和頸椎,讓其喪失行動能力後,夏雲岫的拳頭全部落在了東厲風的頭部。

  在他的靈域內,要徹底摧毀一個高階修士,還需要擊潰其元神!

  他曾在萬物伊始裡獵殺過人族,清楚在修為神識封禁的情況下,只要將頭顱徹底摧毀,便能達到擊潰元神的目的!

  所以,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打破東厲風的頭,將東狗的頭顱寸寸碾碎。

  「彭!」一拳擊出,東厲風頭骨都凹陷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氣若游絲的東厲風卻突然嘿嘿笑了起來,「血,你流血了。」

  他的斷骨刺破了夏雲岫的皮膚。

  到處都是血,他卻能清晰地聞到夏雲岫鮮血的味道。

  心魔好似在歡呼,鮮血的味道讓他神魂好似飄到空中,一種難以言喻的歡愉讓他神魂顫慄,連身體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哈哈哈哈,你,流血了。」

  地上的爛肉蠕動,體內漆黑的心魔徹底成為了他的骨骼,本以無力動彈的手臂竟然再次揚起,緊緊抓住了夏雲岫的右手!

  「卡擦」一聲響,東厲風捏碎了夏雲岫的右手!與此同時,重拳擊出,直搗夏雲岫面目!

  速度太快,肉眼難以捕捉到拳影,夏雲岫只覺手剛傳來劇痛,鐵拳已至眼前,避無可避。

  這一拳,直接將夏雲岫擊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落地後的夏雲岫迅速爬起,他滿臉是血,半張臉都被打得凹陷下去,牙齒碎了好幾顆。

  怎會如此!他算到東厲風一定會心魔纏身淪為神志不清的怪物,卻沒算到,心魔怪物能夠化實,在肉身盡毀的情況下,依舊擁有可怕的戰力。

  夏雲岫目眥欲裂,眼前的東厲風都有了幾重殘影。

  渾身沒有一塊好肉、全身骨頭都被碾斷的東厲風再次站了起來!

  他搖搖晃晃地走向了夏雲岫,每走一步,身上都能掉下碎肉,然而每走一步,腳下的地面都會下沉一寸,就好似隨著血肉剝落,體內心魔的力量得以解封一般……

  夏雲岫面露駭然,心跳驟然加快!

  其實他可以再等一會兒。

  明明,失去神智的東厲風被他誘入了妖魔戰場……

  天道法則之下,化神期的東厲風運轉靈氣、施展法訣越多,身體承受的壓力越大!

  對人修來說,天道法則先鎮肉身修為,後鎮元神識海,即是說,他再多等一等,東厲風的心魔依舊會受到天道法則的削弱,削弱後拉入靈域,勝算更大!

  然而,在看到小九青施展水幕阻擋在前方時,他沒能忍住……

  這麼多年他都等了過來,為了復仇,他已泯滅了人性……

  卻在最要緊的關頭心軟——

  夏雲岫進過靈網。

  他知道秦七弦,也知道,她長什麼模樣。

  天下書院很多畫師為她畫像,那些畫,曾在靈網上展示過。

  秦七弦那張臉,眉眼輪廓有幾分像他。

  單純看臉,或許聯繫不上來,但他記得東池宴問過一句,你有女兒嗎?

  而自那之後,東池宴對他態度很客氣,端茶倒水的活沒少干,天惑懲罰他時,東池宴也站在他這邊,還答應替他照看承載了秦詩元神的小紙人。

  秦詩最後生活的地方就是渡川界。

  她姓秦。

  秦七弦也姓秦。

  他說出秦詩名字的時候,秦九青問了一句,是秦九青的秦嗎?

  就是那個時候,一切的線索串聯在了一起,讓他意識到,秦七弦就是他與秦詩的女兒。

  他們的女兒,也隨母姓。

  秦詩哪怕忘記了所有,神魂虛弱得只能寄托在小紙人身上,她依舊記得要守護那盞花燈。

  只因,她曾為女兒點過一朵幽冥陀羅花。

  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這些年,他虧欠她們。

  所以,在東厲風攻向秦九青的那一刻,他才會心軟。

  後悔嗎?

  夏雲岫心情複雜,他右手已失去知覺,此刻,還能動的左手緊握成拳!

  沒有時間去考慮後不後悔了……

  現在,他只能,死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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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成功

  鎮妖關。

  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抬頭看向天空。

  浮生妖界的天長年累月都有紅霧籠罩,大家都習慣了暗紅色的天空,然而今天,頭頂上方陰雲密佈。

  沉甸甸的黑雲壓得很低,好似伸手就能夠著雲層,用力一擰就能從雲裡擠出雨水。

  一如此刻留守眾人心境——沉重、壓抑。

  「天要塌了。」那人眼睛發紅,蒲扇一樣的大手撫摸著橫在面前的長刀,喃喃低語:「徐聖,您一走,這天就要塌了。」

  身邊有人扔了一罈酒過來,「老李,沒想到,你居然沒跑!」

  老李接住酒罈子,拍開封口,先是將酒灑在刀鋒前,接著猛灌一大口後道:「跑?往哪兒跑!」

  有本事的人都跑了,他們這些人,擠不上虛空靈舟,掏不出天價靈石傳送,只能留在這裡等死。

  既如此,倒不如就守著那道裂口,爭取臨死前斬殺一頭妖魔,也算死得有點兒價值!

  等到妖魔破關,人族——

  會變成妖魔圈養的奴僕吧。還好他是個孤家寡人,死了就死了吧。

  恰此時,轟的一聲巨響!

  老李抬頭,就見一道金色閃電將黑雲撕裂了一道口子。

  他還咧嘴一笑,沖身邊人道:「你看那裂口,像不像咱們這鎮妖關!」

  話音剛落,千萬雨絲從天而降、被斜風吹至臉上,登時讓人神清目明,好似心底陰霾都一掃而空。

  他正想說這雨好生奇怪,結果就看到天上出現了一條金燦燦的魚尾!人身魚尾,上半身是個十來歲的黑髮少年,皮膚瑩白如玉,身穿碧藍輕紗,下身卻是一條金色魚尾。

  老李驚得合不攏嘴:「魚、魚、魚……」

  「什麼魚,那是海妖!」

  又一人道:「分明是傳說中的海鮫!」

  「胡說八道!」元嬰期修士一臉凝重:「它就是那只製造了蜃境迷惑大家視線的天妖!」

  老李心頭驀地一沉!

  他還記得,東聖之前斬出的劍就偏離了妖魔大軍,足以說明,對面那只天妖實力非凡。

  它突然現身是要幹嘛?

  難道是——

  妖魔即將發起衝鋒!意識到這一點兒後,老李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他將刀橫在身前,恨恨道:「正好喝酒壯了膽!來吧!」

  細雨密集如絲。

  金色魚尾劃過的雨幕,只一剎那便有七彩長虹貫空,而那小小的鮫人坐在虹橋上,魚尾左右拍打起水花,口中哼起了動聽的歌謠。

  深海鮫族,天籟之音,這是血脈神通。

  「鎮妖關的結界已經失去作用了嗎?」耳邊已經出現了悅耳動聽的聲音,老李迅速施展出靈氣屏障,然而那聲音仍能清晰地傳入耳中!

  甚至都落入心神,好似珠玉墜入湖心,發出叮咚一聲脆響。

  漣漪在識海裡緩緩蕩漾開,徐徐延展的波紋根本無力阻擋。

  老李渾身發軟,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都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刀。

  老李心尖兒都在顫抖:「它一定是那隻大天妖,妖魔要蠱惑人心了!」

  他扯開嗓子大喊,「還有音修嗎?」

  有人手裡抱著箜篌,手指按在弦上,卻彈不出一個音。他的心神已經完全被妖魔的歌聲所佔據,無法彈出自己熟悉的曲目……

  老李心若死灰。

  原以為還能撐到鎮妖關破那一刻,用手中的刀多斬兩個妖魔。卻沒想到,現在鎮妖關還沒完全裂開,妖魔的攻擊卻已傳入關內,而他們這邊……

  能夠抵擋妖魔神魂攻擊的強者,一個都沒留下。

  現在這些人裡,修為最高的也就是個元嬰中期而已。

  「完了……」他心想:「全完了。」

  妖魔控制心神,接下來他們這群人就要互相廝殺,他的刀會斬向身邊的同伴了嗎?

  老李沒有像以前那樣警惕地看著周圍同伴,而是滿臉絕望……

  四周的人,與他一樣!

  只是等待許久,仍沒有心神被控制的跡象,老李感覺自己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他看到不少人跟他一樣茫然,還有一些人竟是原地盤膝坐下,在雨霧中修煉起來。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秦九青坐在虹橋上,漫天雨霧化作他身後揚起的披風。他眉心微蹙,眼角綴著一顆小小的珍珠。

  鮫族天生擅長馭水。

  天地間的每一條雨絲都好似他的神念,遍佈整個浮生妖界。

  然而,秦九青依舊沒能找到夏雲岫。他急得淚水都在眼睛裡打轉了。

  東厲風衝過來時,秦九青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那強大的壓迫力和神魂上的威壓讓他渾身血液都變得冰冷。

  好似無數猙獰的鬼爪從東厲風的身體裡鑽出來,想要將他拽入那個腥臭的黑洞。

  然而,就在他運起水幕結界試圖抵擋時,夏雲岫突兀出現,與東厲風一同消失。

  秦九青已將整個浮生妖界找遍了,都沒有尋到他們的蹤跡。

  他掏出同心佩,紅著眼睛在上面寫字。

  秦九青:「浮生妖界我找遍了,找不到他們。」

  東池宴:「天惑說夏雲岫的靈域是萬物伊始,化為天地間最平凡不過的一粒微塵,她沉睡之前還能感應到靈域的位置,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了。」

  天惑沉睡的這些年裡,夏雲岫的神通靈域繼續演化進階,連妖吻印記都被其徹底隔絕。

  一切靈氣、神魂力量都消弭,徹底隱入凡塵。

  東池宴:「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現在夏雲岫還活著!」

  夏雲岫是天惑的妖僕。

  天惑能決定他的生死。

  同樣,他若死了,天惑第一時間就能察覺。

  有人問:「那這靈域要如何破開?」

  東池宴:「隕落。」

  高階修士的靈域大都廣闊無邊,將自己領悟的法則融於靈域,構建獨屬於自身的一方天地,用以鎮殺強敵。

  曾經,他為人的時候,其中一個靈域神通便是劍域。劍域之內,萬物皆可化做他手中利劍。

  初禾門那個金丹期的靈植師,靈域內則是殺之不盡的詭籐,要破除靈域,必須找到唯一的籐蔓真身。

  而夏雲岫卻化繁為簡,將他的靈域逐步簡化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擂台。

  這樣的神通施展,對靈氣消耗極少,在妖魔戰場的天道法則壓制下也能堅持很久。

  分出勝負、決出生死,靈域自破。

  他們能做的,唯有等待。

  「原以為化神巔峰的東聖是我們最大的威脅,能夠拖延他一段時間就是最大的勝利,卻沒想到……」

  沒想到,墮魔夏雲岫為了復仇,早已布下了重重陷阱。

  而今,瘋魔的東聖原形畢露,也踏入了夏雲岫佈置好的生死擂台當中。

  夏雲岫替他們走完了最難的路,掀翻了壓在頭頂那座沉重的大山。

  沒有了它的遮擋,陽光,能灑下來了吧。

  他們每個人,都將化身火炬去焚盡污濁,去打破原有的殘酷生存法則……

  去,化解這蒼生之劫!

  ……

  秦池。

  外界風雲變幻,秦池歲月靜好。

  甦醒過來的千翠紫籐得了一個護城英雄的稱號,包繡為它繡了九十九朵千層大紅綢緞花,它滿意得不行,將大紅花戴在籐蔓上,滿城亂躥。

  等城裡轉夠了,千翠紫籐再次開闢城外戰場,不過一日,就將根須延伸到了數千里外。

  千翠紫籐還很納悶:「渡川界變小了好多呀!」以前它拚命生長也沒能將腳丫鋪滿整片大地,結果現在怎麼一晚上就逛了個遍?

  它說話時候,一條細細的小籐蔓就在秦七弦腳邊晃啊晃,秦七弦見狀,笑了笑道:「第一次人族搬山妖魔引星碰撞形成,第二次則是內部崩亂,整片天地幾乎被打碎重塑,新生的界面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外一個原因自然是天地新生的饋贈讓千翠紫籐進階,它從變異靈植進階成了仙品靈植,如今價值堪比當初苦星島上那株八葉苦葉草。

  千翠紫籐愣了愣,「仙品?那我要是跳進爐子裡是不是也能煉出彩虹眼那樣的丹?」

  它的籐蔓輕輕勾著秦七弦的手指,「吃了我你能不能直接突破化神?」

  秦七弦伸手扯了扯它籐蔓上那朵花,「怎麼,現在就想偷懶了?吃了你,誰來守護秦池?誰為咱們打探消息?」

  千翠紫籐連連點頭:「我還能當所有人的坐騎、能幫大家搬運東西、能趕跑噬靈草、能……」它每說一句,都會高高揚起一根籐蔓,每一根籐蔓上都戴了一朵大紅花。

  很快,一地綠籐紅花環繞在了秦七弦腳邊。

  千翠紫籐興奮地道:「我可太有用了。」

  秦七弦也跟著點點頭:「嗯,你可是秦池最重要的元老,可別想著跳什麼丹爐偷懶。」

  千翠紫籐:「嗯!」

  下一刻,它尖叫道:「成功了!」

  秦七弦:什麼?

  千翠紫籐:「魯大師的粟米煉製成功啦!」

  ……

  煉器室。

  大開的窗戶邊纏了一點兒綠籐,籐蔓上開著一串一串的紫色小花。

  魯道仁煉器時一直沒有關窗。

  粟米很小,小小的粟米上需要鑿刻密密麻麻的符文,還要引靈火淬煉,對眼睛和神識的要求極高。

  眼睛酸了脹了,他就抬頭看看窗外,看著那一抹翠綠逐漸長大、開花,視線被那鮮嫩的顏色吸引,眼睛的酸澀和疲憊都會一掃而空。

  「收!」魯道仁收起器火,將目光放在了已經煉製完畢的粟米上。他臉上露出笑容,「終於成功了。」

  白色的米粒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是一層漣漪,將粟米埋入地下,漣漪便會往外擴散,漣漪擴散的範圍,就是滄海一粟能夠容納的空間。

  滄海一粟能夠避開天道法則、隱匿虛空的關鍵在於粟米本身。

  靈紋只是決定了其能夠容納的範圍。

  魯道仁還有點兒緊張,成是成功了,但是能容納多大他卻是不清楚,只有等埋下去了才知道。

  原本預計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煉製完成。

  沒想到,提前了整整十天。耳房裡的徒弟閉關修煉都還沒出來,他的粟米就煉製成功了。

  得趕緊將粟米交給秦七弦。

  魯道仁打算直接神識傳音,神念一掃,正要叫人,結果就發現一堆人守在自家門口。

  咦?

  怎麼大家都來了?

  魯道仁先是微微一笑:「幸不辱命。」

  說完又佯怒道:「怎的,你們還一直監視著我呢!」我什麼都沒說,你們全守在外面了!

  話音剛落,就見門邊的小綠籐扭了起來,葉片上還用露水寫了幾個水淋淋的字。

  「我聽到你說成功了!」

  魯道仁目瞪口呆:這是他窗台上那小綠籐?

  居然是個有靈智的珍稀靈植!

  這麼多天這綠籐從來沒表現出來過任何異常,這傢伙可真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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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糖

  將粟米埋入地下,好似石頭咚的一聲投入湖心,眾人就見一層靈氣寶光從秦七弦腳下的位置往外盪開,淡淡的光暈鋪開三尺,淺金色邊緣似落日餘暉灑落海面,水光瀲灩、碎金燦燦。

  秦池的月陣也綻放光芒,皎潔月華如流水,在秦池上方流淌,週遭城牆上更是亮起雪亮銀光。

  秦七弦連忙碎碎念叨:「沒事沒事,就是埋了顆粟米,一家人一家人。」

  很快,月陣光芒消失,只剩下了腳下的靈氣寶光。

  魯道仁緊張道:「這是第一疊靈氣潮汐!」五千靈紋,共鑄九重潮汐,一重一重往外擴散,到底能覆蓋多大,主要看粟米自身,魯道仁心頭沒底。

  公孫厄:「能否幫它?」

  魯道仁不確定地道:「幫不了吧……」

  公孫厄:「當初我就幫過它。」

  魯道仁一臉好奇:「如何幫的?」

  公孫厄:「劍氣劈砍,助其脫殼!」當初秦七弦交給她的是谷穗,是她一劍一劍將其外殼劈開,剝出了裡面潔白如雪的粟米。

  魯道仁:「你總不能把劍架在粟米脖子上,讓它賣力點兒吧?」

  公孫厄低頭看向秦七弦腳下……

  魯道仁連忙道:「都圍在這裡做什麼,趕緊去修煉啊!」他是真怕公孫厄當了真,匡匡給這粟米幾劍。

  最終,公孫厄獨自一人離開,外出練劍。

  秦七弦一邊聽他們交流,一邊用神識關注著底下的粟米。

  在粟米第一層靈氣海浪鋪開後,她能感覺到米粒內蘊含的靈氣有所消耗,就好似一個沙漏,從小孔內溢出了少量的細沙。

  粟米的範圍由它體內蘊藏的靈氣決定!如果保證粟米內有足夠的靈氣,是不是就能增大它的覆蓋面積?

  意識到這一點後,秦七弦運轉心法,果斷施展出青木化靈。

  粟米是她親手種出來的,在它還是一顆谷苗的時候,就一直受她照顧,沃土訣、春風化雨、青木化靈……

  它應該能接受她體內的靈氣吧?

  等到靈氣被粟米吸收,秦七弦欣喜萬分:果然可行!

  很快,吸收了秦七弦體內靈氣的粟米就再次迸發了靈氣潮汐!

  魯道仁還在跟眾人解釋,「第二次靈氣潮汐一般來說在三日之後,若是粟米品質一般的話,時間還得長一點兒。」

  話音剛落,就見四周靈韻寶光、金色海浪齊齊消失。

  眾人心頭一緊,「怎麼沒光了?」

  下一刻,潮汐再起,一浪高過一浪,直接往外擴展三丈!

  他們甚至能感覺到腳下大地微微顫動,有節奏的一呼一吸!吸氣時,光芒消失,呼氣時,光暈顯現,金色靈紋做的花邊時隱時現,引得千翠紫籐、小金烏、赤漪、石燈們好奇地蹲在那金光旁,一出來就同時去踩,玩得不亦樂乎。

  魯道仁索性閉嘴,不解釋了,越說越錯,老實看著就是!

  第二次靈氣潮汐,粟米內的靈氣消耗了十分之一,秦七弦體內靈氣徹底被耗乾才將這個窟窿給填上,剛將粟米喂滿,它就再次迸發出靈韻寶光,而這一次,金色海浪直接擴散到了三十丈遠!

  秦七弦靈氣消耗一空,只能坐下來調息恢復。

  等到體內靈氣恢復,再次施展青木化靈為粟米補充靈氣,而粟米的每一次靈氣潮汐間隔時間雖然都有增加,但整體時間大大縮短,且擴散的範圍越來越大,在第五次時,靈氣潮汐覆蓋到了整個秦池!

  眾人齊聲歡呼,「成功了!」這座久經風雨的城,終於能夠遠遁虛空,自由翱翔。

  粟米的靈韻寶光還未結束……

  第六次時,到達城外百里!一隻剛剛出生的小精魅傻呆呆地看著那淡淡的金色波浪,她飛到金色波浪裡,用小腳輕輕踩踏光暈,玩得正高興時,就見幾根綠籐從地下冒出,跟她一塊兒去抓那些碎金一樣的光點。

  第七次,城外千里!

  ……

  第九次時,靈氣潮汐遍佈忘川妖界,直接擴散至無盡虛空!

  秦七弦睜開眼。

  九次潮汐,一共只用了三天時間!他們的滄海一粟,容納了整個忘川妖界。新生的妖界擁有了許多天地靈物,還有新的族群誕生,結果,都被納入了滄海一粟的範圍……

  以後,他們就自帶資源寶庫了喂!

  雖然跟浮生妖界相比新生的忘川妖界小得可憐,可這裡獨屬於秦池,是秦池的後花園。

  秦七弦:「走,咱們試試遁入虛空!」

  現在的忘川妖界,就等於一個巨型浮空島,又可以當做一個超大的仙域飛梭,能夠在無盡虛空裡恣意穿行。

  孤懸燈:「去哪兒?」

  秦七弦:「浮生妖界!」

  ……

  鎮妖關,雨一直下,三天三夜仍未停歇。

  城牆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眼看即將穿透整個城牆,只不過現在已無人關心。

  大家都在修煉,不少人在雨中頓悟、進階。

  如果妖魔能給大家一條活路,好像……

  投降也沒什麼關係。

  畢竟,他們在修真界裡活得也足夠艱辛。大家都是被拋下的人,誰是老大有什麼關係,跟誰活不是活呢?

  是,大家都有親人朋友死在妖魔手中。

  可仔細想想,死在人族手裡的親人朋友其實更多。

  大家所求不多,只想好好活著而已……

  鎮妖關下,秦九青仍在尋找夏雲岫。

  他的身邊,站著的是封印了神魂力量的東池宴和天芽、天惑。

  實力強悍的天妖過來,必須自我封印,將神魂力量不斷削弱。這就導致,秦九青身邊三個都不太靠譜。

  比如他爹,這會兒滿腦子都想著見娘。

  若不是他一直提醒著,爹都會在同心佩上寫些肉麻的話。

  不愧是天蜃魅影!還好他和二寶都是妖神樹上長出來的小果子……

  天芽姨姨則到處尋找好看的事物,這會兒正蹲在一朵花旁邊看花上的小精魅。

  至於天惑姨姨,她躺在血色花瓣床上,身邊無數妖魔圍著她大獻慇勤。

  總之,長輩們都不太靠譜,只有他一邊用爹爹畫的破陣符破鎮妖關,一邊用神識尋找救命恩人夏雲岫。

  三天了,還是沒能發現一點兒蛛絲馬跡。

  秦九青小聲祈禱:「你一定要活著啊。」娘說天血妖皇是上天眷顧的氣運之子,他願意將自己的氣運分給夏雲岫,希望他能活下來!

  生死擂台之上。

  夏雲岫倒在擂台邊緣,他面色蒼白,週身的鮮血好似都流乾,徹底潤濕了衣衫。

  他雙腿盡斷,整個右手也被捏碎,現在,唯有左手還能使出一點兒勁兒。

  眼看著東厲風一步一步走過來,夏雲岫用僅剩的左手撐著地面,一點一點地挪動位置。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佔據上風,隨著時間流逝,狂性大發的東厲風實力越來越強。

  在瘋魔狀態下的東厲風不知痛苦、不知疲憊、而他身上每添一道新的傷口,都能刺激到東厲風,讓其變強……

  現在的夏雲岫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他快撐不住了。

  如果他死了,靈域消失。殺了他的東厲風心魔得到滿足,十有八九會直接清醒過來,然後,他想離開妖魔戰場沒人攔得住他。

  他暴露了本性,也不會被天下人唾棄。因為他足夠強!

  人族唯一的化神期巔峰!

  雖敵不過八大天妖,可要逃命卻沒有問題。諸天萬界這麼大,總有他的藏身之處。

  辛辛苦苦謀劃多年,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後悔嗎?

  他不願去深想。

  夏雲岫掙扎著往後挪,然而,用盡全力,他也只是挪動了一小步……

  夏雲岫大口大口地咳血。

  充血的眼裡滿是絕望。

  在這化凡的擂台上,他連燃燒壽元、自爆元神都做不到……

  他要死了嗎?

  夏雲岫想要坐起來,他已無法站立。此刻,只能盡力直起身,想保持最後的體面。

  一旦他死,靈域就會消失,到時候屍骨不至於被繼續虐待。

  外面有他的外孫和女婿……

  還有已經不記得他的秦詩。

  他想維持最後的體面。

  夏雲岫手撐著地,用盡最後地力氣坐起,後背靠在靈域的結界上,他左手稍稍抬起,想要放在腿上,結果袖中咕嚕嚕滾出一物。

  那是東池宴塞給他的丹藥。

  東池宴說它是紅塵渡厄丹。

  紅塵渡厄丹,是他這一生痛苦的源頭。如果不是那張丹方、如果不是夏家的那株變異苦葉草,或許這個時候,他的親人尚在人間。

  他下意識排斥紅塵渡厄丹。

  也不相信這顆看起來光芒內斂、毫無靈氣的丹會是紅塵渡厄丹。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有真的紅塵渡厄丹,還是擁有彩虹光眼的道紋丹。

  不管它是什麼丹,都是秦七弦煉製的丹。

  它不像是一顆丹藥。

  更像是一顆糖果。

  一顆女兒熬的糖。

  在生命盡頭,夏雲岫很想嘗一嘗,它到底甜不甜。

  夏雲岫左手抓起那顆丹丸,艱難地放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點兒也不甜,酸甜苦辣合著鮮血一起湧入喉嚨,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而這時,東厲風已經走到他面前,一腳踹向他頭顱。

  夏雲岫偏過頭躲開,左手抬起往側一擋。

  他原以為這次左手也會斷裂,卻沒想到,左手手臂與東厲風的腳碰撞在一起後發出彭的一聲響,而他先是一愣,隨後猛地反應過來:他體內有靈氣了!

  煉氣一層!

  這真的是能夠幫助破境的紅塵渡厄丹。它是仙丹,境界超過他的靈域神通,故而依舊能起到作用,只不過他現在是凡人,所以破境就從凡人境破到了煉氣一層!

  一顆能突破化神、甚至更高境界的仙品道紋丹,竟然被他用來突破了煉氣一層。

  然而,煉氣一層,足以逆轉戰局,反敗為勝!

  煉氣一層,夏雲岫便能驅使本命靈植,施展出低階法術!

  下一刻,一截籐蔓直接飛出,纏住了東厲風的腳踝。

  他將籐蔓用力一拉,東厲風被拖倒在地,摔得匡的一聲響!心魔作骨,堅硬如鐵。

  緊接著,籐蔓化作利刃,洞穿了東厲風那顆頭顱……

  只要碾碎了他的頭,自元神內生出的心魔自會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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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消滅

  「噗」的一聲響,籐蔓銳利如劍,從東厲風的眉心處刺入,後腦勺內鑽出,又直接纏繞上他幾乎折斷的脖頸。

  幽冥血籐能迅速分株繁殖,纏上血肉後立刻長出根須,密密麻麻的根須上長滿鉤刺,扎入東厲風的血肉,鑽進他的顱骨,試圖絞碎他的大腦!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到東厲風來不及反應,只是下意識地用雙手撕扯籐蔓,然而……

  扯不斷!

  脖頸上的籐蔓,越扯,纏得越緊!

  東厲風的心魔瞬間扭曲變形。

  他喉嚨裡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音尖銳又龐雜,不像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無數道充滿怨氣的聲音凝聚在一起,痛哭嚎叫、嘶吼咆哮。

  體內瘋狂亂躥的靈植根須終於讓東厲風感覺到了輕微的疼痛、神魂上也有了一絲顫慄。

  他低頭,所有的目光都被纏繞在身上的綠籐牢牢擒住!

  東厲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籐蔓,好似從神魂深處發出低吼,「夏雲岫!」

  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東厲風找回了一絲殘存的理智,他意識到,此時此刻想要扯斷籐蔓已經來不及了!

  最好的防守就是攻擊。

  東厲風用盡力氣往前一撲,與此同時,右手斷骨如劍,直接刺向夏雲岫的眉心!

  他是劍修!

  哪怕成了凡人,劍勢依舊驚人,遠勝之前毫無章法的拳打腳踢!

  斷骨為劍,血液引火,劍氣呼嘯,如天火流星重重砸下,灼熱的氣息化作海浪撲向夏雲岫。

  此刻的夏雲岫傷勢極重,他躲不開,也擋不住。

  他只有煉氣一層,體內靈氣不多,全部都用來催動本命靈籐。

  而本命靈籐已經死死地纏住了東厲風的頭顱。

  夏雲岫眼神一凜,他同樣沒有選擇閃躲,而是噴出一口鮮血,毫不猶豫地施展出燃壽血祭之術!

  煉氣一層,脫離凡境,可燃壽元,換得片刻實力暴漲。「我以我血祭天,燃壽百載、除惡誅邪!」

  東厲風,必須死!

  原本青綠的籐蔓彷彿飽食鮮血,驟然變得猩紅無比,它的枝條、根須、尖刺、葉片,每一寸血籐都在用力地擠壓那顆頭顱。

  「不!」東厲風心中湧起一片寒意,他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他會死!

  只有他的劍比夏雲岫更快,他才有機會活下來!

  此時此刻,他的骨劍距離夏雲岫只剩下一寸!

  再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以骨劍的速度,一寸之距,瞬息可至。他比夏雲岫先一步化神,自那之後,他就再未輸過。

  這一次,他也絕不會輸!

  生死彈指,劍痕如電!東厲風清晰地看到夏雲岫放大的瞳孔裡倒映著他的劍尖兒,他臉上勾起一抹冷笑,然而笑容還未來得及綻開,他就從夏雲岫的眼瞳裡看到了極為可怖的一幕……

  歪著的那顆頭顱,炸開了一蓬血霧。

  前行的軀殼剎那定格,如同暴雨之中鮮妍的畫卷,所有生機勃勃的色彩爭先恐後退去,支撐他肉身的心魔骨似積雪遇陽,寸寸融去。

  他那距離夏雲岫僅剩毫釐的骨劍,在最後的關頭化為烏有,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雲岫!」

  笑容出現在了夏雲岫的臉上,微微勾起的弧度,似寒意凝結的彎刀,凍結了他全部的意識。

  無數道淒厲的聲音組成了絕望的尖叫,「不!」

  他怎麼可能死!

  怎麼能死在夏雲岫手中!

  然而,身體好似失去了支撐,東厲風眼前一黑,整個人化作一灘爛泥,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夏雲岫的腳邊。

  ……

  擂台不大,遍地鮮血。

  腳邊的那團血肉還在蠕動……

  是幽冥血籐的根須在血肉裡來回穿梭,將那具肉身切割得支離破碎,絞成了一團團血泥。

  原本就猩紅的血籐在吞噬了地上的血肉後紅得更加透亮,好似透明的血管即將被撐破。

  很快,籐蔓凸出的地方長出肉芽,又迅速鑽出一朵朵花苞。

  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綻開,像是一串一串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在枝頭上隨風搖曳。

  每一盞燈上都有一些光影浮現。

  那是被吞噬生靈的記憶碎片,即是,東厲風臨死前想到的人和事。

  不愧是東厲風,肉身被吞噬一空,元神都還未徹底消散,人死,燈才會滅。

  每一盞燈都猩紅如血,代表著無盡的殺戮和戾氣,那些死在他手中的生靈怨氣在燈內衝撞,像是猙獰的鬼爪,在花瓣上瘋狂抓撓出一道道血痕!

  它們將燈籠的顏色染得越來越深,最後,紅到發紫、紅到發黑。

  那麼多猩紅的燈籠花中間,有一盞顏色稍淺的燈顯得格格不入。

  其他燈籠裡都是猙獰的鬼影,而那盞淺色燈籠花裡,只有一個朦朧淺淡的影子,一開始是一隻在花叢裡奔行的小獸,後來,逐漸變成了一個女人的影子。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替倒在地上的男人包紮傷口。

  光影破碎,籠中人影婆娑,如罩雲霧,看不真切。唯有地上繁花似錦,五彩繽紛。

  血籐上的燈籠花接二連三的熄滅,那些遍佈歲月長河裡猙獰、可怖的陰影一一破碎,怨氣隨著東厲風神魂崩潰而消散,唯有淺色的燈籠花在枝條上搖搖晃晃,忽明忽滅。

  呵。

  生命最後的時刻,東厲風想起了那只天蜃魅影。他曾說過,他與那小妖魔在浮生妖界的一個小秘境裡相遇。

  浮生妖界大大小小的秘境、裂隙繁多,很多秘境裡靈氣連外界都不如,早已廢棄。

  東厲風口中的那個秘境裡沒有什麼傳承和機緣,只是一個小洞天,裡面只有殘破的屋舍和靈氣流失得差不多的藥田,以及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

  被妖魔重傷的東厲風逃入小秘境,僥倖撿回了一條命。

  在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他和那只天蜃魅影知道。

  想必,那是他生命裡唯一一段乾淨又純粹的回憶。

  只是,現在想起來又有什麼用呢?

  當年,東厲風死裡逃生,回來與他們說起那段經歷時言語中都滿是不屑一顧,如今倒成了花團錦簇般的刻骨銘心?

  哪怕元神崩潰,依舊不願徹底消散?

  夏雲岫嗤笑一聲,「她一定很後悔遇見你。」

  最後一朵燈籠花仍在枝頭上掙扎,夏雲岫還想說什麼,奈何嘴一張就被喉嚨裡湧上來的污血嗆住,嗆得他大口大口咳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刻的他身體像破了個大洞,鮮血和生機正源源不斷地往外流失。

  然而,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威脅,是那根飽食了鮮血的籐蔓……

  地上,幽冥血籐如同血色巨蟒,朝著他的方向游了過來。無數分枝張牙舞爪地立在空中,擺出了進攻的姿態,葉片上出現了一張張小嘴,齊齊發出刺耳的尖叫。

  那根粗壯的主籐,在他腳邊探頭探腦幾下,倏地纏住了他的小腿。

  他的那條腿早已折斷,沒了任何知覺。

  只是根須刺入之時發出的聲音,仍是讓他微微皺了下眉。

  東厲風心魔纏身,他又何嘗不是?

  他的本命靈植,最初的樣子是羽葉鶯蘿,開一叢一叢星星一樣的紅花。現在,它變成了什麼樣子?

  在他無數次殺戮和放縱之下,羽葉鶯蘿被鮮血澆灌成了變異的幽冥血籐。

  靈植本就沒有什麼靈智,被戾氣一影響,就只剩下吞噬血肉的本能。

  吞噬了東厲風血肉的幽冥血籐,會在這個時候反噬主人並不奇怪。因為,他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根本無法再控制它。

  在生命的盡頭,他又會想起什麼呢?大仇得報的夏雲岫眼前一片血色,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

  他什麼也不去想,不敢想。

  只是用盡力氣撣了撣衣擺上的碎肉污血,靠在結界上,緩緩閉上眼。

  血籐枝條上最後一朵燈籠花最後掙扎幾下,徹底熄滅……

  燈滅,魂滅,萬物伊始靈域隨著東厲風的死亡而破開,消失多日的夏雲岫終於再次露面,然而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秦九青整個愣住,「爹、娘,我看見他了,快想想辦法!」

  他找了好多天都沒找到。

  沒想到娘一過來,夏雲岫就現身了。他戰勝了大惡人!他拯救了蒼生!

  東池宴:「是血籐噬主!」

  密密麻麻的血籐纏住了夏雲岫,將他裹成了一個血繭。

  血籐是夏雲岫的本命靈植,強行攻擊血籐,本就命懸一線的夏雲岫也絕對承受不住,此刻的他狀態極差,肉身和元神都達到極限,猶如風中殘燭,隨時都能熄滅!

  但血籐的根須已經完全扎進了他的身體,正在啃噬他的血肉!

  不攻擊它的話,一時根本想不到辦法阻止它噬主!

  「強攻不行!」秦七弦抬手施展春風化雨,吊住夏雲岫的命,接著運轉青木化靈,將自身靈氣強行灌注給血籐,「血肉有什麼好吃的,來吃這個!」

  磅礡的綠意如海浪扑打在血籐身上,直接將它給拍懵了。

  幽冥血籐葉片簌簌抖動,上面的小嘴叭叭叫道:「建木、建木的氣息……」

  幽冥血籐立刻停止啃噬血肉,所有的枝條迅速鬆開,並飛快地爬向秦七弦,一邊爬還一邊喊:「建木媽媽!」

  東池宴:……

  父女還沒相認。

  靈植先認了個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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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認識

  雲霧翻湧如潮,一艘華美的畫舫在虛空穿行,所過之處,雲層好似被利劍劈出一道傷痕,久久難愈。

  畫舫上,兩個老人正在對弈。

  左側老人一襲竹文白衣,手持白棋。

  他鬚髮皆白,面容蒼老,身子彎成了弓,持棋的手臂枯瘦還佈滿黃褐斑點,此刻正顫抖不停,寬大的袖子垂落棋盤上,險些拂開了幾粒棋子。

  對座的也是一位老者,他身著素袍,下擺上面繡滿山川河流,彷彿在寬大的衣擺上畫了一幅諸天萬界堪輿圖。

  手持黑棋的素袍老者坐得端正,脊背挺直,滿頭銀髮用玉冠豎著,大把美髯梳的整整齊齊,看起來精神抖擻,只是雙目渾濁,眼中隱隱透著灰白色。

  「別抖了!」黑棋老者不滿地道,「我記著位置。」他伸手,將一顆被大袖偷挪了位置的白棋輕輕推回原位。

  白棋老者頓時不依,伸手去攔:「這原本就是那的,你才換了位置!」

  兩人均看向站在身後的年輕人,同時道:「小鈴,子書,你們說這棋原本在什麼位置?」

  周落鈴正要說話,對面的年輕人用眼神制止了她,同時笑著道:「前面幾步棋我都還沒吃透,剛才一直在腦海中推演,沒能注意到新落的這幾步……」

  書聖瞪他一眼,口中罵罵咧咧:「反正這顆白子就該在這兒,誰挪我跟誰急!」一邊說話,一邊用手去捂棋子,奈何他手抖得厲害,按得整張棋盤都在抖動,以至於,很多棋子都偏離了原本的位置

  畫聖無奈地搖了搖頭,「臭棋簍子。」他緩緩站起來,撇嘴道:「不下了。」

  說完又抬頭看向遠方,問:「還有多久到鎮妖關?快到了吧?」

  周落鈴:「嗯,快到了。」她在心中暗想,原來畫聖真的傷了元神,這會兒,連神識都難以施展。

  書聖也想站起來,只是他身體虛弱到了極致,雙手撐著棋盤也難以借力,反倒是將棋盤徹底打翻,黑子白子滾落甲板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

  周落鈴想扶他,可他不讓。

  聽得滿地落棋聲,書聖愣了愣,隨後歎了口氣,「也不知師姐走了沒有?」

  周落鈴知道祖爺爺說的是音聖。

  這天底下,能讓祖爺爺喊一聲師姐的,也只有音聖了。

  音聖原本就壽元將近,前些日子還將本命靈器都贈給了新收的小徒弟魚小滿,修為境界直接跌落,據說至多還能活上一月。

  很多人都不知道音聖去了哪兒。

  但周落鈴知道。

  櫻姑說秦七弦是域外天魔。

  周落鈴心想:若是域外天魔都是這個樣子……

  那這樣的域外天魔,越多越好!

  「說不准我們會比師姐先走一步。」書聖又道。

  此次前去鎮妖關,生死難料。然人族都到了這一步,不去,也不行了啊。

  周落鈴眼睛瞬間就紅了,「祖爺爺。」

  書聖擺擺手,一臉嫌棄地看向畫聖,「你這畫舫,也太慢了一些。」他折騰許久總算是站了起來,只是依舊站得不穩,身子搖搖晃晃,好似隨時都要摔倒。

  明明都站不穩了,書聖仍不讓周落鈴扶,輕輕推開周落鈴的手。

  他將毛筆變大直接當枴杖杵在手裡,這才穩穩站定。

  畫聖則道:「怪得了誰,你這身子骨,破碎虛空做不到、傳送到近一點兒的地方都不行,若不是因為你,我早到了。那小子從前就與我不和,若非如此,我來請你做什麼?」

  誰能想到,妖域新皇竟是東池宴。若不是他到了妖魔戰場後自己登錄靈網表明身份,誰也不會往他頭上想。

  當年東池宴學什麼都快,唯有畫道一竅不通,他去教了東池宴一段時間,勸也勸過,罵也罵過,罰也罰過,然而東池宴就是不開竅,氣得他火冒三丈,還罵過東池宴蠢驢!

  現在,妖魔勢大,人族一盤散沙,鎮妖關防守不住,他們早已無力抗衡。老周當年受過重傷一直在祖地閉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家後人都沒打算喚他出來,還說什麼反正他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而自個兒……

  畫聖幽幽歎了口氣,他到底是不如老徐啊。只希望東池宴能顧及一點兒舊情,給人族一條生路吧。

  ……

  滄海一粟。

  秦七弦將命懸一線的夏雲岫直接帶回了秦池。

  隨著她一塊兒進入滄海一粟的還有她那一家子,江音好和四尊大天妖。

  經過救治的夏雲岫傷勢已經穩定下來,暫時沒了性命之憂,但他生命力透支、元神也受了重創,不知道何時才能醒過來。

  夏雲岫的本命靈植幽冥血籐現在依舊是血紅色,只不過籐蔓變得很細,在屋子角落裡縮成了一個小小的籐球。

  籐球被擠在牆角的位置,兩根細嫩的枝條宛如雙手一般擋在上方,儼然是雙手護頭的標準姿勢!

  「啪」的一下,是千翠紫籐甩了一鞭子,抽在牆上,距離籐球只餘毫釐。

  幽冥血籐登時一抖,身子縮得更緊了一些。

  靈植之間的對話,其他人都聽不懂,唯有秦七弦知道,千翠紫籐正在給幽冥血籐上思想品德教育課,把幽冥血籐噴得不敢還嘴。

  一開始幽冥血籐還很倔,呲牙咧嘴地想反抗,被千翠齊籐一通收拾後,現在已經認慫了。

  千翠紫籐:「你看看你,亂吃東西,長得這麼磕磣。」一截枝條扒拉起幽冥血籐的葉片,「葉片上長嘴,還有牙!」又扯它籐蔓上的蠕動的小鬚子,「密密麻麻的肉須上一股子血腥氣!」

  「最重要的是!」千翠紫籐指著那些須須裡的碎肉道:「你連這些都沒清理,我們秦池怎麼能有你這麼髒的靈植!外面的野草都比你乾淨!」

  幽冥血籐:……

  秦七弦也瞥了一眼幽冥血籐,她懷疑當初初禾門那個墮魔就是受了夏雲岫的蠱惑,籐蔓變異都有點兒像。

  畢竟,夏雲岫是墮魔頭子。

  千翠紫籐訓話時,旁邊一盞石燈走過來,將本來黑乎乎的角落照得燈火通明。

  使得幽冥血籐葉片須須都無處安放,它恨不得立刻藏到地下,奈何屋子裡地面硬得很,鑽都鑽不進去。

  「走,我帶你四處去轉轉,看看別的兄弟姐妹是怎麼長的!」

  幽冥鬼籐枝條摳緊,每一根繃緊的籐蔓都明確地表示著拒絕,它恨不得立刻縮回主人體內,奈何主人現在身體千瘡百孔,元神也脆弱不堪,它這個剛剛噬主過的籐蔓被剝奪了回歸主人身邊的權利。

  「你還不樂意?那以後青木化靈沒你的份兒,建木媽媽才不會喜歡你。」

  幽冥血籐明顯一愣,葉片簌簌抖動,掉落了好幾片葉子。

  見將幽冥血籐嚇唬住了,千翠紫籐一片葉子變大,把牆角的籐球直接裹起來,往自己身上一放,出了房門才道:「小七,我帶它去外面玩啊。」

  秦七弦:「好。」

  天地間靈植無數,但有靈智、能夠簡單交流溝通的卻少得可憐。

  其他的大都只有在她施展青木化靈後能傳遞出一些囈語,而幽冥血籐不同,它明顯有靈智,只不過靈智很低,基本交流都夠嗆。

  現在的它就好似一個叛逆期,不受控制、只想吞噬血肉,連主人都想啃的熊孩子。

  正好主人透支了身體和神魂陷入沉睡無法控制它。

  就讓千翠紫籐帶著它玩,爭取把長歪了的苗子給掰回來。

  等千翠紫籐出去後,屋子裡就剩下秦七弦一家人了。

  床上躺著的夏雲岫是原身的父親。

  他在生死擂台上獻祭了壽元還被吞噬了血肉,現在鬚髮皆白滿臉皺紋,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即便如此,他與秦七弦的眉眼五官依舊能看出幾分相似。

  女兒一般都會像爹。

  原身也不例外。

  秦九青抱著小青果坐在夏雲岫床頭,他看一眼夏雲岫,又看一眼娘,腦袋晃來晃去,不停地問:「真的嗎?真的嗎?」

  小青果從他手中掙脫出去,跳到他魚尾上後嗖地一下往下滑,滑到尾巴尖兒上後,秦九青就順勢尾巴往上一抬,將小青果拍打到空中後又接住,直接玩成了循環滑滑梯。

  秦九青一邊哄小果子,一邊叨叨:「原來是姥爺啊。」他崇拜的大英雄,竟然是他的姥爺!他要守在姥爺身邊,等姥爺醒過來!

  東池宴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紙人,「這裡,有秦詩的殘魂。」

  小紙人出來時,手裡還提著一盞花燈。

  秦七弦看向小紙人,她已從東池宴口中得知秦詩的身份,只不過,目前還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紙人站在東池宴手心裡張望,在看到秦七弦後,它手裡拎著的燈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東池宴目光一凝!

  他心裡清楚,這花燈對小紙人有多重要。

  現在,它丟下燈,直接從他手心裡跳了出去,輕飄飄地貼在了秦七弦的臉上。

  東池宴:「是她為你點的幽冥陀羅花燈。」

  秦詩現在元神力量極其虛弱,她連夏雲岫都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便是幽冥陀羅花。

  而現在,她竟然會扔下那盞從不離手的花燈。

  這是否說明,她還記得秦七弦呢?

  秦七弦以前臉上有疤,面部僵硬,從前的臉跟現在很難聯繫到一起。

  難不成,她記得的是秦七弦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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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巧合

  承載了秦詩殘魂的小紙人緊貼著秦七弦,伸出一隻去撫摸秦七弦的臉頰。

  她撫摸的位置,正是秦七弦以前劍疤所在,現在,那裡已經白皙光滑,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小紙人的雙手剪得細長,紙張冰涼柔軟。細長的手認真地撫摸那一處地方,來回摩挲,反覆多次,動作越來越輕柔。

  小紙人五官畫得簡陋,臉上的兩團紅暈隨著它手上動作緩緩擴大,像是硃砂被蘸水的毛筆一點點暈開,將深紅揉成了淺粉。

  淺粉爬滿小紙人整個腦袋後仍沒停下,不多時,它從頭到腳都變成了緋色。

  最近這段時間都是東池宴在養她,他知道胭脂暈染開意味著什麼。

  東池宴在一旁解釋:「她記得你,見到你,她很開心。」

  秦七弦心跳有點兒快,她僵在原地,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她求助地看向東池宴,「你知道的…」

  她是穿來的,異世之魂。

  櫻姑本就將之昭告天下,而這個真相她也沒有否認,並不想隱瞞。

  只是,真相對疼愛原身的父母來說,太過殘忍了一點兒。

  東池宴知道她想說什麼。

  他沉吟一下,說:「等夏前輩醒來再說吧。你不是說你過來沒有原身記憶,或許,其中另有隱情。」

  小紙人秦詩無法與外界交流。

  她摸了一會兒秦七弦的臉就累了,軟軟地耷在了秦七弦肩膀上,長長的胳膊水袖般垂落,而上面,還緊緊粘著幾縷髮絲。

  東池宴:「她累了。」

  睡著了,手心裡仍攥了秦七弦兩縷頭髮不肯鬆開。

  秦七弦分出一縷神識,小心翼翼地去觸碰了一下小紙人。

  界河底下,古戰場裡王霆之的殘魂是虛弱的,卻還是完整的人形,看著外表跟正常人沒有區別,能溝通、傳承功法。

  秦詩的元神卻是淡薄如煙,只有一個淺淡的輪廓,面部模糊不清,時不時化作一縷一縷輕煙。若不是紙人是魂器容納了她的殘魂,她早就消散在天地間了,一縷清風就能將她吹散。

  這樣的殘魂沒有辦法恢復,能夠維持住現在的樣子,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從秦詩的身上,難以弄清楚真相。

  秦七弦看向夏雲岫,只能等他清醒後談一談。

  「爹,娘,你們去忙吧,我和小果會照顧好姥爺。」秦九青突然出聲道,他說話時,人還跳到地上,落地後魚尾直接變成了腿,長袍拖地行動不便,被他捲起來系到腰上。

  捲起的衣擺疊出個小兜兜,正好將小果子放在裡頭。

  接著,秦九青一臉嚴肅地催促道:「你們趕緊去修煉,天鴉伯伯都等不及啦!」

  秦七弦:「什麼?」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秦九青:「大家都排隊等著照顧小果子呢!大天妖們都想成為護道者,現在還有……」他一個個地念出了妖域大天妖們的名號。

  每一個都是稱霸一方的妖域強者。

  秦七弦:……

  葫蘆娃都才七個!

  啊不對,東池宴已經消耗了一個護道者名額。

  就離譜,還真是巧了呢。

  「秦池現在的靈氣比以前更濃了。」出了房間,秦七弦微笑著往前走,「你看看,變化大不大?」

  東池宴自然地牽過她的手,「嗯。」

  抬眸看向遠處,淡淡道:「禿了。」

  秦七弦:「……」

  上一次天地崩裂,秦池裡的靈植幾乎全軍覆沒,最近這些天雖然又重新長了出來,到底時間短了些,跟原來的草木葳蕤、繁花似錦有些差距。

  最大的差別就是千翠紫籐,它的根系繁茂遍佈了整個滄海一粟,籐蔓卻並不茂盛,葉片也稀疏。

  東池宴不知從哪兒摸出了個水壺,還似模似樣地給千翠紫籐澆了點兒水。

  千翠紫籐:「……」

  澆完一壺水,東池宴倏地挑了下眉,唇角勾起極淺的弧度,「怎麼沒看見摘星樓?」

  秦七弦一陣心虛。幻世古境裡,她可是很認真地給偽裝成裴一念的東池宴畫大餅。

  摘星樓是裡頭最大的一塊餅!

  結果……

  現在那個位置空蕩蕩的,連個地基都沒挖出來。

  計劃沒有變化快呀!而且從滅世之劫的角度來說,挖掉靈脈,用海量的靈石來建一個摘星樓並不合適,完全是破壞生態環境!

  就……

  委屈一下東池宴?

  秦七弦心虛地摸了下鼻子,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兒渣怎麼辦。哄人家時恨不得天上星星給摘下來,到手了就說話不算話了……

  放在穿越前,妥妥一渣男!

  秦七弦攥著他一根手指,厚著臉皮道:「摘星樓不太合適了,不過我打算種一棵樹,以後我們在樹上建個小樓,也能看星星。別人都可以建樓,但只有我才能種出可以聳入雲霄的大樹!」

  她靈光一閃,說:「就叫望天樹怎麼樣?」

  身邊的人突然停下腳步。

  秦七弦側頭望過去,本就心虛,被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饒是臉皮厚,這會兒臉頰也燒得慌。

  她轉過臉,視線落到預留出來的那塊空地,「要是不喜歡樹的話……」

  嘴唇上突然一熱,將剩下的話都堵住。

  身側的人斜著湊過來,微微彎著腰,飛快地在她唇上留下一吻後又立刻站得筆直,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目視前方,攥著她的手稍微用了點兒力度,「還看星星做什麼?」

  「看你就夠了。」漫天星輝,不及你眼中璀璨。

  秦七弦:「……」果然是小別勝新婚,這次重逢,該死的甜蜜呢!

  不過,目前正事要緊,小九青的安排只能以後再說了。

  他們現在正在趕往鏡中天。

  鏡中天是東聖行宮,懸浮在天劍宗上空。天劍宗是中州第一劍道門派,也是當年東池宴師門所在。

  五相天才東池宴因為天賦太高,在很多地方都修行過。

  天劍宗是他待得最久、最熟悉的地方。

  「東厲風其實並沒有完全掌控鏡中天。」東池宴道:「鏡中天的原身是夏家的靈山,靈山上的息壤最早與夏家修士締結契約,唯有夏家血脈才能徹底掌控靈山。」

  「若真的掌握,鏡中天就能隨意變幻大小,收入他的識海空間。」

  東厲風是化神期,他自身可以做到破碎虛空,卻沒辦法攜帶著鏡中天一起,故而他人死在了妖魔戰場,鏡中天還停留在原地。

  天下首惡已誅。

  接下來就是恢復秩序、撥亂反正,還諸天萬界一個海晏河清、朗朗乾坤。

  「我們現在直接去了鏡中天,鎮妖關那裡沒問題吧?」秦七弦問道。

  她將夏前輩救上來後,東池宴便說東聖已誅,現在可以直接去鏡中天一探究竟,是不是極惡之土一看便知。

  秦七弦自然也沒耽擱,立刻驅動滄海一粟前往中州。

  東池宴:「你為夏前輩療傷時,我與九青已做了佈置,你且放心。」不僅如此,他還帶著兩個孩子去了月陣陣心,見了他的母親。

  秦詩神魂虛弱,依舊記得女兒。

  而他的母親,為了讓半妖孩子活下來,又經歷了怎麼的磨難?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的朝暮花,也不知道,她的屍骨為何會出現在渡川界。

  他只知道,哪怕早已隕落,她的屍骨也和月陣融為一體,仍在守護她的孩子。

  ……

  畫舫抵達鎮妖關。

  書聖看到鎮妖關現狀,竟是有些吃驚。

  城牆底下,很多人盤坐修煉,而妖魔戰場上,妖魔大軍都不見了蹤影。

  「城牆沒有破開。」書聖凝神細看,指著原本的城門入口處道:「這裡反被堵住了。」

  牆上還有字!

  「我娘不是域外天魔,她是妖域帝后!不許你們欺負她!」

  「吾東池宴,乃妖域帝皇。吾與人族天驕秦七弦已締結婚契,兩族結盟,共渡滅世之劫。蒼生之劫肆虐已久,究其根,溯其源,皆出於眾生凋敝。即日起,敕命封鎖浮屠妖界,助其孕育生機。」

  「還請書畫二聖昭告天下,為吾妻七弦洗去污名。」

  書畫兩聖均愣在當場。

  他們抱著必死的心前來鎮妖關。

  為此,還狠狠地批了一通後人,特別是書聖,因為後人沒有叫醒他,把所有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出來只帶了一個周落鈴。

  結果……

  一切設想均未發生,妖域竟然跟人族和親了!

  周落鈴也看到了牆上的文字,整個愣住,她用鞭子柄捅了捅身邊的年輕人,「我沒看錯吧?秦七弦跟天血妖皇結了道侶,還生了孩子!」

  「現在,兩族停戰、結盟?」她義憤填膺地道:「這怎麼可以!妖魔殺了我們那……」

  話沒說完,就被年輕人給捂了嘴,他還順手挑下她頭上一根髮簪。

  髮簪上鑲嵌的血色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一根簪子上,煉製需要十塊玄階妖魔血晶。」他將簪子按在她嘴上,「少動嘴皮子,多動動腦子。」

  「現在,可不是我們逞兇的時候。」年輕人示意周落鈴看看周圍。

  就見底下修士有不少人都對她怒目而視,她手中鞭子下意識想要揚起,然而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她一時有些發楚,又訕訕放下。

  「妖魔吃人,你們何嘗不是!」

  「我們不想死!」

  他們在妖魔戰場拚死拚活得到的妖魔血晶和修煉資源,被層層剝削後落到自己手裡的壓根剩不了多少。

  而眼前少女頭上,一根簪子都比他們很多人的命要值錢。

  「他們說了,以後會建立典獄司,派出天下行走維持正義,殺人犯法,會讓大家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要能安穩地活著,誰想去拚命!」

  長生太遠,他們這些人,從未想過登臨長生大道。

  他們只是想好好活著而已。

  周落鈴一臉茫然。

  幻世古境裡,秦七弦打破了規則,讓所有人都變成了第二。

  現在,她又要打破整個修真界的規則了嗎?

  他們,真的能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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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燒燬

  中州,青梧界。

  整個青梧界獨屬於天劍宗,這裡,是天下劍修心中的劍道聖地。

  劍道聖地自然擁有諸天萬界最大的劍塚,可以說,整個青梧界的地下都葬著飛劍,當然大都是普通凡鐵,真正的靈劍只有淬劍池底下才會有。

  滄海一粟飛到青梧界上空時,整個青梧界的地底都出現了異常。

  在城外練劍的公孫厄停下了手上動作,她神識釋放出去,感應到了遍佈青梧界的飛劍。

  她沒日沒夜地修煉、淬煉自身,但最近明顯進入瓶頸,自身彷彿已淬煉到了極限,繼續打磨,劍身反而會出現裂紋。如果按照品階來劃分,她覺得自己目前堪比一柄仙劍,卻仍沒有邁出成為神器的那一步。

  神器,可以打破天道法則!

  如同滄海一粟,可以無視妖魔戰場的法則壓制,可以遁入虛空,哪怕天地毀滅依舊能置身事外。

  人修的修煉方式已經不適用於她。

  哪怕突破化神境,對她進階神劍也毫無幫助。天火、雷劫、天道法則鎮壓等等方法都已試過,仍是摸不到任何頭緒。

  那種感覺,就好似明明已經站在了大門外,看到了門內溢出的一線光,卻始終無法推開那扇門。

  然而,青梧界這個劍道聖地卻給了她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冥冥之中好似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她突破的機緣就在這裡。

  只是……

  回頭看了一眼城內,公孫厄慢吞吞地往回走。

  等找到東聖的老巢再說吧。

  在東池宴的指引下,滄海一粟飛到了青梧界正中心位置。

  這裡有一口池塘,池邊一棵歪脖子老樹,樹上掛了個牌子,上書淬劍池三字。

  池水邊緣清澈,底部密密麻麻的飛劍清晰可見,中間卻是一團亮得灼眼的銀芒,讓人不敢直視。

  那是天上雲中鏡在水中留下的倒影。

  雲中鏡,便是東聖行宮。

  鏡中天內,入目是一片浩瀚雲海,雲海翻滾,如狂風肆虐的海面,巨浪滔天。

  瓊樓玉宇掩映在雲海之中,放眼望去星羅棋布、數不勝數。

  然而偌大的鏡中天裡,竟然都感應不到一絲活物的氣息,上方雲霧奔騰,底下卻是死氣沉沉,靜謐無聲。

  死氣源頭在劍竹林,竹林靈氣濃郁,每一根綠竹都宛如翠玉雕琢而成,乍眼一看,翠色欲滴生機盎然。秦七弦神識一掃,便能感覺到沖天的煞氣,那猩紅的土壤底下,埋著數不清的屍骨。

  這些竹子,血煞氣遠勝過幽冥血籐。

  它們不僅是竹,還是劍!東聖長年累月在此處練劍,那些劍意被劍竹吸收、淬煉,組成了強大無匹的劍陣,劍意縱橫交錯、行錯一步就會萬劍穿心的危險。

  現在的秦池擁有這天底下最強的劍修,以及最好的劍。

  因此,底下的劍竹林要摧毀並不難。

  秦七弦和東池宴、公孫厄準備出去處理劍竹林,結果,還沒飛出滄海一粟,就被一隻純黑的小鳥給攔住了。

  天鴉一臉嚴肅:「帝皇和帝后只管開枝散葉,其他小事交給我們便好!」

  妖魔戰場上,它們有天道法則壓制,根本發揮不出自身實力,現在到了修真界不受束縛了,正好大展拳腳。

  秦七弦:「……」她同情地看向東池宴,在妖域的時候,沒少被催生洗腦啊。

  畢竟連小九青都時不時來一句,伯伯姨姨們說爹爹能生養,什麼時候再結個果子。

  看著天妖們打算出手,秦七弦問公孫厄,「你要練劍嗎?」

  公孫厄從不放過任何淬煉自身的機會,底下的劍竹林裡劍意沖天,若公孫厄有淬劍需求,自然以她為先。

  孰料公孫厄搖了搖頭,「看不上。」她掃了一眼四周眾人,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不在也沒什麼影響。

  她不想當一把可有可無的劍。

  公孫厄道:「青梧界乃劍道聖地,這裡用不上我,我出去轉轉。」

  秦七弦答應下來,「有事搖人!」

  公孫厄:「嗯!」

  說罷,她目光一凝,朝著那個聲音指引的方向飛了過去,不過瞬間,公孫厄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東池宴:「那個方向,是劍魂碑,劍魂碑上有萬千劍痕,每一道劍痕,都是劍道強者留下的劍意,劍修隕落,劍意依舊永存於劍碑之上。因此,又叫長青劍碑!」

  「它跟靈霄門的獸魂碑有些類似,天劍們的劍修可以在碑下感悟劍意,領悟得越多,劍鳴聲越多。」

  「公孫厄去那裡,應該能有所收穫。」

  秦七弦好奇地問:「你當初劍鳴幾聲?」

  東池宴微微一笑:「沒數。」

  可惡,又被他裝到了!

  恰這時,天鴉撲扇了兩下翅膀,身體驟然變大,猶如烏雲遮天蔽日。

  天鴉:「好了好了,我們幹活!」

  天目、天芽、天惑、天鴉四尊妖域大天妖,實力還勝過人族四聖,它們同時出手,不消片刻就將劍竹林給鏟了。沒了竹葉遮擋,底下的土地更顯猩紅可怖,在陽光照射下竟是緩緩蠕動起來。

  秦七弦先是施展通玄望氣術。

  一眼看過去,土裡黑乎乎一片。

  竹林底下好似一個填滿腐土的大坑,大坑裡有一團明顯不一樣的黑泥,泥巴上佈滿凸起的經絡,宛如跳動的心臟。

  坑裡的土壤會緩緩蠕動,便是因為那一團正在跳動的黑泥!

  「息壤!」底下那團黑泥,就是夏家的息壤。

  這裡,到底算不算得上極惡之土呢?

  事實上,蒼生門對極惡之土也沒能琢磨透。

  蒼生之劫難渡,很大原因就是根本不清楚域外天魔會從哪裡冒出來。

  秦七弦從匣中山裡取出一桶濕泥。

  這是界河河底古戰場裡的泥。王霆之所在的那個時代,他們封印了域外天魔,最終,他們與域外天魔同歸於盡,長眠古戰場裡。

  古戰場,至少也是域外天魔隕落之地,不知道這土壤能不能起到一點兒作用?

  秦七弦試探地將濕泥倒入底下大坑。

  結果就看到濕泥迅速下沉,直接出現在了息壤周圍,被其緩緩吸收。

  通玄望氣術之下,這裡依舊一團黑氣,沒什麼明顯變化。

  天目額頭第三隻眼睜開,一道金芒攝入大地,穿透坑中腐土直接照在了息壤上,「我來……」本想將息壤抓出來送給帝后,哪曉得這泥巴竟然還能消失不見了!

  「在那!」天芽指著大坑邊緣處道。

  神識鎮壓過去,卻又摸了個空,根本抓不住。

  秦七弦想了想,將手指割破,擠出一滴鮮血滴入土地。她也算夏家血脈,鮮血應該能得到息壤認可吧?

  卻沒想到的是,息壤吞噬了她的鮮血後,腳下的大地蠕動得更快,一絲血線從地上躥起,宛如一條毒蛇般撲向秦七弦!只是還沒靠近,就被一道劍光斬成兩截!

  斷裂的血蛇跌入大坑,瞬間消失不見。

  坑內腐土好似被煮沸了一般汩汩冒泡,一些殘肢好似被熱浪掀至地面,惡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斷肢快速腐朽,化作血水,連骨頭都瞬間變成殘渣。

  土壤浸泡了血水變成了沼澤,淤泥凝聚出一條條血蛇,密密麻麻地擠滿大坑,所有的血蛇都死死盯著秦七弦。

  四周陰風陣陣,整個鏡中天都起了一層濃霧,詭異的嗚咽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瞬間變得陰森可怖。

  天鴉:「喲,噬主!」

  就跟幽冥血籐反噬主人一樣,現在的息壤同樣如此。它已毫無靈智可言,神魂氣息瘋狂暴虐,宛如東聖重現。在吞噬了夏家血脈過後,它不但沒有聽從指令,反而想徹底吞噬掉秦七弦。

  秦七弦的血肉,對它具有極大的吸引力,遠勝過其他人。

  同樣,因為死在這裡的人更多,導致息壤的煞氣更濃,被這麼多強者同時鎮壓,它竟然還有反抗能力,還能虎視眈眈地盯著秦七弦!

  「息壤原本就是天地間罕見的五行精魅,跟地心仙露屬於同階,又被夏家世世代代精心呵護,可以說是仙土,然被東厲風以怨煞之氣禁錮、污染數百年,如今已無法溝通,且與雲中鏡融為一體、密不可分。」

  東池宴:「一起燒了吧,化作劫灰,可造福天地。」

  不管這裡是不是極惡之土,此地血腥至極,煞氣洶湧,不該留存於世間。以金烏火焚燒,反而能使其化作劫灰,靈氣重歸天地之間。

  秦七弦招出小金烏。

  金烏火出現剎那,四周迷霧彷彿遇到了天敵一般紛紛散開。

  小金烏:「要直接燒嗎?」

  秦七弦也知道燒掉是最好的選擇。幽冥血籐是靈植,她的建木能喚醒它靈智,用青木化靈養上百八十年,總能將其淨化。

  但這息壤……

  很明顯無藥可救,擔得起極惡之土的惡名。

  古戰場的泥它都吃得下!

  只是夏家已覆滅,息壤是夏家世代呵護、侍弄的靈土,就這麼燒掉的話,夏雲岫醒來會不會心痛?

  秦七弦估摸著夏雲岫快醒了。

  要不,等等?

  正想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燒了吧。」

  小九青扶著夏雲岫走出秦池。

  夏雲岫看著底下的惡臭的腐土,眼中滾出熱淚,「它也不想變成這樣。」

  本是養育生靈的沃土,又怎願變成吞噬生命的凶地!

  燒了吧。

  這一切,該結束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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