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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北宋大法官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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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1 01:36:08
第0280章 是條漢子

  上回張斐雖然輸掉了官司,但是他卻贏回了名士報。

  原本他是打算好好整頓一下書鋪的,沒有想到他馬上又要面臨服役,此事就耽擱,以至於在這期間,正版書鋪是一期小報都沒有發。

  這也令所有人都忽略了此事。

  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他們終於了贏了張斐,就沒有想到張斐其實才是真正的贏家。

  今日名士報突然出現在各酒樓,這真是給了大家一個驚喜,甚至令人感覺好像上期小報,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

  而名士報上的文章,那更是直接引爆整個輿論。

  這車牌消息,自發佈以來,幾乎就沒有人是支持的。

  馬車雖然代表貴族,但是商人、小販也都用牛馬車拉貨,怎麼可能會支持這車牌。

  這比王安石的新法還要可惡一萬倍。

  人人都希望街道司能夠清理好街道,但不能以我出錢為代價。

  可話又不能說得這麼直白。

  而范純仁文章,就給他們一個抨擊的理由。

  這文章是寫得非常巧妙,他先是闡述整個事情的過程,表示軍巡鋪的這番作為看似合理。

  馬車越多,糞便就越多,自然就需要更多人來清理,經費肯定是要增加的。

  這個邏輯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但文中馬上就舉例說明,自古以來,許多看似合理的收費政策,都令百姓苦不堪言,其中原因就是多收費,濫收費。

  這頓時就引起大家的共鳴。

  沒錯!

  就是這樣的。

  就沒有一項收費政策不多收費的。

  軍巡鋪就是找個理由撈錢,真到收費時,肯定就不止這麼一點。

  咱們千萬別上當。

  不管是讀書人,還是百姓,都揪著范純仁的論點,拚命地攻擊這車牌。

  但這可是急壞了那些達官顯貴。

  之前反車牌的輿論,還就是他們製造出來的,但范純仁這一篇文章,讓輿論從反車牌,變成反濫收費。

  這是拉都拉不回。

  其實大家就是找這個理由去攻擊軍巡鋪。

  但…但如果軍巡鋪不濫收費呢?

  ……

  制置二府條例司。

  「厲害!厲害啊!」

  王安石看著名士報,是忍不住地讚嘆。

  呂惠卿問道:「恩師此話怎講?」

  王安石瞧他一眼,「你難道看不出這文章的玄機嗎?」

  呂惠卿道:「學生倒是看得明白,這篇文章看似在抨擊車牌,但實際上也贊成合理收車牌費。」

  「正是如此。」

  王安石點點頭,又道:「妙就妙在這裡,如果張三寫一篇文章反駁當下的輿論,反而起不到這效果。

  而如今這篇文章,人人都推崇,那也就是說,得等到出現濫收費的情況,才能夠去制止。這將為執行此法,打下堅實的基礎。這一招借力打力,那可真是妙不可言。」

  說到後面,他是情不自禁地搖搖頭。

  他就沒有想過自己罵自己,來推動新法,這真是太絕了。

  呂惠卿卻不這麼認為,「但如果真的發生濫收費的情況,那對張三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王安石道:「既然張三敢這麼做,他定有把握。」

  呂惠卿搖頭道:「我不相信,而且我敢保證,一定會出現濫收費的現象,那些反對的官員,只需要稍作手腳,張三根本就防不住。」

  王安石眉頭一皺,稍稍點頭:「這倒也是,定會有人從中作梗,到時是防不勝防啊!」

  呂惠卿道:「恩師,咱們可千萬不能這麼做,這是一柄雙刃劍。」

  罵得狠,萬一真發生,那可就真完了。

  ……

  「是那件鋪子?」

  司馬光站在兩間鋪子前,見兩間鋪子都開著門,裡面也都在裝潢,又沒有掛招牌。

  呂公著左右看了看,「我聽說就是在司錄司臨街第二號店面,應該是這間。」

  他手指著左邊一間,但見鋪中,剛好行出一人來,正是范純仁。

  「司馬學士,呂相公。」

  范純仁趕緊出來向二人行得一禮。

  司馬光、呂公著也回得一禮。

  范純仁又將二人迎到店舖內,「二位請喝茶。」

  「多謝!」

  司馬光雙手接過茶杯來,先放在桌上,然後張目四顧,又向范純仁笑道:「這法援署的主意是張三給你出得吧?」

  范純仁點點頭:「他不過是一個衙前役,是難以監督手下的人,如此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

  呂公著笑道:「堯夫,你與張三也算是死對頭,想不到你竟然會幫他。」

  范純仁立刻道:「我並非是幫他,如果他違法的話,我也一樣會告他的。我之所以答應他,是因為我也認為,之所以屢屢發生濫收費的現象,那是因為一直以來,真正監督底層官吏的,乃是他們的上司,可一旦上下勾結,那中間就缺乏監督。若有著法援署的話,就能夠多一雙眼睛盯著他們。」

  呂公著稍稍點頭。

  司馬光笑道:「我知堯夫所思,但是有一點我很好奇,你那篇文章罵得這麼狠,假如有人從中作梗,讓一些巡警故意刁難百姓,那可如何是好,而且這極有可能會發生。」

  范純仁笑道:「關於這一點,我也問過張三,他的原話就是,誰犯法就抓誰,他會配合官府的判罰,這是人的問題,又不是法的問題。」

  司馬光和呂公著不禁對視一眼。

  這腦子開始有些轉不過來。

  按理來說,這小弟犯錯,肯定是老大擔責任,慶歷新政到達最高潮時,也是下面開始失控,執行出問題,然後保守派藉機彈劾范仲淹他們。

  這套路一直就沒有變過。

  張斐的意思就簡單粗暴,誰徇私舞弊,你抓他就是了,我也支持你。

  司馬光想了好一會兒,「哪有這麼簡單,若出了大問題,上面肯定會怪罪下來的。」

  范純仁道:「若想要出大問題,必然是我們法援署無法為百姓討回公道,使得不少百姓因此法被剝削。但我堅信,我是能夠為他們討回公道的。」

  呂公著道:「若有人蓄意為之,你們防不勝防。」

  范純仁笑道:「到時張三還會公佈執法標準,如此就能夠避免濫收費用之事。」

  司馬光聽後,眼中閃爍著期待。

  如果張斐真的能夠為他打造出一套執法系統,那對於他的司法改革,將會有著莫大的幫助。

  心中也不會後悔,反而是充滿著期待。

  ……

  潘樓。

  「外面那些個讀書人,真是個個都是書呆子,名士報可就是張斐的,他又豈會對付自己,濫收費也得等到此法執行後,才會出現,如此簡單的招數,他們怎麼就看不明白。」

  那太府寺大夫關梈,聽到外面那些抨擊的言論,是焦慮不安。

  谷濟道:「我們還得是想辦法扭轉這輿論,決不能讓此法得以執行。」

  李展道:「要不我們找一些小販趕著牛車上街去哭,好讓大家知道,即便不多收費,許多百姓依舊承擔不起,而且他們本就交了許多稅。」

  谷濟連連點頭:「我看行,但是多找一些人,一定要引起大家的關注。」

  曹邗立刻道:「此事就交給我去辦吧。」

  他身為轉運使,這任務對他來說,是毫無難度。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谷濟立刻問道:「什麼人?」

  「谷寺事,是我。潘恆。」

  「進來。」

  但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開門入得包間來。

  谷濟問道:「潘員外有事嗎?」

  潘恆道:「方才正版書鋪那邊又送來一份新報。」

  「是嗎?快些拿來。」

  「是。」

  潘恆將名士報遞給谷濟後,便出去了。

  谷濟打開一看,過得片刻,面色一驚,「這…這怎麼可能?」

  關梈問道:「谷寺事,上面說了什麼?」

  谷濟道:「范純仁又在上面發表文章,表示即便不濫收費,普通百姓也是難以承受這牛馬牌照費。」

  「啊?」

  此話一出,在坐的人都是無不震驚。

  全部起身來到谷濟身旁,仔細看了看。

  如果說第一篇文章有貓膩,那這一篇,滿滿都是乾貨,這甚至讓他們真的認為,是自己誤會了范純仁。

  范純仁是絕對的友軍。

  這篇文章完全說出他們心中的陰謀,與民爭利,增添百姓負擔。

  此時,外面又響起陣陣輿論聲。

  人人都在抨擊這車牌照費增添百姓的負擔。

  曹邗訕訕道:「還…還要不要去找人?」

  谷濟茫然地搖搖頭道:「應…應該不用了吧。」

  這到底是在幹麼?

  毫無對抗感。

  弄得他們真的是束手無策。

  敵人的刀專門往自己頭上砍,這…這真是太嚇人了。

  ……

  如果說第一份名士報,令朝中不少官員對范純仁都產生質疑,那麼這第二份名士報,便令所有人打消了這份疑慮。

  范純仁是友軍,不是敵人。

  這一篇文章,將會給張三帶來巨大的麻煩,也一定會引起民怨,真的是無可挑剔。

  但他們也很納悶,名士報不是張斐的嗎?

  他為什麼要刊登這篇文章?

  正版書鋪。

  「不知閣下造訪,有何吩咐?」侯東來向一位身著華麗的不速之客拱手言道。

  那客人問道:「你是?」

  侯東來忙道:「在下侯東來,是這作坊管事的。」

  「原來是侯員外。」那客人拱手一禮,又問道:「我想在名士報上面刊登文章,不知需要什麼條件?」

  侯東來忙道:「首先閣下要有一定的名氣。」

  名士名士,得有名氣啊!

  那客人又問道:「除此之外呢?」

  侯東來回答道:「這不太好說,比如說,不能罵官家,也不能造謠詆毀朝中大臣。」

  那客人道:「罵張三可以嗎?」

  「這當然可以啊!」

  侯東來點點頭,道:「只要閣下的文章寫得精彩,確保大家都喜歡看,隨便罵。」

  那客人納悶道:「張三不就是這正版書鋪的主人嗎?」

  侯東來點點頭道:「是的。」

  「那…那張三看了,不會生氣嗎?」

  「咱們三郎唯一會生氣的,就是這名士報沒人看。」

  侯東來越說越來勁,小聲道:「咱們正版書鋪到時還會出一小報,這小報只要閣下花錢,就能在上面刊登自己的文章,閣下若想罵三郎,只要花錢就行。」

  「……」

  瘋子!這真是一群瘋子。

  那客人直接被嚇跑了。

  這人當然是谷濟他們派來的,他們就弄不明白,張斐怎麼會讓這篇文章刊登在名士報上面。

  他們認為這裡面肯定還是有貓膩,因為這說不通呀,但左看右看,愣是看不明白,於是派人來打聽一下。

  得知這個結果後,大家無不敬佩張三是條漢子。

  純粹!

  真是沒有比張三更純粹的商人。

  為了賺錢,連自己都罵。

  這甚至連天天服侍張斐的高文茵,都有些看不太明白。

  「三郎,這正版書鋪不是你的嗎?」

  「是呀!」

  張斐接過高文茵遞來的茶杯,呷了一口,「夫人的茶藝可真是越來越出色了。」

  高文茵只是抿唇一笑,又問道:「車牌不也是三郎想出來得嗎?」

  張斐點點頭道:「對啊!」

  高文茵道:「既然如此,為何名士報天天在批評車牌。」

  張斐將茶杯一放,呵呵笑道:「此乃罵人的最高境界。」

  「罵人的最高境界?」

  「對啊!」

  張斐道:「別人罵你,你是卑鄙無恥,自己罵自己,那就是謙虛,光明磊落。」

  高文茵頓時被張斐給忽悠暈了。

  是這麼回事嗎?

  「好一招自己罵自己。」

  只見許遵與許芷倩入得堂來。

  「岳父大人。」

  張斐趕忙起身。

  許遵呵呵道:「你方才說得可真是一點沒錯,昨日大家都還在批評你,今兒人人都敬你是一條漢子,你這名士報如今真是深得人心啊!」

  張斐嘿嘿道:「我不讓范先生罵我,他們也會這麼罵我的,這麼一來的話,我還成大丈夫了,何樂而不為了。」

  許芷倩輕輕哼道:「你莫要得意,雖然他們嘴上在誇你,但是心裡恐怕都在罵你是個傻子。」

  張斐笑道:「我只關注你心裡有沒有我,他們心裡在想什麼,我才不管,我也管不著。」

  許芷倩臉上一紅,嬌羞道:「你瞎說甚麼,真不正經。」

  許遵撫鬚一笑,道:「但是你這一招,玩得我都看不明白,如今這文章一出,立刻激起民怨,若你無法制止,官家就不得不出面。」

  張斐笑道:「民怨只是其次,那些從事運輸的小販,內心多半是恐懼,這又是濫收費,又是徵車馬費,再加上以訛傳訛,他們心裡能不害怕嗎?」

  許遵越聽越糊塗了,道:「若背後有人支持他們,民怨四起,那這車牌鐵定作廢。」

  張斐呵呵道:「可若從商業的角度來分析,這就是抄底的絕佳時機。」

  「抄底。」

  「就是趁低吸納。」

  張斐道:「剛好我手中慈善機構尋找項目投資,他們既然害怕,那就我來幹,我成立一個運輸作坊,讓他們來幫我運貨,這車牌錢我來出,反正一年也才幾百錢,根本算不得什麼。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那些勢力強大,且有著背景的運輸作坊,一看我開始抄底,他們馬上就把人給搶去了。唉……」

  許芷倩欣喜道:「如此一來,就沒有人抱怨了。」

  張斐笑道:「其實抱怨我也無所謂,掙錢嗎?哪能不挨罵。」

  ……

  皇宮。

  「先生可知我為何允許軍巡鋪收這車牌費?」趙頊向王安石笑問道。

  王安石稍一沉吟,「官家莫不是也想為新政打基礎。」

  趙頊點點頭:「正是如此,看來先生也想到了一點。」

  王安石如實道:「不瞞官家,其實張三之前就與臣說過,故此臣是非常支持他。」

  趙頊又問道:「那不知先生可有看明白,張三發這兩期名士報的目的是什麼?」

  王安石搖搖頭,嘆道:「范純仁的第一篇文章,臣倒是理解,可是這第二篇文章,臣真是無法理解,甚至連第一篇文章的目的,也有些不太明白。」

  趙頊眉頭一皺,「想不到連先生都看不明白。」

  心裡又嘀咕一句,看來張三並未騙朕,他這輿論之術,確實要技高一籌。

  王安石聽得一個真切,臉上微微有些尷尬。

  他確實也看不太明白。

  其實王安石的宣傳手段,真的是一塌糊塗。而張斐可是來自一個營銷號的時代,那些營銷號個個看似理中客,其實每個字都充滿著銅臭味。

  要麼吸引你看,要麼吸引你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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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2 01:52:04
第0281章 胡來胡有理

  范純仁的兩篇文章,立刻將輿論給推向高潮,反對車牌的輿論聲,那真是鋪天蓋地,席捲整個東京。

  從上至下,真心就沒有一個人支持這車牌的。

  而面對張斐的如此大禮,朝中大臣自然也不會客氣,借民怨開始向皇帝施壓,向曹評施壓。

  民怨都已經沸騰,你們難道還能置若罔聞嗎?

  然而,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莫過於正版書鋪。

  不管內容如何,不管罵得是誰,如今的輿論導向是完全被名士報給控制住。

  就連反對張斐的人,他們也推崇名士報上面的內容。

  這個現象真的很詭異。

  此時,天還未亮。

  只見正版書鋪門前站著數十人,個個是躊躇不安,時不時就瞧一眼那大門。

  「怎麼還不出來?」

  「不是說好四更天,如今都快五更天了,再拖下去,可就來不及了。」

  「哎喲!這可真是急死我了。」

  ……

  原來各大酒樓已經收到消息,今日正版書鋪將會推出一刊新報,其內容就是關於車牌的。

  如今這事都已經吵成那樣,只要是關於車牌的內容,那一定是非常受關注的。

  各大酒樓的東主,都是給自家的掌櫃下達死命令,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弄到這期報刊。

  因為沒有這期報刊,就肯定沒有客人上門。

  導致這期報刊直接漲到五十文一份。

  差不多就是五十倍的利潤。

  不過對於那些酒樓而言,這都無所謂的,這報刊令大家吃飯時間的都拉長了數倍,客人也在不斷增長。

  因為大家要討論,這時間自然就長,消費自然也跟著增長。

  這真是太划算了。

  吱呀一聲。

  正版書鋪的門打開來,門前人立刻擠了過去。

  「我先來的。」

  「我先搶到位置的。」

  「嘿!你這廝竟敢跟我潘樓掙?」

  「這報紙我是要定了,誰來都不好使。」

  ……

  「別擠!別擠!你們別擠,只要押了錢在小店的,是一定能夠拿到報刊,一份都不會少。」

  侯東來高舉著雙手,大聲喊了幾句,見大家兀自不願相讓,於是又道:「這天可快要亮了,你們要是再這麼擠的話,耽誤了時辰,你們可別來怨我。」

  大家一看天色,馬上就要天亮了,而他們必須要在開門前,就將報紙送到店內,早餐可是看報的最佳時機,晚上看了,還得等到明天再去爭論,還讓不讓人睡覺。

  大家這才趕緊排好隊伍。

  「白礬樓。」

  「在在在!」

  「這是你店裡的。」

  只見兩大籮筐的報刊扔出來。

  白礬樓的夥計們,抱著籮筐上得馬車,就急忙忙往店裡趕。

  因為那些客人喜歡順報,白礬樓也不得不多準備上百份,以備不時之需。

  報紙送到店內,樊正要先取來一份,檢查一番,這萬一是一些違禁內容,那可不能輕易發出去。

  「正兒,聽聞新一期報刊出來了。」

  只見樊顒走了過來。

  樊正點點頭,趕緊將報刊遞給去,「這是正版書鋪最新推出的新聞報。」

  「新聞報?」

  樊顒趕緊接了過來。

  樊正道:「這是以左廂巡檢司的名義發的,上面就是講解車牌辦理的流程,並且在七日之後,就開始在外城城西辦理車牌。而在一月之後,巡警將會嚴查車牌。」

  樊顒聽得是大驚失色,「他們是瘋了嗎?如今這般輿論,誰會去辦理這車牌。」

  樊正皺了下眉頭,「這孩兒也不清楚,最近衙內和小馬都不見人影,孩兒也沒法向他們打探消息,不過上面一段話,可是值得咱們主意的。」

  「哪一段?」

  「第四大段。」

  樊顒目光一移,驚呼道:「限牌?」

  樊正道:「爹爹,咱們可不能賭張三不會成功,就不去辦理牌照,如果這回不辦,萬一真到時真限牌,那咱們的車馬都不能隨便上街,咱們拿什麼去運貨啊!」

  樊顒不可思議道:「他…他有這權力嗎?」

  樊正搖搖頭道:「孩兒也不知道啊!」

  ……

  新聞報一出,這個清晨注定不會安靜。

  白礬樓的屋頂都快要被罵翻了。

  輿論都已經這樣,巡檢司竟然不顧民意,在七日就要開始辦理車牌,關鍵流程還寫得這麼完善,比如說在罰款方面。

  什麼十二分制,什麼禁行道路,什麼扣分罰錢。

  還說什麼巡警只擁有開罰單的權力,還得自己跑去司錄司前面的軍巡鋪繳納罰款,若有不服者,可去隔壁法援署爭訟。

  原來法援署隔壁就是交罰款的地方。

  意思就很簡單,要麼交錢,要麼爭訟。

  你們自己選。

  這麼完善的體質,顯然就不像似假的。

  更可惡的是,上面還表示,由於汴京城內人口太多,未來還可能會限牌,將京城內的車馬限制在一定數量內。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在挑動他們的敏感神經。

  誰給他們的權力,他們憑什麼這麼做。

  朝堂內部,自然不用多說。

  皇帝不出面,他們只能跑去政事堂鬧。

  這甚至鬧得在家養病的富弼、曾公亮也都出來了。

  政事堂。

  「難怪那日我們去的時候,隔壁鋪子也在裝潢,原來那是巡檢司的賬房。」司馬光恍然大悟道。

  呂公著點點頭:「張三做得也真是夠絕的,將繳納罰款的地點就安排在法援署邊上,倒是方便大家告狀。」

  王安石道:「不得不說,他設計的倒是挺精妙的,將罰單和罰款分開,是一環扣一環,也符合我大宋的祖宗之法。」

  文彥博嘆道:「可問題是此事從上至下,就沒有人是贊成,外面都已是民怨沸騰,他在沒有平息民怨的情況下,就直接執行這車牌法,還定下這麼多規矩,這恐怕會引發亂子啊!」

  趙抃也道:「我也覺得巡檢司此舉,是有欠考慮,上面還提到什麼限牌,是嫌事情鬧得還不夠大嗎?不管他的設計多麼精妙,但這麼做是肯定不行的。」

  原本車牌就令人很不爽了,你還來個限牌,那人家更不會答應,若讓你成功,說不定我以後連車牌都拿不到。

  富弼捋了捋鬍鬚,道:「諸位的意思是,咱們上奏官家,下令禁止此事?」

  文彥博點點頭道:「我覺得應該如此,這簡直就是在胡來。」

  王安石卻道:「我倒是認為不應急於這一時,如果沒有人去辦理這牌照,那就再說,咱們現在聽到的,也許不是所有人的想法。」

  文彥博瞧他一眼,「是嗎?」

  可曾公亮也點頭道:「王介甫言之有理,凡事還得講證據,如今此法都還沒有執行,這無憑無據,就下令禁止,咱們又拿什麼去說服官家。」

  司馬光猶豫了好一會兒,道:「我也覺得看看再說,張三的性格,諸位也比較清楚,他不會無的放失的。」

  他內心是期望張斐能夠成功的,這到底對他司法改革能夠提供很大的幫助。

  王安石也是這麼想的。

  這場會議的最終決定,就是看看再說。

  但是會議內容,很快就被大家知曉,大家心裡也有底,政事堂並非是支持巡檢司的,到時咱們不去辦就行了。

  ……

  正版書鋪。

  「老侯,身體不錯呀!」

  張斐打量著精神奕奕地侯東來,「這麼高強度的工作,你還這麼精神。」

  侯東來呵呵道:「賺錢嘛,哪還能嫌累啊!三郎,你是不知道,如今祥符縣、開封縣的酒樓也都派人來了,要訂咱們的名士報和新聞報,一批出去可就是上千份,這其中利潤可真是……」

  說到後面,他笑得是嘴都合不攏了。

  這太暴利了。

  他太喜歡了。

  張斐指著他,嫌棄道:「哎呦!口水都流出來了,注意一點形象。」

  呲溜一聲。

  侯東來一抹嘴,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對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說了。最近許多大戶人家想直接從咱們這裡訂報。但是白礬樓和潘樓又暗示咱們,如果咱們給這些大戶人家單訂,那他們就不會以這麼高的價錢從咱們這裡訂報了。」

  如富弼這些老人,哪能天天上酒樓,但問題是現在報刊只發酒樓,他們就希望能夠單訂,但酒樓肯定不願意,他們也知道,這報紙價錢是很貴的,但他們之所以願意出這錢,就是全部都是酒樓壟斷。

  張斐思索一會兒,道:「目前咱們的產量也很有限,就還是只發酒樓,但是你也跟那些酒樓說一聲,我們是完全允許他們將報紙送到他們的老客戶家裡。」

  侯東來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正當這時,洪中走了進來,「三郎,新一期新聞報已經排版好了,這是範本,如果沒有問題,咱們就開始印了。」

  說著,就將手中報紙,遞給張斐。

  張斐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又向侯東來道:「這一期的話,報價還是五十文,但如果酒樓那邊並不滿意的話,最低可以降到三十文。」

  侯東來點頭道:「我知道了。」

  正當這時,李四入得屋來,道:「三哥,步副帥來了,好像臉色不太好。」

  張斐只是微微一笑,「請他進來吧。」

  侯東來也立刻帶著洪中出去了。

  他們剛走,曹評就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張三,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招?」

  今日他可是被罵慘了,關鍵他事先也不知情,他沒有想到,張斐會這麼快執行,而曹棟棟和馬小義一直負責訓練巡警,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曹評這回可真是坐不住了。

  張斐故作詫異道:「副帥此話怎講?」

  曹評道:「這民怨都還未平息,誰讓你就直接發車牌的,到時沒有人來領,你讓我怎麼下台,你這簡直就是胡鬧。」

  張斐笑道:「副帥請放心,大家一定會積極來領車牌的。」

  「簡直胡說八道。」

  曹評道:「你那兩期名士報發出去,幾乎人人都在罵你,他們都已經商量好了,不會有人來搭理你的。」

  反正那些大臣們是肯定沒有人來支持張斐的。

  王安石、司馬光倒是想支持張斐,但…但他們有馬車嗎?

  他們乘坐的馬車,都是單位上的。

  張斐笑道:「副帥請放心,一定會有人來的,若是沒有人來,我一個人承擔一切責任。」

  曹評愣了愣,納悶道:「你…你是沒有出過門嗎?這就不可能有人來呀。」

  張斐道:「一定會有人來的。」

  「……」

  曹評都抑鬱了,點點頭:「好吧!好吧!我現在不與你爭,到時要沒有人來,你休怪我不講情面。」

  言下之意,到時我肯定背後捅你一刀。

  ……

  僅僅過得兩日,第二期新聞就發行了。

  還真如張斐所料,大家一看報紙內容,直接將價錢壓倒三十五文錢。

  這你媽哪裡新聞,分明就是廣而告之,為你自己做宣傳。

  原來上面的內容表示由曹棟棟、馬小義、張斐三人所投資的慈善機構,將會成立一個車馬運輸作坊,對外廣招技術嫻熟的馬伕和車馬。

  方式大致分為有兩種,一種是直接被僱傭,還有一種就是合作。

  你可以帶著自己的馬車加入作坊,所得利潤大家五五分成,但是作坊將負責繳納一切稅務、牛馬飼料,而你只需要承擔運輸的風險。

  其它的都不用你管。

  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必須要有車牌,只要有車牌,後續的車牌費,也全都由作坊負責。

  就這麼一則新聞。

  這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就這?

  他們還以為張斐在憋什麼大招,結果就是自己花錢,自己玩。

  根據這上面的內容,你無非就是想,自己弄點車馬,自己去上牌,那你自己玩好了,反正咱們不會搭理你的。

  僅此而已,再無動靜。

  也沒有再推出什麼新報刊。

  反對聲依舊。

  並且嚷得比以前更加大了。

  轉眼間,就過去三日,今日便是上牌首日。

  地點是城西一個校場。

  曹評是早早就趕來這裡,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傻眼了。

  只見茫茫多的馬車、牛車、驢車停在這裡,等候著上牌,反正就是看不到頭。

  這幸虧是安排在外城,比較空曠的校場,如果是安排在內城,就是那最長的汴河大街,恐怕也容不下這麼多馬車牛車。

  這絕對不是張斐花錢請來的,這得花多少錢,關鍵這麼多的時日內,他上哪找這麼多馬車來。

  不是說大家都反對嗎?

  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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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2章 全是套路

  「排好隊!排好隊!戶籍和三十文錢手續費,都給我準備好,一次進五十輛。」校場門前,只見陶勇漢仰著脖子,高聲喊道。

  「還收手續費?」

  「你這不是廢話……副…副帥?」

  陶勇漢回頭一看,見是曹評,嚇得差點沒有癱倒,趕忙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人不知是副帥……」

  「行了!」

  曹評一揮手,低聲問道:「這人都是張三請來的嗎?」

  陶勇漢忙道:「應該不是,這麼多人,要請也挺不容易的。」

  曹評道:「也就是說,張三沒有派巡警去找人來這排隊?」

  「沒有!」

  陶勇漢搖搖頭,道:「這小人敢保證。」

  曹評納悶道:「這真是奇怪,之前罵得那麼凶,怎麼都趕來上車牌。」

  陶勇漢搖頭道:「小人也不知道,小人昨夜是在這裡睡的,三更天就起來了,這裡就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

  那臭小子到底使了什麼招?曹評是一頭霧水,又道:「對了!你們還收三十文錢的手續費?」

  陶勇漢忙道:「副帥,這三十文錢,俺們可是一文錢也沒有賺。」

  曹評愣了愣,「此話怎講?」

  陶勇漢道:「都是讓那些工匠給賺了,張三找來好幾十個木匠,他們負責在馬車上面刻車牌號,哦,還有在馬鞍上寫車牌號的文吏。」

  曹評眉頭一皺,「咱步軍有得是工匠,可以讓他們來幫忙,又何必花這錢。」

  陶勇漢低聲道:「小人當時也是這麼跟張三說的,可張三說,這都是小錢,靚號車牌才是大錢。」

  曹評道:「什麼靚號車牌?」

  「比如說四個二,一二三四,這都屬靚號。」

  陶勇漢道:「據說這些靚號車牌,還得拿去買撲,價高者的。」

  「花裡胡哨。」曹評哼道:「傻子還會花錢買這東西。」

  陶勇漢道:「好像衙內買了好幾塊。」

  曹評嘴角抽搐了幾下,陰沉著臉道:「張三來了沒?」

  陶勇漢忙道:「來了!正與衙內他們河對岸的校場。」

  曹評眉頭一皺,「那邊也在上車牌嗎?」

  「沒有。」

  陶勇漢搖搖頭,道:「小人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

  「哎!老哥,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排這麼老長的隊。」但見一個蓬頭烏面的中年人,衝著一個趕著驢車的老漢問道。

  那老漢道:「你不知道麼,今兒要開始發車牌了,咱們在這等著上牌。」

  中年人驚訝道:「車牌?可是我聽說這事大伙們都反對,都說不來領,你不知道嘛。」

  那老漢嗨了一聲:「光嚷嚷有啥用,人家都開始發了,那肯定就是上車牌,咱要不是不領,萬一真的沒有車牌,就不准上街,那咱可是連生計都沒了。」

  後面一名小哥道:「大叔,你別抱怨,說不定今後有好處。」

  中年人問道:「小哥,你這話又從何說起?」

  小哥道:「那報上不都說了嘛,以後可能會限牌,那到時咱有車牌,可就吃香咯。」

  中年人呵呵道:「這你也信?」

  小哥道:「為啥不信,城裡就這麼大,這車馬多了,人都走不了道了,你等著好了,用不了多久就會限的。」

  老漢呵呵道:「小哥,要真如你所言,那可就好了,咱有車牌,貨就只能咱們來拉。」

  小哥笑道:「要不是這樣,咱犯得著這麼早來排隊麼。」

  中年人撫鬚不語。

  「恩師。」

  這時,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中年人稍稍點頭,便與那年輕人往河邊行去。

  這中年人正是王安石。

  而那年輕人則是呂惠卿。

  呂惠卿納悶道:「恩師,明明大家都很反對此事,為何會有這麼多人來排隊上牌。」

  王安石手指隊伍那邊,「你看看,都是一些什麼人在排隊。」

  呂惠卿都沒有看,便道:「我來的時候就觀察過,全都是一些普通百姓,或者商人。」

  王安石點點頭道:「是呀!可就沒有一個官員,因為官員是知道,只要大家都不去領,這法就執行不了。可百姓不知道,他們可是為了生計,若真拿不到牌,這生計可就沒了,他們哪裡敢賭。」

  說到這裡,王安石微微皺眉,「你家若有驢馬,得趕緊來上牌,小心被那小子整。」

  呂惠卿驚詫道:「恩師此話怎講?」

  王安石道:「以張三那睚眥必報的性格,我看他一定會限牌的,而那些官員們肯定是最後面沒有辦法才來,到時他一旦限牌,亦或者抬高上牌的難度,哼,那些官員有馬車就都不能坐,就只能去租車。」

  呂惠卿驚訝道:「恩師未免也太高估張三,就是步副帥親自出馬,也沒有這權力。」

  王安石笑道:「如今大家是在抱怨,此法與民心相悖,可等到這些人都上了車牌,那自然就期待別人沒有車牌,到時他再限牌,那就是民心所向,你等著看好了,到時候,張三肯定是要敲他們一筆錢。」

  呂惠卿聽得是目瞪口呆。

  這樣也行?

  ……

  「假的!這一定是假的!這都是張三請來的人。」

  剛剛來這裡準備好看好戲的谷濟,看到眼前此景,這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他絕對不信。

  這太假了。

  此法就沒有人支持,不可能會有這麼多人。

  他身旁的僕從突然道:「老爺!那不是白礬樓的老李嗎?」

  谷濟定眼一瞧,還真是白礬樓經常派去他家送酒的車伕,「真是他,你去把他叫來。」

  「是。」

  過得一會兒,那僕從便領著一個中年漢子走了過來。

  「李二見過谷寺事。」

  那漢子抱拳一禮。

  谷濟就問道:「李二,你咋跑來排隊了?」

  李二道:「回谷寺事的話,是我家老爺讓我來的。」

  谷濟氣不打一處來:「你家樊員外是眼瞎了,還是耳聾了,不都說了嘛,不要搭理這事,這法就下不來。」

  李二哭喪著臉道:「我老爺說這光打雷不下雨,外面都已經吵得這麼凶,朝廷也不收回車牌令,這事……就…就沒譜,而且這錢……也沒多少,故此……」

  其實這就是商人的心聲,你們喊得凶,有個屁用,朝廷又不收回,那誰敢去賭啊!

  谷濟怒斥道:「鼠輩!一群鼠輩!我們這些大臣都不上車牌,這要抓也得先抓我們,你們怕什麼。快些回去,我向你保證,不領也不打緊。」

  「啊?」

  李二回頭看了眼,「谷寺事,你看…這麼多人,他假不了啊!」

  谷濟道:「你傻呀!那都是張三請來的。」

  李二道:「應該不是的吧!這裡面的人,我可都認識好些個。」

  「你…真是沒出息,行行行,你家有錢,隨你便吧,老夫不管了。」

  言罷,就氣沖沖地走了。

  岸邊,柳樹下,三個老者是默默注視著暴走的谷濟。

  這三人正是司馬光、呂公著和文彥博。

  呂公著道:「這谷扶傾都被氣走了,估計不是請來的人。」

  文彥博也看不明白了,納悶道:「張三到底使了什麼邪術,明明都反對,卻又有這麼多人來這裡上牌。」

  司馬光撫鬚沉吟半晌,道:「小報。」

  「小報?」

  「嗯。」

  司馬光點點頭道:「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到底那新聞報上,是寫明一切法律法規,同時巡檢司也貼出告示,而那些反對聲,是你一句,我一句,百姓肯定會選擇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

  呂公著道:「君實言之有理,許多百姓拉貨,那都是為生計,誰敢拿自己的生計去賭,況且,一年下來,也沒有多少錢。」

  文彥博若有所思道:「看來當初王介甫說得很對,這小報的威力,的確不容小覷。」

  這些士大夫似乎都還活在過去,認為憑借嗓門去控制輿論,在百姓看來,這白紙黑字比嚷嚷肯定是要靠譜一些。

  而且傳播範圍也廣。

  看似輿論好像都在反對,但他們內心的想法,其實已經被報刊控制住。

  這邊限牌,那邊招人。

  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誰特麼敢賭。

  ……

  而那邊曹評也來到河對岸的校場,剛剛進入校場,就聽到一陣助威聲。

  「好!」

  「哥哥可真是好騎術。」

  「吼吼!衙內!衙內!」

  ……

  曹評尋聲走了過去,但見曹棟棟驅使著一輛馬車,在一堆障礙物中疾馳。

  一眼看去,曹評就知道兒子在幹什麼。

  是在進行科目二考試。

  也就是『逐水曲』,駕車在彎曲河道上,快速繞過一些障礙物。

  科目一就是『鳴和鸞』,簡單來說,就是摁喇叭,但是要有節奏的,不是死摁。在馬車上掛著鈴鐺,以驅馬之術,來調整鈴鐺節奏,提醒路人是一種節奏,會車是一種節奏,遇到身份地位高的又是一種節奏。

  科目三就是『過君表』,就是起停剎車。

  科目四就是『舞交衢』,相當於路口,十字路口怎麼會車,怎麼從大道上轉入巷道。

  其實還有科目五,但那是專業範疇,士兵才練。

  愣神間,只聽一陣歡呼聲。

  曹評抬頭看去,原來曹棟棟已經駕駛馬車,通過終點。

  「衙內,想不到你這麼厲害。」

  張斐都情不自禁地鼓掌稱讚。

  曹棟棟從馬車上跳下來,「那還用說,只要禁軍練的,咱可都會,什麼騎術,箭術,皆不在話下。」

  馬小義嘿嘿道:「俺就比哥哥差一點。」

  他們都是三衙子弟,從小就泡在校場,真的是十八般武藝,樣樣都會。

  「咳咳!」

  聽得兩聲咳嗽聲,曹棟棟下意識抬頭看去,「爹爹。」

  「副帥!」

  「曹伯伯!」

  「老爺!」

  一群人趕緊行禮。

  曹評走了過來,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張斐道:「是我請衙內演示一番,這駕車的考試項目。」

  曹評狐疑地看著張斐,「你想幹什麼?」

  張斐道:「我想優化一下這考試項目,然後發行一種全新的駕照,若無駕照者,則不允許駕車。」

  這是要將人玩死的節奏啊!

  曹評聽得都快笑了,「我真是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盡職盡責的衙前役。你做這麼多事,為得是什麼?要說你想陞官,之前那麼多大臣舉薦你,你又不願,我是真不明白。」

  張斐嘿嘿道:「我這人就是是幹一行愛一行,要麼不幹,要幹就要幹到最好,車牌照都有了,這駕照肯定也要配上,如此才能夠確保街道清潔,而且減少交通意外。」

  這真是個瘋子!

  曹評心裡罵得一句,他就不明白,張斐圖得是啥,又問道:「對了!外面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斐笑道:「其實很簡單,誰敢拿自己的生計去賭我這車牌能不能落地。」

  曹棟棟突然跳上前來,「爹爹,孩兒為爹爹你拿下一塊車牌,五五五五,代表爹爹威武。」

  曹評瞧他一眼,「花了不少錢吧?」

  曹棟棟偷笑道:「就一百貫,可是便宜呢。爹爹,你可別對外聲張,咱們拿得可都是內部價。」

  曹評嘴角一個勁地抽搐,只覺渾身發脹。

  自家的車牌,你還花錢?

  你……

  張斐見情況不對,趕忙小聲道:「副帥,我擅自做主贈送了一塊車牌給官家。天字號,零零零一,乃是最靚的車牌號。」

  曹評不由得神色一變,問道:「官家要了嗎?」

  張斐點點頭道:「要了。但是我沒敢要錢。」

  「你瘋了!」

  曹評怒罵一聲,「官家能要你這車牌,那是你祖墳冒青煙,你還想著要錢。」

  曹棟棟道:「爹爹,孩兒還幫姑奶奶定了一塊車牌,四個九,寓意咱姑奶奶長命百歲,你瞧好嗎?」

  曹評眼中一亮,道:「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去送。」

  曹棟棟激動道:「那怎麼行,這是孩兒孝敬姑奶奶的一片心意。」

  曹評瞪他一眼,「這裡誰說了算?」

  曹棟棟委屈道:「當然是爹爹。」

  曹評又向張斐道:「官家那塊送了沒?」

  張斐道:「方才不是說了嘛,已經定下了。」

  你這臭小子,拍馬屁倒是挺快的,好在姑媽的,他們還沒送。曹評眉頭一皺,道:「皇家的車牌,就不用你們管了,我會親自安排的。」

  曹棟棟耷拉著腦袋,委屈道:「這車牌,孩兒可以讓給爹爹,但是這事的功勞,爹爹可不能搶,爹爹可什麼都沒有幹,全都是孩兒在幹……」

  啪!

  一聲清脆的響。

  曹評直接巴掌上臉,一抖手腕,老子的馬屁,你也敢搶。操!

  張斐捂臉一嘆,衙內,我已經盡力了,這都是你自己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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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搖起來

  夢想是豐滿的,但現實是骨感的。

  首日上牌,令朝中大臣是大跌眼鏡。

  他們實在是無法理解。

  雖然一年也就幾百文,但那也是錢,能不交則不交,這不是升斗小民的做事原則嗎?

  咱們大宋百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富裕。

  上趕著交錢啊!

  但他們也就沒有想到,這些升斗小民,哪裡敢用這一牌去賭一生啊。

  關鍵那些商人也不敢。

  如白礬樓、潘樓這些超級富豪,他們甚至比升斗小民都要積極,因為對於他們而言,運貨是必不可缺的。

  然而,如果一開始,就沒有人來,那麼此法必廢。

  反之,這來上牌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張三,這人真是越來越多,咱們就是通宵達旦,也忙不過來,大伙都累成什麼樣了。」昨日吆喝了一日的陶勇漢,扯著嘶啞地嗓門向張斐說道。

  曹棟棟也道:「張三,咱又不缺人,可以多開幾個上牌點,這樣就能早點弄完,我也好去領功。」

  張斐瞧他臉上隱約可見的五指印,道:「這功勞還有你的份嗎?」

  曹棟棟得意道:「昨天我跟爹爹商量好了,一人一半。」

  「是嗎?」

  張斐呵呵一笑,又正色道:「咱們是不缺人,但是真正信得過的人卻比較少,多開點,萬一有人從中作梗,栽贓陷害咱們,那可怎麼辦?」

  「這倒也是。」

  曹棟棟點點頭,又道:「那你說咋辦?」

  張斐道:「搖號!」

  「搖號?」幾人異口同聲道。

  張斐點點頭道:「不錯!我們可以根據上牌所需的時辰,算出每天可供多少輛車上牌,然後每天就發這麼多車牌。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在城裡開設幾個點,讓百姓們去那裡領號,拿著號子在指定的時辰來到這裡上牌。」

  馬小義眼中一亮,「三哥,你這主意可真是妙啊!」

  「妙吧!」

  張斐又向陶勇漢問道:「老陶,咱一天能上多少車牌?」

  陶勇漢想了想,道:「最多能上五百輛。」

  張斐納悶道:「我說老陶,你這嗓子都啞成這樣了,還一天五百輛,你就不怕自己死在這裡嗎?」

  陶勇漢愣了愣,道:「俺是說最多,一天三百輛是最好的。」

  張斐問道:「你確定?」

  「兩…兩百輛?」

  「真的?」

  「一…一百輛?」

  「我覺得第一批的車牌,雕刻的還不夠精緻,會不會就是因為時辰太緊迫了一點。」

  「五十輛。」

  「這是你說的,那就五十輛吧。」張斐拍板道。

  「啥?」

  曹棟棟道:「一天五十輛,那…那得弄到什麼時候去?」

  馬小義用胳膊肘捅了捅曹棟棟,「哥哥,五十輛才有趣。這事你安排我去做。」

  張斐呵呵道:「還是小馬機靈。」

  曹棟棟眼眸一轉,突然醒悟過來,「是呀!一天五十輛,那不都得求著咱們。嘿嘿……」

  ……

  忙忙碌碌一整天,又蹭了曹棟棟一頓晚飯,回到家時,已經入夜了,入得大門,見許遵、許芷倩正坐在樹下喝茶。

  「岳父大人,芷倩。」

  「回來了。」

  許遵招著手,道:「坐坐坐,喝口茶。」

  坐下來後,許芷倩立刻給張斐倒上一杯茶。

  許遵笑道:「聽聞你那車牌進行的非常順利。」

  張斐嘿嘿笑道:「馬馬虎虎。」

  許遵笑道:「你也別大意,據老夫所知,那些官員都不打算去上牌,到時你管制的時候,可能會引發一些衝突,這一點你要尤為注意啊!」

  張斐笑道:「岳父大人請放心,我已經為他們準備好後路,不會有什麼麻煩的。」

  許遵道:「是嗎?你準備了什麼?」

  張斐道:「我的慈善機構不是弄了出租車馬的作坊嘛,到時他們的馬車上不了街,可以租我的馬車,我們都是有牌照的。」

  許芷倩抿唇一笑,「他們就是要給你一點顏色瞧瞧,又豈會租用你的馬車。」

  張斐略顯遺憾道:「是呀!他們肯定會租用別家的,不會租我家的。」

  許遵問道:「你真的有把握嗎?」

  張斐笑道:「岳父大人可別忘了,小婿後面站著的是誰。這一回,我們還真是要限制一下他們私家馬車,讓他們盡量租車,以此來減少城內的馬車。

  這回當了巡警,我才知道,許多地方真是又髒又臭,我要好好整頓一下。」

  許遵呵呵道:「看來你這巡警是幹上癮了。」

  張斐苦笑道:「就怕他們不會給我太多時日。」

  ……

  兩天後。

  一直悶不做聲的趙頊,今日終於在垂拱殿召開會議。

  上來他就問道:「副都指揮使,關於車牌一事,進行的如何?」

  曹評立刻站出來,「回稟陛下,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百姓們是踴躍地去校場上車牌。」

  「是嗎?」

  趙頊一臉疑惑道:「可是之前朕怎麼聽說,此事弄得是民怨沸騰。」

  頓時就有不少大臣斜目鄙夷趙頊。

  你若早出來五天,也不至於如此,你偏偏這時候出來,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曹評心領神會,忙道:「依臣看來,是有人故意在搬弄是非,妄圖扇動民怨,不過他們並未得逞。」

  「竟有這事?」趙頊眉頭一皺。

  「陛下。」

  林旦立刻站出來,「真正散播謠言的乃是曹副帥,這就事論事,此法歸根結底,還是要讓百姓多交一筆錢出來,不管多少,都會有怨氣的,此乃人之常情。」

  曹評笑道:「區區五百文錢,就能夠換得乾淨整潔的街道,以及暢通無阻的通行,試問還有比這更划算的事嘛,林御史難道不知,其實百姓每天抱怨最多,就是那擁堵、髒亂的街道嗎?」

  趙頊稍稍點頭,又向站在身旁的幾位副宰相問道:「幾位參知政事怎麼看?」

  許多大臣都懶得搭理他。

  事已至此,你才來問,你讓我們怎麼說啊!

  王安石積極道:「回稟陛下,臣以為這車牌相對於車馬,就如同戶籍相對於百姓,有戶籍好管理,還是沒有戶籍好管理,這答案顯而易見。」

  谷濟道:「車牌無錯,但錯就錯在,昂貴的車牌費,這無疑會增加百姓的負擔。」

  王安石笑道:「谷寺事未免有些危言聳聽,昨日我曾親自去看過,沒有什麼人有抱怨,反而是爭先恐後,生怕慢於他人。」

  趙頊趕忙問道:「真的嗎?」

  王安石點點頭道:「千真萬確,司馬學士當時也去了。」

  趙頊又看向司馬光。

  司馬光稍稍有些猶豫。

  劉述可不希望司馬光表態,立刻站出來道:「陛下,百姓之所以爭先恐後,那是因為正版書鋪的小報上危言聳聽,說是要對此限牌,將城內的馬車控制在一定數量,故而百姓怕領不到車牌,耽誤生計。」

  趙頊聽得卻是連連點頭道:「的確是要控制一下,畢竟城內就這麼大,若有太多車馬,自然會造成諸多不便。」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諸卿也都常常勸解朕,要勤儉節約,不宜奢侈浪費,朕也希望諸位能夠以身作則,少乘坐馬車,多步行,既節約了錢,又鍛煉身體,是一舉兩得。」

  「陛下聖明。」

  王安石立刻道:「據臣所知,朝中官員都未有去領車牌,想來也是如陛下所言,勤儉節約。」

  不少大臣們人都傻了。

  我們不去,是因為我們就不打算上牌,倒要看看誰敢攔我。

  什麼勤儉節約,你這窮鬼不懂就別瞎逼逼好吧。

  趙頊直點頭道:「想不到諸位如此高風亮節,朕真是深感羞愧,這樣,今年宮內的一切宴會,以及祭祀,也全部從簡。」

  「……」

  這高帽子戴的,大臣們可真是有苦難言。

  趙頊瞄了眼司馬光、文彥博、趙抃等人,問道:「諸位為何不語,難道諸位都不是這麼想得嗎?」

  「陛下聖明。」

  司馬光立刻站出來。

  文彥博、趙抃、陳升之等參知政事也紛紛站出來。

  他們一直都勸解皇帝,要勤儉節約,如今話都說到這份上,他們要是不表態,以後怎麼勸皇帝。

  關鍵他們這些參知政事還都沒有馬車。

  趙頊又向曹評呵呵笑道:「副都指揮使,看來你想用車牌賺朕的大臣們的錢,是非常難的呀。」

  曹評是拼了命地憋著笑意,「回稟陛下,臣也只是想給各位,以及東京的百姓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

  趙頊點點頭道:「但這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

  「……」

  趙頊瞧著他們抑鬱的表情,嘴角稍稍抽搐了下,「看來諸位都累了,今日會議就到這裡吧。」

  會議結束後,大臣們是三三兩兩走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可怎麼辦?這車牌是領還是不領?」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哎呦!這事怎麼會弄成這樣,領也是錯不領也是錯。」

  「要不,咱讓下人偷偷去領,到時再看情況。」

  ……

  「恩師,果然不出你所料。」

  王安石剛剛回到辦公處,呂惠卿便迎了過來。

  王安石愣了下,「你在說什麼?」

  呂惠卿將一份報紙遞給王安石,「這是今日的新聞報,上面說由於排隊人數太多,等待時辰太長,故而要優化上車牌的流程,從明日起,百姓將先從巡檢司領取票號,然後根據票號上面的時辰,去到指定的校場上車牌,但是每天只發五十個,且拉貨車優先。」

  王安石呵呵道:「這臭小子,玩得可真是狠,這比我預計得可是要早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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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4章 接濟朝廷

  汴河大街,左廂軍巡鋪。

  只見兩個身著短褐的漢子人手一張票號,一邊興奮地聊著,一邊往外面行去。

  「你的車牌是多少?」

  「1103。俺的生日,好記,你的呢?」

  「俺是0583。」

  「也是你的生日嗎?」

  「俺生日是1212,但是他們說這屬於靚號,不讓給,這是俺小孩的生日。」

  「你是啥時候去上牌?」

  「明兒未時一刻。你呢?」

  「俺是上午己時。」

  「那俺們不能一塊去了。」

  「這至少也比站在外面等上一日要好啊。」

  「那是的,這樣提前約好,也不耽誤咱們的活計,軍巡鋪這事幹得還真是不錯。」

  二人正聊著,忽聞邊上有人憤憤不平道:「你們領到了票號自然說好,一天就五十個號,弄得跟賑濟災民似的,真是豈有此理。」

  二人偏頭一看,只見門前一大群人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地看著他們。

  二人趕緊藏好票號,急忙忙離開了。

  從裡面出來的人,是各種激動、開心,而還在門口等候的人,則是忐忑、惶恐和羨慕。

  記得就在幾日前,幾乎人人都在抱怨這車牌,但如今……

  真香!

  軍巡鋪突然限號,令不少人都變得緊張起來了。

  這也印證了張斐那番話,未來可能限牌,確保汴京城內的車馬的數量。

  這物依稀為貴。

  車馬越少,這車牌更值錢啊!

  這一筆賬不難理清。

  而在街對面,兩個老者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正是司馬光和文彥博。

  司馬光道:「文公要進去看看嗎?」

  「算了!」

  文彥博擺擺手,又往前行去,緊鎖眉頭,似在琢磨什麼。

  司馬光瞧他一眼,道:「文公在想什麼?」

  文彥博道:「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司馬光笑道:「文公想得是不是『快』。」

  「快?」文彥博詫異道。

  司馬光點點頭道:「昨日才發的新聞報,改變這上牌流程,今日百姓就上這來領票號,要是換成朝廷來做的話,少則半月,多則一月。」

  文彥博連連點頭:「對對對對!就是這點挺特別的。這張三的手段,我倒是看明白,物依稀為貴,他給得機會越少,大家就越想早點得到。

  但是他這執行力,可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如此繁雜的事務,他卻能夠在短短一日內做出任地大的改變,並且還取得成功。」

  司馬光道:「這都是因為那正版書鋪。」

  文彥博稍稍點頭:「活字印刷術出來已久,但一直未有什麼人用,朝廷也嘗試過,但都放棄了,但卻在他這裡大放異彩。」

  說到這裡,他又道:「還不止是這印刷術,還有他那些符號,普通百姓一會兒就記住了,也確實比較方便啊!」

  司馬光沉眉道:「但這還不能說明他們的執行力上佳,這定規矩難,而遵守規矩更是難上加難,真正考驗軍巡鋪的,還是要看以後啊,他定下如此繁瑣的規矩,到底能不能得到很好的執行,此時還未能下定論。」

  文彥博點點頭,忽聞前面一陣嘈雜之聲,他抬頭一看,但見前面不少人圍在一口大柳樹旁,「前面是在幹什麼?」

  二人不由得加快步伐。

  來到那棵大柳樹下,但見一個身穿制服的巡警爬到樹幹上,將一塊木牌繫在樹幹上,木牌上畫著一輛馬車,一道斜桿。

  「此牌何意?」

  文彥博與司馬光相覷一眼。

  司馬光向一個圍觀的年輕人問道:「小哥,這是幹什麼?」

  那小哥忙道:「掛警示牌,有著警示牌,今後,車馬皆不能往那條巷道走。」

  說話時,他指著邊上一條岔道。

  又聽一人道:「這可真是好事,我就是住在裡面的,這巷道本就不寬,可又是左廂一通往相國寺和錄事巷的捷徑。這早上燒香拜佛的往這邊走,那馬鈴鐺擾民,傍晚時去錄事巷喝酒也往這邊走,經常撞到住在裡面的百姓。」

  文彥博聽罷,低聲向司馬光道:「看來這張三是打算大幹一場啊!」

  司馬光呵呵笑道:「是呀!他並沒有說謊。他這真是幹一行愛一行啊!」

  他們之前以為,張斐就是要弄一個車牌,但萬萬沒有想到,張斐還要交通管制。

  這真是越玩越大。

  忽聽得啪地一聲響。

  又聽得一陣驚呼,但見一坨泥巴正好打在那木牌上,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的警示。

  文彥博、司馬光皆是一驚,又舉目四顧。

  「什麼人?」

  樹上那巡警立刻跳下來,周邊還有三個巡警,也迅速走過來,只見他們立刻將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圍住。

  那年輕人毫不畏懼,還拿出一塊絲帕來,不緊不慢地擦著手,「這是誰給你們的權力?」

  但見一個巡警直接一手擒住他的手腕,「抱歉。這是證據,不能擦。」

  他年輕人面色一驚,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直接動手。

  身邊的小廝,立刻挺身護主,「混賬!你們這些鳥人,膽敢對我家衙內動手。」

  一般能夠被稱呼衙內的,都是三衙武將的子弟,而且要麼一把手,要麼是二把手。

  可四個巡警權當沒有聽見,直接這主僕二人給擒住。

  那衙內也是懵了,就沒有見過這麼囂張的巡警,等被擒住後,他才反應過來,一邊掙扎,一邊嚷嚷道:「快些放開我,我爹可是馬帥,這裡乃是我們侍衛馬管轄的地盤,你們是想造反不成麼。」

  只見為首那名巡警,側身沉肩,「我的警號是007,衙內若有不滿,到時可以去法援署告我。帶走。」

  文彥博與司馬光相視一眼。

  向來卑微的巡警,何時變得任地帥氣了。

  司馬光突然樂呵呵道:「這回可是有好戲看了。」

  ……

  正版書鋪。

  「啊?」

  張斐詫異地看向王安石,「王大學士要讓我們來幫你的新政做宣傳?」

  王安石笑著點點頭:「正是如此,到時你的新聞報,來幫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發佈新條例。」

  張斐問道:「王大學士,這不是應該發在邸報上嗎?」

  王安石沒好氣地瞧他一眼,「邸報要是爭氣,我還犯得著來找你嘛。如今進奏院那邊都還是用手抄的,可真是氣死我了。」

  這回他可算是看明白,這小報的宣傳力,那真是指哪打哪,著實有些誇張啊!

  相較起來,上回邸報是輸得一塌糊塗,還白瞎了他那篇好文章。

  真是不服不行,故此他尋思著也藉著這小報,來宣傳自己的新法。

  你一個衙前役都能夠借小報,將這車牌落地,我那新政,好歹也是我參知政事弄的,豈不是更加輕鬆。

  張斐眼眸一轉,道:「王大學士,關於新政,乃是國家大事,我覺得還是要發在邸報上面,這才顯得權威。」

  王安石道:「我當初是這麼想的,可結果如何,你也知道,我如今認輸還不行嘛。」

  他性格可是非常執拗的,想讓他認輸,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但是這差距太大,真是肉眼可見,他不得不服啊!。

  張斐忙道:「王大學士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應該想辦法改進進奏院,朝廷還得有自己的報紙,不應該完全依靠民間。」

  王安石詫異地瞧了眼張斐,「我還真是誤會你了。」

  張斐錯愕道:「誤會我什麼?」

  「沒什麼。」

  王安石擺擺手,其實他當初就是這麼想的,要發展邸報,但結果是慘敗,不過他一直認為在這件事上,張斐肯定不是支持他的,故此當時他一直未有跟張斐商量,是後面沒有辦法,才找張斐幫忙。

  今日他才明白,原來張斐跟他想得一樣。

  「唉……我已經吩咐進奏院那邊改進,但至今進展緩慢,我也去問過,想要完善這活字印刷術,至少還得大半年,已經是來不及了。」王安石搖頭無奈地嘆道。

  張斐道:「這可能是錢不到位吧,重賞之下,方有勇夫。」

  王安石道:「誰說的,我先前就已經奏請官家,撥一些經費給進奏院。」

  張斐道:「但我想這些經費也不是很多,至少工匠們沒有得到什麼好處。」

  王安石狐疑地打量了下張斐,「你小子到底想說什麼?」

  張斐道:「王大學士應該也知曉,我這裡最近成立一個慈善機構。」

  王安石點點頭道:「我在報上看到了。」

  張斐道:「我們這個慈善機構,不但捐錢救助百姓,同時還有一個項目,就是捐助給朝廷。」

  王安石震驚道:「捐助朝廷?」

  你這慈善做得有些離譜,這都做到朝廷頭上了。

  張斐點點頭道:「是的,我們也知道朝廷挺缺錢,就想接濟一下朝廷。」

  王安石聽罷,真不知是應該感動的流淚,還是應該大罵張斐,你看不起誰呢。好氣好笑地問道:「你這慈善機構有多少錢?」

  張斐道:「目前錢不多,也就是兩三萬貫。」

  王安石哼道:「就這點錢,你還想接濟朝廷,接濟百姓都不夠啊!」

  張斐道:「錢少有錢少的接濟法。」

  王安石頗感興趣道:「願聞其詳。」

  張斐道:「據我所知,許多有利於民生工具,都是朝廷研發出來的,故此我們就打算集中捐助這類項目。

  說是接濟朝廷,實則還是捐助百姓,朝廷研發出更優良的工具,百姓也跟著受益。就好比說這說活字印刷術,這也是有利於百姓的技術,我們可以直接捐助這個項目,讓朝廷盡快獲得這項技術。」

  這番理論,旁人或許會不屑一顧,但王安石卻是眼中一亮,他的經濟理念,也包括發展一些技術,比如說水利工程,他就很看重,「這主意倒是挺不錯的,可該如何操作?」

  張斐道:「這很簡單,我們慈善機構直接與進奏院合作,為進奏院提供研發經費。但是這經費,我們不會給任何官員,而主要獎勵那些研發有功的工匠或者文吏。」

  王安石點點頭道:「這事我看能成。」

  人家免費捐錢,豈有不要的道理。王安石可不怕沒面子。

  可說著,王安石又道:「不過我新法的宣傳,還是交予你去辦。呵呵,不少人認為,你這車牌能夠成功,全憑那小報,但是我知道,光有小報也是不行的,還是使一些手段。

  你當初讓范純仁寫文章罵你的車牌,罵得可真叫一個妙啊!你這一罵,導致那些反對你的人,也得被迫支持你這新聞報,結果就使得你的新聞報,深得人心,以至於你後來發什麼,百姓都不敢質疑啊!」

  「真是什麼也瞞不過王大學士。」張斐訕訕一笑,又道:「既然王大學士任地青睞小店,小店自然是義不容辭,只不過這價錢……」

  王安石一揮手道:「這錢我就不收你的了。」

  張斐愣了愣,道:「不…不收我的?」

  心裡大罵,你這臉皮是鋼鐵打造的嗎?你求我辦事,還不收我的錢。

  王安石道:「怎麼?你還想問我要錢?」

  「呃……」

  王安石的語氣,令張斐張不了口,「我只是沒有理清楚,為什麼我要給王大學士錢?」

  王安石呵呵道:「我的新政有多少人關注,你應該清楚吧。我的新政若是放到你的報上發,你的新聞報就是放到瓊州,都不愁賣,你難道不應該給我錢?」

  這麼精明嗎?張斐神色一變,拱手道:「多謝王大學士照顧,多謝王大學士照顧。」

  王安石哼道:「要不是看重你的能力,我就另找他家,你信不信,到時你這正版書鋪,將會一蹶不振。」

  「信信信!」

  「你這錢要捐一點。」

  「是是是。」

  張斐忙不迭地點頭,心想:你收了我這錢,到時你好意思問我要稅嗎?嘿嘿嘿……

  正當這時,門前有人喘氣道:「張三,你在屋裡嘛。」

  是陶勇漢的聲音。

  「在。」

  門頓時被推開來,陶勇漢剛剛入門,忽見王安石坐在裡面,嚇得雙腿一軟,「小人見過王大學士。」

  王安石道:「無須多禮。」

  張斐問道:「什麼事?」

  陶勇漢眨了眨眼。

  張斐站起身來,走了過去,陶勇漢一把將他直接拽出門外。

  過得一會兒,張斐回到屋內,向王安石道:「王大學士,我有點急事要處理。」

  王安石問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張斐道:「那倒不用。」

  王安石道:「那你就趕緊去處理吧,正好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可是等到張斐一走,王安石心想:方才那個老漢也穿著巡警的制服,莫不是車牌那邊出了事,我也得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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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2 01:53:35
第0285章 依法辦事

  「張三!張三!」

  當張斐急忙忙趕到馬行街路口時,忽聞對面傳來一個賊兮兮的聲音,偏頭看去,只見馬車內露出一張白面,正衝著他招著手。

  「衙內?」

  張斐走了過去,「衙內,你在這幹麼?我還是你已經過去處理了。」

  曹棟棟神色一慌:「這我可不能去。」

  「為何?」張斐好奇道。

  曹棟棟訕訕道:「那可是我王叔父,我要去的話,不是送上門讓他罵嘛。」

  張斐心想:也是,他們三衙統帥,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若去了,反倒是不好處理。

  曹棟棟又賊兮兮道:「張三,是你教咱的,咱就負責領功,這認罪的事,那就交給你們這些小巡警了。」

  張斐呵呵道:「這可不是我教的,當時我只會提醒衙內,衙內天賦異稟,此招早已玩得是爐火純青。」

  「哪裡!哪裡!」曹棟棟嘿嘿一笑,「要玩得爐火純青,你就看不出來了。」

  張斐頓時無言以對。

  說得可真是太有道理。

  曹棟棟混跡紈褲界這麼多年,幹的缺德事,肯定不少,能屹立不倒,也不完全是憑借家裡的關係。

  曹棟棟又道:「那你快些去處理吧!隨便你怎麼辦,反正出事的話,你就自個扛著,我跟我爹爹可都不知道此事。」

  你爹知道也沒用,這事誰來都不好使,誰讓那蠢貨撞到槍口上來了。張斐點點頭道:「行!我去處理。」

  雖然曹棟棟夠賤,但張斐反倒是更希望自己來處理此事。

  來到左廂總部的巡檢司,遠遠就見到大門口站著一列禁軍士兵,彷彿已經將整個巡檢司都給圍住。

  三衙統帥出馬,這場面自然不在話下。

  「你是何人?」

  門口禁軍直接攔住張斐的去路。

  「張三。」

  「拿下。」

  「哎喲!哎喲!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抓我,別擰,哎呦,這胳膊要斷了。」

  ……

  對面茶肆坐著的文彥博聽到張斐那殺豬般的慘叫聲,不禁笑道:「不得不說,這可能是對付張三的最好手段。」

  司馬光沉眉搖搖頭:「可是不見的。」

  忽聽得後面有人問道:「二位坐在這裡看甚麼熱鬧?」

  二人回頭看去,只見王安石揮著大袖走來。

  「是介甫啊!請坐。」

  文彥博純粹是出於禮貌,請王安石坐了下來。

  王安石拱手一禮,坐下之後,瞧了眼巡檢司門前的禁軍士兵,不禁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司馬光不大情願的將事情告知王安石。

  「這可真是有趣。」

  王安石聽罷,很是激動,「二位以為待會誰會昂首挺胸的走出來?」

  文彥博問道:「你不打算幫忙?」

  「不幫!」

  王安石道:「咱們三人都不幫忙。」

  司馬光問道:「僅限今日?」

  「對。就看待會誰贏。」王安石道。

  文彥博道:「若你不出手的話,張三不可能取勝,這三衙可不比開封府。」

  司馬光稍稍點頭。

  王安石道:「我賭張三贏,就這一頓午飯。二位意下如何?」

  文彥博點頭道:「一言為定。」

  王安石趕緊招呼夥計過來,點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

  當張斐被押入大堂時,只見裡面站著不少禁軍士兵,四個巡警跟只小雞一般,被高大的龍衛士兵給擒著。

  全場就一個人坐著,是一個國字臉,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打量著被摁著都快直不起腰來的張斐。

  「你就是張三?」

  此人名叫王超,乃是侍衛馬都指揮使,也是三衙統帥之一。

  「小人張三見過馬帥。」

  張斐由於雙手被束縛著,只能一個點頭行禮。

  王超沉眉道:「就是你讓人將我兒子給抓起來的。」

  「冤枉啊!」

  張斐頓時哭訴道:「小人不過是一個小小衙前役,只能被人使喚,哪能去使喚人。哎呦!哎喲!疼疼疼!」

  說到後面,他突然嚷嚷起來。

  王超愣了愣,也對,他一個小小衙前役,憑什麼使喚人,難道是自己弄錯了,又見他直嚷嚷,心知這小子也不是善茬,若是真與他無關,倒也沒有必要跟他發生糾葛,一揮手道:「放開他。」

  「多謝馬帥!多謝馬帥!」

  張斐揉著胳膊,是感激涕零地向王超道謝。

  王超又問道:「可是本帥聽聞,這警號和那什麼警示牌,全都是你出的主意。」

  張斐連連點頭道:「這是小人出的主意,但小人只是出謀劃策,決斷的可不是小人,這冤有頭,債有主……」

  說話時,他眼眸一個勁的往上瞟,示意王超去找上面的人,找我幹麼。

  事到如今,張斐還是一個衙前役,跟陶勇漢是一個級別的,唯獨那警號003比較帥。

  帥是一輩子的事。

  王超也覺得憋氣,我堂堂馬帥,這兒子被巡警抓了,我還只能找一個衙前役出氣,這說出去可都丟人了,怎麼也得找個老大來,當即一揮手,「去把步副帥找來,今兒這事不說清楚,誰也不能離開這裡。」

  其實這城內的交通,是步軍和馬軍分管的,馬帥的兒子在自己的地盤,被巡警給抓了。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王超肯定要找曹評理論理論。

  張斐也嚷嚷道:「是誰不長眼,竟然將王衙內給抓了。」

  旁邊一個被押著的巡警抱怨道:「不是你讓抓的嗎?」

  只見他肩膀的警號007。

  王超雙目一瞪。

  「喂喂喂喂!」

  張斐慌張道:「007,咱們同堂為衙,我可沒有指揮你去抓王衙內,我也沒有這權力啊。」

  那巡警道:「當初明明是你說的,不管是誰,只要違反交規,一律抓到軍巡鋪來。」

  「吶吶吶,首先,我也是傳達上面的命令,我可沒有這權力。其次。」

  張斐問道:「王衙內違反了什麼交規?」

  那巡警道:「衙內用泥巴砸警示牌。」

  「啊?」

  「你啊什麼?」

  瞧他們兩個表演多時的王超,不禁沉眉看向張斐,「是誰允許你們這麼幹得?」

  張斐手往上一指。

  王超憤怒地一拍桌子。

  張斐嚇得一哆嗦,又衝著那007擠眉弄眼道:「還…還不快將衙內放出來。」

  王超道:「先別放,我倒要讓曹評來看看,他手下是怎麼對待我兒子的。」

  那你可能就沒機會了。張斐心裡嘀咕一句,站在不做聲了。

  正當這時,一名禁軍士兵入得屋來,啟稟馬帥,「外面有一名名叫范純仁的要進來。」

  「范純仁?」

  王超稍稍一愣,「他來作甚?」

  「他說是為公務而來。」

  「請他進來。」

  片刻功夫,范純仁就入得門來,見到王超,不禁拱手道:「馬帥,別來無恙。」

  「范司諫。」

  王超也拱手一禮。

  范純仁忙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司諫。」

  王超心裡非常清楚,他可是范仲淹的兒子,有沒有官名都不是那麼重要,問道:「不知范先生來此是為何事?」

  范純仁道:「我是受巡檢司所托,起訴一名名叫王群的人。」

  王超聽罷,勃然大怒,「混賬!是誰請范司諫來起訴我兒子的。」

  張斐也趕緊是左右張望著,「是誰?是誰幹得?」

  說話時,他還朝著那名巡警眨了下眼。

  那巡警也是機靈,真沒白瞎張斐將007給了他,忙道:「也不管我們的事,規矩是這麼定的,若犯人不服,我們亦不可威逼利誘,得通過爭訟來將其定罪。」

  王超聽罷,你們是在耍猴麼,當即一步跨過去,揪著張斐的衣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斐當即抑鬱了,「馬帥,這…這是他說得?我是無辜的呀。」

  那007當即鬆得一口氣。

  王超怒不可遏道:「你以為我沒有聽過你張三的名聲,這爭訟的事,定是與你有關。」

  范純仁趕忙抬手道:「馬帥請息怒,你這麼做,可不合規矩。」

  王超瞟了一眼范純仁,他先是鬆開張斐,然後道:「此事乃是我們三衙內部之事,就不勞范司諫勞心了。」

  范純仁道:「但是我聽說的是,王群違反交規,破壞公物,這事關律法,可不是你們三衙內部之事。」

  王超稍一沉吟,笑道:「但是我身為侍衛馬都指揮使,還未聽說,我的巡警抓捕犯人,還得請人來爭訟,這是什麼規矩?」

  范純仁道:「馬帥可有聽說檢控司。」

  王超皺眉道:「不是還未成嗎?」

  范純仁道:「但是之前司馬學士建議官家讓我來做這法律援助,就是為了成立檢控司,故此我們法援署一方面可免費為百姓打官司,但另一方面,也有權力為官府提起訴訟。如果馬帥不清楚的話,可以去詢問,若純仁有半句虛言,定上府負荊請罪。」

  王超沉默了一會兒,笑道:「看來是我孤陋寡聞,那行,我先去問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辭!」

  說罷,便帶著自己的人出得門去。

  范純仁諫官出身,什麼性格,他王超哪能不知道,既然范純仁已經知道這事,這事肯定是沒完,范純仁是不可能退讓半步。雖然這事是奇恥大辱,但如果讓范純仁給鬧到朝中去了,那事情就會變得更大,甚至都影響到他的仕途。

  別看范純仁不穿官服,但朝中有著大把的兄弟,願意為他出神入死,甚至還有富弼、文彥博等一干慶歷君子黨罩著。

  王超能混到馬帥一職,這點審時度勢,就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是說他非常畏懼范純仁,只是他認為此事不至於鬧這麼大。

  「呼……」

  張斐拍拍胸脯,「真是嚇死我了。」

  范純仁呵呵道:「你小子膽子可真是不小,竟然敢拿王衙內出來立威。」

  「立威?」

  張斐揉著胳膊,沒好氣道:「我一個小小衙前役立什麼威,挨訓還差不多,你看我們幾個,被訓得個個都是一頭唾沫,胳膊都快被掰折了。真正佔便宜的可是范先生。」

  范純仁納悶道:「我佔什麼便宜?」

  張斐道:「如果范先生能夠拿下王群,今後誰不害怕你們檢控司,這都還沒正式立署,就已經這麼厲害,要是成立了,不得天天起訴王爺。咱們巡警挨噴,你們就立威,唉……沒有辦法,誰讓我們是卑賤的衙前役,好在有獎金拿。」

  那007聽得一個真切道:「張三,還有獎金拿嗎?」

  張斐道:「廢話,這麼大的案子,且不說能否升職,不給獎金,那誰幹這活啊!」

  旁邊的巡警聽得若有所思。

  是不是說抓衙內就有獎金,還能升職?

  范純仁苦笑地搖搖頭。

  ……

  「多謝二位請客。安石還有事務要忙,告辭。」王安石見王超起氣沖沖地離開,便立刻起身拱手道。

  文彥博、司馬光尷尬地拱手回得一禮。

  王安石走後,文彥博搖頭嘆道:「沒有想到那小子竟然會請純仁幫忙。」

  說著,他手一揮,「君實,你去結賬吧。」

  司馬光忙道:「文公,方才可是你跟王介甫在賭。」

  文彥博道:「可當時你也點頭了。」

  司馬光道:「那也應該是一人一半,怎麼能讓我一個人結賬,這可不行。」

  在請客吃飯上面,三人可都是非常有原則的,決不讓人蹭。

  文彥博笑呵呵道:「君實啊!你平白無故得了這麼大的好處,請客吃飯,那是應該的。」

  司馬光終於憋不住了,嘴角偷跑出一抹笑意,直點頭:「行行行,我結,我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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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3 01:45:29
第0286章 爭權奪利

  范純仁雖然有家族光環,但他如今到底並無官職在身,只是一介布衣,而張斐也只是一個衙前役。

  這兩個人竟然將三衙統帥之一的馬帥給氣走了。

  可想而知,他們肯定是憑藉著律法。

  其實不管是007,還是張斐,他們都在相互推脫,且都指向一點,就是規矩。

  規矩是這麼定的,那我們就只能這麼執行。

  你若是不服,可以去上訴啊!

  而司馬光的司法改革,最難的其實不是上層設計,而是底層執法,這是非常難的。

  既要確保,不畏權貴,同時又要保持,能夠避免欺壓百姓。

  簡單來說,就是要做到『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

  而王衙內給司馬光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素材。

  故此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介入,他甚至希望王安石、曹評他們也都別介入,就看整套機制,能否抗衡這些權貴。

  結果令他很欣喜。

  不過曹評是肯定躲不了的。

  這涉及到步軍和馬軍的權力。

  離開巡檢司的王超,直接就殺去曹府,揪著曹評就是一頓咆哮。

  「哪怕不說咱們之間的關係,這步、馬兩軍向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的人在我侍衛馬的地盤,將我兒子給抓了,這事你若不給我一個說法,那就沒玩。」

  「馬帥請息怒。」

  「換作你,你能息怒嗎?」

  「要是換做我,我是決計不會生氣的。」

  「嗯?」

  王超不免詫異地看向曹評。

  曹評嘆了口氣,「這事你找我,我也沒有辦法,你若實在是嚥不下這口氣,那你去算個舊賬,將棟兒也給抓了,仍由你處罰,我是決計不會說半句。」

  王超聽得都傻了。

  這虎毒不食子,你這極限一換一,玩得也太狠了一點吧。

  不至於吧。

  「當真?」

  王超似乎都被嚇到了。

  曹評雙手一攤:「我能夠理解馬帥為何這般憤怒,但是我也確實束手無策,我也只能賠你一個兒子。」

  王超都聽迷糊了,「那些巡警可都是你的人,你管不著?」

  曹評道:「我管得著,但我可不敢管。」

  「為何?」

  「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嘛。」曹評又重重嘆了口氣:「我會這麼傻嘛,弄這麼多事,來噁心自己嗎?你難道不知道,我也得花錢上車牌,這你可以打聽一下,我那車牌可是花了…不少錢。」

  王超皺了下眉頭,「你是說……這是官家的意思?」

  「我可沒這麼說。」

  曹評手一抬,又道:「但這事你只能去找官家,我是真的愛莫能助,你若嚥不下這口氣,你就將棟兒抓了,我也絕不會怨你的。」

  王超心裡開始犯嘀咕了。

  是什麼情況,曹評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能夠捨棄。

  那這就不是小事。

  三衙與政事堂不一樣,因為皇帝對三衙的控制,是遠勝於對朝堂的控制。

  他神色頓時緩和不少,坐了下來,低聲道:「副帥,你到底是知情人,你給我出個主意吧。」

  他現在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曹評思索半晌,道:「如今范純仁已經介入此事,除非群兒認罪,否則的話,必然會鬧上公堂,你要麼就讓群兒認罪,要麼就去爭訟。」

  王超心有不甘,「我堂堂侍衛馬都指揮使,我兒子犯了這點事,還得上公堂,這得多丟人啊!」

  曹評呵呵道:「那是以前了,如今的話,誰都不會覺得丟人,那王介甫、司馬君實不都上過公堂嘛。哦,當初棟兒也被一個教頭給告上公堂。」

  ……

  而那邊司馬光與文彥博分開之後,便是馬不停蹄就趕去皇宮。

  「卿急著見朕,不知是有何急事要稟報?」

  趙頊是一臉疑惑地看著司馬光。

  司馬光道:「回稟陛下,臣今日覲見是為軍巡鋪一事而來。」

  「軍巡鋪?」

  趙頊微微一愣。

  司馬光點頭道:「臣今日在街上湊巧見到,不少巡警在街道上豎立警示牌,禁止一些道路同行馬車。」

  趙頊越聽糊塗了,這點小事,能驚動你司馬光,不禁問道:「卿以為不妥嗎?」

  司馬光道:「是否該禁止,臣未做調查,不敢妄言,但是這師出無名那是肯定的。」

  「師出無名?」趙頊好奇道:「此話怎講?」

  司馬光道:「陛下當初只是允許,給馬車上車牌,但並未表示他們有權力立警示牌。」

  趙頊笑道:「朕當時可不是單指警示牌,而是指整個街道管理。」

  司馬光道:「話雖如此,當但是陛下還是著重指車牌一事,利用車牌來減少街道上的糞便,而軍巡鋪是否有權力立警示牌,這與車牌絕非一回事,必會有人以此事來彈劾巡檢司。

  另外,根據原有制度,這城內交通,是步軍與馬軍分管,而如今此事完全是步軍在管,陛下也未有明言,是否有步軍全權管理城內交通事宜。

  這也一定會引發爭議的,陛下可得未雨綢繆,以免事情變得愈發複雜。」

  趙頊稍稍點頭,覺得司馬光說得也有道理。

  因為這事是由一坨糞便引發出來的,而不是傳統的立法流程,經皇帝、政事堂、刑部、三衙,一步步審核,然後頒佈。

  而趙頊在此事中,也只是順水推舟,你們嚷嚷著城內糞便變多,那朕就找人去處理此事,結果就鬧出這車牌,他也只是表示支持,並且命令曹評主管此事。

  如今又多出一個警示牌,曹評是否有這個權力?

  這絕對是存有爭議的,因為在宋朝,可不是你皇帝一句話,某個人的權力就無限大,你皇帝也得照規矩辦事,不能胡來。

  交通管制,涉及到太多事情,馬軍是不是也歸步軍管。

  這都是說不清楚的。

  「卿言之有理,此事朕未有考慮周全。」

  趙頊點點頭,又問道:「那依卿之見,此事該如何去完善?」

  司馬光道:「依臣之見,陛下可將軍巡鋪一分為二,火警就只負責火情,暫時保持原先的制度。同時將巡警從中抽離出來,成立一個警司,將軍、警分離,警司專管城內的交通和治安。」

  聽到這裡,趙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司馬光是為這事而來,呵呵笑道:「這不就是卿的司法改革嘛。」

  司馬光訕訕點頭道:「是的。」

  趙頊稍一沉吟,道:「關於此事,早已議過,朕當時也答應了,只是卿以為時機還不成熟,既然如今卿認為時機已然成熟,那麼此事就交由卿去辦吧。」

  「臣遵命。」

  司馬光拱手一禮,又道:「既然如此,臣以為乾脆將檢控司一事落實。」

  趙頊稍稍點頭,又問道:「那是不是要將范司諫調回來?」

  司馬光忙道:「暫時不用,臣舉薦蘇軾擔任檢控司副官,可暫由他來管理。」

  他也看到法援署存在的必要性,沒有法援署在邊上監督著,此事就難以成功。

  「蘇軾。」

  趙頊笑著點點頭,這回蘇家兄弟回京,他也正好打算重用他們兄弟,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兩兄弟年輕,可陪伴他很久,道:「好吧!就依卿的意思。」

  司馬光拱手道:「多謝陛下,臣一定不辱使命。」

  這司馬老兒,可真是狡猾狡猾滴,之前他覺得這車牌就不靠譜,因為這等於伸手向百姓、官員要錢,這是很難完成的,可如今一看,只能說,嗯,真香。

  妙就妙在這法援署。

  既然這麼想,他趕緊得將一切利益笑納,轉化為成文的制度。反正你張斐自己說的,這都是為我好,我只能說卻之不恭。

  司馬光走後,趙頊坐在椅子上沉思著,喃喃自語:「軍警分離?」

  過得一會兒,他突然吩咐身邊的內侍道:「你去準備一下,朕要去一趟許府。」

  「是。」

  ……

  那邊王安石回到制置二府條例司,便將此事告知呂惠卿,又是笑道:「雖然他們輸了,但是我看那司馬君實輸得肯定很開心,雖然咱們也得到好處,但他可是撿了一個大便宜啊!」

  呂惠卿聽得卻是愁眉難展,一語不發。

  王安石瞧他一眼,「你怎麼不說話?」

  呂惠卿一怔,道:「恩師,如今看來,司馬學士的司法改革,還真是不容小覷,雖然這立法權是在咱們手裡,但是執法權卻都在他手裡,屆時新政能否得以執行,可就全看他的臉色,這真是太可怕了。」

  王安石捋了捋鬍鬚,道:「其實此事我也慎重考慮過,但是新政頒佈必然會面臨執法問題,我們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各個地方,這其中一定會出問題,與其被其他人控制,就還不如控制在司馬君實手裡,至少他是講規矩的,不會跟我胡來。」

  呂惠卿道:「但他也一定挑咱們新政的毛病,張三曾說這世上就沒有完美的律法,這一點學生也很贊成,若是司馬學士不斷利用司法攻擊咱們的新政,這會對新政造成極大的衝擊,萬一他還有權力拒絕執行,那就更麻煩了,這不能不防啊!」

  他對於司法改革一直都有所保留,眼看著司法所涉及之事,是越來越多,那麼代表這權力就越來越大,他心裡很是忌憚。

  王安石皺眉思索起來。

  其實他現在也有些迷茫,因為他並不知道,司法改革一旦完成,會變成什麼樣,公檢法是以前沒有的玩意。

  「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應對?」王安石抬頭看向呂惠卿,問道。

  呂惠卿道:「如今想要反對司法改革,可能為時已晚,而目前檢控司肯定是被司馬學士所掌控,恩師可以將支持新政的人安排在主審官的位子上,如此一來,便可減輕司法對咱們新法的衝擊。

  比如那呂嘉問,他一直都是非常支持恩師的,恩師可將他提拔為司錄司長官,再加上事先恩師已經舉薦了曾鞏擔任權知開封府,如此恩師便可控制開封刑獄。

  在地方上亦可如法炮製。」

  王安石道:「開封倒是好說,可是地方上,我們哪有這麼多人才。」

  呂惠卿道:「司馬君實在國子監增招訟學人才,其目的就是為了他的司法改革,但是國子監的學生亦有很多實支持恩師的,恩師也可以從中提拔一些支持新政的人才。」

  王安石稍稍點頭。

  ……

  「直娘賊的,真不愧是龍衛士兵,我操,這手勁可真是不小,現在都還疼,哎呦……」

  從馬車上下來的張斐,揉著胳膊,嘴裡嘀嘀咕咕地抱怨著,尋思著,待會找高文茵揉一揉。

  可剛到門口,就被許芷倩給拉到她家去了。

  「小民張三見過……」

  「免禮。」

  趙頊一擺手,又指向對面的座位,「坐吧。」

  「多謝陛下。」

  張斐倒也習慣與趙頊對席而坐,坐了下來。

  趙頊笑道:「看來你這巡警當得挺不錯的,都惹得司馬大學士眼饞。」

  「司馬學士眼饞?」張斐一愣,道:「陛下這話從何說起?」

  趙頊立刻將司馬光的建議,告知張斐。

  張斐聽罷,當即笑道:「當時我就是用這一點,去誘惑司馬學士的。」

  趙頊微微一笑,「此話誰都會說,但關鍵還是在於你真能訓練出一支執法嚴明的部隊來,否則的話,司馬學士也不會領你這情。」

  張斐訕訕笑道:「其實我也沒幹什麼,關鍵是在於法援署,巡警若不嚴格執法,也會被告上公堂的,沒有人會救他們的,再加上一點點的獎勵,故而才有今日的小成。」

  趙頊笑道:「你就別謙虛,這麼簡單,為什麼別人做不到,你能做到。」

  張斐忙道:「若沒有陛下的支持,我也做不到。」

  趙頊道:「朕若繼續支持你,你能否幫朕訓練處一支精銳部隊來。」

  「精銳部隊?」張斐愣了愣,道:「陛下不會讓我去三衙當官吧?那我可不行呀,我是真的不會帶兵打仗。」

  「這你放心,朕也不會捨得將你送去三衙。」

  「那陛下的意思是?」

  「唉……」

  趙頊嘆了口氣,「我朝不僅有三冗之內患,同時還有西夏、遼國之外憂。但是三衙的問題,你也應該有所了解,那裡面的關係是錯綜複雜,不瞞你說,朕都沒有信心能夠將三衙整頓好。」

  張斐小心翼翼道:「陛下的意思,將巡警作為一支預備役?」

  「正是如此。」

  趙頊給了張斐一個讚許的眼神,「這多虧司馬學士提醒了朕,他建議軍警分離,但若不分的話,這軍就是警,警就是軍。

  故此朕打算從三衙抽調出大量的禁軍,來組建一支強大警隊,待時機成熟時,朕也要將外憂一併解決。

  而這司法改革,皆是出自你手,故此朕希望你能夠幫朕制定出一整套完善的警隊制度,為朕訓練出一支精銳部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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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3 01:45:50
第0287章 公檢法誕生時

  要知道趙頊的偶像一直都是唐太宗李世民,雖然王安石曾建議他將偶像換成堯舜,但是偶像這種事,那可是非常主觀,別人是很難改變的。

  趙頊的天賦自然是不能跟李世民相比,但是他既然崇拜李世民,這野心自然也不用多言,文治武功,他兩手都要抓。

  而如今文治方面是人才濟濟,有司馬光和王安石在。

  武功怎麼辦?

  這宋朝的軍制,設計得是非常複雜,各部相互制衡,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是很難去改變的。

  如之前林飛那場官司,已經暴露出三衙許多的問題,但結果就是不了了之。

  另外,如果趙頊大刀闊斧的改革軍政,然後擴充軍備,邊上的遼國、西夏可都不傻,你擴充軍備,難道是為剿除草寇?

  肯定是衝著咱們來的。

  他們肯定不會讓趙頊如意的。

  而且在這事上面,西夏和遼國也是有一定的默契。

  這個軍警分離倒是提醒了趙頊。

  要知道之前,軍警是不分的,治安、交通等等管理,主要都是禁軍在管,這關乎到皇帝的安危,官府的捕快,能涉及的範圍其實是很有限的,能力也是很悠閒的。

  司馬光建議軍警分離,是要求將屬性改變,但趙頊想得卻是,將整個三衙禁軍一分為二,避開三衙制度,偷偷訓練出一支精銳,屬性是疊加的。

  但是這種事,他不能明說,因為朝中還是有很多大臣安於現狀,阻力會非常大的。

  恰好公檢法就是張斐提出來的,他就想借張斐來瞞天過海。

  這倒是令張斐有些始料未及,因為他提出公檢法,完全是為內政服務,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畢竟他不是處在那個位子上,而且又是一個外來者,是無法切身感受到遼國、西夏對宋朝的那種壓迫感。

  趙頊走後,張斐是重重嘆了口氣。

  這個主意,使得公檢法肩負著更沉重的負擔。

  這本不應該是公檢法承擔的。

  但國情如此,沒有辦法。

  忽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官家來找你,是為王衙內一事嗎?」

  張斐抬頭一看,只見許芷倩正充滿擔憂地看著自己。

  又聽旁邊許遵道:「這馬帥到底是三衙統帥,你可得慎重一點。」

  張斐愣了愣,「馬帥?」

  許芷倩問道:「難道官家不是為馬帥一事而來嗎?」

  他們父女哪裡想得到,趙頊根本就不是為這事來的,神宗還沒這空閒。

  故此他們都認為定是為馬帥一事而來。

  這驚擾到皇帝,肯定是比較棘手的。

  但是趙頊臨走前,還叮囑張斐,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決計不能透漏風聲的,否則的話,會引起軒然大波。

  「是,當然是的。」

  張斐點點頭。

  許遵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張斐笑道:「我們只能依法行事,如果沒有律法撐腰,我們怎麼可能是馬帥的對手,這還得看馬帥會如何應對。」

  許芷倩又急急問道:「那官家是什麼意思?」

  「官家的意思是……」張斐還得現編,道:「不要罰得太重。」

  許遵哦了一聲:「也就是說,官家打算出面?」

  不罰得太重,那就是要罰,他估計曹評都不敢罰,只能是皇帝出面。

  張斐搖搖頭笑道:「這事還不需要官家出面,司馬大學士會幫我壓陣的,我不過是一個衙前役,就算懲罰不了,我也不損失是什麼,但是司馬大學士一定不會讓此事發生的。」

  許遵眼中一亮,撫鬚笑道:「倒也是的,司馬君實可是撿了個大便宜啊!」

  事情鬧到這一步,直接關乎到司馬光的司法改革,這就是為什麼,司馬光見張斐得逞,趕緊去找皇帝。

  如今此事是決不能出錯。

  ……

  回到家後,張斐泡了個澡,然後便趴了下去。

  「哎喲!輕點,輕點,有點疼。」

  「這個力度可以嗎?」

  「就這樣,哦……哦……那群混蛋,下手可真是狠。」

  高文茵坐在床邊,一邊輕輕幫張斐揉著胳膊,一邊說道:「你還說沒有危險,這才幾日,你就受傷了。」

  張斐偏過頭來,笑道:「夫人言重了吧,這哪能算受傷,我不過就是找個藉口,讓夫人幫我揉一揉。」

  高文茵往他背上輕輕一拍,嗔怪道:「都這樣子了,還要逞能。」

  「還好啦!」張斐搖搖頭道:「其實也怪我太細皮嫩肉了一點,你是不知道,當時有個巡警比我還慘,結果人家一點事都沒有,今後多挨幾回,就不會這樣了。」

  他倒也真是想得開。

  高文茵噗嗤一笑,「怎麼,你還想挨打嗎?」

  「唉……生在江湖,磕磕碰碰,是在所難免。」

  說著,張斐突然側過身來,一手托著腦袋,「不過我向夫人保證,絕不會有性命之憂。夫人大可放心。」

  高文茵那嫻靜的臉龐泛起一層紅暈來,避開張斐的目光,輕輕拍了下張斐地手臂,「快點趴下,我在幫你揉揉。」

  「有勞夫人了。」

  張斐立刻趴了下去,又聽高文茵輕聲道:「你可是答應了我。」

  「嗯。」

  ……

  這挨打張斐,過得非常滋潤,可打人的王超如今卻是坐立不安。

  「馬帥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持馬帥。」

  「多謝各位的支持,他日王超定帶犬子登門拜謝。」

  「那我等就先告辭了。」

  「諸位慢走。」

  送走賓客,關上大門,王超是閉目重重一嘆,滿面愁緒。

  這時,他夫人走了過來,「夫君,這都已經第三批賓客,可見朝中大臣都支持夫君的,那夫君還有何擔憂的,快些派人將群兒放出來吧。」

  「你這婦人懂什麼?」

  王超神色一變,怒哼一聲,「他們是來支持我的嗎?他們是想拿我們父子當刀使喚,你也不想想,這不過是芝麻小事,但卻驚動刑部、大理寺、太府寺、三司,甚至於樞密院,要是我真聽了他們的,那無疑將我們全家放在火上烤。」

  王夫人焦慮道:「那夫君的意思是,群兒他…他沒得救了。」

  王超搖搖頭,「沒這麼嚴重,只不過……我再想想吧。」

  關於此事,立刻傳遍京城,當天晚上,真是成批的官員來到王家,一個勁地慫恿王超,不要怕,這本就是侍衛步先越界,讓軍巡鋪直接放人,他們會在朝中給予你支持的。

  這其實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發生這個敏感時刻,那就變得意義重大。

  如果王超將人放出來,這可以直接一招破功,這足以說明軍巡鋪定下的規矩,咱們可以不遵守啊。

  今後肯定會有更多人鬧事。

  法制難就難在,極容易被人突破,一個小口,就可能前功盡棄。

  他們不來還好,王超都還在考慮,他們這一來,王超是更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這麼大的陣仗,是要幹啥呀,王朝心裡能不害怕嗎?

  然而,在第二日,趙頊突然下令,將火警從巡檢司抽調出來,成立專門的消防鋪。

  這個名稱是張斐建議的。

  而理由就是如今巡檢司的工作變得更加繁雜,怕耽誤火警執行任務,火情可是重中之重,不容疏忽的。

  如果沒有下文的話,到此為止,這將是非常合理的安排。

  可惜就是有下文。

  同時巡檢司將改為總警署,而不再隸屬三衙,直接隸屬政事堂。

  巡警也正式命名為警察,其實宋朝一直都有這個叫法,這次只不過是正式規定。

  這一下,巡檢司就直接從一個軍部機構,變成了一個行政機構,隸屬最高行政部門。

  但是卻由曹評來擔任首任總警司。

  屬性雖然是變了,但長官還沿用三衙的統帥。

  可見這個屬性是疊加的。

  以及正式成立檢控司,將由蘇軾擔任副檢控官,暫時管理檢控司。

  這可是很大的事,怎麼沒有經過商議,趙頊的理由就是這都是司馬光建議的,屬於公檢法改革的一環。

  這事可早就商議過的,並不是突然決定的。

  當然,跟朕可沒有太多關係,朕也不是想借此表態什麼。

  趙頊的背可是滑得很。

  可這來的太突然,大臣們都反應不過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都跑去找司馬光,這時候,你這麼幹,到底是幫我們的,還是要怎樣……

  司馬光早就料到皇帝這麼說的,他也早就想好應對之策。

  審刑院。

  「諸位先別激動,且聽我一言。」

  眾人立刻安靜下來,望著司馬光。

  司馬光道:「這車牌號為何會弄得京城烏煙瘴氣,依我之見,就是因為三衙辦事,毫無章法,亂來一通,結果弄成這樣,如今總警署隸屬政事堂,今後是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眾人聽罷,覺得很有道理,之前他們管不住這事,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三衙直接隸屬皇帝,他們想插手進去是很難的。

  如果歸政事堂,那他們將大有作為。

  李展急急問道:「那這車牌號……」

  司馬光嘆了口氣,「這車牌號是肯定要落實的,不但要落實,還要做得漂亮。」

  大家頓時又是睜大眼睛看著司馬光。

  你這幾個意思?

  司馬光解釋道:「官家之所以接納我的建議,是因為我向官家保證,如變法之事,本就應該交給我們政事堂來處理,我們政事堂將會做得更好。」

  眾人狐疑地看著司馬光。

  你這不等於是出賣我們的利益,換取你的司法改革麼。

  劉述站出來道:「諸位,司馬學士可也是一番苦心,關鍵事先咱們也攔不住,既然攔不住,何不咱們自己變,如此大家也有分寸,不會像那群武夫一樣,只會亂來。」

  眾人面面相覷。

  要怪就怪他們事先沒有攔住,只能確保今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自己整自己,這面子上也過得去。

  怎麼也比被軍巡鋪整要好得多。

  ……

  然而,王超卻抑鬱了。

  這睡一覺起來,軍巡鋪就不屬於自己管轄。

  這……

  問題大條了呀。

  落到司馬光手裡,還能搶救一下嘛。

  急了!

  他真是急了!

  於是他趕緊跑去錄事巷。

  「馬帥若是早一日來,小民只怕也是束手無策,如今的話,小民可以保證,衙內不會受到任何刑事處罰,也不會背負任何罪名,最多就是賠償一點錢,道個歉。」李國忠笑道。

  王超頓時喜出望外,「李行首此話怎講?」

  李國忠問道:「馬帥可知朝廷剛剛頒佈的政令。」

  王超點點頭道:「這我當然知道,不然我也不會上這來。」

  李國忠道:「朝廷的這政令,令這個官司出現一個巨大的漏洞。」

  「什麼漏洞?」王超好奇道。

  李國忠道:「之前巡檢司所為,是名不正,言不順,朝廷並沒有明文規定,軍巡鋪能不能立警示牌,以及到底那片地區是歸馬軍管,還是步軍管。

  在這種情況下,衙內身為馬帥之子,做出這種行為,那是可以理解的,這是朝廷的責任,自然就怪不得衙內。」

  王超聽得是一知半解,又問道:「李行首可有把握?」

  李國忠點點頭道:「我有絕對的把握。」

  王超是長鬆一口氣,「那就有勞李行首了。」

  王超走後,李國忠立刻去到後院,只見裡面坐著一個年輕人,正在品著香茗。

  「多謝三郎賜教。」李國忠拱手言道。

  「李行首見外了。」

  張斐站起身來,笑道:「不過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場官司之後,將來會有更多的紈褲子弟來找你們打官司,到時就看你們自己得了。」

  ……

  法援署。

  「蘇子瞻?」

  范純仁詫異地看著一身官服的蘇軾,「你怎麼來了?」

  蘇軾笑道:「我是來通知范先生,關於王群一案,我們檢控司將待會代表總警署提起訴訟,就不勞煩范先生了。」

  范純仁倏然站起,激動道:「我才是檢控官,你只是副官。」

  蘇軾笑道:「但先生現在還不是。」

  范純仁愣了了,旋即皺眉道:「蘇子瞻,你少來搗亂,此案你不了解。」

  蘇軾直接將公文遞上,又拱手道:「真是抱歉。此乃我們檢控司的職責所在。」

  范純仁緊緊拽著那紙公文,嘴角是一個勁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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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3 01:46:09
第0288章 專治槓精

  終於輪到我蘇子瞻上場了。

  不容易啊!

  對於蘇軾而言,這真心不容易啊!

  上回他是卯足了勁,結果就在證人席上坐了小一炷香工夫,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對方珥筆甚至都不願提起他,他真是鬱悶了好一段時間。

  可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機會到底還是來了。

  成為檢控司首任副官的蘇軾,第一件事就是得罪將來的頂頭上司。

  要知道范純仁成為首任檢控官,已經是既定的事實,當時就是定下他,然後才派他來這裡當法律援助,積累經驗。

  這事做得就很他媽蘇軾。

  所以說,這蘇軾不去瓊州誰去啊。

  然而,對於那些達官顯貴而言,這事只要鬧上公堂,他們就是輸了,哪怕最終王群無罪釋放。

  因為這事的根本就不在於違法與否,而是在於這法能不能管住這些達官顯貴。

  要知道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這點事都得上公堂,那他們平時幹得那些齷蹉事怎麼辦?

  故此他們一開始就拚命的慫恿王超,用權力解決這個問題,直接上去莽。

  但王超也不傻,此事鬧到現在,他能不知道是誰站在後面嗎?

  武將還不同文官,他的官途更多是掌握在皇帝手中的。

  他果斷選擇上訴。

  事已至此,達官顯貴們只能將目光放到這場官司上面,說不定以後大家都用得著。

  至少目前來看,這番司法改革,是來勢洶洶,得想辦法避其鋒芒。

  而這也是檢控司第一次代表官府發起起訴。

  不僅如此,主審官員,也是剛剛從開封縣司理院提拔上來的呂嘉問。

  他也是司錄司最年輕的司錄參軍。

  雖然近三個月來,呂嘉問在開封縣司法改革中,立下許多功勞,但這也屬於破格提拔。

  而原因就是王安石強烈要求。

  故此司錄司、檢控司都面臨著不小壓力。

  同時也吸引幾乎全城百姓的關注。

  這一場官司也孕育著新的司法制度。

  首先,檢控司的存在,預示著官府將不能直接判罪,必須要經過爭訟。

  這在司法界,絕對是一個天翻地覆的改變。

  再加上風流才子蘇軾,吸引了大批的女粉也跑來觀看這場官司。

  然而,令在場所有女粉失望的是,這場面從一開始就呈現一邊倒。

  「我反對。」

  李磊喊出這場官司的第三十八次「我反對」,「這是公堂,是講事實依據的地方,而對方是在憑空想像」。

  蘇軾激動道:「我不過是在舉例證明。」

  呂嘉問都有些替蘇軾尷尬,再度解釋道:「公堂之上,是允許舉例的,但是必須要是具體的案例。蘇檢控認為許多衙內平日裡囂張跋扈,但並沒有拿出具體案例來證明這一點。」

  蘇軾鬱悶地坐了下去。

  呂公著撫鬚笑道:「這小子表現的還挺不錯呀。」

  他誇得當然不是蘇軾,而是呂嘉問,呂嘉問到底年紀太輕,他之前都非常忐忑,到底這小子能不能鎮住場。

  但沒有想到,這小子挺老成的。

  相比起蘇軾來說,呂嘉問在開封縣已經審理不下於百來宗刑事、民事案件,尤其是近段時間,他基本上掌管著開封縣所有的訴訟,是擁有著豐富的經驗。

  文彥博低聲向司馬光道:「這蘇子瞻真的勝任副檢控官一職嗎?」

  司馬光也有懵,蘇軾怎麼不至於這麼不堪,嘴上卻道:「這第一回爭訟,難免出些意外,過些時候再看看吧。」

  這話說得顯然是在自我安慰。

  身為小粉絲的許芷倩,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不免向身旁的張斐問道:「張三,蘇先生雖然頭回上上堂,但他也看過許多場官司,甚至還上過堂,怎麼…怎麼會這樣。」

  張斐笑道:「有一種東西叫做習慣,打官司雖然也是辯,但是與他們平日裡的爭辯還是有很大的差距。其實之前范司諫頭兩場官司,也是有這個毛病,就是非常喜歡抓對方語句是否合乎道理去攻擊,恨不得將對方每句話都反駁回去。

  但是珥筆在堂上是陳述事實,以求規避律法,而不是在講道理,道理和律法其實是兩回事,道理在心中,而律法是在紙上,雄辯之才,是可以改變人們心中的道理,但再厲害的口才,也無法改變紙上的文字。」

  許芷倩稍稍點頭,又問道:「換成是你,你會如何打?」

  張斐道:「對方顯然是要鑽朝廷政令過於草率的漏洞,而這是事實,在這上面跟對方較勁,是不可能取勝的。

  如果我是蘇先生,我不會去管李磊,我會集中精力進攻王群,只要將王群他當時內心的想法問出來,憑借現有的律例,也是能將王群問罪。

  但顯然蘇先生陷入與人爭辯的泥潭中,他老是在跟李磊爭辯,到底軍巡鋪有沒有權力這麼做。官家的允許,到底包不包括立警示牌?這方面的漏洞太多了,根本不可能贏。」

  在二人閒聊時,官司已經進入尾聲,雙方開始結案陳詞。

  首先是蘇軾,雖然一度被反對的悶悶不語,但當他站起身來,臉上還是充滿著自信,這只能說是與生俱來的。

  「在案發當時,是幾名身著制服的巡警,將一塊警示牌掛在樹上,而為什麼巡警要穿制服,官員要穿官服,因為這是身份和權力的象徵,當巡警穿上制服,他們就擁有執法權力,這是不需要告知的。

  而嫌犯王群並未進行任何詢問,便用泥土去攻擊警示牌,無論他的理由是什麼,他都是在破壞執法,如果不加以嚴懲,那麼今後誰還會配合巡警執法,其後果將是非常嚴重的。故此我懇請主審官,判王群破壞公物,暴力抗法,以及他身為侍衛馬都指揮使之子,且擁有官名,屬知法犯法,故還應罪加一等。」

  范純仁聽罷,不禁是長出一口氣。

  張斐笑道:「看來他已經明白過來,但可惜為時已晚。」

  蘇軾坐下之後,李磊便站起身來,「首先,執法人員必須要遵守法規,如果巡警跑去皇城立警示牌,一定會被禁軍拿下,因為那裡並不屬於巡警的管轄範圍。

  適才我已經多番證明,不管是官家的旨意,還是朝廷政令,是沒有一條明確表示,侍衛步的巡警,能夠進入侍衛馬所管轄的地區執法。

  同時朝廷是有明文規定,劃分侍衛步管轄的地區和侍衛馬管轄的地區。

  而朝廷最近頒佈的政令,也恰好證明這一點,如果事情是發生在今日,那麼王群的行為,毋庸置疑,一定屬於違法,因為朝廷已經明文規定,總警署將管轄整個京城的治安、交通。

  但事實就是此事並非發生在今日,故此先違反規矩的乃是侍衛步的四名巡警,而王群在侍衛馬有官名在身,當他見到侍衛步的巡警,在侍衛馬的管轄區域執法,並且事先未有通知侍衛馬。

  他理應採取阻止的手段,而且他的手段是非常溫和的,他沒有傷害到任何一個巡警,他只是用泥土遮蓋住警示圖,這個行為,只是表示,王群他不認同這塊警示牌具有法律效力,他有依據的,也有權力這麼做。故此,我懇請主審官,判王群無罪。」

  在坐的不少人,聽完李磊的陳詞,是紛紛搖頭,目光是充滿著鄙夷。

  在他們看來,李磊這番話,就是在強詞奪理,反而蘇軾說得是有理有據。

  直接用泥土攻擊警示牌。

  這能是溫和的手段嗎?

  還有王群只是在侍衛馬掛名,他憑什麼去阻止巡警執行任務。

  呂嘉問與一眾審官在台上低聲商議一番後,等到那些審官回到位子上後,他一拍驚堂木,朗聲道:「由於朝廷的政令,確實沒有明確指明侍衛步可以進入侍衛馬的管轄區域執行新的交通法,同時侍衛步本也可避免這個誤會,但可惜事先侍衛步事先並未通知侍衛馬。

  而根據我朝制度,面對越權執法,執法人員可以適當地採取暴力抗拒。」

  然而,身為年輕人的呂嘉問,還是有些表現慾望的,只聽他又言道:「雖然本官並不贊成王群的行為,他本可以詢問清楚,採取更為妥善解決方法。但事實是他並沒有違法,這一切都是由於侍衛步和侍衛馬沒有及時溝通,以及朝廷的政令表達不清,所造成的,故此本官宣判,王群無罪釋放。」

  「好!」

  王超激動地站起身來。

  許芷倩是滿臉遺憾,在這事上面,她是絕對支持蘇軾的,必須重罰王群,又偏頭看向張斐,「看來你想拿此事立威的願望是落空了。」

  張斐笑道:「雖然結果與我預想中的有些差距,但是也不至於落空,你看那王群,都哭成啥樣了。」

  許芷倩舉目看去,只見王群埋頭在護欄上,哭得是渾身發抖。

  這真是太他媽刺激了。

  雖然最終判決是無罪釋放,但是王群身為衙內,這點小事,竟然被告上公堂,而且是被檢控司起訴,這一不留神,就得坐牢,可誰也救不了。

  「多謝各位替小兒洗清不白之冤。我已經派人在白礬樓設宴,待會我還要好好答謝各位。」

  王超是拱手向李磊、李國忠等人言道。

  目前這情況看來,珥筆變得越來越重要,王超自然是要給予他們禮遇。

  李國忠誠惶誠恐,拱手回得一禮,「馬帥過獎了,其實…其實這其中也有些僥倖。」

  他說僥倖,還真不是謙虛,之前張斐曾預判,王群不用背負刑事責任,但是輕微的懲罰,還是避免不了的。

  可哪裡想得到,此番出馬的不是范純仁,而是蘇軾,而蘇軾又跟李磊較上勁,每句話都不願意落下風,都要反駁回去,反而忽略了攻擊王群。

  雖然最終他醒悟過來,但也為時已晚。

  蘇軾人都是懵的。

  這與他預想的太不一樣了,其實他事先也想到去攻擊王群,但是打著打著,他就開始沉迷於反駁李磊的每一句話。

  這就是他的性格。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突然,一道人影照來。

  蘇軾抬頭一看,只見范純仁站在面前,那俊朗的臉龐,頓時紅了個通透。

  這真是尷尬呀!

  范純仁撫鬚笑道:「不瞞你說,其實昨日我都還怨你搶走這個官司,但是今日我反倒認為你的決定是對的,若不經歷這場失敗,你又如何能夠勝任檢控副官一職。」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這也許是我們文官上堂的必經之路,記得第一回我與張三交手時,輸得比你還慘,而來到司錄司後,又是連續好幾日,連一場官司都沒有贏過,當時就連百姓都嫌棄我這法院援助。」

  他心裡還真沒有責怪蘇軾,因為他在蘇軾身上看到自己當初影子。

  這一時半會,是很難改過來的,即便是現在,他也會犯一些這種錯誤。

  蘇軾瞧了眼范純仁,突然站起身來,拱手道:「多謝范先生的安慰,不過我蘇軾沒有那麼容易被擊垮。」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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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3 01:46:29
第0289章 各位,那只是預熱

  專業!

  還是他媽的專業!

  不可否認,如范純仁、蘇軾都是精通律法之士,甚至可以說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但是精通律法跟上堂爭訟又是兩個行業。

  這隔行如隔山。

  天才的優勢僅僅在於,他們能夠很快發現其中的玄機,但也僅限於紙上談兵,實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范純仁都打了這麼多場官司,在司錄司勝率也是非常感人。

  對於市井之事,他這個宰相之子了解的還是不夠清楚啊!

  好在檢控司一般都是針對一些刑事案件,這能令他們揚長避短。

  然而,這場官司的意義,並不在於勝敗,勝了又如何,靠得是珥筆,而不是身份、地位和權力。

  而總警署那邊,完全沒有照顧他們的想法,已經在全面展開工作。

  許多巷道都在陸續掛上警示牌。

  而且不禁是在城內。

  此時正值秋高氣爽,許多紈褲子弟喜歡這時候出門打獵,縱情奔馳。

  但見田野邊,四五騎正在你追我趕,所過之處,是濃塵滾滾。

  突然,一道護欄擋住去路。

  「吁……」

  那幾個紈褲公子停下來馬來,其中一人朝著護欄旁邊的一個巡警問道:「為何這裡設有護欄?」

  那巡警手指旁邊豎立的警示牌,「往後這段路只能慢行。」

  「為何?」一個年輕的公子踱馬上前。

  那巡警回答道:「因為這裡是農夫回家的必經之路,故而只能慢行,今後但凡到路邊設有這種警示牌,還請慢行,否則的話,是屬於違反交規。」

  幾個紈褲面面相覷,鑒於王群的遭遇,他們倒也不敢叫囂,只是不滿道:「可你這設有護欄,我們都沒法過去。」

  那巡警立刻解釋道:「這只是暫時的,我們正在練習在這段路,如何追捕違反交規之人。」

  說話時,聽到馬蹄聲傳來。

  幾個紈褲舉目望去,只見遠處兩匹馬正在這條道路上追逐,一匹馬上騎得是真人,而另一匹馬上,騎得是一個木頭假人。

  為什麼弄個假人?

  很快,他們就明白過來,因為他們見到那巡警突然揮舞起套索來。

  幾個紈褲是大驚失色。

  「你…你們就這麼追捕違規之人的嗎?」

  「我們會先鳴鈴警告,這是在對方不聽從警告的情況下,我們的處理方式。」

  說話時,那邊套索已經飛出,準確的套住那假人。

  啪的一聲響,木頭假人直接被拖到地上,摔得是四分五裂。

  幾個紈褲同時抖了下,面色蒼白,彷彿摔得是自己。

  方才那最年輕的紈褲頓時衝著那巡警抱怨道:「你們這警示牌得弄大一點,不然誰瞧得見啊。」

  ……

  總警署上來就是一手狼牙棒,一手開山斧,張牙舞爪,什麼恩威並施,咱就沒這習慣。

  權貴們也意識到,繼續莽的話,可能就會成為炮灰,還是得另闢蹊徑。

  而如今總警署是隸屬政事堂,可以從這方面著手。

  於是乎,他們開始找司馬光、文彥博等人抱怨。

  一天五十個號。

  還優先拉貨的。

  那縱使我們有尊法的想法,也沒有尊法的機會啊。

  其二,乘轎之人,多半是女人,而女人不願意拋頭露面,那也是美德,針對轎子限制的這麼狠,這與儒家道德相悖的。

  其三,這馬車的費用是根據數量翻番的,可這戶籍人口,你怎麼不算,我一家十幾口人,我弄個三輛馬車,也不多呀,但我要繳納數倍的錢。

  這法立得就太粗暴了,不合乎情理。

  不得不承認,這些人要動起腦子來,也真是一個比一個強。

  每一條都說到點上。

  如今政事堂可是有權介入,司馬光也不能再推卸責任,躺著樂享其成,於是他跑去找張斐商量,這事得來漂亮的結尾。

  雖然曹評是總警司,但是司馬光知道,這都是張斐弄出來的,還得先讓張斐罷手。

  「行了!行了!如今他們都願意上車牌,你也點到即止。」司馬光笑呵呵地擺擺手道。

  他現在是非常滿足,畢竟大家都願意遵守這條律法,只不過是希望針對其中弊病,再優化一番。

  這絕對是可以商量的。

  張斐笑道:「司馬學士切勿著急,等過些時候,他們都會懶得提及此事。」

  司馬光愣了下,道:「你還想怎樣?」

  張斐嘿嘿道:「區區車牌,一年也才幾貫錢,又怎能體現司法得到伸張,故此我打算下一步,就是整頓那些侵街行為,我保證,此事一出,他們絕不會在乎什麼車牌。」

  「……」

  司馬光愣了半晌,問道:「整頓侵街?」

  張斐點點頭。

  司馬光是做夢也未想到,張斐還憋了個大招在手,趕忙道:「你小子可別亂來,此事事關重大,當初范公、包相公,都想整頓這侵街事宜,但由於阻力過大,而導致未能成功。如今咱們得到好處,局勢利於我們,就應該往回收一步,這事往後再說,以免得不償失。」

  他是絕對支持整頓侵街行為,但他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如今在車牌一事上,他們是大獲全勝,肯定應該見好就收,還要咄咄逼人,那人家也會狗急跳牆的。

  得步步為營,不能一口吃個胖子。

  那是王安石幹得事,不是我司馬光的作風啊!

  張斐道:「司馬學士,車牌那把火,是軍巡鋪燒的,總警署成立,也得燒一把火,否則的話,是不能服眾的。」

  司馬光一揮手道:「那也得過些時候,你這會逼得人喘不過氣來,而且這涉及到許多市民,可不是你想像得那麼簡單。」

  張斐遲疑少許,咳的一聲,道:「但是曹警司問過官家,朝廷沒有太多經費撥給總警署,所以…所以警署這邊必須要自力更生。」

  「混賬!」

  司馬光急得站起身來,「原來你打得是這主意,我支持司法改革,為得是公正,而你這上來就要圖利,這是斷不可行的。」

  你要說這侵街違法,全部拆除,他雖然不贊成這麼著急,但不至於這麼大動肝火。

  結果你是要借違法之事去謀利,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這王安石的想法,是一模一樣。

  張斐忙道:「司馬學士稍安勿躁,且聽我解釋。」

  「若你是這想法,就再多解釋,我也不會聽的,你也休想得逞。」司馬光一揮手,非常堅定地說道。

  絕不能為錢執法,這在他看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張斐突然問道:「司馬學士可有見過那些巡警執法?」

  司馬光愣了下,稍稍點了下頭,「見過一兩回。」

  張斐問道:「司馬學士認為較之之前,有何改變?」

  司馬光稍稍皺眉,「就行為規範來說,確實比之前要好很多,這也是我支持你的原因之一。」

  張斐又問道:「司馬學士可去白礬樓?」

  司馬光想了想:「去過一回。」

  張斐詫異道:「一回?」

  司馬光道:「白礬樓的酒菜那麼貴,我為何要花這冤枉錢。」

  省點錢買書不想嘛。

  張斐八卦道:「那回肯定也是別人請客?」

  司馬光道:「包相公請的。」

  原來包拯這麼有錢。張斐暗自嘀咕一句。

  司馬光問道:「你問這些作甚?」

  這越問越離譜了。

  「還請司馬學士先回答我,待會我自會解釋清楚的。」說著,張斐又問道:「司馬學士可有去過馬行街的小酒館?」

  司馬光道:「馬行街的小酒館倒是經常去。」

  張斐道:「敢問司馬學士,二者在服務上面,可有區別?」

  司馬光想都沒想,就道:「這還用問麼,自然白礬樓的更好。」

  「為何?」

  「白礬樓那麼貴……」

  話一出口,司馬光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張斐笑道:「這就是一回事,一分錢,一分貨。許多充當巡警的衙前役,是分文不拿,還得往裡面貼錢,讓他來執法,他會這麼客氣嗎?其實他不敲詐勒索百姓,就算是很厚道了。沒有充足的經費,是不可能訓練處一支執法嚴明的警隊來,這是最基本的。」

  頓了頓,他又道:「再說這侵街行為,司馬學士也應該知道,其實汴京城內的侵街行為,已經是變得非常嚴重,許多地方是完全堵死,若發生火情,火警都還得彎著腰,慢慢走進去,至於那些滅火工具,根本就進不去,這是非常危險的。

  還有一些人直接佔據溝渠,導致溝渠堵塞,這些都是必須要整改的。

  而我也並非是說,只要交錢,就允許侵街。一些妨礙交通,以及阻礙救火的侵街行為,是必然要拆除的,是不容商量的。

  但是一些無傷大雅的侵街行為,我們還是會給予他保留的機會,但同時必須要繳納一定的稅費。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錢我們拿得是心安理得,朝廷那麼多律例,都涉及到繳納罰金,難道這都是搶錢嗎?」

  司馬光坐了下來,嘆了口氣:「其實我哪能不知,執法的關鍵,就在於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許多百姓,皆是迫於居住困難,故而才選擇擴建的,汴京的房價,你也是清楚的。你若一斷於法,必然會引起民怨,朝中權貴也必然會借此反對,到時你如何收場?」

  張斐笑道:「司馬學士此番話也適用於車牌。」

  司馬光哼道:「車牌才多少錢,一年也就幾百文,但是汴京房價是寸土寸金,又怎能一概而論。」

  張斐道:「既然我能夠將車牌辦下來,並且不引起民怨,為什麼司馬學士不相信我同樣也能將此事辦得漂亮。」

  司馬光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張斐憨厚地笑道:「司馬學士還不了解我嘛,我來來回回就一招。」

  司馬光道:「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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