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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北宋大法官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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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9 02:18:37
第0320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

  御史謝景的這一道奏章,只不過是吹響革新派反攻的號角。

  亦或者說是拋磚引玉。

  因為目前王安石正在招兵買馬,而在政治的戰場,看得就是立場,許多底層官員,看到了這個上位的絕佳機會。

  千載難逢。

  可想而知,保守派那邊肯定是包括許多既得利益者,他是佔據著大量的關鍵職位,若不將他們給打下去,這其他人怎麼上位。

  於是,接二連三,不少人上奏彈劾范純仁、蘇軾等人。

  這一幕令富弼、文彥博看得是膽戰心驚。

  又是結黨營私,又是排除異己。

  多麼的像似。

  慶歷的陰魂,彷彿再度降臨。

  更加要命的是,民間輿論也在持續發酵,因為百姓跟大臣想的就不是一回事,沒有別的,這麼多好貢果,花這麼多錢運送到京城來,就這麼白白浪費,聽到這事,都感到心疼。

  坊間輿論是直接倒向新政。

  百姓只是自以為理性,看透一切,其實他們還是以感性為主。

  鬧得皇帝不出來都不行了。

  垂拱殿。

  殿內肅殺的氛圍,令不少大臣是戰戰兢兢。

  這場會議可以說是革新派與保守派的第一次短兵相接。

  趙頊拿著奏折往桌上一摔,向群臣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御史楊繪立刻站出來道:「回稟陛下,此乃謝景等人為求排除異己,故造謠污蔑范純仁、蘇軾等人。檢察院的起訴制置二府條例司的狀紙,前幾日已經遞去開封府,他們顯然是尋求用司法的手段來解決問題,光明正大,何談結黨營私、以公謀私。」

  呂惠卿馬上站出來,道:「楊御史,我且問你,謝景奏章上所言之事,可是事實?近日,范純仁、蘇軾常與劉述、齊恢、錢顗等人來往,密謀上訴之事。而谷濟、李展、林旦等人,也在朝中為他們搖旗吶喊,給予他們支持。」

  楊繪立刻反駁道:「他們並非是在密謀,只不過是商議起訴的細節,至於說谷濟、李展等人,他們支持上訴,支持法律,這何錯之有?」

  司馬光站出來道:「啟稟陛下,這其實要怪臣辦事不力,雖設立檢察院,但未有安排足夠的人手,就連范純仁暫時都被安排在法援署,以至於檢察院遇事時,只能需求其它官衙的支持。」

  說完之後,他稍稍瞧了眼對面的王安石,見對方正在閉目養神,不免鄙視了他一眼。

  裝什麼裝!

  趙頊稍稍點了下頭,「原來如此。」

  呂惠卿笑問道:「記得在公檢法創立之初,司馬學士一再強調忠於律法或者說司法,不知我可有說錯。」

  司馬光點點頭道:「你所言不錯。」

  呂惠卿又道:「既然忠於司法、律法,是不是應該以中立的態度,去執行公務,如此才能夠確保公正。」

  司馬光點點頭:「是的。」

  呂惠卿立刻向趙頊道:「陛下,若仔細看謝景奏章上的名單,就不難發現,如劉述、谷濟、李展等人全都是反對新法的,無一例外。

  臣不清楚他們中間是否有密謀勾結,故不管妄下斷言,但要說此番起訴,是基於中立、公正,實在是難以令臣信服。

  他們此番所為,不但意欲破壞新政,同時也在破壞司法改革。」

  楊繪立刻反駁道:「反對新法,也並不代表不公正,為何呂校勘不檢討一下你們新法是否存有不妥之處。」

  呂惠卿笑道:「且不說他們的起訴在我看來是非常可笑,也根本不合理,哪怕新法真存有問題,檢察院此番所為,也已經偏離其初衷。

  檢察院不是御史台,不是諫院,它代表著司法,代表著律法,其所言所為都應該基於司法,基於律法,而不應存有任何政治立場,更不應與朝臣密謀,商量如何起訴其他官員,這想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司法成為政治鬥爭的武器,這天下哪有公道可言。」

  啥?

  檢察院還不能帶有政治立場?

  保守派這邊的官員,不禁是面面相覷。

  從未有過這樣標準的部門。

  這之前有提到嗎?

  頓時個個都是不知所措。

  顯然,他們並沒有仔細去研究公檢法,如果檢察院在執行公務時,是帶有著強烈的政治立場,那就徹底完了。

  因為檢察院的職權是非常特殊的,跟御史台、諫院有著一個非常顯著的區別。

  御史台、諫院彈劾大臣,關鍵是在於皇帝的態度,十有八九也不會有事的。

  哪個宰相沒有被人彈劾幾百遍。

  可要被起訴幾百遍,可能早就屍骨無存。

  因為檢察院一旦正式起訴,那就跟皇帝沒有關係,完全基於律法,一旦成功,對方就徹底完了。

  這個權力是很可怕的,故此必須要嚴謹,不能帶有強烈的政治立場,否則的話,真是要人命啊!

  司馬光當然知道這一點,一時也是啞口無言。

  跟一群保守派商量這起訴細節,你說這起訴不帶有政治立場,恐怕你自己也不信吧。

  讓范純仁來這裡作證,他也會承認的。

  趙頊瞧了眼站在最前面的幾位參知政事,「諸位卿怎麼看?」

  王安石道:「臣雖不認為新法條例有何不妥,但臣也尊重檢察院的職權,臣已經僱傭汴京律師事務所為臣進行辯護。」

  文彥博是深深鄙視了一眼王安石。

  但心裡也不得不為王安石的這一招點讚。

  王安石是不會輕易破壞司馬光的司法改革,不但如此,他還得處處表現出自己是在維護司法改革。

  因為當初那場官司說得非常明確,制置二府條例司將受到司法的監督,而皇帝也非常滿意朝中這個局勢。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破壞司法改革,首先一點,保守派肯定會群起反攻,也不會寄望於司法。

  關鍵,趙頊又會這麼想?

  這反而會給予王安石更多的束縛。

  他一定要表態,自己願意接受檢察院的起訴,願意打這官司。

  如果他不表態,亦或者說,他不接這官司,那麼官員們就會認為制置二府條例司根本就不受司法監督。

  其實蘇軾、范純仁起訴制置二府條例司,也是想要試探一下王安石,看看司法能否限制他。

  這對於王安石而言,反而非常不利。

  同時他也沒有理由去攻擊范純仁、蘇軾,你自己都耍賴,憑什麼不准人家耍賴。

  在規矩不能壞的情況下,唯一可以避免這場官司的手段,就是直接釜底抽薪,換個人掌管檢察院。

  不是我不願意接受起訴,而是檢察院不起訴我。

  趙頊又看向司馬光。

  司馬光糾結半晌,道:「臣也認為此番起訴,其中確實存有違規之處,即便上得公堂,也難以令人信服,為求司法公正,臣建議駁回檢察院的此番上訴。」

  楊繪等人皆是驚訝地看著司馬光。

  樞密使陳升之突然站出來,「陛下,這事實已經證明,范純仁、蘇軾根本無法勝任檢控官一職,在他們眼中,這檢察院只是用來攻擊政敵的武器,毫無公正可言,臣建議立刻罷黜他們的官職,接受朝廷的調查。

  臣舉薦判大理寺事許遵,擔任檢察院檢控官一職。許遵不但斷案經驗豐富,而且公正嚴明,在大理寺期間,也一直都是心無旁騖,輔助司馬學士進行司法改革,其能力,其個人品德,都足以勝任此職。」

  趙頊點點頭,「卿言之有理,朕一直以來對檢察院都抱有極大的期待,而范純仁、蘇軾在此事中所為,令朕也非常失望,無論他們是否有結黨營私,他們都不再適合檢察院任職。朕任命許遵為新任檢控官,同時負責調查范純仁、蘇軾一案。」

  呂惠卿立刻道:「啟稟陛下,太府寺擅賣貢物,毒害百姓,已引發民怨。」

  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保守派官員已經是如喪考妣,司馬光直接放棄,也令他們喪失還擊的能力。

  關鍵這貢桃之事,他們個個都知道實情,不太敢議論,只能看對方表演。

  趙頊點點頭道:「此事朕也有所聽聞。曹警司可在?」

  「臣在。」

  曹評立刻站出來。

  趙頊問道:「警署可有對此事進行調查。」

  曹評回答道:「回稟陛下,據臣所查,那腐爛的貢桃,的確是出自太府寺,他們共販賣兩千斤來自乾封縣的貢桃給一位洛陽的商人。

  原本這洛陽商人是打算運去洛陽販賣,結果那商人見貢桃裡面腐爛,擔心在運送途中會全部腐爛掉,於是選擇就地販賣。至於太府寺內部是否存有貪污腐敗,目前尚在調查之中。」

  事到如今,他是果斷一腳將谷濟給踢了出來,恨不得再補上一腳。

  「豈有此理!」

  趙頊狠狠一拍桌子,當即吩咐道:「總警署在查明之後,立刻將證據交由檢察院,一併審查。」

  「臣遵命。」

  曹評抱拳一禮。

  ……

  會議結束之後,王安石走向對面的司馬光,「我的新政,只求富國強兵,可不針對任何人。」

  說完就走了。

  言下之意,也希望你的司法改革,是為求公平公正,而不是專門來針對我的。

  格局真是高下立判。

  而拚命為范純仁、蘇軾辯護的楊繪,也衝著司馬光抱怨道:「司馬學士,你方才為何……」

  「你認為我該怎麼說?」

  司馬光惱怒道:「范純仁、蘇軾此番起訴,本就帶有政治立場,而並非是基於律法,亦或者說是中立的。」

  楊繪激動道:「可是朝中之臣,誰又沒有政治立場?那許仲途就沒有嗎?」

  司馬光反問道:「你見許仲途何時上奏支持或者反對新法?即便他議論新政,也是基於律法,這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不是說不能有政治立場,但即便有,也得藏在心中,凡事還是得以司法為先。可是他們兩個,是肆無忌憚,恨不得告訴天下人,他們要利用檢察院反對新法,如今被對方抓住把柄,你讓我如何為他們辯護。

  我也不是沒有告戒過他們,讓他們深思熟慮,可是他們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楊繪道:「范純仁、蘇軾是怎樣的人,司馬學士應該清楚,他們是不會結黨營私的,就算有不當之處,也罪不至死啊!」

  司馬光神色稍稍緩和幾分,「如果他們沒有結黨營私,我相信許仲途會給予公正的判罰。」

  那可是個奇葩,天知道他能想出什麼罪名來!

  楊繪當即拂袖而去。

  文彥博是理解司馬光的,在這事上面,對方確實是更占理,根據這個制度設計,檢察院是不能帶有政治立場的,必須要捍衛律法。

  而范純仁和蘇軾在此案中,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政治立場,天天與一干保守派商量。

  但也不得不說,他文彥博之前也未考慮到這一點。

  如呂惠卿所言,他也將檢察院與御史台、諫院混為一談,但是御史台、諫院是可以聞風上奏,主要查的也是失職,與律法關係不大。

  「想不到會輸得這麼慘。」

  文彥博嘆了口氣,「不僅丟了檢察院,連太府寺也被對方收入囊中。」

  在整個貢奉制度中,太府寺的府庫是重中之重,王安石要針對這一點改革,必然是要拿下太府寺,沒有這個府庫,他是玩不轉的。

  司馬光瞄了瞄,見大臣們都走了,笑道:「那也未必。」

  文彥博忙道:「此話怎講?」

  司馬光道:「其實蘇軾、范純仁所擔憂的,是地方上會出現貪污腐敗。」

  文彥博還是不解,「那又如何?」

  司馬光道:「就不如讓他們去地方上證明這一點。」

  ……

  而那邊呂惠卿離開皇城後,立刻就跑去找張斐,結果撲了個空,一問才知張斐在城西的一個校場踢球。

  這令呂惠卿鬱悶極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小子還有心情踢球?

  但也沒有辦法,呂惠卿又急忙忙趕去城西校場。

  張斐果然在這裡。

  只見他嘴含著口哨,與一群人在操場上奔跑,時不時高舉黃牌,時不時高舉紅牌,時不時還跟那些人對罵。

  彼此親切地問候雙方家人。

  跟市井潑皮沒有兩樣。

  他們這是在幹麼?

  呂惠卿猛然又覺得這小子不是那麼靠譜啊!

  等了一會兒,張斐終於發現呂惠卿,便讓那些球員自行『了斷』,自己來到場外。

  「呂校勘怎麼來了?」

  「你們這是在幹麼?」

  「鍛煉身體。」

  「鍛煉身體要辱人父母嗎?」

  「呃…那只是口頭禪。」

  張斐訕訕笑道。

  踢球就應該說垃圾話,不然的話,有什麼意思。

  呂惠卿無奈地搖搖頭,又道:「方才官家已經任命你岳父為檢察院信任檢控官,同時負責調查范純仁、蘇軾結黨營私一案。」

  張斐立刻問道:「呂校勘是希望將此案坐實。」

  呂惠卿沒有想到張斐這麼直接,倒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懂這結黨營私在律法上面該如何判斷,故此想向你咨詢一下。」

  張斐思索一會兒,如實道:「結黨營私在律法上面的關鍵不在於結黨,而是在於營私,就看他們中間有沒有利益產生。」

  呂惠卿多精明,馬上就道:「太府寺!只要將太府寺一案與他們結黨一併審查,就能夠坐實他們結黨營私的罪狀。」

  這就是百姓的邏輯。

  張斐不禁斜目看著呂惠卿。

  呂惠卿也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訕訕道:「你怎麼看?」

  張斐道:「咱們是以中立、公正將范純仁、蘇軾給拉下來的,就必須要以公正、中立來審理此案,否則的話,恐會得不償失,對方也都不是好惹的。」

  呂惠卿點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

  其實他在堂上那番說辭,也是張斐教的。

  張斐道:「故此還得看具體審查,如果他們被抓住把柄,那他們就只能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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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0 09:30:11
第0321章 不是你以為

  別看呂惠卿是口口聲聲的公平、公正、中立,但其實在他內心中,是一點也不尊重律法的,他骨子裡甚至比那谷濟還要傳統。

  律法只不過是他政治鬥爭中的武器罷了。

  在他的信念中,更崇尚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們是佔據絕對優勢,官家也是明顯偏向他們的,而這人都是貪婪的,他就希望借此,一舉重創保守派。

  這回他可是將不少保守的骨幹都給羅織了進來。

  但是他也知道許遵的為人,雖然與王安石關係不錯,但這話要是說給許遵聽,估計他也就進去了。

  相對而言,張斐顯然是要更通情達理,也知其中利害,關鍵張斐又是許遵的女婿。

  故此他就想通過張斐,去達到這個目的。

  可有道是,打蛇打七寸。

  你這一棒子也只是打到對方的尾巴,壯壯聲勢還是可以的,但要說想直接切斷,那未免有些異想天開,到底司馬光、文彥博等保守派的領袖,可都還好好的,這要是玩得不好,反過來咬你一口,你也夠嗆啊。

  尤其是利用檢察院羅織罪名,這個確實是有點風險。

  與張斐商量過後,呂惠卿也覺得秉公處理,是最佳的方式,以免得不償失。

  萬一有個意外之喜呢。

  誰也說不準。

  ……

  「三郎,先擦一下臉吧,我已經吩咐小桃去燒水了。」

  這張斐剛剛回到家,那賢惠的高文茵就馬上給他遞上一塊熱帕子。

  「謝謝夫人。」

  張斐接過帕子,直接敷在臉上,「呼……真是舒服。」

  高文茵問道:「三郎今兒又去蹴鞠了。」

  張斐點點頭:「那群蠢貨可沒將我給氣死,你看,這嗓子都罵啞了。」

  「活該!」

  只見許芷倩走了進來,哼道:「真是不務正業。」

  如今發生了這麼多事,這廝竟然還有心情去踢球,可沒將許芷倩給急死。

  張斐拿下帕子來,一旁的高文茵順手就拿了過去。

  嗯?

  張斐下意識回頭瞧了眼高文茵,心道:你這也照顧的太無微不至了。旋即又向許芷倩道:「什麼不務正業,我不是與你說過嘛,這足球可事關慈善機構的未來,不容大意。」

  許芷倩擔憂道:「可這聽著就很離譜!」

  張斐一翻白眼,道:「美女,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可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麼評價我的文章的嗎?可結果又如何?我的文章比王學士、司馬學士的可還要受歡迎,人人都愛讀,既然如此,我的足球為何不能人人都愛。」

  高文茵點點頭道:「這倒是真的,三郎的文章,就連小桃、大牛也愛聽。」

  「愛…愛聽?」

  張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年頭沒有收音機吧?

  高文茵解釋道:「許多字他們都不識的,只能我念給他們聽。」

  張斐很是無語,你這夫人當得未免也太卑微了一點吧。

  文章這事,許芷倩也認了,太火爆了,都變成歌謠了,道:「可即便你能成功那又如何,別說你那什麼足球,哪怕東京十八社盡歸你,你也是賺不到什麼錢,跟白礬樓、馬家、陳家是不能比的。」

  如今蹴鞠比賽又不是沒有的,能賺多少錢,大家都是知道的。

  京城的那些大富商,都是隨便拿點錢出來,打賞那些蹴鞠手,圖個開心,沒誰說想幹這買賣。

  張斐無奈地搖搖頭,有氣無力道:「就你這買賣手段,別給我提賺錢好吧,安心花你的錢,這才是你擅長的。」

  許芷倩臉上一紅,小聲嘀咕道:「我這不是怕沒錢花嘛。」

  「你……」

  正聊著,忽見許遵走了進來。

  「爹爹回來了!」

  「岳父大人。」

  張斐和許芷倩立刻站起身來。

  「嗯。」

  許遵點點頭。

  許芷倩看出許遵有事要找張斐商談,於是識趣地與高文茵離開了。

  許遵瞧了眼張斐,呵呵道:「可能連王介甫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被你一個小子給識破了,前不久官家已經任命我為檢控官,掌檢察院。」

  在今日之前,他都對張斐的預測感到懷疑。

  因為這期間王安石也從未找過他。

  他判斷王安石可能是要直接攻擊檢察院,削弱檢察院的權力,而不僅僅是換個人上去。

  結果……

  張斐趕緊拱手道:「恭喜……」

  「先別忙著恭喜。」

  許遵一抬手,嘆道:「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當這檢控官。」

  張斐笑道:「其實以岳父大人的經驗,勝任這檢控官,那是綽綽有餘,無須擔憂。」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許遵擺擺手道:「這一個政治立場,就將蘇軾、范純仁給拉下馬來,可見是這官不好當啊!」

  這話說回來,誰還沒個政治立場。

  張斐笑道:「可岳父大人與他們不一樣,他們還是習慣於遵從主觀意願,但這只適用於珥筆,而不適用於檢控官。而岳父大人之前審案,從來都是基於客觀證據和律法條例。

  要說與之前審案的區別,就在於檢控官是要更加遵從客觀證據,而不是主觀的判斷,哪怕再惡劣的案子,哪怕你知道兇手是誰,但只要證據不足,就不能發起起訴。

  所以岳父大人在檢察院所要注意的就是索要。」

  「索要?」

  「就是向警署索要更多的證據。」

  張斐點點頭,道:「岳父大人擔任檢控官,這主要職責就是判斷證據是否構成起訴的條件。」

  許遵道:「可是目前沒有一個判斷標準,要是有的話,估計范純仁、蘇軾也就不會出事了。」

  張斐道:「故此岳父大人需要憑借自己的經驗,制定出一套判斷標準來,這也是檢察院的核心所在。」

  許遵捋了捋鬍鬚,喃喃自語道:「判斷證據是否構成起訴條件。」

  突然就覺得這檢控官挺有意思的。

  要說讓他去打官司,他真是沒啥興趣,但要說建設檢察院制度,那他還是很感興趣的。

  「那你說……」

  許遵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向張斐問道:「官家已經將范純仁、蘇軾結黨營私一案交予我審查,如這種案子又該如何判斷?」

  這結黨營私,往往就是結黨營私,是很玄學的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畢竟當下的黨派,又不發黨證的。

  張斐笑道:「岳父大人只需問他們幾個問題便可。」

  「這麼簡單嗎?」許遵驚訝道。

  張斐點點頭。

  ……

  富弼今日沒有去參加那場會議,因為他已經是非常厭倦這種事,但他還是心繫老友之子,他也囑咐過文彥博,必須要保范純仁性命無憂。

  故此,在會議結束之後,文彥博立刻跑來找富弼。

  富弼稍稍點頭:「如此說來,王介甫似乎也不想破壞這規矩。」

  文彥博道:「但是王介甫的野心,也是毋庸置疑的,許仲途掌控檢察院,肯定不會對新法提起訴訟的。

  但好在司馬君實早已看破,故此提前佈局,順水推舟,借此事將范純仁、蘇軾調去關鍵的州縣,在那裡建立起公檢法,以此來制衡王介甫。」

  富弼嘆道:「但若京城都守不住,這地方上也就無從談起,王介甫隨時可以將人調走。」

  文彥博道:「故此富公還得留在朝中,給予司馬君實支持。」

  歷史上,在王安石掌權之後,他們便陸續離開京城,因為他們是堅決反對那青苗法,但是趙頊是堅定的支持王安石,既然如此,他們待在朝中,就變得毫無意義,還不如離開,去地方上幹點業績。

  但如今不同,如今他們得留在朝中,繼續完成司法改革,哪怕是不贊成,也得留在朝中。

  富弼對此沒有做聲,畢竟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銳氣也不復當年,又問道:「范純仁、蘇軾會不會有危險?」

  文彥博道:「許仲途雖然在處理一些事上面,比較離經叛道,但大抵都沒有超出律法的底線,為官還算是非常公正嚴明,既然范純仁、蘇軾並無結黨營私之心,相信許仲途也不會去誣蔑他們。」

  富弼道:「但還是要小心,結黨營私這種罪名,就沒有一個判罰標準,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

  第二日,許遵就趕往檢察院上任,朝中已經有大批官員上奏為范純仁和蘇軾鳴不平,這越往後拖,情況可能變得越複雜。

  必須速戰速決。

  而范純仁、蘇軾這兩個硬脖子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

  一夜之間,直接就從主人變成嫌犯。

  這肺都快氣炸了。

  說好了咱們堂上分高下,你這又玩起政治手段來。

  太不講武德了。

  故此當他們見到許遵時,這憤怒之情,是躍然紙上。

  許遵笑吟吟地問道:「你們可知,你們現在為何會站在這裡。」

  范純仁直截了當道:「我們是受奸人所害。」

  蘇軾揶揄道:「看來令婿所為,是他人無法效彷的。」

  我們就是學著張斐,結果堂都沒有上去。

  純純的雙標啊!

  許遵差點沒有笑出來,不理會蘇軾,繼續向范純仁道:「范純仁,你說你們是受奸人所害,但是這證據表明,近段時期,劉述、齊恢等人與你們來往密切,且是密謀商議起訴一事,不知是否屬實?」

  范純仁道:「我們是在商議如何起訴,如何打贏這場官司,這並非是在密謀,我們沒有掩藏什麼,許多人都知道這事。」

  許遵點點頭,道:「那他們為何要幫助你們,是出於同僚之情,還是友情?」

  范純仁如實道:「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是因為他們也都反對新政。」

  許遵問道:「那你們事先知道他們幫助你們的目的嗎?」

  二人同時點點頭。

  許遵又好奇道:「你們如何得知的?」

  范純仁道:「因為我們之前就討論過新政。」

  許遵道:「那你們是否與他們一樣,也都反對新政。」

  蘇軾搶先道:「我們只是反對其中一些條例。」

  范純仁點點頭。

  許遵又問道:「那你們在調查的過程中,是否咨詢過制置二府條例司的官員們?」

  二人默契地相覷一眼,同時搖搖頭,臉色漸漸有些尷尬。

  許遵又問道:「你們是不是只與反對新法的官員商量過。」

  二人想了想,同時點點頭。

  許遵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你明白什麼?

  蘇軾驚訝道:「這就問完了?」

  范純仁也是一臉疑惑地看著許遵。

  許遵反問道:「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不是。」

  蘇軾搖搖頭,好奇道:「那許檢控認為我們這番起訴到底是否違規?」

  許遵笑道:「你們自己說呢?哪有檢控官就只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商量,然後就決定是否發起起訴,而不去調查當事人,也不去咨詢當事人,也許制置二府條例司另有安排,又也許他們後續條例要補充。

  你們是先考慮到自己反對新法,再考慮到用司法手段來達到目的,你們的目的是要糾正你們所認為的錯誤,而不是在維護宋刑統上面的律例,你們連對錯和違法都分不清楚,本官還有什麼可問的。」

  這一番話下來,范純仁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

  許遵真是句句扎心,他也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在此案上面,他考慮的是政治目的,或許還有國家百姓,但唯獨忽略了自己是個檢控官,就還沉浸在自己的諫官生涯中。

  可這檢控官其實就跟仵作一樣,是一個專業性極強的官職,凡事都得按照規矩來辦,不是說你想幹麼就幹麼的。

  司法部門要是這麼做,那就全完了。

  可他們一門心思就是想著怎麼打官司,怎麼去迫使王安石讓步,將王安石視作敵人,既然是敵人,那還去咨詢什麼,別他媽逼逼,就是幹。

  蘇軾昂首道:「許檢控此言差矣!」

  許遵疑惑得看著他。

  蘇軾道:「范純仁他現在可不是檢控官,他只是一個法援珥筆,他是沒有過錯的。」

  許遵愣了愣,點點頭道:「言之有理,這一點我會據實上報的。」

  范純仁道:「可是我參與此事的過程中,是將自己視作檢控官。」

  許遵笑道:「律法是律法,而不是你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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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0 09:30:33
第0322章 公與私

  檢察院調查的是輕鬆愜意,但是朝中卻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這個局勢實在是太常見,在許多人看來,許遵就是王安石的人,他肯定會擴大的規模,被彈劾的人,只怕十有八九都逃不掉,這就是黨爭的信號。

  而其中最為焦慮的當然是蘇轍,但是他行事非常小心謹慎,雖然這些時候有許多大臣為蘇軾鳴不平,但他清楚,越是這時候,就不能與他們摻和在一起。

  他是第一時間趕去找司馬光。

  「司馬學士,我哥他是無辜的。」

  蘇轍焦急道:「我哥他並不奢求用這場官司來阻止新法,他只是覺得均輸法的一些條例,並不是非常完善,故此他希望借這場官司,讓制置二府條例司能夠再慎重考慮一番,同時他也想看看司法是否能夠限制制置二府條例司。他絕無結黨營私之心。

  而對方這麼做,顯然是要破壞司法對其的監督,如果讓對方得逞,司馬學士的司法改革也就無從談起。」

  簡簡單單一番話,直接將利益引向司馬光。

  我哥沒有結黨營私。

  同時受傷的是你司馬光。

  司馬光道:「也許王介甫是別有用心,但他也並沒有打算破壞司法,他只是利用規則,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因為你哥在其中確實犯了一些錯誤,他是以自己的政治理念為先,而不是以律法為先,若讓你哥得逞,司法反而會因此缺乏公正、公平,成為政治鬥爭的武器。」

  蘇轍道:「可對方告得是結黨營私,而並非是指責我哥瀆職之罪。」

  司馬光笑道:「我相信許仲途會秉公執法的,只要你哥沒有結黨營私,他絕對不會誣告你哥的。」

  對方極力舉薦許遵,你叫蘇轍如何相信許遵會放他們一馬。

  正當這時,那老僕走了進來,「君實相公,這宮裡來人了,讓君實相公你立刻入宮議事」

  司馬光一聽這稱呼,不免神色一變,向蘇轍道:「還有,你哥這張嘴,得讓他吃點教訓。」

  蘇轍呆愣地看著司馬光。

  他哪知道,這『君實相公』的稱呼,就是蘇子瞻給教的。

  司馬光不做解釋,只道:「官家讓我入宮議事,估計是檢察院那邊有消息了。」

  蘇轍道:「這麼快嗎?」

  「這又不是大案,還要查多久。」

  司馬光站起身來,「你先回去,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蘇轍聽罷,放心不少,這種案子,拖得越久,就證明後果越嚴重,眼眸一轉,道:「我剛好想跟司馬學士借閱宋刑統,不知司馬學士可容我在此觀書片刻。」

  你現在還有心情觀書?司馬光也不點破,笑著點點頭:「隨便你。」

  司馬光心裡是很淡定的,倒不是說他相信王安石,如果有機會,王安石肯定會削弱檢察院,這畢竟是一個隱患。

  而是他知道趙頊不會削弱檢察院,因為目前的局勢,是非常符合趙頊的利益。

  有些時候,信任的基礎,是在於制衡。

  結黨營私,說白了,也是一個口袋法,而且是專門為皇帝的準備的,主要就是看皇帝信不信。

  ……

  來到垂拱殿時,只見宰相全部到齊,包括富弼和曾公亮兩個常年在養病的人,可見趙頊也知道此案的敏感,除此之外,還有負責調查此案的許遵和曹評。

  「卿就查出結果了?」

  趙頊略顯驚訝地看著許遵。

  許遵道:「回稟陛下,此案並不複雜,而且蘇軾、范純仁很快就據實交代,沒有什麼可查的。這是范純仁和蘇軾的供詞,請陛下過目。」

  「快快呈上。」

  侍從立刻將供詞給呈上。

  趙頊是一眼看完,眼中透著困惑,隨手將供詞遞給旁邊的侍從。

  侍從又將供詞拿給富弼等宰相過目。

  幾乎人人都與趙頊一樣,一眼看完,然後是一臉疑惑。

  這麼簡單啊!

  這真是雷聲大,雨點小啊!

  趙頊又許遵笑問道:「這供詞任地簡單,令朕都看不太明白。」

  許遵道:「回稟陛下,根據檢察院的職責,如果他們認為新法違反祖宗之法,理應先積極調查,但是正如他們供詞所言,他們從未針對王學士,或者制置二府條例司的任何官員,進行調查。

  並且只與反對新法的官員,商議如何起訴,這足以證明,蘇軾確實犯有瀆職之罪。至於范純仁,由於他目前並沒有在檢察院上任,只是一介布衣,故而檢察院無法追究其瀆職之罪。」

  這一番話下來,在場的宰相,均是稍稍點頭。

  無話可說。

  這確實沒得辯。

  檢察院,顧名思義,重在檢察,但是蘇軾和范純仁卻一門心思想著打官司。

  唯獨王安石感到不滿,「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們結黨營私嗎?」

  一群有著共同訴求的官員,圍聚在一起,商議如何針對新政,純純的結黨營私啊!

  「這不好說。」

  許遵搖搖頭,又道:「因為根據劉述、齊恢等官員的供詞,他們在一起主要是商量,怎麼打這場官司,是以技巧和律法為主,這與蘇軾、范純仁所言也相差無幾。

  但是他們也都承認,他們都對新法不滿,也因此而團聚在一起,根據范純仁和蘇軾的供詞來看,他們應該是想借起訴,來迫使制置二府條例司修改新法亦或者撤回法令。」

  富弼立刻道:「那麼現在的關鍵,就在於他們是為公,還是謀私?」

  許遵點點頭道:「富公說得不錯,他們為何犯有瀆職,就是他們另有圖謀,而不是基於律法,這一點他也都承認,關鍵就在於他們的圖謀是公還是私。」

  王安石立刻道:「陛下,但凡結黨圖謀,皆屬私利。」

  富弼笑道:「那也未必,如果在場的參知政事私下都認為新政對國家有利,要一塊支持新政,那是屬私,還是屬公?」

  王安石呵呵道:「我以為要判斷屬私,還是屬公,在於他們能否從中得利,如果檢察院能夠打贏這場官司,那麼蘇軾必將前途無量,名望大漲。」

  富弼道:「如果他們能夠打贏這場官司,至少證明他們是有道理的,國家將會因此收益,那他陞官也是理所當然,」

  司馬光突然靈光一閃,「不如這樣,打這場官司,看看他們都是謀私,還是謀公。」

  文彥博點點頭道:「司馬學士言之有理啊!」

  王安石瞅了眼司馬光,那眼神就好似說,你他媽在想屁吃啊!

  許遵道:「司馬學士,這是律法啊,不是兒戲。」

  司馬光忙道:「我就隨便說說,許檢控莫要當真。」

  王安石道:「暫且不論他們的仕途。諸位不要忘記太府寺一案,我的均輸法就是要解決太府寺目前存有的貪污腐敗行為,而判太府寺事谷濟也支持蘇軾、范純仁起訴新法的。」

  曹評立刻站出來道:「據臣所查,太府寺的官吏經常將已經腐爛的貢物偷偷販賣出去,將所得之利,據為己有,但此批貢桃是記在公賬上的,目前尚在調查中。」

  王安石道:「陛下,關於此事,已經是人盡皆知,勞民傷財,且又危害百姓,故此臣才提出均輸法,來修改此弊政。」

  曹評看了眼王安石,原來他是虛晃一槍。

  太府寺必然是要受到責罰的,畢竟此事已經激起民怨,總要有人來買單,與其落井下石,就不如拿來給新法做宣傳。

  趙頊點點頭道:「此弊政,必須改正,否則的話,朕也無法向天下百姓交代。」

  「陛下聖明。」

  王安石立刻拱手道,餘光瞄了瞄司馬光。

  司馬光、文彥博等人,縱有不願,也只能拱手言道:「陛下聖明。」

  許遵道:「陛下,雖然太府寺確實支持檢察院起訴,但目前尚無任何證據,證明蘇軾、范純仁與太府寺有任何聯繫,不但如此,范純仁、蘇軾他們也打算在起訴完制置二府條例司後,就立刻起訴太府寺。」

  趙頊點點頭,又向許遵問道:「依卿之見,到底該不該判他們結黨營私之罪?」

  許遵道:「回稟陛下,就整個案情來看,是很難判斷他們是否存有結黨營私,但他們選擇的是上堂爭訟,雖然此番起訴,是屬於違例的,不能作數,但到底上堂爭訟,是屬於一種光明正大的方式,也是最為公平的方式,故此臣不建議判他們結黨營私。

  而且,如果判他們結黨營私,到時官員們都不敢私下議論時政,也沒有官員敢給制置二府條例司提出意見,這反而會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

  趙頊稍稍點頭,又向眾人詢問道:「諸位有何看法?」

  王安石第一個站出來道:「許檢控之言,令人心服口服,臣沒有任何意見。」

  他也知道這個罪名是判不下來的,他方才提出質疑,只是給許遵表現的機會,他再出來表示自己支持許遵,也可以展現自己的大公無私,他們這麼針對我,我還是願意遵從司法。

  富弼眼中一亮,道:「臣也以為許檢控所言甚是有理,而且,也給結黨營私這個罪名,提供一個非常好的判例。目前來說,結黨營私是沒有具體疏議、律文。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怎樣才算是結黨營私。如歐陽修當年所言,君子以道為朋,小人以利為朋,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很難避免的。」

  趙頊神色微微一變。

  王安石馬上道:「富公此言差矣,利並不能區分君子與小人,只要道德才能區分,貪財之人,並不一定是小人,而視錢財如糞土之輩,亦不能算是君子。」

  文彥博道:「富公之言,在於道與利,誰為先。」

  富弼鬱悶瞧了眼文彥博,說好的默契呢。

  他並非是在暗諷王安石,他是想將這結黨營私用律文給定下來,如此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那種沒有下限的黨爭。

  王安石反駁道:「古語有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廉恥。百姓都食不果腹,你若還以道德去要求他們,此非君子所為。利乃道之基礎,你說誰為先?」

  文彥博爭辯道:「百姓食不果腹,皆因君或臣失德所致,你說誰為先?」

  王安石又反駁道:「君臣以百姓之利為先,此為德也。利在德之下,但無利便無德,孰更重也?」

  趙頊開口道:「二位先莫爭,今日會議主要議論范純仁、蘇軾一案,此題日後再論。」

  餘光卻瞄了瞄富弼。

  富弼是徹底抑鬱了,文彥博這回真是幫了倒忙啊!

  趙頊當然不想將這個結黨營私給定死,同時他對於這些慶歷君子也是非常防備的,因為這些人都有一個很重要的政治理念,就是要限制皇權。

  其實士大夫與君主共治天下,就是范仲淹他們這些人,將這個理念給制度化的。

  范純仁為什麼反對均輸法,其中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他看王安石要集權,再往根上說,就是皇帝要集權。

  而他們卻認為共治天下,乃國本,不可動搖。

  只不過大家不敢說破這一點。

  司馬光突然站出來,道:「陛下,臣有罪。」

  趙頊一愣,「卿此話怎講?」

  司馬光道:「是臣太過心急,見蘇子瞻頗有天賦,便急於任命他為副檢控這麼重要職位,但卻忽略了他經驗尚淺,又未能悉心教導,以至於他犯下大錯。唉……不瞞陛下,其實臣目前還尚在完善公檢法的規矩,但是這公檢法若不成立,許多漏洞,就難以察覺,不管怎樣,臣都是罪無可赦。」

  王安石立刻道:「陛下,改革變法,難免會有疏漏,關鍵在於能夠及時改正,臣也相信司馬學士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還請陛下法外開恩。」

  司馬光瞄了眼王安石,我他媽謝謝你哦。

  這需要王安石求情嗎?

  當然不需要。

  王安石這番話,其實是為自己說的。

  「這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趙頊感慨一聲,又道:「對於蘇軾、范純仁亦是如此,他雖有瀆職之罪,但正如司馬學士所言,到底這公檢法還未完善,有所疏漏,也是情有可原,朕倒也不想嚴懲他們。」

  司馬光聽罷,立刻看向許遵,「許檢控,蘇、范二人可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許遵點點頭道:「蘇軾對於自己瀆職之罪,並無怨言。」

  司馬光又向趙頊道:「陛下,正如王學士所言,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蘇軾、范純仁的道德品格,以及能力才華,朝中官員無不讚許,如今他們已經犯過一次錯誤,相信絕不會再犯,正好臣打算在幾個州縣作為公檢法的試點,何不將他們派去地方,幫助朝廷建設公檢法,讓他們戴罪立功。」

  趙頊問道:「卿有何打算?」

  司馬光道:「臣建議將蘇軾派往揚州擔任檢控官,將范純仁派往登州擔任檢控官。」

  揚州?

  王安石不禁眉頭一皺,這老小子可真是壞得很,急忙道:「雖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根據許檢控所言,並沒有完全洗去他們結黨營私的嫌疑啊!」

  司馬光反問道:「那依王學士之見,該如何處置他們?」

  王安石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做聲。

  要說貶為庶民,那就過分了一點,畢竟之前司馬光已經將部分責任給扛了過去,關鍵趙頊也會不答應。

  要罰,肯定也就是貶去地方當官,讓蘇軾和范純仁去揚州、登州當檢控肯定是一種處罰啊!

  趙頊暗自一笑,道:「既然朕將司法改革委託於卿,那就依卿所言吧。」

  這話也是說給王安石聽的,你到時安排人,他們也不好反對。

  王安石當然聽出這話外之音,自然也不便多說什麼。

  司馬光立刻道:「臣絕不會再辜負陛下的信任。」

  趙頊點點頭,又道:「至於太府寺一案,其中涉案人員,全部依法處置,另外,谷濟身為判太府寺事,也是責無旁貸,就讓他去益州當個提舉學事司。」

  這個提舉學事司,就是專管地方教育的,是個閒差,谷濟是肯定要走的,他不走的話,王安石怎麼安排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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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0 09:30:57
第0323章 極限搖擺

  從此案的結果來看,王安石無疑是大獲全勝。

  經此一案,他的新政迎來了一個非常強勢的開局。

  同時他又獲得檢察院和太府寺。

  但是司馬光是自帶一個功能,那就是給王安石添堵。

  將蘇軾安排去揚州,這一步棋,確實令王安石難以暢快的去享受勝利。

  因為揚州是江淮六路的重鎮,而均輸法主要又是針對江淮六路,讓蘇軾去那裡,這不是擺明給他報復的機會嗎?

  王安石倒是不怕他蘇軾,只是這山高皇帝遠,王安石總不能親自跑去那裡,又將蘇軾給趕去瓊州吧。

  故此,王安石離開垂拱殿,就去找到呂惠卿商議。

  呂惠卿一聽,立刻就明白司馬光的用意,「恩師,司馬學士此舉的用意,顯然是想在地方上與我們較勁,目前我們本就人手不足,而均輸法又涉及到全國,執行之時,難免會出現疏漏,只怕會讓他們有機可乘,我們必須有所防範。」

  王安石點點頭道:「這我也想到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讓薛向看緊一點,莫要輕易給他們機會。」

  之前爭奪變法時,他是處於進攻的一方,而如今他已經開始變法,那他就是處於防守一方。

  然而,之前他又未完成整頓吏治,如今對方又要轉進地方,這顯然是要揪著他們的軟肋來捶。

  呂惠卿憂慮道:「可是薛向也看不過來。」

  王安石不禁問道:「你有何看法?」

  呂惠卿道:「不如派張三去揚州,在律法方面,相信蘇子瞻不是張三的對手。」

  王安石擺擺手道:「這只是治標不治本,張三去揚州,那登州又怎麼辦?咱們要是這麼做的話,只會讓對方牽著鼻子走,顧此失彼。」

  呂惠卿忙解釋道:「恩師誤會了學生的意思,讓張三去揚州,不僅僅是為了對付蘇子瞻,更多是為了對付司馬學士。」

  王安石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呂惠卿解釋道:「這張三非常熟悉公檢法的,而且在律法方面,頗有建樹,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甚至認為,張三要比司馬學士更適合於司法改革,只不過他並非是官員,且缺乏資歷和功績,讓張三去揚州,一來,可以看著蘇子瞻,二來,也能夠彌補他的不足,為他日做好打算。」

  經此一事,他已經漸漸放下對張三的防備之心,因為在這事上面,張斐已經明顯站隊。

  王安石皺眉道:「你是說,讓張三去爭奪司法改革?」

  呂惠卿點點頭道:「由一個支持新政的人,來主導司法改革,這對於我們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不得不說,這個想法有些大膽啊。

  王安石也有些心動,關鍵張斐不但能夠在律法層面幫助他,而且還能幫他宣傳新法,此等人才自然不能放過,又是嘆道:「可是我三番四次邀請張三,他始終不願入朝為官,更別說讓他去揚州當官。」

  呂惠卿道:「由學生再去找談談。」

  王安石稍一沉吟,「你要記住一點,張三性格與他岳父非常像似,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這功名利祿,或許不能打動他,你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呂惠卿點點頭道:「我記住了。」

  ……

  雖說王安石此番能夠獲勝,張斐是功不可沒,但張斐可沒有直接參與進去,他只是從旁輔助,大臣們的目光也沒有放在他身上。

  而這期間張斐一直在忙於操練那些足球員。

  但這也引來不少人不滿。

  城西訓練場。

  「哎喲!三郎,你在幹什麼?」

  陳懋遷聽說張斐準備拿著慈善機構的錢投入到蹴鞠裡面,頓覺暈乎,與馬天豪、樊顒等人趕來這裡一看,然後發現,這足球就還不如蹴鞠,乃莽夫玩得遊戲,貴族公子能喜歡嗎?他們才是主要客戶,道:「這錢與其投入到這裡面,就還不如拿去給老四放貸。」

  張斐笑道:「咱們可是慈善機構,拿錢去放貸,你們聽著這合適嗎?不過說真的,我是打算向四哥貸點錢出來。」

  馬天豪眼中一亮,道:「這個可以談。」

  陳懋遷不爽了,你拿著我們的錢,去捧馬天豪的場,這可得雨露均沾,「有什麼好談的,借錢投入到這足球上面,可能會賠的血本無歸,就不如拿這錢去置物業,至少至少是不會賠的。」

  張斐點點頭道:「這個我也有想過,若有合適的,這我自然也不會放過的。」

  樊顒覺得他們好像跑偏了,趕忙道:「這些就先別說了,關鍵這蹴鞠就賺不了什麼錢,這都是人盡皆知之事。」

  這慈善機構如今是越做越大,看似好像可以玩下去的,於是他們也開始緊張起這門生意來。

  張斐也懶得跟他們解釋,道:「我舉辦一次慈善比賽,弄點聲勢出來,各位都沒有意見吧。」

  陳懋遷道:「這我們倒是沒有意見。」

  「那就行了。」

  張斐道:「到時若大家都不喜歡看,那就當我沒有說過。」

  樊顒嘆道:「我們這不是擔心你瞎耽誤工夫嘛,有這閒工夫,你還不如多寫幾篇文章。」

  張斐趕忙道:「免了!不瞞你說,我這裡都還有一篇沒有發。」

  樊顒驚訝道:「你為何不發?」

  張斐嘆道:「我寫的這麼爛,還有這麼多人愛看,那些寫得好的,他們能不嫉妒我嘛,我又不靠這賺錢,幹麼去多惹是非。」

  說到這裡,他若有所思道:「你們說,這足球會不會也這樣?」

  陳懋遷立刻道:「絕對不可能。你那文章,我也愛看,那你這足球,瞅著都沒味,一群人跑來跑去,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樊顒道:「你那文章,雖然文筆不行,但貴在有趣,這足球……」

  他是提都不想提。

  「好了好了!」

  張斐道:「我不跟你們說了,你們回去吧,別打擾我踢球。」

  「你不是裁判嗎?」

  「呃…別打擾我罵人。」

  「……」

  可是剛剛將他們送走,正準備下場熱身,呂惠卿又來了。

  這不禁讓張斐心生感慨,想踢個球,咋就這麼難呢,難道足球真與我華夏無緣?

  呂惠卿見到張斐,先是將今日會議的結果告知張斐,然後又道:「這回可真是多虧你幫忙。」

  張斐趕忙謙虛道:「其實我所做的真是微不足道,關鍵還是他們自己有私心,先違反了規矩,否則的話,此事還真是難辦。」

  呂惠卿笑道:「這人人都會犯錯,而關鍵在於你能否揪住對方的錯誤,此番勝利你真是功不可沒。」

  張斐訕訕一笑,「多謝呂校勘誇獎,張三真是受之有愧。」

  呂惠卿突然嘆了口氣:「只可惜……」

  張斐問道:「可惜甚麼?」

  呂惠卿道:「可惜對方似乎還是不肯罷手,他們又將蘇軾調取揚州擔任檢控官。」

  張斐似乎一時未明白過來,疑惑地看著呂惠卿。

  呂惠卿立刻道:「我們的均輸法主要是針對江淮六道,而其中揚州是尤為重要。」

  張斐故作恍然大悟:「呂校勘的意思是,他們打算在地方上去狙擊新法?」

  呂惠卿點點頭:「一定是如此,關鍵這地方上,我們的勢力是遠不如對方,如果他們又如這回一樣,知法犯法,徇私舞弊,結黨營私,恩師也是鞭長莫及啊!」

  張斐斜目警惕地瞧了眼呂惠卿。

  呂惠卿咳的一聲:「我不妨與你直說吧。我希望你能夠去揚州擔任司法參軍,以此來監督蘇子瞻等人。」

  這司法參軍其實就是法官,這是能夠很好限制檢察院的部門。

  張斐苦笑道:「關於此事,王學士曾與我談過……」

  不等他說完,呂惠卿就道:「但此一時彼一時,在對方眼裡,是許寺事將他們貶黜京城的,而司馬學士還堅持讓他們擔任檢控官,也就是說,司馬學士還是想要奪回檢察院的,如果讓他們得逞,他們一定會對你岳父進行報復的。」

  張斐聽罷,不禁面露猶豫之色。

  呂惠卿又道:「張三,我知道你不想捲入其中,但你若要娶許娘子,那你就無法避免,你如今不趁機往上爬,等到危機真正來臨之時,只怕你會追悔莫及啊!」

  由於他一直對張斐有防備之心,故此他一直都在觀察張斐,發現張斐有一個最大的軟肋,就是對許芷倩的縱容。

  在此案中,他其實也在暗中算計張斐,他先借此案,看張斐到底是站在哪邊的,順勢又將許仲途先拉進來,如果張斐是傾向他們這邊的,他就利用許仲途將張斐拉到自己這邊來。

  殊不知這一切張斐故意為之。

  張斐沉眉思索半晌,「但是我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完,尤其是慈善機構,人家這麼信任我,不能令他們失望。」

  呂惠卿見他語氣有些鬆動,忙道:「此事雖然要緊,但並不急於這一時,只要你答應,我們就可以提前準備。」

  張斐道:「但是司馬學士也肯定會舉薦人過去,而這司法改革還是以他為主。」

  呂惠卿立刻道:「放心,爭取這一個名額,我們還是有把握的。」

  張斐道:「但也有可能失手,而且這會使得他們將我視作敵人,我又缺乏經驗,又無根基,獨自前往揚州,只怕凶多吉少啊!」

  呂惠卿皺了皺眉,「你有什麼想法?」

  張斐稍一沉吟,「讓司馬學士舉薦我過去。」

  說話時,他的心跳在漸漸加快,他相信他可以瞞過王安石,但是能不能瞞過呂惠卿,他還真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這一步,他是必須要走的。

  呂惠卿驚詫道:「讓司馬學士舉薦你?」

  張斐這一招,令他倍感震驚。

  但如果司馬光在的話,估計會跟告訴呂惠卿,是的,他與我說過同樣的話。

  張斐點點頭道:「不瞞呂校勘,其實司馬學士之前也來招攬過我,不過也被我給婉拒了,但如果是由司馬學士舉薦我去的話,肯定是少許多阻礙。只不過這可能需要呂校勘的幫助。」

  呂惠卿稍稍皺眉道:「你要我怎麼幫你?」

  張斐道:「很簡單,就是讓人知道,王學士正在極力招攬我進制置二府條例司。」

  呂惠卿道:「你是希望借我們,引得對方來招攬你?」

  張斐點點頭。

  呂惠卿又問道:「但是你又如何確保,他們會讓你去揚州?」

  張斐笑道:「我在官場沒有任何根基,這要是要沒個熟人的話,我也難以立足,故此我會要求去揚州的。」

  呂惠卿沉吟少許,點頭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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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匿名  發表於 2025-9-20 09:31:28
第0324章 賠本賺吆喝?

  之前王安石、司馬光曾都招攬過張斐,但張斐始終不表態,以各種理由婉拒,原因就在於,他寄望於同時得到保守派和革新派的支持。

  到底他底子還是太薄了,但野心又不小,他必須要得到改革和保守的支持,才能夠有所作為。

  話說回來,這兩派也真是不好選。

  目前來說,王安石這派顯然得勢,但卻缺乏吏治整頓,如果跟著王安石混,這後續麻煩事將會非常多,一不留神,他也會被捲入其中。

  司馬光這派雖然暫時不佔優勢,但保守派內部是人才濟濟,兵強馬壯,底蘊要更深厚。

  最好的辦法,就是兩家通吃。

  趙頊躲在後面,為他兜底就行。

  ……

  檢察院門前。

  「二哥,你還好吧?」

  見到蘇軾出得門來,蘇轍是立刻迎來上去,打量著哥哥,是長鬆一口氣。

  「我沒事,真是抱歉,讓三弟擔心了。」

  話是跟蘇轍說的,但蘇軾的目光卻飄向一旁的司馬光,彷彿也是對司馬光說的。

  范純仁向司馬光拱手道:「真是抱歉,純仁令大家都失望了。」

  這一筆賬他認,被許遵審問過後,他也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檢控官,他也願意為此承擔任何責任。

  司馬光嘆道:「其實怨不得你們,實不相瞞,我也未有考慮到這一點,此事也令我受益匪淺,這公檢法,可遠比我們想像中的要難,若是要捍衛律法,那就必須捨棄許多東西。」

  范純仁聞言,是眉頭緊鎖。

  在這期間,他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這與傳統法家相比,是都有著極大的區別。

  法家說到底,就還是治國之道,如果是站在法家的立場上,他們這麼說,其實是沒有毛病的。

  法家本身就是一種政治立場,政治理念。

  但隨著公檢法的成立,這律法就變成治國的底線,而不是治國之道,要追求治國之道,就別待在公檢法,去政事堂。

  待在公檢法,捍衛的就是律法。

  凡事都得以律法為先,就不能讓自己的立場去左右自己的選擇,一旦主觀立場引導司法,這問題真的就大了,也必然會重蹈覆轍。

  司馬光見范純仁面露沮喪,不禁問道:「但不知你們可還有信心繼續擔任這檢控官?」

  蘇軾立刻道:「有。」

  「哥。」

  蘇轍趕緊用眼神制止蘇軾。

  他覺得他哥這性格,真的不適合這嚴謹公檢法。

  蘇軾卻異常認真道:「如果我就此退縮,那我將來還能幹成什麼事,此次教訓也是白挨了。」

  范純仁點頭道:「子瞻言之有理,而且此次教訓令我更想繼續擔任這檢控官。」

  當他領悟到,這公檢法是在捍衛底線時,他反而對於這公檢法是充滿了憧憬。

  因為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饒是鐵面無私的包拯,在許多事上面,他是帶有明顯政治立場的,他甚至恨不得立刻就飛到登州赴任。

  司馬光點點頭道:「你們記住,你們是去建設公檢法的,與新政毫無關係。」

  蘇軾笑道:「我倒是認為,我們此去,也算是在幫助王介甫變法。」

  司馬光愣了下,呵呵道:「你能這般想,那我就放心了。」

  蘇軾頓時一臉怨氣道:「其實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只那王介甫不肯聽人勸。」

  司馬光嘆道:「他要願意聽勸,也輪不到你們來勸。」

  蘇軾打量了下司馬光,「司馬學士不也一樣嘛。」

  「……」

  ……

  政事堂在第二日,就馬上下達政令,公佈此案的結果。

  而這就是為什麼趙頊邀請所有宰相參與會議的原因,如果是他單方面下旨,肯定會引來不少人的反對。

  因為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王安石在打擊政敵,是王安石在耍賴,如果檢察院還有調查制置二府條例司的權力,他們早就去了。

  很多大臣對這個結果是非常不滿的。

  但是如果宰相們都認同,至少能夠穩住局面。

  而隨著范純仁、蘇軾、谷濟等人的即將離京,王安石真是贏來一個夢幻般的開局。

  要知道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

  因為經此一案,許多官員開始倒向革新派,雙方勢力的天平開始發生變化。

  而王安石目前又正缺人馬,因為均輸法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去支撐,之前各地一成不變,每年固定收就是了,不需要多少人,而如今不但要看情況收稅,還得去各地賤買貴賣,這較之之前,所需官員可能十倍都不止。

  這也是為什麼蘇軾認為王安石有些操之過急,此舉會加重冗官之禍。

  但王安石壓根不在乎這些,畢竟他的理念是開源,他認為這可以為國家賺更多的錢,幾乎是來一個,就任命一個,自也顧不得每個人都調查的清清楚楚,只要支持新政就行,這又導致更多人倒向新政。

  因為這邊太好就職了,去討好司馬光,司馬光鳥都不會鳥他們。

  這其實也跟雙方的政治理念有關係,保守派是追求以義為先,故此非常看重個人的道德品格,道不同,不相為謀。

  而革新派這邊是以利為先,並不是那麼在乎個人道德。

  這就是為什麼,最終革新派是從內部崩潰,而保守派那邊卻非常團結。

  不管怎樣,此時王安石是爽得飛起,這一會兒工夫,就變得兵強馬壯。

  ……

  張斐乘坐著馬車來到東門前,剛準備出城門時,卻遇見司馬光慢悠悠地往回走。

  「司馬學士。」

  張斐跳下馬車來,「范先生已經走了嗎?」

  「剛走不久。」

  司馬光點點頭,又道:「由於相送的人太多了,我就沒有去湊這熱鬧了,你要去追的話,馬上就能追上。」

  張斐搖搖頭道:「那還是算了,我可不想送上門去被罵。」

  其實他也不是來特意來送的,只不過他希望讓范純仁捎一封信給方雲,順便在那邊稍微照顧一下。

  司馬光反問道:「你還怕被罵?」

  張斐笑道:「與其要被罵,那我就不如留給谷寺事。」

  司馬光呵呵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詳談是在哪裡嗎?」

  「南門?」

  「對,送得是王文善。」

  「好像是的。」

  「得罪你可真是沒有好下場啊!」司馬光似笑非笑道。

  張斐搖搖頭:「可不是得罪我,而是欺負我,甚至要置我於死地,如果他們不走,死得可能就是我了。」

  司馬光不置可否,又問道:「王介甫可有去找過你?」

  張斐道:「是呂惠卿來找的我。」

  司馬光問道:「那你打算何時出發?」

  張斐道:「至少也得明年,我這邊還有許多事沒有處理好,況且現在去了,也沒啥事可幹,畢竟新法也得等到明年才會在那邊執行。」

  司馬光點點頭:「你什麼時候去,我倒是不在意,但是你此去,肯定是一場惡戰,你可得萬分小心。」

  張斐皺眉道:「司馬學士此話怎講?」

  司馬光呵呵兩聲,「你看看王介甫找得都是一些什麼人,幾乎個個都是投機之輩,這種人一旦得到重用,必然會到處興風作浪,為所欲為,絕不會遵守律法,到時可有得你忙的。」

  要是個個都是正人君子,那我的全盤計劃都將變得毫無意義。張斐呵呵笑道:「我就喜歡揚善除惡。」

  ……

  其實朝廷並沒有責令他們立刻離京,而是范純仁、蘇軾急著趕去上任。

  谷濟就是在家賴了幾日,才在今日極不情願的離京。

  行道半道,還未出城,忽聞車外有人道:「劉掌櫃,聽聞今兒又出了新聞報。」

  谷濟眼中閃過一抹怒火,微微掀開窗簾來,只見一個書生向一家酒肆的掌櫃詢問著,猶豫片刻後,他還是吩咐僕人去要了一份。

  拿到新聞報後,谷濟卻有些不太敢打開,因為他害怕文章的內容與他有關。

  鼓起勇氣,打開一看,谷濟稍稍鬆了口氣。

  原來報紙上根本就沒有提到這事,而是說慈善機構將會舉辦一場慈善足球賽,而參賽雙方是總警署vs侍衛馬。

  任誰進一個球,慈善機構就拿出一百貫做慈善,捐助窮人過冬物資。

  同時慈善機構還將對勝者一方所在的官衙捐助一千貫。

  「慈善機構?」

  谷濟皺眉思索半晌,突然向外喊道:「青兒。」

  「爺爺有何吩咐?」谷少青急忙騎馬走了過來。

  谷濟道:「你立刻回去,讓人捐五十頃土地去這慈善機構。」

  谷少青驚訝道:「爺爺,這…這是為何?」

  谷濟一看谷少青這神情,稍稍猶豫片刻,道:「算了,今兒先不走,我親自去安排。」

  此去益州,又會發生什麼,谷濟心裡也沒有底。

  在這風雨飄搖之際,他也需要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

  然而,谷濟絕不是唯一一個這麼想的。

  甚至都還包括沈懷孝、杜休,等將要離京官員,他們都選擇將一部分土地捐如慈善機構。

  王安石大勝,同時他們又失勢,這心裡可真是慌得一逼,怎麼也得為自己多留條後路吧。

  同時,許多大富商也是這麼想的。

  巧了的是,最近剛好在徵收秋稅。

  捐入慈善機構的土地,的的確確是不用交稅的。

  最近幾日捐入慈善機構的土地是激增。

  很快就衝破一千頃。

  再加上這期新聞報,如此大手筆的捐助,聲勢之浩大,可真是以前從未見過的,這慈善機構的風頭是一時無兩。

  直接都將新政的風頭給搶的了過去。

  ……

  侍衛馬。

  王超氣沖沖地入得屋內,朝著一種將官憤怒地質問道:「我們侍衛馬與總警署比賽,為何事先我不知曉,你們誰能跟我解釋一番。」

  其中一個將官道:「是曹衙內找得徐虞侯,借了一些人過去,就只是踢個球而已,這等小事,我們也不敢打擾馬帥。」

  「小事!」

  王超雙目一瞪:「你們難道忘記警署成立一事,當時弄得我們侍衛馬是多麼的狼狽,如今我們連走個道,可都得看他們警察的臉色。他們分明又向借這比賽來羞辱我們侍衛馬。」

  「那倒不至於。我聽說他們都是一塊練習,沒有區別對待,甚至咱們的人還佔優勢一些。」

  「真的嗎?」王超問道。

  「那些警察多半都是之前的衙前役,其中也就曹衙內和那馬小義厲害,可咱們出的人,本就是蹴鞠高手,至少這場面上不弱於他們。」

  「要是能贏得話……」

  王超道:「你去將徐虞侯找來,我要親自問問。」

  「是。」

  ……

  皇宮。

  「官家可聽聞那慈善足球賽的事?」曹太后突然向趙頊問道。

  趙頊愣了愣,點點頭,又問道:「大娘娘怎知道此事?」

  曹太后道:「是棟兒告訴老身的。」

  趙頊問道:「大娘娘想去看?」

  曹太后呵呵道:「棟兒有想老身去看看,但是老身當時並未答應他,不過今兒看了這新聞報,如這種慈善比賽,之前是都沒有聽說過,聽著倒是挺有趣的,再說也只是做慈善,看看也無妨啊!」

  「孫兒待會就讓人去安排。」

  說著,趙頊又問道:「大娘娘也看新聞報?」

  「看!」

  曹太后道:「幾乎每期都看,你娘也是如此,這都已經養成習慣了,不該就是這新聞報只發酒樓,每回都得讓曹評去酒樓要,麻煩了一點。」

  這報紙在後宮真是非常吃香,如曹太后,高太后,成天坐在宮裡,本就悶得慌,平時看看報紙,了解一下百姓之事,是一種難得的快樂。

  正是因為這曹太后是新聞報的粉絲,才導致她對這慈善比賽感興趣,是一種愛屋及烏。

  趙頊一聽,馬上道:「大娘娘放心,今後每期新聞報、名士報都會先送到宮中來的。」

  ……

  這慈善機構是越搞越大,汴京律師事務所已經快要承受不住,自己的業務都已經受到影響,范理當然對此感到不爽。

  今日張斐就與一干主要捐助人來到慈善機構的總部。

  這裡可是白礬樓免費資助給慈善機構的,就在兩棟樓中間。

  「挺敞亮的。」

  張斐張望了一會兒,又向樊正讚許道:「樊大郎辦事,就是令人放心啊!」

  樊正忙道:「這是應該的,三郎願意將慈善機構放在咱們白礬樓,那是我們的榮幸,自不敢怠慢。」

  說話時,他瞄了瞄其餘捐助人。

  張斐下意識往周邊瞟了幾眼,見這些捐助人,神色似乎有些怪異,不禁問道:「有事嗎?」

  大家是你看我,我看你。

  張斐又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馬天豪大咧咧道:「是這樣的,你看如今這店舖都已經準備好,這人員也得安排上啊。」

  張斐納悶道:「這人員不是都已經找好了嗎?」

  馬天豪哈哈笑道:「還有理事會。」

  張斐頓時明白過來,「不用這麼著急吧?」

  當初契約已經寫明,到時是要組建一個理事會,專門來負責決策的,如果規定張斐一個人說了算,那就等於是將錢捐給張斐,這大家也不會答應。

  正式因為這份契約非常規範,大家才願意去嘗試的,可沒有誰是對張斐是無條件信任。

  只不過這人一直在增加中,以及大家也不太懂,基本上就是張斐說了算。

  陳懋遷道:「三郎呀,真不是我們著急,而是…而是你似乎對這什麼足球著了迷,進一個球一百貫,還給勝者所在官衙捐助一千貫。這…這錢不是你的,但也不能這麼花啊!」

  其餘人也是紛紛點頭。

  一千貫真是不少了。

  這一場比賽的花費,都可以在京城買間普通的住宅。

  要知道他們捐助慈善機構,可不是真想做慈善。

  張斐是好氣又好笑道:「你們就沒有聽見外面的動靜嘛。」

  那木材商人周延道:「這賠本賺吆喝,誰不會啊!以前也有人拿蹴鞠比賽募捐,但從未有人拿這麼多錢出來。關鍵這買賣就不賺錢。」

  「如今咱們分文未賺,已經就捐出不少錢。」

  「是呀!你拿這錢投到活字作坊,那我們都願意。」

  「對對對,聽聞最近不少人想要印刷報紙,這買賣一定賺錢。」

  「車馬租賃也行。」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總之一句話,幹點啥不行,非得踢球,真是玩物喪志。

  張斐也真是醉了,哼道:「我還以為你們多有遠見,不曾想,個個都是目光短淺,你們的錢到底是怎麼賺來的,我都感到好奇。」

  「我們的錢都是從眼前賺來的,等你走到遠處,自然也就撿的到。」

  「你們……」

  張斐無奈道:「之前可就說好了,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樊顒訕訕道:「可是三郎,你這花錢賺噱頭,就算有人來看,也…也說明不了什麼。」

  「說的是呀!」

  「你這麼做,無非就是吸引人來,好讓我們答應你,搞這什麼足球比賽。」

  ……

  之前大家說得非常清楚,讓張斐試一試。

  但是現在,大家認為這番嘗試不公平,如果大家都愛看,那應該是他們花錢,而不是你花錢。

  很多人都覺得張斐這種行為,是一種欺騙,故意營造出大家都愛看這足球,從而忽悠他們答應投錢進去。

  這些商人個個都精得跟猴子似的,他們秘密組建理事會,來制衡張斐。

  可見宋朝祖宗之法,已經是深入人心。

  張斐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對此是非常生氣,什麼買賣不用宣傳啊!

  真是豈有此理。

  正準備反駁他們事,一個僕人突然入得屋內,在樊顒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樊顒點點頭,又向張斐道:「三郎,你那裡還有票嗎?」

  「沒有。」張斐哼道。

  樊顒訕訕道:「到底咱也花了錢,你票也不給咱一張,這說不過去吧。」

  張斐冷冷道:「你又不感興趣,要票作甚,別浪費了。」

  正當這時,又有一個僕人跑了進來,在馬天豪耳邊嘀咕了幾句。

  馬天豪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望著張斐,打了個哈哈,「張三,樊兄是樊兄,我是我,我是比較感興趣的,不然的話,也不會支持小義去踢比賽,不管怎樣,你可得給我留幾張票。」

  「張三!張三!你在裡面嗎?」

  外面傳來曹棟棟的聲音。

  張斐忙應道:「在。」

  立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曹棟棟飛奔進來,「張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張斐問道:「什麼好消息?」

  曹棟棟道:「我姑奶奶和官家要來看慈善比賽。」

  「官家!」眾人異口同聲道。

  張斐道:「這可得好好準備一下。」

  曹棟棟道:「我爹爹說了,得換個場地,讓我來叫你去商量一下。」

  「現在嗎?」

  「嗯。」

  曹棟棟又道:「另外,記得給我留五十張票。」

  張斐道:「沒問題。」

  「等會!」

  樊顒忙道:「我問你要一張票,你說沒有,如今衙內要五十張,你……」

  張斐手一伸,手指一掐,道:「我就是算到衙內會來問我要票,現在是真沒了,另外,這道不同,不相為謀,大不了這球賽我單幹,這錢算我出的。走,衙內,我們去好生商量一下。媽的!氣死我了。」

  曹棟棟問道:「誰惹你生氣了。」

  「一群蠢貨。」

  「……」

  一群商人面面相覷,咱們出錢,還挨罵。

  你……

  馬天豪突然喊道:「張三,你等會,這票你可不能少我的。」

  樊顒也追了出去,「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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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0 09:31:55
第0325章 一票難求

  在大相國寺與景靈東宮的中間,有著一個名叫鞠城的地方。

  顧名思義,鞠城就是專門用於蹴鞠的場地,只不過這個鞠城是專門為皇家準備的,如大宋與遼國的比賽一般會在這裡進行。

  另外,就是皇家自己舉辦的一些比賽。

  當然,東京十八社的比賽,偶爾也會被皇室安排在這裡進行。

  在曹太后表示想看比賽後,趙頊立刻就將此次慈善比賽安排在鞠城,當然,這裡面也有張斐的原因。

  如今趙頊對張斐的信任,已經是不亞於王安石。

  對於自己人,趙頊還是非常慷慨的。

  「臭小子!」當曹評見到張斐時,是咬著牙罵道。

  張斐訕訕一禮,「小民見過曹警司。」

  曹棟棟好奇道:「爹爹,你為何罵張三?」

  曹評瞟了眼曹棟棟,「你先去忙,爹爹有些事要與張三談談。」

  「哦。」

  這曹棟棟離開後,曹評便向張斐道:「其實太府寺一事,你可以做得更好。」

  雖然此案最終沒有牽連到總警署,但也將曹評驚出一身汗來,關鍵還是檢察院沒有成功,如果檢察院再起訴太府寺的話,可能就會將他給牽連進去。

  曹評對於張斐在此案的表現,是非常不滿意。

  哪怕呂惠卿是臨時找得你,你可以拖一拖,最不濟也得事先通知一聲,沒有必要讓他在報紙上得知這個消息的。

  「曹警司勿怪,我也都是頭回遇到這種事,沒啥經驗,另外……」

  張斐欲言又止,「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

  曹評可不吃這一套,哼道:「還有你不敢說的話嗎?」

  張斐訕訕一笑:「我只是覺得,此次教訓,對於警署而言,也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曹評立刻知道他想說什麼,於是道:「你不用擔心朝中的人情世故,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張斐道:「但是根據我對公檢法的了解,起訴與否是在於檢察院,如何判決在於開封府、司錄司,大理寺等等。不像以前,從查案到判決,全都是開封府,曹警司或許也不需要顧忌太多人情世故。」

  是呀!上面有檢察院,許多事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曹評沉眉思索半晌,道:「但到底我們總警署僱傭你們事務所,你們有責任為我們出謀劃策。」

  「是是是!」

  張斐連連點頭,「今後我們會加強與總警署的合作。」

  曹評稍稍滿意地點了下頭,又道:「對了,你是故意安排侍衛馬和警署進行比賽吧。」

  張斐嘿嘿一笑:「曹警司看出來了。」

  曹評道:「你小子可真是精明得很,我聽說如今整個三衙都非常看重此次比賽,那馬帥和一干禁軍統帥拿出數百貫來激勵那些球員,說是一定要贏咱們總警署。」

  張斐問道:「曹警司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當然是不能輸啊!」

  曹評突然語氣激動道:「當初警署成立,可就是從三衙奪走大部分權力,他們對此可是非常不滿,就是想借此證明,三衙比咱們總警署強,而如今官家、太后都會來看,他們更是全力以赴。可咱們警署也輸不起,這會多打擊士氣啊。」

  這樣才激情,要是沒有恩怨,那踢得多麼無趣啊!張斐連連點頭,「是是是。」

  曹評突然瞧他一眼,「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嘛。」

  張斐呵呵道:「相互有怨氣,得發洩出來,才會舒服的,要總是憋在心裡,一來,非常難受,二來,在球場上解決,至少比那些勾心鬥角強得多。」

  曹評又問道:「這足球都是你弄出來的,你說雙方實力誰更強?」

  張斐道:「整體實力,對方是要更強一些,但是衙內和小馬這二人的球技高出所有人,差不多吧,這還得看他們臨場發揮。」

  曹評稍稍點頭,心想:那至少輸也不會輸得非常難看。

  張斐又道:「對了,曹警司,有件事我還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曹評問道。

  張斐道:「就是我想長期跟三衙合作,其一,租借他們的幾個校場來作為足球場地。其二,就是希望三衙能夠組建足球隊伍,來參加我的足球比賽。」

  曹評立刻道:「這種事我可不能幫你做主。」

  張斐道:「三衙不是缺錢嘛,這能夠給三衙帶來一定的收入。」

  曹評納悶道:「這足球跟蹴鞠也差不了太多,或許還沒有蹴鞠好看,能賺多少錢?」

  張斐笑道:「曹警司可見我做過賠本的買賣嗎?」

  是呀!這小子可是精明得很,他豈會做這虧本買賣。曹評思索少許,道:「這樣,你先證明這比賽有人愛看,然後我再去跟他們商量。」

  張斐點點頭道:「也好。」

  曹評又道:「對了!你要給我留五十張票。」

  雖然場地是他們提供的,但是票權是在張斐手裡的。

  張斐道:「衙內方才已經給我說了。」

  「他是他,與我何干。」曹評哼道。

  你們父子也太坑了一點吧,兩個人要一百張票。張斐可不敢輕易答應,「曹警司,目前我還不知道這場地改造之後,最多可容納多少人,另外,我還得為以後打算,我希望各個行業的人都來看看,這票可得省著一點用。」

  曹評稍一沉吟,道:「就五十票,你直接交到我手裡來。」

  五十票其實也不少了,但是沒有辦法,他要將這足球事業搞起來,離不開曹家的幫忙。張斐點點頭道:「好吧!」

  與曹評談過後,張斐又下到場地中間,直到那些人改造場地。

  因為目前的蹴鞠場只有足球場的一半大,故此得重新劃線,重新安排桌椅,以及安設球門。

  好在這鞠城夠大,而且座位是清一色的貴賓席,畢竟能在這裡看球的,都是達官顯貴,將這些貴賓席拆開來的話,座位還是很客觀的,但是目前還不能得知。

  安排好這裡的工作後,張斐又馬不停蹄的趕去城西的一個作坊。

  這個作坊就是比賽用球的生產作坊。

  目前張斐已經斥資三百貫,買下這作坊九成,而原先的東主就只佔有一成。

  其實張斐完全可以全部買下來,這作坊也不值個三百貫,他買得其實是工匠,只因他缺乏管理這些作坊的經驗,他還需要原來的東主幫他看著一點。

  「三郎來了。」

  但見一個駝背漢子迎上來。

  此人名叫柳淮,就是這造鞠作坊的東主,是馬小義介紹給張斐的,帶著四五個徒弟,這手藝非常不錯。

  張斐笑道:「柳叔,這球造得怎麼樣?」

  柳淮道:「張三郎,你跟俺來,俺帶你瞧瞧。」

  張斐見他神情激動,自也非常期待,跟著他來到一間屋內。

  柳淮從一個大木箱子裡面翻了一會兒,拿出一個土灰色的皮球來,「三郎,你看看,這是俺親手做的,是十二塊牛皮,雙豬囊,還請來馬行街的劉嬸兒用內縫線製作的。」

  張斐拿著仔細瞧了瞧,已經非常圓了,而之前縫製在外面的粗線,在這個球上是幾乎瞧不見了,又拍了拍。

  砰砰砰!

  「彈性非常不錯。」張斐不禁驚喜道。

  如今已經是充氣球,只不過這內囊是用動物的膀胱,然後用一種鼓風機往裡面打氣。當然,這也導致,當今的鞠,比以後的足球要小很多,張斐是要求他們盡量做大一點。

  大膀胱就更難尋找,而且足球比賽比蹴鞠激烈的多,對球的質量要求也高,只能用兩個大小差不多的膀胱套在一起用。

  張斐又向柳淮道:「柳叔,這種球一天能生產多少個?」

  柳淮道:「這可是需要極高手藝,而且牛皮和這麼大豬囊也比較難獲取,這一天下來,可是一個連做不了。」

  張斐道:「那就想辦法,比如說,這種牛皮就專門用來比賽,之前那種羊皮球,就可以販賣給百姓踢著玩,錢不是問題,給我多招人。」

  錢不是問題,那就沒問題。但是柳淮畢竟還有一成股份,「咱們現在這規模,應付比賽也夠了的。」

  張斐笑問道:「一年踢個上百場,你能應付不了嗎?」

  「那應付不了。」柳淮連連搖頭,「可一年能踢這麼多比賽嗎?」

  張斐呵呵道:「不管能不能,你得按這個規模去幹,反正是我花錢,你怕什麼。」

  柳淮訕訕道:「俺也不能亂花三郎的錢。」

  張斐道:「只要可以提升技術,增加生產規模,你就別給我省,給我往死裡幹。」

  柳淮一邊抹著汗,一邊言道:「行,俺…俺盡力,盡力。」

  這年頭的老闆,都是那種你給他錢,他都不知道怎麼去花的。

  比如說范理,比如說侯東來,都經歷過這種階段,張斐接手後,就是大規模招人。不過當初還好,畢竟張斐也沒什麼錢,但即便就那種規模,也讓他們感到惶恐不安,更何況現在的柳淮。

  隨後張斐又在這作坊視察一圈,主要是確保當日比賽有充足的用球,畢竟如今的球不是那麼可靠,可不能踢到一半,就沒有球踢了,那可就尷尬了。

  直到傍晚時分,張斐才回到家。

  「張三,你回來了。」

  「累了吧!快些擦擦!」

  「渴嗎?喝點茶。不想嘛,要不…吃橘子吧。我幫你撥。」

  ……

  張斐一臉呆愣地看著忙前忙後的許芷倩,又瞧瞧身旁站著的高文茵,他使勁地揉了揉眼,心道:我沒有看錯呀,夫人就站在我邊上。

  他又看向許芷倩,「芷倩,你是不是又接了什麼要命的官司。」

  許芷倩道:「沒有啊!」

  「我不信。」

  張斐搖搖頭。

  許芷倩道:「真的沒有,最近那麼多人捐贈土地,我都在忙慈善機構的賬目,哪有工夫去接官司,都是范員外在忙。」

  對哦!最近她在忙慈善機構的賬目。張斐想了想,「橘子先別吃,你…你還是先將事情說清楚,你要不說清楚,我這橘子是真吃不下去。」

  他對許芷倩可是有著深刻的了解,這種無微不至的服務出現在她身上,這事情肯定不小。

  許芷倩輕咬朱唇,「其實…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張斐道:「你這都搞預防措施了,我更慌啊!」

  許芷倩美眸一瞥,朱唇微張,含糊不清道:「我想要幾張票。」

  「你說什麼?」張斐一頭霧水地看著許芷倩。

  高文茵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要幾張票而已,就這麼難以開口,「許娘子就是想要幾張慈善比賽的票。」

  許芷倩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哦……原來是這事。張斐問道:「你要票作甚?」

  許芷倩道:「我的幾個好姐妹拜託我要幾張票。」

  張斐呵呵道:「你就告訴她們,這比賽不好看,瞎耽誤工夫,去蕩盪鞦韆不香嘛。」

  許芷倩撅了下嘴,「我說了呀,但…但是她們就是纏著我要票,煩死了。」

  說到這裡,她突然神色一變,「這都怪你,慈善比賽而已,你看看你,弄得是滿城風雨。」

  張斐哇了一聲:「芷倩,你這態度,能要得著票?」

  許芷倩道:「你想怎樣?」

  張斐冷冷一笑:「當然是給你票,我要你親眼見證我的足球是何等風光,我要你為之前說過的話感到羞愧。」

  許芷倩哼道:「我羞愧什麼,我可是為你好,你要是能成功,我開心還來不及。」

  又是為我好?張斐鬱悶道:「你這就賴皮了呀!」

  許芷倩道:「事實就是如此,不過我還是覺得這只是一時的,只是你宣傳的好,等到他們看到你的新式足球,一定會大感失望。」

  「對對對!」

  張斐連連點頭,「就保持你這種態度,我喜歡。」

  許芷倩道:「行,那咱們走著瞧。」

  「咳咳,都在啊!」

  只見許遵悠哉悠哉地走了進來。

  張斐道:「岳父大人。」

  「爹爹!」

  「許恩公。」

  三個晚輩立刻行得一禮。

  許遵點點頭,又看著張斐,「待會吃飯的話,咱們可得好好談談,關於如何建設這檢察院,我現在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張斐忙道:「小婿真是慚愧,最近一直忙於慈善比賽的事。行,今晚咱們好好談談。」

  許遵點點頭,咳的一聲,「對了,你這慈善比賽……」

  許芷倩問道:「爹爹也是來要票的嗎?」

  許遵眨了眨眼,「有很多人要票嗎?」

  張斐笑道:「倒也不少,但是岳父大人的票,一定沒問題的。」

  許遵挺不好意思的,「其實我也不想麻煩你,實在是我那幾個好友……」

  許芷倩納悶道:「爹爹,為什麼這麼多人想看這慈善比賽?」

  許遵也有些疑惑,為什麼他的好友也對此感興趣,「估計也就是湊個熱鬧吧,也有可能是官家和太后都會去看。」

  許芷倩當即鄙視了張斐一眼:「原來你請了官家和太后,難怪……」

  張斐也懶得解釋,只是笑道:「請保持你這種態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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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匿名  發表於 2025-9-21 01:05:14
第0326章 爭風吃醋

  其實皇帝和太后還真不在張斐的宣傳設計之中,依靠皇帝、太后賺噱頭,這個意義不是很大,要想足球發展起來,就是還得靠廣大群眾。

  最重要的噱頭就是侍衛馬vs警署。

  如今三衙已經是同仇敵愾,因為警署確實削弱禁軍許多優待,而三衙可是有數十萬之眾,他們要是躁動起來,還怕沒有噱頭嗎?

  當然,蹴鞠本就是當下最流行的運動,這新式蹴鞠,自然也引發許多人的好奇。

  還有就是那高昂的獎金,尤其是進一球就是一百貫,這可真是太刺激了。

  要是進幾百個,估計慈善機構募捐的錢,全部都捐了出去。

  而場地整改好之後,終於計算出票數。

  就只留下兩個超級貴賓席,也就是那種帶屋頂的,這一個是給皇室用的,包括皇帝身邊的近臣,還有一個則是給那些貴婦們用的,至於普通的大臣們,就只能給他們劃分一個區域,配備一些比較舒適的椅子。

  除此之外,還剩下一千一百多張票。

  畢竟將場地擴大了一倍。

  然而,光送出去的票,就送了六百多張票。

  雖然樊顒、陳懋遷等人非常討厭,但是該給的還是得給,畢竟他們是要拿去送給一些老客戶的,這票要是給不出,人家真的會翻臉的。

  張斐倒是沒有送老客戶,他是拿出一百張票來,獎勵給那些努力、優秀的員工,警署那邊也給了一些票,獎勵一些優秀的警察。

  賣的話,就只賣了三百張票。

  這不是為了賺錢,只是為了讓大家體驗一下提前售票方式。

  因為當下蹴鞠的比賽,全都是現交錢進場,而不是提前售票,有正版書鋪在,發行票據,不會是什麼大問題。

  當然,這可以帶給正版書鋪一部分穩定的收入,到時肯定會長期的合作。

  而為了大家能夠更好的觀看,貼心的張斐,還將足球的規則,單發一期新聞報。

  但是文字這東西,光看還是看不太懂。

  什麼任意球,角球,點球,這都沒法去想像。

  但這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好在天氣漸冷,張斐也不敢拖太久,比賽日期就定在開票後的第三天。

  今日便是比賽之日。

  午時剛過一刻,就見那鞠城門前排著長長的隊伍。

  這一進門,所有人的第一感覺真是一模一樣!

  「哇……好大的鞠場啊!」

  直接擴大一倍,這給人的視覺衝擊,可真是不小啊!

  「這有什麼稀奇的,一方就有十一人,這倒也不算大。」

  「那倒是的。」

  ……

  「這兩邊是風流眼嗎?」

  「你家的眼那麼大,那分明就是門啊!」

  「不會是將鞠射入這門裡面就算是進球吧。」

  「應該是的吧,這場上也沒啥可射的呀!」

  「這麼大的門,瞎子都能蒙進去啊!」

  「是呀!這門忒也大了。」

  ……

  光這個大球場擺在這裡,就已經引發極大的議論聲。

  甚至於剛剛來到鞠城的曹太后,都被這個球場給驚到了。

  「官家!這場怎任地大?」曹太后是一頭霧水地向趙頊問道。

  趙頊最近天天跟王安石兩個人討論新法,也沒有怎麼去了解這事,這一問是三不知,趕緊道:「孫兒也不知曉,不過大娘娘別急,孫兒找個懂的人來。」

  說罷,他就吩咐侍從道:「快去將那張三找來。」

  「是。」

  ……

  然而,趙頊不知道的是,張斐此時並不在鞠城,而是在相國寺北邊的後巷,與一個後生小子在密謀什麼。

  「收了多少?」

  「這回咱一共收到三千五百多貫。」

  洪齊說著,見張斐面無表情,又趕緊解釋道:「三哥,雖然這回咱們收得遠不如你打官司那回多,但是下注的人數,卻多了七八倍之多。」

  張斐笑道:「這都在我的預計之中,而且這是好事,想要將足球推廣出去,並且長久存在,人數才是關鍵,而不是籠絡那幾個大富紳。」

  上回打官司金額多,是因為當時張斐惹怒了朝中所有的大員,他們家裡的可有的是錢,動輒數百貫,那一筆就賺了兩萬多貫。

  而這回的噱頭是集中在三衙,比較平民化,下注的人多了七八倍,但是金額卻少了七八倍。

  洪齊又道:「三哥,雖然咱們給出的賠率是侍衛馬讓半球,但是下注侍衛馬的人是下注警署的四倍之多。」

  張斐問道:「你以為這是為何?」

  洪齊似乎有些緊張,想了一會兒,道:「我以為這是因為三衙人比較多。」

  張斐笑了笑。

  洪齊忙問道:「三哥,我說的不對嗎?」

  張斐道:「這只是一個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因為更多人不喜歡警察,如今警署才成立多久,光交通處罰,就達到三百餘次,這能受到歡迎嗎?而那些真正受到照顧的百姓,他們也沒啥錢下注。」

  洪齊恍然大悟,「三哥,我明白了。」

  張斐又叮囑洪齊道:「足球比賽將會長期存在,你不能將眼光拘泥於眼前這點小利,我們是要長期發展的,你得仔細研究我給你的賠率算法,以及去仔細研究每支隊伍。」

  洪齊點點頭道:「三哥任地看得起我,我一定會加倍努力,不會令三哥失望的。」

  足球博彩是肯定要弄的,不然的話,這慈善機構的利益從哪裡來,這可是大頭,當然,張斐並不想將這些利益據為己有,他也花不了那麼多錢,要知道他弄這慈善機構,是為了將來佈局。

  而且張斐知道,足球博彩能夠更好的促進足球發展。

  買點球,看球都有激情一些。

  ……

  王安石今日也來到鞠城捧場,他對這個不太感興趣,完全就是為了給張斐支持,畢竟張斐也幫了他不少忙。

  一入到鞠城,見裡面已經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不禁道:「早知有這麼多人來,我就不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後一人道:「說的是呀,如今你身邊人才濟濟,又何必在乎這一個小小珥筆?」

  王安石回頭看去,呵呵道:「想不到君實對這蹴鞠也感興趣。」

  司馬光微微笑道:「改日踢上兩腳?」

  身為士大夫,怎麼也會踢上兩腳的。

  王安石神色一動,「要不這樣,咱們比試一番,誰若輸了,就將張三讓給對方。」

  司馬光鄙視其一眼,「張三是人,可不是物,豈有相讓的道理,而且張三才華,顯然更適合我的司法改革,此人我是勢在必得。」

  王安石哼道:「張三與我的關係,可比與你的關係好得多,你是不會得逞的。」

  「那咱們就走著瞧。」

  「行,走著瞧。」

  二人是各懷鬼胎的沿著階梯,往上面的看臺走去。

  忽聞棚下傳來一陣嬉笑聲,王安石微微一怔,「君實,咱們是不是走錯地了。」

  司馬光這才舉目四顧,一眼就瞧見正中間那個大棚,當即向王安石一語雙關道:「你這眼睛可真不看事。」

  說罷,又擇小道往中間那個大棚走去。

  「嘿!明明是你走在前面的。」

  王安石沒好氣地瞪了眼司馬光,但旋即又是暗自一笑,司馬君實果然沒有放棄張三,看來張三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他倒是沒有跟著司馬光一塊走小道,而是直接上得臺階,沿著最上面的廊道,往中間的大棚走去。

  在路過女賓席時,聽得一個笑聲:「倩兒姐,你何時將張三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

  王安石一樂,心想:原來不只是我和司馬君實在爭奪這張三啊!

  他也沒有逗留,逕直往前走去。

  棚內。

  許芷倩瞅著一乾姐妹,納悶道:「你們為什麼想認識張三?」

  「那是因為……噗呲……因為我們一直認為倩兒姐你嫁不出氣。咯咯咯!」

  「你們……」

  「倩兒姐,可別誤會,小妹的意思是,沒有哪個男人能夠降服倩兒姐你……」

  「咯咯咯咯……」

  「你們這幾個臭丫頭……」

  許芷倩冷笑一聲,「行啊!我待會就將張三叫來,到時你們可別跟個啞巴一下,不敢說話。」

  ……

  然而,後面的休息室內,真是一片肅殺,猶如大戰前夕。

  「馬帥!」

  一眾球員見到王超入得屋內,立刻站起身來。

  王超一目掃去,點點頭,又道:「記住,能贏對方一百個球,絕不能贏九十九個,一定要給我好好羞辱他們,出一口惡氣。」

  「是。」球員們是齊聲應道。

  對於他們而言,真是痛苦並著快樂,他們這輩子是從來就沒有這麼受到重視過,而且有豐厚的獎金,但是壓力也大,整個三衙都是支持他們的,包括曹家的大本營侍衛步。

  對面的警署隊伍,本來是沒有什麼壓力,但是對方如此較真,那他們自也開始緊張起來。

  曹評也來到休息室,剛進門,曹棟棟就道:「爹爹,你來作甚?」

  「你小子怎麼說話的。」曹評雙目一瞪,「我身為總警司,來鼓舞一下士氣,還得你小子批准嗎?」

  曹棟棟認真道:「爹爹,我們正在佈置戰術,你別打擾我們好不,要是輸了,爹爹可別怨孩兒。」

  曹評納悶道:「連爹爹說幾句話的工夫都沒有嗎?」

  「沒有!」曹棟棟一本正經道。

  「你……好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你們待會好好踢啊!我先走了!」

  曹評是灰溜溜地出得門去,這門一關上,他便咬著牙道:「你這臭小子,膽敢這麼跟我說話,這要是踢不贏,可有你好看的。」

  由於曹棟棟是警署隊王牌,這時候曹評還真不敢惹急了兒子,他不好好踢,那可就全完了呀!

  他又去到上面的貴賓席,他身為京城第一外戚,自然是跟皇帝、太后一塊坐。

  令曹評沒有想到的是,除殿帥宋守約,馬帥王超,等一干武將外,文臣也有不少,包括司馬光與王安石兩大副宰相。

  「曹警司,你來得正好,你可見到張三?」趙頊問道。

  曹評愣了愣,道:「沒有,不知官家為何要急於找張三?」

  這種娛樂場合,大家還是習慣稱呼皇帝為官家。

  趙頊焦急道:「這場地弄這麼大,大娘娘不是很懂,故此朕向找張三來問問。」

  曹評一聽是姑姑的要求,立刻道:「陛下放心,臣馬上就去找那臭小子來。」

  「免了!免了!」

  曹太后擺擺手,「我方才就是隨便問問,是官家太緊張了,先看一會兒再說。」

  曹評點點頭,心裡也納悶,張三那小子跑哪去呢?

  王安石突然眼眸一轉,道:「官家,說到這張三,臣倒是有一事相求。」

  趙頊問道:「何事?」

  王安石道:「臣希望舉薦張三來制置二府條例司助臣制定新政。」

  曹太后瞄了眼王安石,暗自搖頭,變法這麼大的事,竟然找一個珥筆,看來這王介甫真是如傳言一般,離經叛道,還是司馬學士好啊!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司馬光突然道:「官家,臣以為張三之才,更適合臣的司法改革。」

  嗯?

  曹太后不免驚訝地看這司馬光。

  禮部侍郎范鎮道:「司馬學士言之有理,張三通曉律法,卻見司法有獨特的見解,朝廷理應人盡其才。」

  他是司馬光的好友,自然是幫著司馬光。

  一干保守派的官員,先是覺得有些突然,但隨後就反應過來。

  是呀!

  張三小子,鬥了半天,也沒有將他弄死,何不招致麾下,用他的手段去對付王安石?

  平時大罵張斐的官員們,此時也紛紛點頭,支持司馬光。

  呂惠卿笑道:「看來諸位對張三不甚了解,我與張三關係不錯,其律法見地獨到,這不假,但是其理財手段,更是令人驚嘆,我聽說警署的財政,都是張三給打下基礎,曹警司,我沒有說錯吧。」

  曹評訕訕道:「張三確實幫了不少忙。」

  呂惠卿道:「二者正是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所需,這人盡其才,也應該讓張三來我制置二府條例司。」

  司馬光懶得跟他爭,向趙頊道:「不瞞官家,臣的公檢法,其實張三是厥功至偉,據許仲途所言,檢察院就是張三設想出來的,上回蘇軾、范純仁犯下過錯,臣是在家悔過,痛定思痛,若無張三相助,臣只怕還會出不少紕漏。

  他們制置二府條例司,難道沒有張三,就無法變法嗎?」

  王安石震驚道:「難道你司法改革沒有張三,就不能變了嗎?」

  「正是如此。」司馬光道。

  王安石鬱悶地看著司馬光,「君實,你這也真是太……」

  他偷偷瞧了眼曹太后,然後小聲嘀咕道:「卑鄙。」

  太不講武德了。

  為了張三,臉都不要了嗎?

  趙頊內心是傲嬌的,這個人才,朕比你們發現的都要早,但表面上卻是一臉苦笑,「之前就有不少官員舉薦張三入仕,但是據朕所知,張三好像不太願意入朝為官。」

  「……」

  大家都不做聲了。

  曹太后瞅著這兩人為了一個小珥筆,爭得是面紅耳赤,關鍵那張三還不領情,不禁呵呵道:「老身現在還真想見識一下這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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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1 01:05:37
第0327章 慈善比賽(上)

  身在鞠城外的張斐,還真不知道有那麼一群人,正在為自己爭風吃醋,他又不是球員,他可是BOSS,比賽之前,他是最忙碌的人,幾乎天天都在搗鼓這事,當然,也令許多主要捐助人感到不爽,還有那些與他合作做買賣的商人也感到不爽。

  認為他是在不務正業。

  范理認為事務所才是關鍵,這直接關係到張斐的核心業務,任何買賣都得有契約的保障。

  但侯東來認為正版書鋪才是關鍵,目前最賺錢,最有前景的就是他們正版書鋪,要知道書籍可還沒有開始售賣,那可是一筆長久的利潤。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的是,對於張斐而言,慈善機構才是一切業務的核心。

  在臨近開賽前的一刻鐘,張斐才姍姍來遲。

  剛剛入門,馬天豪便急著叫他過去,但是上邊的青梅的也在親切地喊著「姑爺」。

  二者相比,張斐當然選擇許芷倩,因為那可是女賓席,裡面……是吧……

  然而,他才剛上的幾階臺階,趙頊的侍從就走了過來。

  張斐最終只能唸唸不捨地瞧了眼女賓席,然後跟著那侍從去到貴賓席那邊。

  入得棚內,張斐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向趙頊和曹太后行得一禮,彷彿沒有見過什麼世面。

  畢竟他與趙頊一直都是保持著『地下戀』,只有那麼幾個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曹太后對於張三之名,已經是如雷貫耳,她可還是新聞報的粉絲,今日一瞧,這小子還真是一表人才,與那珥筆形象,反倒是不太像。

  可見無論那個時代,這長得漂亮的孩子,運氣總不會太差。

  因為第一眼總是能夠給人家好印象。

  趙頊一臉不滿地問道:「張三,近一年來,朝中可不少官員舉薦你入朝為官,而你卻連連推脫,莫不是認為朕非聖明之君,不願為朕效忠?」

  王安石、司馬光聽罷,皆是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張斐。

  你小子平時傲嬌的很,誰請都請不動,這回要看你如何回答。

  張斐忙道:「當…當然不是,其實小民做夢都想為官,只是…只是……」

  趙頊問道:「只是什麼?」

  曹太后也是很好奇,這寧可當珥筆,不願當官,可真是少見啊!

  張斐道:「小民不好意思說。」

  「嗯?」

  趙頊眉頭一沉。

  中貴人藍元震立刻道:「陛下問你話,你竟敢不答,是活膩了嗎?」

  「不…不是!只是……」張斐悶騷一笑,「只是小民……小民還未成婚。」

  「……」

  這個回答令在場所有人都是一臉問號。

  張斐道:「小民雖未讀過許多書,但也知道這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且不說小民如今一身市井氣息,關鍵小民年紀不小了,連家都還未成,實在是沒臉入朝為官。」

  那高文茵可不能算是他的妻子,最多只能算是妾,當然不算是成家。

  王安石、司馬光沒有想到這小子會憋出這麼個理由來,皆是很是失望,想看這小子鬧個笑話就這麼難嘛。

  曹太后稍稍點頭,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古人看來,成家可是非常重要的。

  你連家都成不了,你當什麼官。

  滿門抄斬都湊不齊人數。

  於是曹太后還主動幫張斐解圍,「官家,今兒是來看比賽的,這事留著以後再說吧。」

  「是。」

  趙頊點了下頭,又向張斐問道:「張三,你這新式蹴鞠有何講究?」

  張斐立刻道:「回陛下的話,小民只是看當下的蹴鞠,缺乏血性和激情,有時候看著挺無聊的,故此…故此想到了這新式蹴鞠。」

  「……」

  這一句話,那可是將在坐的人都給激怒了。

  他們可都是蹴鞠愛好者。

  你小子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

  趙頊問道:「缺乏血性?」

  「是的。」

  張斐點點頭,道:「雖然踢著是好看,但是由於缺乏速度和身體碰撞,激情是嚴重不足。小民覺得男人嘛,就應該玩點有血性的運動,那蹴鞠比較適合女人玩。」

  趙頊聽得眼中一亮,說得好,這男人就應該玩點有血性的運動。

  他可不是安分的主,他肯定是要打仗的。

  這話很對他胃口。

  但是在坐的士大夫可都不爽了。

  什麼只適合女人玩?

  你在罵誰呢?

  范鎮不禁惱怒道:「你說甚麼?」

  蹴鞠可是國球啊!

  張斐趕忙道:「抱歉,也是適合文人玩。」

  你還不如不說。

  范鎮氣得是吹鬍子瞪眼,剛想拍桌子,一看周邊全是大佬,只能硬憋了回去。

  王超、曹評等武將,心裡微微有些小爽,但也不敢表現出來。

  王安石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我對這新式蹴鞠越發感興趣了。」

  曹太后稍稍瞥了眼王安石,又向張斐道:「張三,你這不是血性,而是野蠻。」

  范鎮忙道:「太后言之有理,這小子拿著野蠻當趣味,可真是無知。」

  不少士大夫是重重點頭表示認可。

  張斐解釋道:「回太后的話,在小民的理解,無規矩之碰撞視為野蠻,但是有規矩的碰撞便為血性。」

  趙頊警示張斐一眼,「你怎還敢頂嘴?」

  張斐趕忙道:「小民知錯。」

  曹太后對張斐的印象稍打折扣,關鍵這個血性也沒有吸引到她,但她可不是張斐一個小輩計較,「看看再說,到底這新式蹴鞠是怎麼個血性法。」

  正當這時,場內傳來一陣騷動。

  大家趕忙往下面看去。

  但見雙方球員都已經入場,不過是在場上熱身。

  趙頊納悶道:「這球怎麼還在地上跑?」

  蹴鞠的規則跟排球有點像似,這球可不能落地的。

  張斐訕訕道:「回陛下的話,要有碰撞的話,這球就不可能不落地。」

  「這倒也是。」

  趙頊點點頭。

  曹太后突然問道:「門前那人就是守門員嗎?」

  張斐錯愕道:「太后也看了報紙?」

  「咳咳!」

  曹太后點了下頭,又道:「這麼多人踢,這一個人守得住嗎?」

  張斐道:「當然還有防守人員協助。」

  范鎮瞧著那些球員在傳導,不免哼道:「你這也不血性啊!」

  張斐訕訕笑道:「這還只是熱身。」

  ……

  「倩兒姐,他們就這麼踢嗎?」一個少女親暱偎依在許芷倩玉肩上,都著小嘴,一臉無聊地說道。

  許芷倩羞紅著臉,「都說不好看,你們偏要來看,待會可別吵著走。」

  到底是她未婚夫發明的,若不好看,她也會感到不好意思的。

  「要是這麼個踢法,可真是太無聊了。」

  「是呀!他們就這樣傳來傳來,球還能在地上走,多麼簡單,瞧著有啥意思。」

  ……

  在這一點上,場內的男女達成統一意見。

  觀眾看著他們熱身,皆是滿臉失望。

  這球怎麼落地?

  毫無難度可言啊!

  聽著觀眾們的抱怨聲,陳懋遷搖頭道:「我就說這新式蹴鞠不行,那張三偏不信,還說咱們沒有眼光,你看看,大家可都非常失望。」

  樊顒哼道:「如此也好,斷了張三的念頭。」

  「到時咱們還是投錢到活字印刷坊,或者咱們直接去其它地方印報,一定賺錢。」

  「對對對!」

  ……

  然而,場上的球員完全沒有被這些抱怨聲影響,此時此刻,雙方都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羞辱對方。

  熱身完畢後,雙方又回去了。

  這來來回回,差點沒有將這些觀眾給氣走了。

  到底踢不踢?

  又過得好一會兒,雙方球員才是正式入場。

  身著藍白服飾的就是警署隊,而身著紅黑服飾的是侍衛馬隊。

  「咦?他們怎麼還牽著一個小孩?」趙頊見他們人手牽著一個小孩,不免好奇道。

  張斐趕忙解釋道:「回陛下的話,是這樣的,這些小孩原本都是一些小乞丐,而每一次慈善比賽,我們都會捐助一筆錢給這些窮苦人家的小孩,這儀式也算是象徵慈善的意思。」

  曹太后點點頭,讚許道:「這倒是有心了,不錯,不錯。」

  趙頊突然又問道:「棟兒與那人在幹什麼?」

  曹太后主動道:「官家有所不知,他們是在拋銅錢,猜無字和有字,贏得可以選邊,輸得一方有球權。」

  張斐稍顯詫異地瞧了眼曹太后。

  這老太太記性還不錯的。

  正聊著,場內那邊已經猜幣完了,看裁判手勢,應該是侍衛馬贏了,他們選擇西面為自己的陣地。

  因為西面是大門,這邊觀眾少一些,而東面觀眾多,誰都想多點人見證自己的進球啊!

  隨著一聲鑼鼓書,比賽終於要開始了。

  再不開始,觀眾們都要睡著了。

  雙方都是擺出433的攻擊陣型。

  其實張斐有將所有的陣型就告訴他們,而且由於宋朝傳統戰法就是擺陣施法,這些人對陣型領悟力是非常驚人的,很快就知道怎麼玩了。

  原本張斐建議曹棟棟擺出五三二,畢竟這整體實力弱,且曹棟棟和馬小義兩個人又比較強。

  但是被曹棟棟以他不懂球給否決了,曹棟棟擅自決定將馬小義安排在前鋒,他自己踢中場。

  弄得張斐再也不願私下傳授。

  隨著裁判員高舉右手,比賽正式開始。

  場內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大家已經非常失望了。

  只見曹棟棟的球後,與隊友來了一個配合,又雜耍般的過得一人,然後球快速朝著對方的球門衝去。

  不得不說,蹴鞠選手轉職足球選手,這帶球過人真是玩得花,方才曹棟棟就是一個彩虹過人。

  這個動作倒是令觀眾們眼前一亮,畢竟這些觀眾還是習慣於看這花式的玩法。

  「上上上!」

  曹評見兒子帶球衝向對方的球門,不禁都激動了起來。

  王超則是站起身來,「攔住他!攔住他!」

  趙頊和曹太后,與一干文官,瞅著這兩人,是哭笑不得。

  聽得一陣驚呼!

  只見對方一名球員直接一個飛鏟,連球帶人,將曹棟棟給鏟飛了,一個空翻重重摔倒在地上。

  曹太后這心裡都咯登了一下,這是在踢球嗎?這是在殺人啊!

  王超大呼一聲:「攔得漂亮。」

  曹評卻是不滿衝著張斐嚷嚷道:「他們這麼踢棟兒,還不犯規嗎?」

  張斐道:「根據規則來說,對方是衝著球去的,而且也是先碰到球的,故此不算犯規。」

  忽然間,球場上爆發出雷鳴般地助威聲。

  原來侍衛馬這邊攔截到球後,立刻是全隊押上,這速度一上來,就這視覺衝擊,無不在刺激大家的腎上腺素。

  再加上大多數人可是支持侍衛馬的,他們現在開始懷念之前的軍巡鋪,關鍵許多人買得也是侍衛馬。

  曹太后、趙頊也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衝衝衝!」王超高舉雙手,激動地呼喊道。

  對方中場禁區外直接一腳重炮,擦著門柱出得底線。

  場內頓時爆發出一陣惋惜之聲。

  王超順勢一個抱頭,嘴裡發出一聲哀嚎。

  女賓席。

  「呀!真是可惜!」

  方才還偎依在許芷倩身邊的少女,此時已經站在門前去了,也是一臉惋惜。

  許芷倩都傻眼了,「小妹,你…你不是不愛看嗎?」

  「我……」

  小妹左右看了看,我怎麼站到門前來了。

  我是誰?

  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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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1 01:06:05
第0328章 慈善比賽(中)

  失望、無聊、吶喊、嘆息……

  在這開球的一瞬間,觀眾們的情緒轉變之快,令許多人都反應不過來。

  許芷倩是如此,陳懋遷、樊顒等人更是如此。

  他們望著癡狂的觀眾們,不禁都是一頭霧水,心裡也同時冒出一個念頭來。

  這些人都是張三來的演員嗎?

  怎麼轉變這麼大。

  然而,觀眾們自己也未意識到自己方才有多麼瘋狂,只不過看到這人仰馬翻,尤其侍衛馬大舉壓上時,就不由自主的吶喊起來。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些守門員還未開球,從地上爬起來的曹棟棟突然衝向主裁,面色猙獰的咆哮起來。

  「直娘賊的……你是眼瞎嘛,他們那麼鏟我,你不吹,張三怎麼教出你這麼個廢物來……」

  警署這邊的球員也紛紛跑向主裁。

  馬小義是一馬當先,衝著主裁就是一頓狂噴:「你這鳥人會不會吹哨,要是不會,就去拿個豬囊在家練練。我三哥的屁眼都比你吹得好。」

  侍衛馬的人也趕緊衝過來。

  「衙內,小馬,怎麼,踢不過就想威脅主裁。」

  「你老母的,方才就是你這賊配軍鏟得我。」曹棟棟指著一個面黑小伙,怒罵道。

  那面黑小伙呵呵道:「怕鏟你還踢什麼球,跟齊家兄弟蹴鞠去啊,那玩意適合尊貴的衙內。」

  「你們這些鳥警踢什麼球,還是回去鏟大糞吧。」

  「哈哈……」

  ……

  平時大家都怕衙內,但是一到球場上,誰也不虛誰,這都怪張斐開了個好頭,在訓練的時候,他跟衙內經常互噴,大家一看也跟著噴了起來,這噴著噴著,這就成為了傳統。

  場上各種辱罵不斷,場外是拱火聲不斷,觀眾見雙方球員是相互推搡,直接起身跟著一塊噴起來。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幹死這些鳥警。」

  「打他們!」

  「衙內就了不起嘛。弄他。」

  ……

  場面頓時變得非常混亂。

  曹太后聽到那些不堪入耳詞彙,瞄了眼一旁乖乖站著的張斐,剛準備問問,這就是你說的血性嗎?

  這話還未出口,就聽到侄兒曹評衝著馬帥王超噴道:「直娘賊的,定是你這廝故意派人對付我兒子。」

  王超懟道:「裁判都沒有吹犯規,你憑什麼這麼說。」

  曹評又向張斐道:「你定得是什麼鳥規矩?」

  「呃……」

  「評兒。」

  曹太后扶著額頭道:「姑姑現在有些頭疼,要不,你們上外面去吵。」

  曹評猛然醒悟過來,姑姑在這裡,趕忙道:「姑姑贖罪,侄兒只是擔心棟兒。」

  曹太后皺眉搖了搖頭,自己的侄兒是這德行,倒也不好責怪張斐。

  翰林院大學士張忭就道:「這足球也太野蠻了,市井都比這好。」

  開場就這德行,這還不是野蠻了嗎?

  「這球還能踢下去嗎?」曹太后不禁向張斐問道。

  張斐訕訕道:「回太后的話,這不能怪小民,這只是因為侍衛馬和警署他們之間的恩怨,不過我相信很快他們就退回去繼續踢的。」

  「是嗎?」

  曹太后不太相信。

  突然間,只見那主裁往懷裡一掏,場上頓時風雲變幻,只見那些還圍著主裁的球員們頓時作鳥獸散。

  「等等會,千萬別掏牌,我只是說,主裁,你得注意一點,看清楚一點,沒…沒別的意思……」

  曹棟棟當即慌得一批。

  畢竟在訓練時,他是被罰出場最多的那個人,對於這個手勢,再熟悉不過了。

  但是今天可不能這麼快就被罰出去。

  「你們要是再不滾回去,我就讓你們去場外待著。」

  這名主裁可是張斐親自帶出來的,脾氣也是比較火爆的。

  瞬間,雙方球員再次回到場中列陣。

  觀眾席上又是一陣噓聲。

  曹太后驚訝道:「發了什麼?」

  張斐笑道:「這就是小民所言的規矩,有規矩的野蠻,就叫做血性。」

  曹太后沒有做聲,顯然不這麼認為。

  回到中場的曹棟棟,立刻向一名隊友低聲道:「待會將球給我。」

  「衙內,對方這麼狠,要不……」

  「他們狠,但本衙內更狠,你把球給我,我要好好教訓一番他們。」

  「是。」

  隨著一聲哨聲。

  比賽重新開始。

  曹棟棟先是將球傳給邊鋒李平,然後快速往前跑去,李平腳不停球,直接傳導給曹棟棟。

  曹棟棟接球後,立刻就是兩名球員夾了上來,曹棟棟一個轉身,背後護住球,突然腳尖一挑,人也立刻轉身加速,從兩面防守球員的中間穿過,來了一個人球分過。

  即便是支持侍衛馬的觀眾,不禁都大喊一聲:「漂亮!」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防守球員飛身過來,就是一個滑鏟,又是那黑面小伙。

  「哥哥小心!」

  馬小義大喊一聲。

  曹棟棟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將球往前一踢,整個人高高躍起,在空中旋轉七百二十度,外加一個空翻,背部重重摔倒在地上。

  「哎喲!哎喲!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嗚嗚嗚……我的腳斷了,斷了斷了!」

  曹棟棟抱住自己的雙腿,在地上滾來滾去。

  「……」

  那黑面小伙頓時一臉懵逼!

  「哥哥!」

  「衙內!」

  馬小義與一干球員飛奔過來。

  主裁哨聲也立刻響起。

  「棟兒!」

  曹評倏然起身,又朝著王超道:「要是我兒子有什麼事,我繞不過你。」

  王超有些懵,這也鏟得太狠了一點吧。

  范鎮哼道:「這哪是在踢球,還是在踢人。」

  唯獨張斐面露疑惑之色,心道:這跳水動作,不是我教的,我也摔不了這麼漂亮。

  他雖然也沒有看清楚,但如果是真的,真不至於摔得這麼漂亮。

  標準的跳水動作。

  只見主裁直接衝過去,就是一張黃牌給那黑面小伙。

  那黑面小伙急得是原地直蹦,「主裁,我是冤枉的,我碰都沒有碰到他,他是裝的。衙內,你要是條漢子,就給我站起來。」

  曹棟棟兀自是滿地打滾你,「哎喲!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你還裝?」

  黑面小伙急地上去要拉曹棟棟。

  「休得碰我哥哥。」馬小義雙手推開那黑面小伙,又趕緊俯身問道:「哥哥,你沒事吧?」

  曹棟棟衝著他眨了下眼。

  「哥哥……」

  馬小義當即就哭了,「哥哥,你死得好慘啊!咳咳咳,不不不,哥哥,你的腿是斷了嗎?」

  「嗯!」

  「哥哥莫怕,今後小馬會背著你去得月樓的,嗚嗚嗚!」

  曹太后聽得場內竟然傳來哀哭聲,看得也是揪心,問道:「評兒,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

  曹評立刻道:「侄兒立刻去看看。」

  他也擔心的要命。

  「咳咳咳!」

  張斐突然一陣咳嗽。

  曹評瞧了眼張斐。

  張斐眨了眨眼。

  王超看在眼裡,立刻道:「哦……棟兒是裝的。」

  「裝的?」

  曹太后不免一愣。

  「原來是裝的。」趙頊突然激動道:「真是好一招兵不厭詐。」

  「……」

  棚下立刻安靜了下來。

  宋朝官家不看文章,看上了兵法。

  這真是……

  趙頊也意識到自己好像言詞略有不當,於是轉而道:「張三,那黃牌是什麼意思?」

  張斐忙解釋了一遍。

  趙頊點點頭:「難怪之前裁判往懷裡一掏,他們就嚇走了,原來如此,有趣!有趣!」

  有什麼趣?

  一干文官鬱悶地瞧了眼趙頊。

  ……

  「衙內,你還能踢嗎?」

  隨著警署這邊的球員擋住侍衛馬的球員,那主裁來到曹棟棟身邊。

  哭聲戈然而止,曹棟棟道:「我試試看。」

  「哥哥,我來扶你。」

  馬小義攙扶著曹棟棟站起身來,曹棟棟頓了頓腳,又向那主裁道:「我…我好多了。」

  「看吧!我就說他是裝的,我都沒有碰到他。」那黑面小伙憤怒地說道。

  主裁鄙視了一眼曹棟棟,哨聲一吹,手勢一打,示意任意球。

  這些球員都是被張斐給訓練出來的,哨聲一響,他們就很自覺地去擺陣了。

  觀眾席上面,一看曹棟棟屁事沒用,也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頓時漫天噓聲,本來他們就不支持警署。

  「曹警司,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啊!」王超諷刺道。

  曹評呵呵道:「官家都說了,兵不厭詐,真不知道馬帥是如何帶兵的。」

  司馬光突然問道:「他們是在幹什麼?」

  「這是要踢任意球了。」

  張斐立刻跟他們解釋了一邊。

  曹太后倒是知道這任意球,可見侍衛馬的隊員在禁區前站成一排,道:「他們就是這麼防著射門的嗎?」

  張斐忙道:「不是,這個陣型只是用來防任意球射門的。」

  趙頊納悶道:「這麼擋著,還怎麼射門?」

  張斐道:「還是可以射的。」

  這擋的是嚴嚴實實,這還怎麼射門啊!

  大家都非常好奇地望向場內。

  只見曹棟棟和馬小義站在球前面。

  「哥哥,他們肯定斷你來射,要不我們出其不意,讓我來射。」馬小義眼眸滴溜溜一轉,道。

  曹棟棟哼道:「怎麼可能,這可是我摔出來的任意球,你待著不動,這個距離,他們是攔不住我的。」

  馬小義道:「那下個我來。」

  「你自己摔。」

  「摔就摔!」

  ……

  隨著一聲哨響,二人分開來,曹棟棟瞅了瞅人牆,臉上是充滿著自信,幾步助跑,抬腿便是一腳。

  這都是老對手,侍衛馬的球員都算到曹棟棟會親自來踢這一球,這廝的腳法確實令人頭疼,齊齊躍起。

  但見皮球高高越過人牆。

  「可惜!」

  曹太后一看就高了。

  可話音未落,但見皮球在越過人牆後,急速下落,直奔球門近角而去。

  守門員似乎也猜到了,飛身撲去,但這球的角度實在是太刁鑽,還是短了一寸。

  應聲入網!

  場內的噓聲戈然而止。

  「漂亮!」趙頊頓時都激動地站起身來,揮拳大聲喊道。

  這球踢得可真是太玄幻了。

  張斐看得都是熱淚盈眶,原來…原來國足的希望是在北宋啊!

  真的不得不承認,這腳法賞心悅目啊!

  要知道如今的皮球,還是有諸多缺陷的,曹棟棟竟然也能射出這麼完美的曲線球。

  王超咬著牙道:「他們在搞什麼。」

  又向張斐怒噴道:「你這任意球就不公平,哪能讓人這麼從容的踢。」

  張斐訕訕道:「規矩對雙方都很公平。」

  「進了!」

  曹棟棟激動地高呼一聲,然後直接衝向觀眾席,囂張地大喊道:「你們這群鳥人都給老子閉嘴。」

  馬小義也衝過來,衝著觀眾們喊道:「噓呀!你們倒是繼續噓呀!都啞巴了嗎?」

  「騙子!這球是騙來的。」

  「君子坦蕩蕩的,小人長慼慼,你們這些小人,猖狂不了多久的。」

  「侍衛馬,好好教訓一下這些鳥警。」

  ……

  觀眾們也不是好惹的,立刻怒噴回去。

  曹棟棟一聽,直接扭起了大腚,在數上前面觀眾面前,搖擺著方才那只『傷腿』,好似在說,我就是騙人的,你們咬我呀!

  觀眾們頓時也徹底激怒了。

  這麼囂張嗎?

  接下來侍衛馬開始進攻,這剛剛開球,全場觀眾就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助威聲。

  幾番傳導後,侍衛馬邊鋒突然一個加速,憑借速度,直接擺脫對方的後衛。

  這助威聲頓時也達到了最高潮。

  「啊……」

  有些觀眾面色猙獰地大喊起來。

  曹太后似乎也都被氣氛給感染了,雙拳緊握,祈求別進。

  眼看到了底線,對方一個高傳,吊向進去。

  一看禁區內,對方個個都是一米八的大個子。

  但見後點一個侍衛馬的中場高高躍起,一個擺頭,皮球直接飛向死角。

  千鈞一髮之際,對方的守門員,飛躍過來,將球給擋了出去,一個後衛眼疾手快,直接大腳開出。

  「搞什麼呀!這都沒進。」

  「這不是足球嗎?那廝怎麼能用手。」

  「犯規!那廝犯規了!裁判,你是眼瞎嗎?」

  「你不會吹就讓我來。」

  ……

  可來不及哀嚎,觀眾們頓時又開始狂噓起來。

  噓聲震耳欲聾。

  原來大腳開出來後,正好落在警署這邊的球員腳下,他立刻傳給中場曹棟棟,曹棟棟直接一腳傳導給馬小義。

  相比起曹棟棟的閃轉騰挪,馬小義就更追求速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就被他老子追著捶,這速度確實非常驚人,直接將球踢出一丈開外,然後埋頭飛奔,當槍匹馬,就殺向對方的進去,侍衛馬的三名後衛立刻是圍追堵截。

  「兒子!衝啊!衝啊!」馬天豪直接蹦起來,高聲呼喊道。

  棚下的趙頊、曹評也紛紛大喊道:「衝衝衝!」

  這速度看得太讓人激動。

  司馬光、王安石只覺這平時文質彬彬皇帝彷彿變了個人。

  這足球是有毒吧!

  只見馬小義來到禁區外,就是勢大力沉一腳重炮。

  但可惜射的太正,被守門員給擋了出去。

  可也驚出大家一身冷汗來。

  「哎喲哎喲哎喲!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太可怕了,那臭小子怎跑的那麼快。哎喲……」

  只見王超捂著心臟,癱倒在椅子上,嘴裡發出陣陣呻吟。

  大家瞅著這廝,是哭笑不得,堂堂馬帥竟然給嚇成這樣。

  王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確實嚇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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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1 01:06:35
第0329章 慈善比賽(下)

  還未緩過來的王超,突然又站起來了,望著十多名球員堆積在禁區裡面,不禁又道:「怎麼又是任意球?」

  「哦,這是角球。」

  張斐道:「這種角球直接射門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威脅也不小。」

  哎喲!

  這到底有完沒完啊!

  王超都快要哭出來了。

  顯然,他之前將這新式足球與蹴鞠畫上等號了,只要技高一籌,通常是很難輸的。

  齊雲社就常年霸佔冠軍。

  侍衛馬整體實力強出不少,王超以為只要控制住曹棟棟和馬小義,那就是壓倒性的,結果這場面上完全不佔優勢,而且還先丟了球。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足球還要拼演技。

  這你媽……

  司馬光捋了捋鬍鬚,「這足球還真是有些門道啊!」

  王安石點點頭道:「是呀!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亦或者任意球、角球,這選手們站位都是非常有講究的,並非依靠野蠻取勝。」

  說完,二人對視一眼,然後哼了一聲,同時扭過頭去。

  趙頊見罷,是微微搖頭。

  警署方面獲得比賽開始以來,第一個角球。

  全場觀眾雖然不懂什麼角球,但是看到侍衛馬門前堆滿了警署這邊的球員,大家都知道,這情況不是很妙,許多人都已經站起身來。

  祈禱這球千萬別進啊!

  曹棟棟將角球開出,直接吊向球門。

  這球都還在飛,哀嚎聲就已經響起。

  畢竟他們可還是第一回看足球,方才那個任意球的夢魔還未過去。

  是前點。

  又是那黑面小伙依靠身體擠開了警署前點的球員,直接大腳踢出。

  「好!」

  觀眾席上面頓時爆發出激動地歡呼聲。

  還未完。

  侍衛馬的前場在中場用胸部攔截下這個球來,馬上又接一個倒掛金鉤,將球準確傳導給右邊鋒。

  畢竟他們都是蹴鞠出身的,習慣於球不落地,而且他們也不認為這是什麼花式,方才那情況,倒掛金鉤就是最快的出球方式。

  一腳!

  兩腳!

  直接傳到球門前前鋒腳下。

  一腳爆射。

  入網!

  這一套進攻下來,真是行雲流水,令人賞心悅目。

  觀眾們頓時陷入瘋狂中。

  「進了!進了!」

  「好!」

  「進得漂亮!」

  「這進攻真是太犀利了!」

  ……

  饒是趙頊都不進感慨道:「這足球真是別有一番美啊!」

  這回就連曹太后都是表示點頭贊成。

  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太快了!

  從防守到進攻,真是轉瞬之間。

  聽到皇帝的讚美,王超徹底激動了,「好樣的!踢得好!曹警司,方才我們只是先禮後兵。」

  曹評很是鬱悶。

  張斐訕訕道:「馬帥,你先別激動,越位在先,進球不算。」

  「越位?」

  幾乎所有人異口同聲道。

  「是的!」

  張斐點點頭,「你們看那邊裁已經舉旗了。」

  又立刻將越位解釋了一遍。

  曹太后點點頭道:「原來這就是越位。」

  她是看過報紙的,但是對這越位還是有些無法理解,結合比賽,她才明白一些。

  這真是悲喜兩重天啊!

  曹評聽得哈哈大笑起來:「感情是白高興一場啊!」

  「這是什麼鳥規矩。」

  王超衝著張斐怒喝道:「你這分明是在偏袒警署。」

  隨著比賽的深入,不管趙頊,曹太后對於這些髒話,也漸漸習慣了,畢竟外面罵的更凶。

  張斐依舊淡定道:「馬帥息怒,適用於雙方的才叫做規矩。」

  王超還欲再爭,外面突然傳來的震耳噓聲。

  原來觀眾們都發現正東方貼著紅黑旗的木板上並沒有掛上燈籠。

  他們也意識到這球可能不算。

  一些看過報紙的人,開始顯擺地告訴周邊的人。

  兄弟,這就叫做越位。

  不懂?

  我來跟你解釋一番。

  頓時從天堂墜入地獄一般,管他越不越位,噓裁判就對了。

  饒是女賓席的女觀眾門都很是不爽了,而且她們都已經站到了門前。

  「哼!這麼漂亮的進球,憑什麼不算。」

  「就是,那裁判太偏向警署隊了。」

  「什麼偏向警署隊,第一球將衙內都給踢到了,裁判可也沒有判。」

  「你還好意思說,方才衙內假裝受傷騙了一球。」

  ……

  孤零零坐在棚內的許芷倩,歪著頭,瞅著爭得面紅耳赤的姐妹們,美眸中透著一絲困惑。

  為什麼?

  自己最初看他們練習的時候,覺得這很無趣啊!

  為什麼這些人都跟了入了魔似的。

  然而,估計她也是場內唯一一個非常冷靜的觀眾,因為她主要是在觀察觀眾們的反應,並未完全投入到比賽裡面去。

  如那陳懋遷、樊顒他們都已經在馬天豪的帶領下,徹底淪陷了,什麼慈善機構,他們早早就拋到一邊去了。

  不過,此次越位也正式拉開侍衛馬大舉進攻的序幕。

  在警署隊門前一頓狂轟濫炸。

  但是警署隊憑藉著守門員和立柱的超神發揮,愣是沒有失球。

  方才還嚷嚷著這球門太大的觀眾們,此時卻覺得這球門太小了一點,哪怕加大一個一尺,侍衛馬可能都早就領先了。

  太氣人了。

  嗓子都喊啞了!

  突然,風雲變幻,侍衛馬前場的一個失誤,導致自己半場只剩下了二對二,要命的是對方還是曹棟棟和馬小義。

  憋了一刻多鐘的曹評,激動地站起身,來到門前,為正在高速衝刺的曹棟棟助威。

  而王超雙手摀住臉,已經不敢看了。

  曹太后急切道:「評兒,你擋著姑姑了。」

  「哦!」

  曹評索性站外面去了。

  「快回去!」

  侍衛馬的隊長緊張的大吼道。

  全隊拚命的往回趕,但為時已晚。

  只見曹棟棟在禁區前一個變向,過掉死對頭黑面小伙,抬腳便射。

  砰的一聲!

  被另一名防守球員給解圍了。

  全場一陣嘩然。

  王安石不禁嘆道:「真是好險啊。」

  趙頊也點頭道:「曹棟棟方才若傳出去,這球必進!」

  司馬光撫鬚呵呵道:「這足球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了。」

  王超聽到他們惋惜之聲,這才敢睜開眼來,是長鬆一口氣,捂著額頭道:「這些兔崽子是成心在折磨我吧。」

  馬小義看著面前的空門,再看向曹棟棟,激動道:「哥哥,你為什麼不傳我?」

  曹棟棟猛地一怔,他才發現馬小義,方才那一刻,他眼中就只有球門,咳的一聲:「你越位了。」

  馬小義直接蹦到曹棟棟面前,「我一直都是盯著的,怎麼可能越位,你方才若是傳我,此球必進啊!哦……我終於知道,哥哥你為什麼要去踢中場了,中場得球最多,只要有機會,你根本就不會傳。」

  被看破的曹棟棟委屈道:「哥哥之前不是傳了個給你嘛,你自己沒進,怪得了誰。」

  「哼……」

  馬小義臉一昂。

  曹棟棟忙安慰道:「小馬,這回哥哥真沒有看到你,你得喊一聲,哥哥才能注意到你。」

  這時,一聲哨響,打斷了他們二人的爭吵。

  但是這一聲哨響,可是將所有人都給嚇壞了啊!

  「結束了嗎?」

  「輸了?」

  ……

  趙頊也發出同樣的疑問,「踢完了嗎?」

  張斐道:「回陛下的話,這時中場休息,還有下半場。」

  趙頊點點頭道:「也是,這麼個踢法,確實夠累的。」

  曹太后瞅著大口喘氣的曹評和王超,笑道:「看球的也累啊!」

  「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

  王安石向張斐笑呵呵道:「張三,你這新式蹴鞠,還真是激情十足啊!」

  這回沒有人好意思反駁。

  以前那蹴鞠比賽,哪有這般廢觀眾的,一個半場,全都癱了,心臟不好的還真是看不了啊!

  「多謝王學士誇獎。」張斐道。

  曹評突然心念一動,問道:「張三,你這新式蹴鞠,就只是用於慈善比賽嗎?」

  張斐立刻明白過來,道:「到時我們慈善機構,將會投入大量的錢,舉辦這足球比賽。」

  曹太后納悶道:「你這慈善機構的錢,不是用來做慈善的嗎?」

  張斐道:「回太后的話,慈善機構的每一文錢,都是用來做慈善的,但是為了能夠幫助更多人,且能夠長久支助一些困難的百姓,故此我們還打算將部分錢拿去做買賣,每年拿出部分利潤來做慈善。」

  范鎮突然道:「可是我怎麼聽聞,你這慈善機構是用於給那些富紳避稅的。」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有些緊張。

  張斐解釋道:「這位相公此言差矣,我們今年捐助的錢,是我們目前所擁有土地的數十倍之多,而且大多數還是捐助給了朝廷,要說為了避稅,那些商人豈不是傻子。」

  曹太后詫異道:「捐助朝廷?」

  張斐點點頭:「是的,我們慈善機構有一個專門的項目,叫做捐助技術研發,此理念來源於,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們希望朝廷能夠研發出更好的農具來幫助百姓耕地,以及幫助警署研發一些不太會給百姓造成重傷的專用武器。」

  曹評立刻道:「姑姑,這倒是真的,前不久慈善機構還捐了兩千貫給我們警署,其中一千貫用於幫助一些比較窮困的坊間開溝渠,挖水井,還有一千貫則是用於研發警察專用的武器,避免在執法過程中,給百姓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同時又能夠很好的保護警察自己。」

  曹太后點頭笑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是依靠這個理念來做慈善的,可真是第一回見,聽著是挺有道理的。」

  事實勝於雄辯,人家拿出這麼多錢來,你說人家避稅,這不是扯淡嗎?

  張升突然質問道:「就算你們今年捐得比較多,但誰又能保證,你們的錢都是用於慈善?」

  張斐笑道:「我們的賬目是完全公開的,我們也歡迎朝廷每年來抽查我們的賬目。身為珥筆,我並不重視承諾,我更重視規則,說一萬句承諾,不如制定好一個比較完善制度。」

  司馬光立刻道:「話也不能說,如果人人都能夠重視承諾,也就不會產生那麼多糾紛。」

  張斐訕訕道:「那我們珥筆也沒飯吃了。」

  「……」

  司馬光當即愣住了。

  趙頊哈哈一笑,「你這珥筆倒也實誠啊!」

  張斐立刻向趙頊道:「陛下,說到這足球比賽,小民倒是有個與三衙雙贏的計劃。」

  趙頊問道:「什麼計劃?」

  張斐道:「就是將一些校場改成足球場……」

  「這如何能行。」

  王安石當即言道:「兵馬廢弛,將危及國家,豈容這般隨意。」

  張斐指著下面那球場道:「王學士認為士兵在這球場上面就無法訓練嗎?我們可以根據禁軍的訓練,來安排場地,確保不會耽誤禁軍訓練,而同時,三衙能夠獲得一筆豐厚的場地租借費。」

  王超聽得很是心動啊!

  王安石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倒是可行。」

  司馬光當即鄙視道:「王介甫,你這是掉到錢眼裡面去了吧。」

  王安石道:「你沒有聽見沒,他們將確保不會耽誤禁軍訓練,如果還能掙得一些軍費,這有何不可。我可沒有你那麼執拗。」

  別人說也就罷了,你王介甫說我執拗。司馬光聽得是氣不打一處來。

  趙頊一看他們二人又要吵起來,趕忙言道:「此事你先跟三衙商量一下吧。」

  「是!」

  張斐抱拳一禮,又道:「其實三衙也可以組建足球隊來參加比賽,這樣或許能夠賺得更多錢。」

  范鎮聽得很是不爽,「這禁軍是用來打仗的,可不是用來為國家賺錢的。」

  張斐驚詫道:「是嗎?」

  范鎮納悶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張斐訕訕道:「或許是我看錯了吧。前些時候,我好像看到一些禁軍還在製作手工藝品賣錢。」

  「……」

  范鎮的臉都脹紅了。

  上四軍確實每天都操練,但是那些廂兵,要不幹點手藝活,拿什麼去養家啊!

  棚內是一陣寂靜。

  真要將這小子弄到朝中來嗎?

  天吶!

  鬼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話來。

  曹評張望著,道:「這比賽怎麼還沒有開始。」

  張斐忙道:「估計也快了。」

  曹評瞪他一眼,「你小子閉嘴。」

  你丫可真是太不會聊天了。

  這話能明說嗎?

  但隨著下半場的開始,棚內的氣氛稍稍緩和一些。

  「侍衛馬!」

  「侍衛馬!」

  「侍衛馬!」

  ……

  下半場一開始,觀眾是整齊劃一地喊道。

  原本他們就不支持警署隊,再加上曹棟棟的囂張,他們真是迫切地希望見到侍衛馬能夠扳回一城。

  王超衝著曹評道:「聽聽,聽聽,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曹評笑道:「百姓往往同情弱者。」

  說著,他瞟了眼藍白旗前面的燈籠,就那麼一盞,極其耀眼。

  然而,比賽剛開始不一會兒,曹評就笑不出聲來。

  只見兩名侍衛馬的球員死死盯著曹棟棟,同時加強中場搶斷。

  「你們兩個鳥人,怎麼跟我家的狗一樣,不會去盯著別人嗎?」

  半晌過去,曹棟棟球都沒有碰到一次,頓時就急眼了。

  黑面小伙嘿嘿道:「衙內家的狗是跑著主人後面嗎?」

  「你……」

  說話時,隊友已經將球傳了過來。

  兩個人立刻夾住曹棟棟。

  曹棟棟是拼了命的掙扎,這廝由於常年舞槍弄棒,力量也是非常不錯的。

  黑面小伙突然伸腳往後一摟。

  哎喲!

  曹棟棟頓時仰面摔倒,但由於動作比較隱蔽,裁判也沒有看到。

  另一名防守員順勢將球截斷,然後傳給左邊鋒。

  左邊鋒一個加速,過掉一人,再度傳中。

  冷靜後的侍衛馬,也意識到邊鋒的速度和頭球是他們的強項。

  只見四個高大的中場和前鋒高高躍起,完全取得制空權。

  這一回守門員和立柱真是盡力。

  皮球終於入網。

  場外卻一片寂靜。

  不懂規則的人紛紛看向邊裁。

  越位沒有?

  隨著主裁往中場一指,以及侍衛馬球員的慶祝,觀眾們才確定終於進球了。

  炸了!

  整個鞠城徹底炸了。

  憋了一個半場的觀眾,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聲。

  「曹衙內,老子就是不閉嘴,你能怎樣?」

  「你站都站不穩,你踢什麼球,還是回去玩婆娘吧!」

  「哈哈!」

  ……

  不少觀眾衝著曹棟棟就是一頓辱罵。

  曹棟棟哪有心情理會他們,是追著裁判抱怨,直到領到一張黃牌,他才是老實下來。

  然後,場邊又是一陣嘲笑聲。

  「進了!終於進了!」

  王超拍著桌子,眼角泛著淚光,又衝著曹評挑釁道:「曹警司,你笑啊!你倒是笑啊!我要讓你知道,誰才是弱者。」

  曹評哼道:「你得意什麼,現在才是平局,咱走著瞧。」

  「行,咱們就走著瞧。」王超雖然不懂,但局勢還是看得明白,場面上明顯侍衛馬更佔優勢。

   事實也是如此。

  之前幾次射門,侍衛馬還是有些浮躁,他們壓力太大了,如今扳平比分,他們踢得更加從容不迫。

  沒過多久,侍衛馬又捲土重來,又是邊鋒突破,又是傳中……

  再度頭球破門。

  從落後到扳平,再到領先。

  刺激!

  太刺激了!

  觀眾們的嗓子已經徹底啞了。

  要命的是,警署隊這邊的球員臉上露出沮喪的情緒。

  又沒有對方快,又沒有對方長得高。

  這怎麼踢啊!

  就連曹太后都看出局勢已經不利了,道:「兩隊的實力還是有些差距啊!」

  趙頊也是稍稍點頭。

  王超衝著曹評擠眉弄眼。

  曹評哼道:「你們派兩個人專門盯著我兒子,算什麼本事。」

  曹棟棟是核心,他拿不到球,馬小義也拿不到球,就沒法進攻啊!

  王超飄向一旁張斐,「張三,麻煩你教教曹警司…規則。」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這當然是被允許的。」

  曹評怒哼一聲。

  「哥哥,這麼下去不行啊!」

  馬小義來到曹棟棟身邊,「咱們還是用回三哥的陣型吧。」

  曹棟棟道:「咱們先落後,怎還能選擇防守,那可就完了。」

  馬小義道:「那怎麼辦?你根本拿不到球啊!」

  曹棟棟也是熱鍋上的螞蟻,「你別管我,我會想辦法擺脫的,到時我直接傳球給你,你可得進啊!」

  馬小義道:「兩個盯著你,你怎麼擺脫。」

  曹棟棟激動道:「都說你別管了。」

  踢到這份上,曹棟棟也是急了,因為他知道,一旦輸了,他得面對怎樣的謾罵。

  馬小義點點頭道:「只要哥哥能夠將球傳到我腳下,我一定進。」

  然而,說這是容易,踢起來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曹棟棟不斷來回擺脫,終於拿到了球,見對方兩面球員又夾了上來,他立刻故技重施,瞬間倒地,來回翻滾。

  然而,這回裁判可沒有理會他,球還被人斷走了。

  曹棟棟演了半天,連隊友們都忙於防守,只能默默爬起來。

  「哈哈……曹衙內,你還想騙人。」

  「真是小丑一個。」

  ……

  觀眾席嘲諷聲又傳了過來。

  其實警署這邊的陣型已經變了,但是是被迫擺出大巴陣型,沒法進攻,只能被壓著踢。

  侍衛馬這邊氣勢如虹,場邊助威聲是一浪高過一浪。

  這又給侍衛馬的球員提供無盡的動力。

  他們的進攻更是兇猛,幾度在對方門前製造險情。

  踢得曹評都已經是雙手合十,祈求佛祖保佑了。

  雖然侍衛馬沒有再進球,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比賽已經瀕臨尾聲。

  曹棟棟已經站在原地,雙手撐膝,大口大口喘著氣,只要己方一得球,他是拚命的來回擺脫,並沒有合理的分配自己的體力,導致這體力已經是嚴重不足了。

  怎麼辦?

  曹棟棟大口喘著氣,他現在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拿到球,傳給馬小義。

  「衙內!」

  忽聽的一聲喊。

  但見己方的一名球員好不容易將球拼搶下來,然後直接將球踢了過來。

  因為只有曹棟棟的球技可以突破。

  被包夾也只能傳給曹棟棟。

  那兩面防守球員立刻夾擊過來。

  根本就拿不到球啊!

  曹棟棟突然靈機一動,指著高臺上道:「哎喲!官家出來了。」

  官家!

  古代皇帝代表著什麼……

  兩名防守球員嚇得一驚,偏頭看去,哪有什麼官家,回過神來,曹棟棟已經接到了球,一腳踢出兩丈多遠,畢竟前面沒啥防守,然後拚命的衝刺。

  「你在幹什麼?快些攔住他啊!」

  侍衛馬的隊長疾呼一聲。

  這回輪到侍衛馬著急了。

  「不會吧!」

  王超緊張地站起身來。

  曹評雙手合十,苦苦哀求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一定要進!一定要進!」

  趙頊、曹太后也都紛紛站起身來,來到棚外。

  方才那些對此嗤之以鼻的士大夫們,也急急走出來。

  觀眾們就更加不用說了,紛紛起身。

  然而曹棟棟的體力畢竟嚴重流逝,很快,那兩名防守球員就追了上來。

  可才剛過中場啊,離禁區還有很遠,曹棟棟也沒有辦法,只能孤注一擲,直接一個大腳,傳給前面的馬小義,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小馬!」

  可是馬小義也被一名防守球員貼身跟防,他們練習時候,天天在一塊踢,都是知根知底。

  馬小義情急之下,突然一個暗肘,打在對方腹部,這小子可是真會武功的,這一肘子可是功力匪淺,差點沒有把對方給打吐。

  馬小義這才跑出一個空隙來,穩穩將球接下,又是單槍匹馬殺向禁區。

  警署的隊員都已經不跑了,就遠遠看著馬小義。

  「小義!一定要進啊!」

  馬天豪直接跳出觀眾席,站在場邊,為兒子助威。

  右邊那名後衛趕緊圍過來,之前那名跟防的也追了過來。

  但見馬小義高速中一個變向,前面那名防守球員,由於太過緊張,是直挺挺地倒下,剩下的就只有守門員。

  站在棚外的王超也同時跪了。

  全場是鴉雀無聲。

  禁區內的馬小義抬腳欲射,那守門員立刻撲了過來。

  哪知馬小義突然腳下一扣,直接過了那守門員,面對近在遲尺,且空空如也的大門,馬小義兀自是一記爆射,直接轟穿對方的球門。

  「啊!小義!進得漂亮!」

  「進了!進了!」

  兩個父親跟個半大的孩子一般,一個在場邊,一個在臺上,是手舞足蹈。

  「小馬!」

  曹棟棟是流著眼淚,張開大嘴,衝了上去,直接將馬小義撲到在地,差點沒有啃上去。

  其餘警署的球員也紛紛撲了過來。

  而侍衛馬的球員,個個都是一臉沮喪,那黑面小伙捂著臉,罵道:「那廝真是可惡,竟然用官家來騙我。」

  不少隊員突然意識到,他們才是領先的一方,為什麼還要大舉進攻。

  然而……這就是比賽。

  沒有後悔藥。

  看到這一幕的張斐,微微一笑,喃喃自語道:「這可不是我教的。」

  此時,哨聲也響起了。

  王超激動道:「怎麼結束了,還未分出勝負啊!」

  曹太后也道:「規則上好像是說有加時賽和什麼點球。」

  張斐立刻道:「回太后的話,這只是慈善比賽,故此沒有加時賽,也沒有點球,這個事先就已經說好了。」

  曹評是長鬆一口氣。

  要是再踢加時賽的話,那真是凶多吉少啊!

  趙頊笑道:「平局也不錯,已經是非常精彩了,這也是朕迄今一看,看過最精彩的一場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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