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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北宋大法官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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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匿名  發表於 2025-9-15 01:39:27
第0300章 奇跡

  平時中午放衙時,這些大臣們,那可都是非常懶散的,再加上這秋日的好風光,他們一般都是一邊走著,一邊聊著上哪個酒館吃飯。

  但今日不同,這臨近放衙之時,這些大臣們是魚貫而出。

  出得皇城,或上馬車,或乘轎,或步行,四散而去。

  「哥,你慢點呀。」蘇轍追著蘇軾喊道。

  「不能慢,這可是大官司,決不能讓人搶了去。」蘇軾腳步反而更快了。

  蘇轍面色焦慮道:「哥,此事不簡單,你可別衝動。」

  蘇軾道:「我衝動甚麼,此乃我們檢察院的職責所在。」

  忽聽旁邊一人道:「這分明是我法援署的職責所在。」

  「嗯?」

  蘇軾偏頭一看,只見范純仁從邊上的小巷行出,當即爭辯道:「上回我仔仔細細研究過我們檢察院的職權,我們是主動起訴,你們法援署是被動起訴,此等大事可與你們無關。」

  范純仁卻道:「如果真出了大事,我也會立刻申請回檢察院的。」

  「回…回檢察院?」

  蘇軾猛然想起,范純仁好像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突然心念一動:「范先生,此事鬧得這麼大,所爭訟之人,可能達到數百之多,不如我們一人負責一部分?」

  范純仁卻道:「你身為副檢控官,應該輔助我。」

  蘇軾道:「你身為檢控官應該顧全大局,上堂爭訟,就交由我來做吧。」

  「此等大事,我不能輕易交給你。」范純仁搖搖頭道。

  後面的蘇轍趕了上來,大口喘氣道:「二位…二位,你們先別爭了,這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

  蘇軾都還未有答話。范純仁卻道:「他們竟然使用任地莽撞的手段,縱使他們再有理,也是不應該的。」

  蘇軾連連點頭道:「此時那邊定是雞飛狗跳,血流成河,我們若不趕緊去制止,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

  「快點,快點,這還沒到嗎?這馬車怎麼比我走得還慢。」

  一向不愛坐馬車的司馬光,今兒也厚著臉皮,徵用一輛公家的馬車,與文彥博、呂公著一同趕往觀音廟以西的密集居民區。

  呂公著見司馬光坐立不安,大汗淋漓,於是安慰道:「君實,你先別焦急,此事我看也不一定是真的,他們之前幹得挺好的,事事都井井有條,怎麼會突然這麼莽撞,會不會消息有誤?」

  文彥博搖頭道:「不可能消息有誤,二十多個地方同時傳來巡警強拆民宅的消息,怎麼也不會是假的。」

  呂公著皺眉道:「倘若是真的話,那後果不堪設想,百姓不得跟他們拚命啊。」

  司馬光聽罷,腦子裡面都能夠想像出那場景,一群巡警跑去拆人屋子,必然會是哀嚎遍野。

  右手握拳狠狠擊在左手掌心上,極其懊惱地「嗨呀」一聲。

  他可是知情人,如果真的出事,縱使張斐不抖他出來,他自問也難辭其咎,心裡是將張斐罵了個半死。

  這回決不能輕饒那小子。

  他是真的萬萬沒有想到,張斐會直接動用武力,因為之前張斐來來回回就那麼一招,打官司。

  又過得一會兒,聽得馬伕吁了一聲,馬車緩緩停下。

  「啟稟文公……」

  馬伕的話還未說完,司馬光就直接衝了出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吃一驚。

  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所謂的哀嚎遍野,就見到幾個人漢子正在收拾門邊的爐灶。

  司馬光回頭看向那馬伕,「是…是不是走錯地了?這是哪裡?」

  隨後出來的文彥博,舉目四顧,「沒錯,應該是這裡。」

  那馬伕撓著頭道:「這外面的棚屋全都被拆了。」

  「全拆了?」

  呂公著下得馬車來,驚訝的望著前面那空蕩蕩的街道。

  不可能呀!

  剛剛他們才收到的消息,就三個時辰,怎麼可能全被拆了。

  司馬光急急走了過去,向藉口一名正在打掃爐灶的漢子問道:「這位小哥,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

  那小哥一瞅司馬光穿著官服,趕忙道:「大官人,俺們這裡全都已經拆了,你要不上別處去看看。」

  隨後上來的文彥博問道:「可有人受傷?」

  那小哥忙搖搖頭道:「沒有沒有沒有!俺們就是問了一句,可…可是沒有反抗。」

  文彥博吃得一驚,「沒有反抗?」

  「真的沒有。」

  那小哥道:「俺們可還幫著拆了,要不然也沒有這麼快。」

  「……」

  三人頓時傻眼了。

  這是什麼情況?

  我大宋百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通情達理了。

  呂公著道:「要不咱們上別處看看。」

  說不定這只是一個特例?

  太誇張了!

  三人又立刻上得馬車,往北而去,趕往馬行街以東的居民區。

  ……

  州橋。

  「什麼?」

  剛剛趕到這裡的蘇軾,驚呼道:「全部都拆了?」

  他面前的大娘道:「是呀!都給拆了。」

  范純仁問道:「他們來了多少人?」

  「有好幾十十號人。」

  「才幾十號?」

  蘇轍是一臉懵逼,這裡隨隨便便就能站出數百人來呀,哪能這麼輕鬆,納悶道:「你們就這麼讓他們拆了。」

  那大娘瞅他們都是官員,於是道:「俺們知道,那些巡警也是為咱們好,他們也是怕走水,來不及救火,而且他們都答應補償俺們攤位,那俺們當然願意。」

  蘇軾好奇道:「補償你們攤位?」

  「是呀!」

  那大娘道:「有個巡警說,官家將會為咱們這些窮人,開放御街,允許俺們上去擺攤。」

  「這你們也信?」蘇軾脫口道。

  那大娘面色一驚,「是騙俺們得嗎?」

  「不是不是。」

  范純仁趕忙道:「我們只是來問問,看看是否有人受傷。」

  那大娘趕忙道:「倒是有一個人受了傷。」

  「是巡警打得嗎?」

  「不是,是幫著拆的時候,不小心崴到了自個腳。」

  「幫…幫著拆?」

  「俺們都幫著拆了。」

  「行,沒有人受傷就好!打擾了。」

  范純仁拱手一禮。

  等那大娘走後,蘇軾便道:「他們這是在騙人呀!就算開放御街,哪能供這麼多人擺攤。」

  范純仁先是鬆了口氣,旋即又道:「他們既然敢這麼說,定有自己的打算,沒有人受傷就好。」

  又回頭看了眼那街道,只覺是在做夢。

  這怎麼可能?

  ……

  曲院街。

  一老一青,走在狼藉的街道上,看著正在收拾的百姓們。

  此二人正是呂惠卿與王安石。

  「這三個地方的過程都一樣,先有人火把放火,然後警長就拿著火把要同歸於盡,以此來威嚇百姓,然後又用御街誘惑之,恩威並施,將這些百姓治得是服服帖帖。」

  「不用說,那舉火把的人定是早就被他們收買。」王安石笑道。

  呂惠卿點點頭:「學生也是這麼想的。」

  「張三這一刀真是打在了對方七寸上面。」王安石道。

  呂惠卿問道:「恩師此話怎講?」

  王安石笑問道:「若讓你來做,你認為那些權貴會如何反對此事。」

  「自然借這些百姓……」話一出口,呂惠卿猛然反應過來,「恩師的意思,張三的策略是先將這些窮人給解決,然後再對付那些權貴?」

  王安石笑道:「一定是如此,但是必須要快,哪怕拖上一個晚上,以那些權貴的勢力,此事可能都會出現轉機。」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這一招咱們可用不來。」

  他是全國性變法,不可能以速度取勝。

  呂惠卿道:「可如今他們只是清除二十幾個相對密集的街道,但仍存有許多侵街的現象。」

  王安石道:「對方若挑動百姓鬧事,必須要集中人力,才能快速將事情鬧大,而這些地方是最為危險的,至於那些零零散散,一時半會,他們是成不了氣候的。

  我若是張三,我就告訴那些人,御街攤位有限,先到先得,那些百姓馬上就會邀請巡警去拆。」

  呂惠卿稍稍點頭,突然想到什麼,「御街確實擺不下這麼多攤位。」

  王安石沉吟半晌,「這我也不清楚,但我想,他竟然敢這麼說,定有辦法能夠解決。」

  ……

  快!

  這實在是太快了!

  僅僅一個上午,直接拆除城區內二十三個居民密集點。

  以至於令這些慣於散漫的朝臣,猶如在夢中一般。

  你們這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之前總警署在拆坊牆時,是那麼不緊不慢,事事都井井有條,至今那些坊牆可都還未完全拆掉。

  節奏非常不錯,是挺合適他們的。

  而且,也充分展現出總警署人力不足的事實。

  當時他們就尋思著,總警署肯定會是一步步來,就算是要同時進行,也是要有個過程的,以他們的經驗來判斷,最快也得弄上三個月。

  只要總警署敢去拆屋,他們就能夠可以挑動百姓鬧事,為他們衝鋒陷陣,對抗總警署。

  這也是他們慣用的套路。

  畢竟侵街的的確確是屬於違規的,他們總不能去跟趙頊說,我就是違規,我就是不拆,這表面上大家還是得講道理,講法律的。

  只要百姓一鬧。

  就是與民爭利。

  就是擾亂民生。

  而且,當他們失去曹棟棟他們的行蹤後,也都擔心會被打一個措手不及,於是早就在這些密集的居民區收買了一些百姓。

  只要巡警來拆,讓這些人只管鬧,有我們罩著你。

  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對方也安排了托,而且比他們的托更狠,鬧得再凶,誰也不敢放火燒屋,這真的會同歸於盡的。

  關鍵總警署沒有動用現有的巡警,而他們一直是盯著那些巡警的,不曾想總警署直接從神衛軍調來了三個營隊,共一千五百人。

  這一個上午,就整改京城內二十三個密集居民區。

  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雖然他們現在也知道,那舉火把肯定是總警署安排的內奸,但他們也沒有任何證據。

  沒有發生事故,鬧到皇帝去那裡去,皇帝只會誇總警署幹得漂亮。

  這麼大工程,一個上午就搞定,而且還沒有引起民憤。

  必須點讚。

  如今木已成舟。

  怎麼辦呢?

  攤位置換。

  你御街哪裡有這麼多攤位?

  就是將整條御街都擺滿也是不夠的呀。

  於是他們揪著這一點,表示總警署都是騙人的,大家千萬不信,到時他們可是拿不出這麼多攤位的。

  這剩下的先不管,哪怕就這已經拆了的那二十多個居民區,御街也是容不下的。

  ……

  「來來來,小馬,我們一塊敬曹警長一杯,此番任務,曹警長真是厥功至偉啊!」

  「哥哥,小馬敬你!」

  「哪裡!哪裡!乾了!」

  曹棟棟將酒杯一方,抹著嘴巴,道:「小馬,你是沒有看見,哥哥當時有多麼威武,拿著火把就去燒,可是將那些人給嚇壞了,有幾個大娘可還嚇哭了。哈哈!」

  馬小義錯愕道:「這不是安排好的。」

  曹棟棟頓時抑鬱了,是不會喝酒打屁嗎?

  「小馬,話不能這麼說。」張斐擺擺手道:「這也是需要演技的,在那種時候,誰的手先抖誰就輸了。」

  曹棟棟立刻道:「張三,本衙內敬你一杯。」

  這杯子剛剛端起,這門就被人給推開。

  只見曹評陰沉著臉站在門前,「你們這就喝上了?」

  「爹爹!」

  曹棟棟道:「孩兒立下大功,理應好生慶祝一番。」

  曹評瞪他一眼,走了進來。

  張斐趕忙起身,「總警司請坐。」

  曹評大馬金刀地一坐,「雖然你們此番任務完成的不錯,但現在慶功,未免就太早了,你們只是清除那些密集的居民區,但仍存有許多侵街現象。

  而如今外面都盛傳我們總警署在欺騙百姓,御街根本拿不出這麼多攤位來置換。你們應該趕緊行動,否則的話,百姓一旦聽信了他們,將來我們必然是步履維艱。」

  張斐笑道:「總警司請放心,御街只不過是我留下的一個破綻,就是讓他們借此去引發恐慌的。」

  曹評好奇道:「這是為何?」

  張斐道:「若不引發恐慌,百姓就不會上門求拆,總警司可再等一日,一日之後,咱們警署將會門庭若市。」

  曹評好奇道:「可是御街的攤位確實不足啊!」

  張斐道:「我打算將相國寺西大門到御街這條街道劃入御街範圍內,這不又多塊地出來了嗎?而且,這條街道將來肯定繁榮。」

  曹評納悶道:「你什麼時候去找過相國寺?」

  馬小義也好奇道:「三哥,俺家在相國寺有人,你咋不找俺幫忙。」

  張斐道:「我沒有去過相國寺。」

  「那你憑什麼徵用?」

  「我查過相國寺在很多地方都存有侵街行為,也是我們整頓的目標之一,而且我還會告訴他們,這條街道徵用是來專門供太后、官家進入相國寺燒香拜佛。只是平時的時候,供百姓做做買賣。」

  ……

  隨著輿論的發酵,這的確引發百姓的恐慌,包括那些已經被拆了的百姓,生怕被騙了。

  但不拆也拆了,他們也只能等結果出來再說。

  正當這時,久違的新聞報突然出現在各大酒樓。

  新聞報上面的文章,是以總警署的名義發的,先是吹噓總警署再這期間的豐功偉績,拆了多少個棚屋,拆了多少道坊牆。

  同時表示,御街上面的攤位確實不夠,只能另尋他處來給予百姓擺攤,並且還表示,將相國寺以西到御街這一整條街道,納入御街範圍,以求補足攤位。

  如果百姓上總警署申請,自願拆除,將會先到先得。

  這御街貫穿南北,分割東西,而相國寺又是最繁華的地方,一旦徹底開放,這條街道的商業價值可想而知啊!

  如果總警署要隱瞞的話,估計別人還不會相信。

  可總警署如此坦誠,百姓立刻對此是深信不疑。

  另外,他們一個上午就拆了這麼多,咱們能逃得了嗎?

  那麼問題來了,算上御街連通相國寺的這條街道,這肯定也是不夠,以後的又會安置在什麼地方呢?

  報紙上面沒說,說不定就是城角底下了。

  遲早要拆,不如就早點去,爭取佔個好位子。

  新聞報發佈的第二天,個個警署都是人滿為患。

  「放開我!放開我!巡警打人了!巡警打人了!」

  聽得一陣嚷嚷,見兩個巡警一人夾著一條胳膊,將一個漢子拖了出來。

  這是幹什麼?

  排隊的人看的是心慌慌。

  「住手!」

  聽的一聲喝止,只見范純仁走了過來,「你們這是幹什麼?」

  他始終盯著的。

  他當初願意去法援署,目的就是要盯著這總警署。

  那漢子似乎認得范純仁,趕緊喊道:「范先生,你一定要為我伸冤啊!」

  可算是逮著了。范純仁激動道:「你有何冤情?」

  那漢子道:「我家也侵街了,他們卻不拆我家的,他們這是徇私枉法,告他們,我要告他們。」

  范純仁額頭上冒出三條黑線,向那兩名巡警拱手道:「抱歉!抱歉!這只是一個誤會。」

  那兩名巡警繼續拖著那漢子往外面走去。

  這時,一個巡警突然走出來,張嘴就罵道:「你們在搞什麼東西,是閒著沒事做嗎?那報紙上寫得非常清楚,唯有那些阻礙交通,或者佔據溝渠,以及有火情隱患的侵街行為,才能來這裡申請拆除。

  馬行街、汴河大街的跑這裡幹麼?湊熱鬧嗎?你們有侵街行為的,去司錄司那邊交稅去,別在這裡待著,還嫌我們事情不夠多嘛。豈有此理。耶……范先生,哎呦,真是太好了。」

  說話之人正是張斐,他見到范純仁,立刻走了過去,「范先生你有空的話,能不能將這些無聊之人帶去那邊交稅,什麼人都跑來求拆,想渾水摸魚,我們哪有這麼多攤位給他們換。」

  旁邊的排隊的人一聽,哎呦!這話得意思就是,只要申請成功,那就能夠換得攤位,申請不成,也不用拆,只需要交稅。呀…還要交稅。

  隊伍立刻變得更加緊湊了,生怕被人插隊。

  范純仁都氣樂了,拱手道:「閣下真是好手段。」

  ……

  而方才被扔出的那個漢子,兀自是憤憤不平,罵咧咧的往邊上的巷子行去。

  只見巷內站著一個身著儒衫的中年人。

  正是馮南希。

  「表現不錯。」

  馮南希從邊上的包袱裡面掏出一吊銅錢來,遞給那漢子。

  那漢子笑道:「馮哥,將來若有這種好事,可再來找我。」

  馮南希點點頭道:「一定會有機會的,如果你能乖乖閉上你的嘴,下回我還找你。」

  「馮哥放心,我這嘴可是嚴實的很。」

  「快走吧。」

  「是。」

  然而,馮南希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幕被兩個老者偷偷看在眼裡。

  這兩個老者正是司馬光和文彥博。

  但是他們兩個也沒有想到,馮南希其實不是在為張斐服務,而是藉著此事,為稅務司發展眼線。

  「這個臭小子,歪門邪道的手段,可真是層出不窮啊!」司馬光不禁罵道。

  文彥博撫鬚道:「可相比起此任務的艱巨,這點點手段,也算是無傷大雅,一人未傷,真是堪稱奇跡啊!」

  司馬光捋了捋鬍鬚,笑道:「如今這池塘裡面的水都被汲乾了,那些大魚是無處影遁啊!」

  「這一招確實妙啊!要是咱們來辦的話,定是殺雞儆猴,先那些權貴著手,而他卻是反其道而行,先從百姓著手,卻取得奇效。我要是王介甫,我一定會不惜代價的將此人招致麾下。」文彥博給予張斐極高評價。

  司馬光笑道:「張三若想為王介甫賣命,他早就答應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那小子可是精明的很。且不說新政的利弊,王介甫的變法涉及到全國,可不是汴梁這一畝三分地,他張三就是再能耐,也就一雙眼,根本就顧不過來。」

  ……

  警署!

  外面都還在排隊,張斐已經走下一步。

  他的計劃總結起來就一個字---快!

  不能給那些權貴反應的時間。

  「好了!如今他們的刀劍弓甲已經全部被我們沒收,現在就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時候了。」

  「可惜韓盼去了大名府,不然我一定要韓家。」

  曹棟棟很是惋惜地嘆了口氣,「算了,我去谷家吧。」

  張斐沒好氣道:「你仇人那麼多,隨便挑一家呀,谷家我要親自去的。」

  曹棟棟道:「我得跟你一塊去。」

  馬小義忙道:「見者有份,當時我也在,我也要去。」

  「行吧!那咱們三個一塊去。不過!」

  張斐突然掏出兩張紙來,「不過在報仇之前,你們兩個還有一個任務要完成。」

  「啥任務?」

  「去將這兩家的侵街稅給收來。」

  說著,張斐便將手中的兩張紙分別遞給他們。

  二人接過一看。

  「咦?這地點俺怎麼瞅著挺熟悉啊!」馬小義看了看,突然驚呼道:「這不是我家嗎?」

  曹棟棟也道:「這是我家啊!」

  說著,他目露凶光,「張三,你讓我徵我家的稅?」

  馬小義也道:「三哥,這事你做得太不厚道了。」

  張斐安慰道:「衙內,小馬,區區一點點侵街稅,就能換得副總警司和警長一職,死賺啊!關鍵,這錢也都是用來補助咱們總警署。谷少青他們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副總警司。

  曹棟棟當即呻吟出來。

  馬小義一聽警長,也是目光急閃,嘴上卻忐忑道:「但俺會被俺爹打死的。」

  「這就更簡單了。」

  張斐直接從他們手中將紙張奪了回來,雙手一交叉,又遞還給他們,「這不就行了嗎?」

  馬小義眼中一亮,「哥哥,這主意好,我徵你家的稅,你徵我家的稅,咱們都不會挨打。」

  曹棟棟突然看向張斐,「張三,誰徵你家得?」

  張斐聞言,不禁神色黯然,嘆了口氣,「別說了,我倒是想被徵,但是…但是我沒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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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匿名  發表於 2025-9-16 09:08:31
第0301章 恩怨分明

  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張斐深知自己的實力孱弱,而對方可以說是掌控雷電,如果面對面硬碰的話,是肯定幹不過他們的。

  只能以速度取勝,不斷地去打這時間差。

  簡單來說,就是當他們準備應對這步棋時,就立刻走下一步,而不能按照傳統規矩,一人一步的來。

  如今大家都看透張斐的套路。

  就是先將百姓搞定,然後再來對付他們這些權貴。

  其實許多人認為權貴與百姓是敵對的,事實並非如此,他們之間的關係其實是非常密切的。

  因為權貴掌握著生產資料,而百姓則是掌握著生產力。

  不管是阻礙改革變法,還是直接造反,都是百姓先鬧事,權貴再豎旗,套路基本上是一樣的。

  正當權貴認為警署方面會先搞定百姓後,再來對付他們時,他們又想錯了。

  又是一期新聞報發佈。

  這一期就直接公佈徵收侵街稅。

  主要是針對那些不存有任何隱患,且佔地超過標準坊牆範圍的侵街行為。

  算起來標準範圍大概就在二十平米。

  兩種選擇。

  要麼拆除。

  要麼繳稅。

  報上也公佈稅率,最低稅率是目前市價的百分之283,最高達到百分之45。

  佔地越大,收得就越多。

  並且還是給出具體解釋,這個稅率是根據近五年來汴京房價上漲的平均數,大概在百分之2。而083其實是當下的租金比市價所得出來的。

  簡單來說,這地不是屬於你們的,但你們卻可以拿去使用和買賣,這使用費和買賣費不能你們一家獨吞。

  這可是公共用地。

  但其實他們還得有得賺,因為張斐是根據房價和租金得出平均數,就那些權貴的豪宅,肯定是要高於平均數的。

  他們是被拉低了。

  即日開徵。

  看看看,這狐狸尾巴可算是露出來了。

  搞了這麼多事,不是要錢嘛。

  妥妥的與民爭利啊!

  當天皇城內就充滿著抱怨。

  政事堂。

  「唉…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

  文彥博嘆了口氣。

  司馬光也是倍感憂慮:「百姓那邊的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置換的攤位也都還沒有著落,他就急著徵稅,這大好局面,只怕又生變數啊!」

  他們就不明白,這大好局面就在眼前,只要將百姓安置妥當,將置換攤位的事弄好,得到民意的擁護,那些權貴就是一條條死魚,甕中捉鱉,你急什麼呀。

  ……

  警署。

  「老侯!你怎麼上這來了?」

  張斐向侯東來問道:「是書鋪那邊出事了嗎?」

  侯東來忙道:「沒有!沒有!就是…就是有人要在名士報發表文章。」

  張斐問道:「誰?」

  侯東來道:「裴柬裴大夫。」

  張斐撓著頭問道:「算名士嗎?」

  侯東來忙道:「當然算,這裴大夫精通天文地理,又掌欽天監。」

  張斐興趣來了,「他是要發表天文地理的文章嘛。」

  「那倒不是。」

  侯東來將一份文案遞給張斐。

  張斐接過來一看,整篇文章都在罵總警署的城市整改,說到底就是為錢,當即呵呵笑道:「看來他家侵佔了不少土地啊!登吧!登吧!多印一些,這份報紙肯定賣錢,但是千萬別存貨,這份報刊也只能撈一筆。」

  「等會!」

  忽聽的一聲喝阻,只見曹評走了進來,蠻橫地從張斐手中奪過那篇文章,看完之後,當即朝著張斐訓道:「你真是要錢不要命,這你也登。」

  張斐先是向侯東來一揮手,「你先在外面等著。」

  等候東來出去之後,張斐又向曹評道:「總警司,印刷小報這事,這攔得住嘛,就不如讓我賺一點,我幹了這麼多事,可是一點獎金都沒有。」

  曹評擺擺手道:「且不說這事,你這做得是不是急了一點,如今外面已經在盛傳,就如這文章所言,所謂的整改只是為了斂財,充實咱們總警署的經費。」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是呀!他們說得對,我就是撈錢充實總警署的經費。」

  「話雖如此,但…但你別這麼早說出來。」曹評道:「百姓這邊的事,都還沒有處理好,你又去惹他們,這只會引發更多人反對的。

  你知不知道,事先還有不少權貴都寄望於,他們能夠繳納一點點錢,就了卻這侵街之事,故此都沒有怎麼反對,如今他們知道年年要繳納這麼多錢,這些人也都會站出來反對的。」

  張斐笑問道:「總警司可有煮過菜?」

  曹評斜目一瞥。

  張斐解釋道:「煮菜是講究火候的,猛火雖然快,但不見得好,小火雖然好,但又比較慢。這時機是最重要的。」

  曹評一臉困惑,「你到底在說什麼?」

  張斐笑道:「我只是想說,當下就是最佳時機,總警司大可放心,不但鬧不起,反而對我們有利。」

  曹評愣道:「對我們有利?」

  正當這時,馬小義突然走了進來,「啟稟總警司,卑職有要事稟報。」

  曹評問道:「什麼事?」

  「是…是這樣的。」馬小義忐忑不安地遞上一張稅單,「總警司家的侵街稅剛好算出來了,卑職看總警司就在這裡,故此……」

  曹評頓時懷疑人生了,你們這是要拿我家殺雞儆猴嘛,當即怒噴道:「你馬家也侵街了。」

  馬小義訕訕道:「哥哥他現在正在我家催繳。」

  曹評稍稍一愣,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們兩個小子是換著來徵,哼,可真是機靈。」

  馬小義當即指向張斐道:「這主意是三哥出的。」

  張斐頓時急了,「靠!小馬,說好的義氣呢?」

  曹評指著張斐,「你小子今兒要不說清楚,這事沒完。」

  ……

  馬家。

  「小義一早就上警署了,不在家裡。」

  「我知道小馬現在在警署,我是特地來找馬叔叔的。」曹棟棟嘻嘻笑道。

  馬天豪一愣,「你找我作甚?」

  「沒有別的事。」曹棟棟掏出一張稅單,「這是叔叔家需要繳納的侵街稅,嘿嘿……」

  馬天豪神情一滯,「棟兒,咱們兩家的關係,你上我家徵稅?」

  曹棟棟立刻道:「那是小馬不厚道,他先上我家徵稅,我才……」

  馬天豪震驚道:「你說小義上你家去徵稅?」

  曹棟棟直點頭道:「可不是嘛,他為求陞官,竟然連兄弟情義都不顧,馬叔叔若是不信,可以去問我爹。」

  馬天豪納悶道:「那他還能陞官嗎?」

  曹棟棟嘆道:「當時我爹誇他不畏權貴,大公無私,嚴格執法,準備升他當警長。」

  「啊?」

  ……

  警署這邊,完全不在乎那些權貴的謾罵,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對這些侵街大戶進行徵稅,以及要求他們整改。

  曹棟棟和馬小義的策略就是殺熟。

  先從熟人開始。

  白礬樓。

  「大郎!你也別怪咱們不講情面,咱們家也都繳了。」曹棟棟嘆道。

  馬小義一個勁地點頭。

  樊正仔細看了看那稅單,道:「繳稅是沒問題的,但是我得清楚的知道,繳了稅這地到底是誰的?」

  馬小義忙道:「這十七條條例就寫得非常清楚,這地稅隨戶,只要繳稅,這地就是屬於你的,你也可以隨便買賣。」

  樊正問道:「如果不繳稅了?」

  馬小義嘿嘿一笑:「那就不屬於你的了。」

  意思很明瞭,這稅會一直徵下去。

  你們還真是夠狠的。樊正稍稍點頭,道:「好吧,我到時去繳稅的。」

  「那行,咱們就先告辭了。」

  曹棟棟、馬小義習慣性起身就走。

  「等會!」

  樊正指著桌上的酒菜,道:「衙內,小馬,你如今可是穿著官服,得注意一點,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以為咱們私相授受。」

  曹棟棟瞧了眼樊正,呵呵道:「大郎,你這報復來的也太快了,下一餐再說唄。」

  樊正拱手道:「我這是為二位的官途著想。」

  「掛賬!」

  「掛賬多麻煩,何不直接抵消一些稅。」

  「濤子!付賬!」

  喊罷,曹棟棟一手搭在馬小義的肩膀上,一邊往外走去,一邊小聲道:「小馬,今後咱們得另想辦法來這裡蹭酒喝了。」

  馬小義眼眸一轉:「要不車牌咱們放到別的地方去撲賣。」

  曹棟棟眨了眨眼,「好主意。」

  ……

  與此同時,裴柬的那篇文章也終於出爐了。

  在士大夫階層是獲得一致好評,這立刻團結了士大夫們。

  他們敬張斐是一條漢子。

  這你也登。

  然而…隨後發生的事,令他們是瞠目結舌。

  這期名士報發出的第二天,上警署交錢的百姓反而更多了。

  他們罵得越凶,百姓就越是踴躍地交錢,生怕落於人後。

  這……

  這百姓是發財了嗎?

  一下子拿出十貫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們為你們搖旗吶喊,鳴不平,你們這麼積極幹麼。

  殊不知,他們這一罵,百姓心裡平衡太多了。

  我們就只需繳納十貫錢,這地就是咱們的,你們每年都得交十貫錢,甚至幾十貫。

  這真是死賺啊!

  頭回窮人繳稅比權貴少。

  話又說回來,權貴都繳了,他們又能逃得了嗎?

  他們甚至還害怕總警署那邊改變主意,也讓他們每年都繳,得趕緊將這新地契弄到手,因為他們已經上法援署咨詢過,只要拿了新地契,這地就是他們的。

  這反而形成一種相互激勵。

  總警署越向權貴徵得多,百姓就越積極。

  而百姓越積極,權貴的聲音就越小。

  與民爭利。

  感情就你們是民,那些百姓都是宰相?

  新聞報也適時又發表一期,大讚汴梁百姓,知法,守法,真是千古好百姓。

  但是別這麼積極,咱們警署人力有限,忙不過來呀!

  權貴們頓時偃旗息鼓。

  這反對的聲音是越來越小,誰再反對,誰就是在挑戰律法。

  要知道整件事的過程是執法,而不是變法,他們可以選擇歸還公共用地,前面侵佔的責任,也都是不追究的。

  他們只能挑起民憤,來為自己掩護,可如今百姓這麼踴躍地繳稅。

  而且非常公平,他們侵佔坊牆部分土地,跟百姓一樣,若是宅用只需繳納一百文錢,若是商用,繳納十貫錢,這地就屬於你們的,此外多出來的土地,才要繳納侵街稅。

  ……

  中午時分。

  只見兩名巡警押著一個推糞的衙前役向一間大宅院行去。

  「快點,快點,你今兒是沒吃飯嗎?」

  「靠!別提吃飯好嘛,真是噁心。」

  「咱們又沒有推糞,咱不噁心,小馬待會上那去吃?」

  「白礬樓,順便跟大郎談談車牌撲賣的事。」

  「嘔……」

  ……

  這三人正是曹棟棟、馬小義和張斐。

  張斐今兒重操舊業,又開始鏟糞了,錢都收了,活得幹,不能說,還是滿街的糞便。

  三人來到一處大宅前。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誰呀?」

  門童打開門來,當即摀住嘴鼻,「什麼東西,這麼臭?」

  曹棟棟問道:「你家老爺在家嗎?」

  門童一瞧是巡警,謹慎道:「在…在家。」

  曹棟棟道:「那勞煩你去通知一下你們老爺,咱們巡警來收稅了。」

  「你們稍等一下。」

  說吧,門就給關上了。

  過得好一會兒,只見門又打開來,出來的當然不是谷濟,而是谷少青。

  人家谷濟是要面子滴。

  谷少青還沒跨出門檻,就是一車糞便懟到面前,抬頭一瞅是張斐,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朝著曹棟棟道:「衙內,你推著糞便上我家來,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曹棟棟笑嘻嘻道:「少青勿怪,咱們警署人力不足,只能一邊鏟糞,一邊徵稅。」

  谷少青冷笑道:「衙內何時與這些卑賤之人一樣,善與糞便為伍。」

  馬小義立刻道:「谷公子,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這車糞可是貴了,價值幾十萬貫,我們可愛與這糞為伍了。」

  曹棟棟直點頭:「是極!是極!這哪是在鏟糞,這是鏟金子啊!」

  說著,他一揮手,「張三,快拿稅單出來給谷公子。」

  「是。」

  張斐立刻掏出一張稅單遞上,笑吟吟道:「當初谷公子賞我一車糞便,我無以為報,區區薄禮,還望谷公子笑納。」

  曹棟棟、馬小義笑得是雙肩急聳。

  谷少青怒哼一聲:「你一個叫花子,憑什麼來本公子家要錢。」

  「告辭!」

  三人默契地抱拳一禮,扔下糞車就走。

  「站住!」

  谷少青大喝一聲,「你們的糞車。」

  曹棟棟道:「我們警署是很通情達理的,如果你們不願意繳納侵街稅,我們也不會勉強的,我已經打算徵用這塊地作為糞池,專門用來暫時儲存糞便,這車糞便就先放到這裡,畫個地界。」

  谷少青怒睜雙目,指著曹棟棟道:「曹棟棟,你莫要欺人太甚。」

  曹棟棟嘿嘿道:「少青若是不服,大可去告我們。」

  張斐低聲道:「谷公子,可以找我們汴京律師事務所。」

  「你們……」

  「拿著吧!」

  張斐神色一變,直接將稅單送了過去,「你以為你能夠隻手遮天,操,這回只是給你一個教訓,下回再撞到我手上,我就直接將糞便倒在你家門口。」

  「喲!小小衙前役,竟敢在本官府邸放肆。」

  只見谷濟陰沉著臉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僕人。

  張斐笑道:「堂堂判太府寺事,竟然偷稅漏稅,還威脅執法人員,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谷濟咬著牙道:「你小子是活膩了嗎?」

  張斐道:「當初王文善、王鴻也與我說過同樣的話,谷寺事是想出遠門旅遊嗎?」

  「那咱們就走著瞧。」

  谷濟放下這句話狠話,就轉身離開了。

  谷少青也轉身回去了。

  那宅老從張斐手中奪過稅單,便將大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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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6 09:08:52
第0302章 取之於貴,用之於民

  張斐可不喜歡催繳,他只喜歡罰款,算清一家,他就發一家的稅單,你們自己拿著稅單去繳稅。

  可以不去。

  那就打官司唄。

  增加咱們珥筆的收入。

  事到如今,那些權貴也真是束手無策,畢竟張斐是佔得法律制高點,要打官司是肯定打不贏的。

  但他們也沒有急著去繳。

  回過頭來一看,張斐之所以能夠成功,關鍵在於他拿捏住了那些百姓,但問題是你拆了人家的棚屋,你得給予一些補償。

  總警署也給過承諾。

  御街是肯定不夠的。

  如果補償不了,那就是欺騙,事情只會變得更加大條。

  你總警署真有能力,將這事給解決,那這錢咱們就交了。

  只能說你夠狠。

  ……

  總警署。

  「啟稟總警司,賬目我們已經初步算出來了,加上之前車牌所得之利,我們今年可以獲得七十萬貫左右。」

  曹評聽罷,不僅是倒抽一口冷氣,「這麼多嗎?」

  幾乎是同時,張斐皺眉道:「才這麼一點嗎?」

  曹評不禁偏頭看向張斐,「你有很錢嗎?」

  七十萬貫?

  才這麼一點?

  說人話否?

  張斐訕訕道:「不是的,我…我這哭窮都哭習慣了,所以……」

  曹評眨了眨眼,嘆道:「其實你說得也對,聽著是多,但是相比起咱們總警署的支出,也就不是很多了。」

  「就是,就是。」

  張斐連連點頭,又向那文吏問道:「今後每年侵街稅和車牌費,我們能夠得到多少?」

  今年為什麼這麼多,有一批靚號車牌等著撲賣,而且百姓得繳納一筆坊牆費,其中商人居多,幾乎每戶商舖都存在這些問題,積沙成塔,可是不少,但這是一次性,可不是年年都得交。

  那文吏答道:「三十五萬貫左右。」

  這麼多?曹評暗自吃驚,車牌費其實再多也就那麼點,關鍵的費用是來自侵街稅,要知道那租公房一年也才十六七萬貫,這等於是翻了一番,

  可想想他家每年車牌加侵街稅可都得繳納近七十六貫錢,而他家還不算佔得多的,如那谷家每年得繳納侵街稅一百二十貫錢。

  谷家光宅子就佔了不少土地,還有他家的商舖,如春風十里的整改,也不是說將所侵佔的全部退出來,大概也就是拆一半,還有一半是留著,這也是要繳稅的。

  但曹評嘴上卻道:「這遠遠不夠咱們總警署的支出。」

  那文吏答道:「朝廷每年還得給予咱們經費,算下來……」

  「算下來也確實不夠。」張斐打斷了他的話。

  曹評是直點頭。

  那文吏不再多言,心裡是深深鄙視這二人,撈了這麼多錢,還嫌不夠。

  曹評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忙吧。」

  「是。」

  文吏出去後,張斐嘴裡還在嘀咕道:「才這麼一點,看來還省著點用。」

  曹評聽得一個真切,哼道:「行了,這人都出去了,你還在這裡哭窮,難道你是想我出錢補貼嗎?」

  張斐一怔,訕訕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其實算起來,也就將將夠用。」

  曹評沒好氣道:「什麼將將夠用?我看是綽綽有餘。」

  張斐忙道:「總警司可不能按照以前的標準來算,得按照現在的標準。」

  「什麼現在標準?」曹評好奇道。

  張斐道:「咱別的不說,以前許多髒活累活都是衙前役或者廂兵在幹,但現在全都得僱人來做。」

  「僱人?」曹評驚訝道。

  張斐點點頭道:「總警司不能以以前的酬勞來要求現在的巡警,關鍵人家也不幹,以前他們有得是門路撈錢,現在可都不準了,這酬勞肯定是要提高的。一個巡警最低每年要達到六十貫錢。」

  曹評道:「要給這麼多嗎?這已經達到神衛軍的薪酬。」

  張斐點頭道:「我就是按這個算的,如此俸祿才能夠要求他們遵守紀律,嚴格執法,以免丟掉這個職位。另外,還要僱人清掃街道,這錢都拿到手了,事不辦好的話,他們肯定不願意,這又是一筆支出。」

  曹評咳的一聲,道:「不是有衙前役嗎?」

  張斐道:「我的意思就是將那些衙前役轉正,因為衙前役多半都是出身於殷實的家庭,他們其實是最適合當巡警的。

  他們中不少人會識數認字,同時心中還有顧慮,不像三衙裡面那些老兵,個個都滑頭的很,讓他們去收稅,肯定會出亂子的。

  同時,我會僱傭那些密集居民區的百姓來清掃街道,以此來穩住他們,我們拿不出這麼多攤位給他們的。」

  他的意思,將這一批衙前役全部轉正,今後也會繼續吸納衙前役,畢竟趙頊有著一個宏偉的計劃。

  中產階級的弟子是最好的人選,不管是從哪方面看,如三衙那些被招來的士兵,不是草寇就是乞丐。

  個個都滑頭的話,素質就那樣,讓他不違法就行了,還讓他們執法,那真是找死啊!

  他們根本就當不了這警察。

  曹評聽得是一腦門子汗,「你要這麼個花法,也確實剛剛夠用,說不定還不夠。」

  張斐道:「但是還有一筆財富沒有算進去。」

  「什麼財富?」

  「就是違規處罰,違規是我們管,這個可以盡量採取罰錢,這些錢就可以發給他們當獎金。」

  「……」

  曹評聽到前半句,還稍有些安慰,可聽到後面,心裡又不是滋味,「你家也是這麼花錢的嗎?有一文就花一文。」

  張斐笑道:「總警司,這錢可不能留,只有全部花出去,那些權貴才無話可說,免得他們又說咱們斂財,咱們無所得,說話才更有底氣。況且,總警司要的是政績,只要他們努力幹活,總警司就能夠拿到政績,這可比錢有用多了。」

  曹評確實也不需要靠這個撈錢,道:「行吧,此事就交由你來統籌吧。」

  一聽這資金任地緊張,玩不好還得往裡面搭錢,趕緊甩出去,這是一個燙手山芋。

  張斐訕訕道:「總警司,我不過是一個衙前役,還是交給衙內去辦吧,但我會盡力輔助衙內的。」

  曹評道:「要不我升你當警長?」

  張斐呵呵一笑道:「我只是來服役的,我家裡還有很多事要忙。」

  心想:我這身價,你請得起嗎?

  曹評沒好氣道:「這事都是你弄出來的,你到時拍拍屁股走了,那棟兒一個人能管得過來嗎?」

  他兒子什麼德行,他不清楚嘛。

  張斐道:「首先我會善後好的,其次,總警署也可以僱傭我們汴京律師事務所,一年要不了多少錢。」

  曹評哼道:「要不了多少錢,多少錢也得僱。」

  離不開這臭小子啊!

  張斐只能賠笑。

  這曹評也能算是文武雙全,箭術在軍中是一等一,左右都能開弓,文章也寫得不錯,但這種複雜財政賬目,他是完全沒有頭緒,於是他就全部甩給曹棟棟、張斐。

  而他則是負責建設方面,怎麼給各個街道劃分警署,以及人員配置。

  這種安排是非常合理的。

  因為曹棟棟、馬小義兩個富家子弟,對錢就沒啥概念,也沒有想過從裡面撈錢,非常大氣。

  盡情的花。

  咱沒意見。

  反正是大家賺來的。

  這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正當他們在警署籌劃時,許芷倩突然來了。

  「許娘子。」

  曹棟棟擠眉弄眼道:「你是來找張三的嗎?」

  「她是來佈置任務的。」

  張斐走上前去,向許芷倩道:「這些天累壞了吧?」

  許芷倩搖搖頭:「再累也不及你,連回家的時辰都沒有。」

  這些天張斐可一直待在警署,有著太多瑣事要處理,而且事事都不離開他,基本上每天都忙到三更天,曹棟棟、馬小義只是負責衝鋒陷陣。

  馬小義好奇道:「佈置啥任務。」

  張斐笑道:「咱們男人天賦是賺錢,女人的天賦是花錢,如今是花錢的時候,當然得找女人啊!」

  「淨瞎說。」

  許芷倩啐了一聲,又向馬小義道:「你們別聽他胡說,他之前就將攤位置換的任務交給了我。」

  曹棟棟恍然大悟,「難怪你很少提及攤位的事,原來是交給許娘子了呀!」

  張斐笑著點點頭。

  拆屋這種事,得他們來幹,但是補償的事,必須得交給許芷倩,只要這錢夠,那她就是巾幗不讓鬚眉,她有著豐富的幫人經驗。

  許芷倩將手中圖紙在桌上展開,「你們看,這些紅圈就是我規劃的菜市場。」

  「菜市場?」

  曹棟棟、馬小義一愣。

  張斐道:「就是專門供居民買菜賣菜的地方。」

  馬小義納悶道:「不是說讓他們御街嗎?」

  張斐道:「那只是一句宣傳語,你還當真了,那居民賣是啥東西,恐怕你自己都不會吃,放去御街賣,賣給誰吃呀!那些攤位到時都會租給富商,賣一些昂貴的商品,是為富人服務的。」

  曹棟棟稍稍點頭道:「原來都是騙人的。」

  「宣傳!」張斐重申道。

  許芷倩道:「張三說得對,那些居民去御街也做不成買賣的。」

  馬小義瞧了瞧那些紅圈,突然道:「怎麼這菜市場全都集中在城角那邊。」

  許芷倩解釋道:「首先是因為那些居民區多半都集中在城邊,其次,也只有城角還能挪出一些地方來建造菜市場。」

  曹棟棟納悶道:「可誰沒事往角落裡跑。」

  許芷倩解釋道:「那些居民平時做買賣,多半也都是做當地居民的買賣,與汴河大街的小販不一樣,如果我在這些地方建造菜市場,他們每日所需食物就都得上菜市場買。

  而從居民區通往菜式的街道,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相對而言,是非常空曠,平時也沒什麼人走,這就能騰出位子來給他們擺攤,提供酒菜和炊餅。

  居民們可以在來買賣菜的途中,就解決餐食。另外,菜市場離城門比較近,是可以吸引到城外的農夫來這裡賣菜,農夫賣錢賺了錢,也能順手買些好吃的回去,他們的買賣只會比以前更好。」

  馬小義腦子裡面自覺就有了畫面,若有所思道:「哥哥,這主意聽著不錯。」

  曹棟棟似懂非懂道:「好像是可行。」

  張斐問道:「需要多少經費?」

  許芷倩道:「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一共需要三萬貫。」

  曹棟棟驚呼道:「才這麼一點啊!不是要建好幾十個嗎?」

  許芷倩道:「這菜市場是非常簡陋的,就是用磚瓦搭建一個個大棚子。」

  張斐點點頭,道:「到時建造菜市場的人力也可以從居民區請,另外,還有新式警服,也可以找他們那些婦人做。」

  「新式警服?」

  馬小義忙問道:「啥新式警服?」

  張斐笑道:「如今咱們可都是維護治安的正義之師,哪能老是穿得跟個苦役的一樣,故此我打算給咱們警察換一種新式服飾,也容易讓人認出來。」

  馬小義道:「那咱們警長服飾是不是不一樣?」

  張斐笑道:「當然。」

  曹棟棟急急問道:「副總警司呢?」

  張斐笑道:「更不一樣了。」

  曹棟棟道:「我的自個找人做,就不勞煩你們了。」

  馬小義直點頭道:「我也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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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6 09:09:19
第0303章 光榮下崗

  州橋。

  「原來你們都是騙人的,這說好的御街,怎就變成了菜市場……」

  「你賠我們棚屋。」

  「什麼巡警,分明就是一群騙子。」

  ……

  市民們一聽到御街換菜市場,頓時就怒了,這簡直就是汗血寶馬換小毛驢,如此減配,只能用慘無人道來形容。

  坑!

  這真是一個天坑啊!

  再加上外面那些流言蜚語,州橋的居民們,頓時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張斐高舉雙手,大聲喊道:「各位請聽我一言。我從未說不讓你們去御街做買賣,只不過要檢查你們賣的東西,就拿炊餅來說,如果你們的手藝非常好,炊餅非常美味,我絕對讓你們上御街做買賣。

  但如果沒有什麼特色,也不怎麼好吃,即便讓你們上御街,也是做不成買賣的。」

  「這我們不管,你們當初承諾的是御街,你們就要給我們御街。」

  「不錯!就是你小子當初說官家愛護我們,故才開放御街給我們做買賣,怎麼現在又換成了菜市場。」

  ……

  不管張斐怎麼解釋,居民們仍覺不滿,可謂是群情激憤,不斷地對張斐步步緊逼。

  而在不遠處站著幾個人,正是谷濟、沈懷孝、曹邗等人。

  這回他們是趕了現場,沒有再被張斐打個措手不及。

  原因就在於這回張斐也沒有悄悄動用神衛軍,警署裡面不乏他們的人,他們很快就得到消息。

  眼前那一幕,就如同他們預計的一般,這置換是根本不可能的,萬萬沒有想到張斐竟然弄出一個菜市場來,簡直拿人當傻子玩。

  任何事都是摧毀容易,建設難。

  拆棚屋誰都會,收稅誰都會,可如何安置這些百姓,如何讓百姓有錢交稅,這才是一個大難題。

  任務進行到這一步,才是最難的地方。

  「就說那小子是騙人的,御街才多大,就是全部佔用,也是不夠的。」

  「這回我看那小子怎麼收場。」

  「待會再多找些人跟著鬧,最好是揍那臭小子一頓,多少錢老夫都願意出,鬧大一點,這回老夫定要這小子不得好死。」谷濟是咬著牙說道。

  正當他們幸災樂禍時,忽見人群突然湧上張斐。

  又聽得張斐一聲驚呼,「哎呦!你們幹什麼,別擠啊!」

  「打…打起來了。」李展激動道。

  谷濟激動揮舞著雙拳,「打…狠狠地給我打,打死那臭小子。」

  然而,湧上去的群眾們,並沒有揮拳,反而是高舉右手,「俺來!讓俺來!俺比較勤奮。」

  「是俺先來的,招我!招我!」

  「俺渾家手藝好!」

  ……

  什麼情況?

  你們…你們打他啊!倒是打他啊!

  嚷嚷個什麼勁。

  谷濟他們是滿臉困惑,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接下來這一幕,更是令他們瞠目結舌。

  只見方才還群情激憤的百姓,突然在旁邊的長桌前排起長長的隊伍。

  而張斐則是坐在一旁喝茶潤喉。

  這……

  ……

  而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觀音廟以東的居民區。

  「是真的嗎?每月能拿兩貫錢?」一個中年漢子激動地問道。

  負責登記得巡警道:「到時可是要簽訂契約的,還能騙你不成,每年二十四貫,上六休一,並且你們所得糞便,也能拿去賣錢,我們算了下,稍微努點力,每年至少能夠拿個而二十六七貫錢。」

  說著,他手往邊上一拍,「你瞧,這就是契約範本。」

  那中年漢子往旁邊一瞧,「俺又不識得字。」

  忽見邊上一個老先生也在瞧那範本,不禁問道:「老先生,你識得嗎?」

  那老先生笑著點點頭:「上面寫得就如他方才所言。」

  那巡警忙得要命,也沒有在乎這些,又向隊伍喊道:「我這邊是負責清掃街道的,要做警服的拿上自己縫補的衣物去隔壁。咱這邊酬勞不算高,還比較累,有活計的就別來湊熱鬧,讓給那些暫時沒有生計的百姓。」

  這老先生又向那巡警問道:「這錢雖然不多,但是招這麼多人可也要花不少錢啊!」

  那巡警很敷衍地回答道:「我們只負責執行命令,其它的不歸我們管。排好隊!別擠,這活計可不是先到先來的,我們會根據你們的情況來定。」

  這老先生見罷,便也沒有再打擾,雙手背負,慢悠悠地向街邊的一刻大柳樹走去,嘴裡嘀嘀咕咕,彷彿在算著什麼。

  柳樹下站著一個老者,正是呂公著,而這位老先生自然是那司馬光。

  見司馬光走來,呂公著便問道:「怎麼樣?」

  司馬光擺擺手道:「這一時半會算不清,但是他們要建那麼多的菜市場,還要為警察做新警服,另外,這清潔事務,也全都改換成僱人來做,這些全都加在一起,只怕是要花得精光,根本剩不了都少。」

  呂公著笑道:「之前我們還以為張三有什麼高招,能夠安撫這些百姓,說到底,還是錢啊!」

  司馬光微笑地感慨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百姓也不傻,要不拿出真金白銀,誰又會相信他們。」

  他們當然意識到這個置換問題,也好奇張斐會想出什麼妙計來這難題,不曾想,就還是拿錢來安撫。

  呂公著突然皺眉道:「其實張三所為,跟王介甫的衙前役理念,倒是極為類似,都是打算從富人那裡收稅,然後僱傭窮人幹活,如今張三能夠取得如此成功,說不定王介甫也能夠成功。」

  如今他還是站在中間的,因為司馬君實和王介甫都是他的好友,他還是希望二人不要那麼針鋒相對。

  「不一樣!」

  司馬光擺擺手道:「二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王介甫若能與張三一樣,那我就不會反對他。」

  呂公著就問道:「此話怎講?」

  司馬光道:「張三的目的是明法,而王介甫最終目的是斂財,二者就不能混為一談。」

  呂公著訕訕道:「如果王介甫要斂財的話,他就不會願意花錢去僱衙前役。」

  司馬光道:「雖然王介甫的新法條例還未頒佈,但我也知道一些,他是要花錢雇役,但他也並非只收富人的錢,去僱傭窮人,普通百姓也得交錢免役。

  你身為計相,這筆賬你應該比我會算,張斐這個侵街稅,是按照土地大小來算,一個權貴所佔用地,都可以抵上上百戶普通百姓,他是可以從權貴那裡收到更多的錢,而王介甫的免役稅,到底是按照戶口來算的,可天下富人加在一起,又能交出幾個錢。

  這錢最終還是出在百姓身上。如果說,這些巡警也要繳納這稅,真正出錢還就是他們這些人,家裡有點餘錢,但也僅此而已。」

  呂公著搖搖頭道:「你這麼說,對王介甫不公平,王介甫到底是為改善財政,張三又沒有這責任。」

  司馬光立刻道:「怎麼不公平,張三此番整改,難道沒有改善財政嗎?這一筆筆支出,可都是花在刀刃上,而這錢本就是朝廷要出的。」

  呂公著道:「但財政對於總警署的支出,可沒有減少。」

  司馬光道:「但是總警署的辦事效率,可是遠勝於巡檢司,在沒有增加財政支出的情況下,這事辦得更好,也算是改善財政啊!」

  呂公著呵呵笑道:「看來君實對此番整改是非常滿意。」

  司馬光點頭笑道:「確實很滿意,這比我想像中的可是要好得太多了。如果官家啟用張三變法,那我一定支持,可是比王介甫好多了。」

  這就是有扯了,也太侮辱王介甫了。

  呂公著搖搖頭道:「你先別這麼說,到時王介甫若幹得好,你可別臉紅。」

  司馬光冷笑道:「臉紅是肯定會臉紅的,只不過不是羞愧,而是跟他吵得面紅耳赤。今兒我就將話放到這裡,他那民不加賦而國用饒,簡直就是狗屁不通,欺名盜世。他就是桑弘羊那套做法。朝廷大包大攬,依靠權威去掙錢,到時誰掙得過朝廷,這不就是與民爭利嗎?

  同樣是從權貴手中拿錢,人家張三是依靠律法,收得每一文錢,都取之有法,他可沒有說,總警署跑去御街擺攤,將這錢都自己掙了。」

  呂公著呵呵道:「你現在已經面紅耳赤了。」

  司馬光道:「那也是你惹出來的,好好的,你提什麼王介甫。」

  他今天心情本來挺不錯的,白撿一個大便宜。

  「行行行!」呂公著知道司馬光的性格也是非常執拗,認定了,就很難去改變,跟王安石其實一個德行,道:「權當我的錯,今兒中午我請客,咱們找個酒館歇息一下。」

  司馬光道:「再去別處看看吧。」

  但基本每處的情況都一樣,都是先吵鬧,然後積極參與。

  雖然御街換菜市場,確實是有些過分。

  但是隨後總警署拋出這麼多生計來,安撫這些百姓,畢竟拆得棚屋,只在居民區中占一小部分。

  不是說每戶人家都侵街蓋了棚屋。

  而如今這些生計是能夠令更多百姓都參與進來,比如說警服,材料全都是總警署提供,百姓就只需要付出手工費。

  一套一貫錢手工費,條件是你的針線活要過硬。

  關鍵那菜市場所有配套,全都是總警署負責,石凳石桌都會建好,他們就只需要去做買賣。

  朝中權貴一看這情況,是徹底服了,趕緊讓家中僕人去繳稅。

  以總警署的態度來看,這不繳的話,他們真的會來拆的。

  如拆的話,那他們就是死虧。

  因為房價高啊!

  就如春風十里,目前規定是要拆去一半,如果以市價來算的話,至少至少拆了他一千五百貫走。

  但如果不拆,而是繳稅的話,每年就三十多貫,這可以交多少年的。

  誰又能保證,年年都會這麼執法。

  可話又說回來,許多權貴都要繳納上百貫之多,而且每年都得交,雖然他們很有錢的,但他們向來只賺不賠,心裡感覺還是很不爽。

  朝廷問我要錢。

  怎麼可以?

  太過分了。

  「曹警司。」

  「馬帥,李御史。」

  曹評回頭一看,見王超和李展走了過來,稍稍抱拳一禮。

  李展直截了當道:「曹警司,你這麼幹,可不合規矩,你是拿著咱們的錢,去圖自己政績。如果我們御史也都這麼幹,我想你們也都不會好過的。」

  言下之意,大家屁股都不乾淨,你捅破窗戶紙,只會兩敗俱傷。

  王超也道:「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幹,你家也得交錢,大家都在一口鍋裡吃飯,你把鍋砸了去賣鐵,今後誰還會願意跟你曹家來往。」

  曹評哼道:「這事就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們自個,這都是你們自個找的。」

  李展納悶道:「憑什麼怪我們?」

  曹評道:「要不是你們將張三弄到軍巡鋪服役,能發生這麼多事嗎?」

  王超爭辯道:「他不過就是一個衙前役,要不是你在後面支持他,能鬧出這麼多事嗎?」

  「我支持他?」

  曹評笑了,「我可還是因為他,才來當這總警司的。真正支持他的是王介甫,是司馬君實,甚至連官家也支持他,這你們難道都看不出嗎?我又能這麼辦,如今我這一肚子怨氣都還沒地方撒,你們還來怨我,真是豈有此理。」

  王超與李展相視一眼。

  二人無話可說。

  ……

  開封府。

  「李通判,你就別玩我了,我是算著的,至少咱得服役到臘月去,而如今秋天都還沒有過去,怎麼可能回家,我不信,我要走的話,指不定就成了逃役。」張斐搖頭鬱悶道。

  誰在玩誰啊!李開忙道:「你這兩個月幹的事,都能夠抵上人家幹上二十年。」

  張斐嘿嘿道:「我還算努力吧。」

  「努力!努力!」

  李開連連點頭:「我這輩子就沒有見過如你這般努力的衙前役,你到底圖啥啊?」

  張斐道:「我沒圖啥,我…我就是不想辜負各位的期待。當初我要僱人代役,你們不讓,說朝廷需要我的特殊才能。那我就盡力而為,這不是你們所期待的嗎?」

  李開頓時是生無可戀。

  我就說說,誰讓你當真了。

  張斐眼眸一轉,「李通判,你看,咱們這麼努力,那到時咱服完役,開封府能否弄快匾額給咱,最努力的衙前役,也好為後人豎立榜樣。」

  李開心想:若是個個衙前役都如你這樣幹,我這活就幹不下去了呀!忙道:「別到時了,就是今天。」

  說著,就將一份公文遞給他,「這是開封府的公文,你身為珥筆,應該識得,從今日開始你就不是衙前役了。」

  張斐不接,「別呀!我…我這新警服可都還沒有穿上。」

  「穿什麼穿,回你事務所去。」李開直接將公文扔給他。

  你多留一日,咱們就多失眠一日。

  鬼知道你後面還有什麼招。

  張斐撿起公文來,「李通判,你這幹得就不厚道,當初我不來,你們偏要我來,我這才剛剛上手,幹得正來癮的時候,你又讓我回家,太欺負人了。」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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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6 09:09:41
第0304章 香餑餑

  這曹評的一席話,還真是點醒了那些權貴,回頭想來,這些事情的起因,不就是他們強行逼迫張斐服役。

  不是都說這衙前役就是死亡之役嗎?

  怎麼這回給弄反了呀!

  弄得他們差點窒息。

  有道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啊!

  立刻!

  趕緊!

  馬上!

  讓這臭小子滾蛋!

  這就是朝中權貴的想法。

  基於之前發生的一切,這事是決不能拖下去的,因為之前車牌任務都還未完成,這小子立刻又搗鼓出侵街稅來。

  要不趕緊,萬一他又搗鼓出什麼稅來,那真的是沒完沒了了。

  得及時止損。

  出得府門來,但見一個腰板筆直的老頭站在街對面。

  張斐立刻走了過來,拱手道:「但願小民沒有令司馬學士失望。」

  「何止沒有失望,是老夫撿了一個大便宜啊!」

  司馬光呵呵一笑,又瞟了眼他手中的公文,「你若是願意的話,可以繼續留在警署。」

  張斐瞧了眼那公文,搖搖頭笑道:「算了!如今仇恨都集中在我身上,只有我走了,警署才能步入正軌,我若在的話,這鬥爭將會變得無止盡,但警署的意義並不在此。」

  司馬光捋了捋鬍鬚,呵呵笑道:「你這也人真是奇怪,要說你顧全大局,你又瑕疵必報,前面非得推著糞車上谷家收稅,可要說你睚眥必報,你又考慮的比誰都要細緻。確實,你現在離開,對警署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話說至此,他稍稍一頓,又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張斐道:「回事務所,我那邊還擠壓了許多事要處理。」

  司馬光眉頭一皺:「就沒有入仕的打算?」

  張斐一愣,「我記得司馬學士當初並不贊同我入仕?」

  司馬光道:「當初你雖有名聲在外,到底只是一個小珥筆,一沒有身份,二沒有功勞,才幹也僅限於爭訟,即便入仕,只怕也是一個不管事的小官吏。

  此一時彼一時,此番整改中,你功勞最大,入仕為官,馬上就能讓你堪當重任,這司法改革,如今也才剛剛開始啊。」

  意思已經非常明顯,就是讓張斐入朝輔助他,進行司法改革。

  以往張斐在別人眼中,就是一個精通律法的大珥筆,但這回張斐展現不一般的才能,司馬光對此非常欣賞。

  他雖然是保守派,但絕非是那些權貴、大地主一邊的,他自己是一窮二白,他憑什麼去為那些人服務,為愛發電嘛,在黨爭之前,他始終是為自己的政治理念服務。

  而且他堅持的理念,就是對症下藥,比如說冗官,他給皇帝的建議,就是精簡官吏,裁員節流,就還是范仲淹那一套理念。

  這也會得罪很多人的。

  張斐笑道:「如今朝中權貴視我如眼中釘,司馬學士若與我走得太近,只怕也會受到牽連,司馬學士不是應該將推給王學士嘛。」

  「我才沒這麼卑鄙。」司馬光哼了一聲,「至於你所憂,我也並不畏懼。」

  張斐道:「但這到底並非是一個好時機,等我修補與他們的關係之後再說吧。」

  司馬光愣了愣,「你…你還能修補與他們的關係?」

  「當然可以啊!」

  張斐笑道:「其實那些達官顯貴,都是我潛在的大客戶,我不可能一直都得罪他們。」

  「你與我說說,你怎麼與他們修復關係。」

  司馬光對此是極為好奇。

  這你還能修復,那你真是神了。

  如今那些權貴,都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張斐笑道:「司馬學士莫不是忘記那慈善機構的事,我是能夠為他們提供一個避風港的。」

  司馬光愣了下,不禁笑道:「如今有多少人加入你的慈善機構?他們避稅的手段多得是,犯不著依靠你,而且你那到底是慈善機構,捐出去的土地法律上就不是自己的,每年捐不少錢,他們又不傻,豈會上你的當。」

  張斐呵呵道:「這司馬學士放心,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加入我的慈善機構,如果司馬學士能幫個小忙,錦上添花,那就更好不過了。」

  司馬光問道:「什麼忙?」

  張斐道:「就是為我的慈善機構寫一篇文章,著重於藏富於民。」

  司馬光稍一沉吟,「我倒是可以幫你這個忙,畢竟你這幫了我一個大忙,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別出麼蛾子,否則的話,我第一個不饒你。」

  張斐趕忙道:「我做事,司馬學士還不放心嘛,就是出麼蛾子你也不會知道。」

  「嗯?」

  「哦不!」

  張斐道:「我的意思是,出麼蛾子,我也能夠盡快解決。」

  「那好吧!我幫你寫一篇。」司馬光點點頭,突然又道:「對了,你方才說我應該將你舉薦給王介甫?」

  張斐忙道:「我只是開一個玩笑。」

  司馬光確實正色地問道:「如果王介甫招攬你,你會不會去?」

  「啊?」

  張斐面露遲疑之色。

  司馬光趕忙道:「你別誤會,如果你真的能夠幫助王介甫,其實我倒也樂意見到。」

  此時,還未發生黨爭,他與王安石還只是僅限於理念不同,而不是說到後來,為了反對而反對。

  司馬光此時的想法,不是寄望於王安石失敗,而是寄望於能夠改變王安石的初衷。

  因為他已經改不了皇帝的想法,皇帝的態度非常堅決,就是支持王安石。

  雖然張斐在此番整改過程中,也用了一些小手段,但他也是認可的,無傷大雅,而且張斐的做法與王安石看似有些相近,他也寄望於張斐能夠去優化王安石的新法。

  張斐豈不知他的想法,搖搖頭道:「這我恐怕做不到。」

  司馬光道:「在我看來,王介甫對你還是比較信任的。」

  張斐苦笑道:「話雖如此,但我這一套可不適用於王學士,王學士是要變法改善財政,而我只是追求嚴格執法,我並沒有改變什麼,相對而言要簡單許多。」

  司馬光瞧他一眼:「也就是說,你也並不看好王介甫的新政?」

  張斐搖搖頭道:「這我可不敢說,但是我始終堅持治國先治吏,若是吏治腐敗,哪怕是天縱奇才,也無力回天,但如果是吏治清明,只怕栓條狗都能成功。」

  司馬光沒好氣道:「什麼叫做栓條狗,你這是在罵誰呢?」

  張斐嘿嘿道:「我就打個比方,說這吏治的重要性。」

  「吏治清明!」

  司馬光不免嘆道:「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談何容易啊!」

  說著,他又看向張斐道:「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也就不勉強你了。」

  張斐拱手道:「多謝司馬學士諒解。」

  心裡卻在想,司馬學士,你先別急,我馬上就會入仕,只不過這可不能由你來安排。

  ……

  皇宮。

  「先生,朕聽聞總警署此番整改,取得空前的成功。」

  「是的。」

  王安石點點頭道:「張三之才,確實令臣刮目相待,臣以為其有棟樑之才,陛下切不可放過。」

  趙頊笑道:「先生是向將張三招致條例司?」

  王安石道:「臣確有這想法。」

  他如今本就在尋求幫手,之前他認為張斐在民間更能夠幫助他,故而沒有強求,但如今新政發佈在即,而張斐又展現出非凡的才能,故此他決定要舉薦張斐。

  趙頊點點頭道:「其實此事,朕一直都有關注,張三的理念與先生是不謀而合……」

  可不等他說完,王安石便道:「那倒不一樣,張三此番整改,關鍵是在法,而不在財政,若依照他這麼做,人是要得罪不少,但國庫卻得不到充實,並不能改善國之弊病。」

  趙頊問道:「難道就沒有什麼可值得先生借鑒的嗎?」

  王安石稍一沉吟:「若讓臣來做這事,臣其實也能做到,但臣也不得不承認,臣若在他那個位子上,臣也做不到。」

  趙頊忙道:「先生勿要謙虛,張三能夠成功,也少不了先生的支持。」

  「那也不容易啊!」

  王安石道:「臣能從中借鑒的,就唯有張三之才。坦白來說,張三對人性的了解和利益的取捨,臣不如他也,這也是他能夠成功的關鍵原因。」

  趙頊笑著點點頭,「這一點朕也看出來了,不管怎麼說,這張三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材,此事先生做主便是。」

  「臣遵命。」

  王安石走後,趙頊頓時神色一變,是滿面愁緒,坐在塌上沉思許久,突然抬頭吩咐身旁的內侍:「你立刻去安排一下,朕要見張三。」

  「遵命。」

  ……

  總警署。

  「豈有此理!他們憑什麼讓你提前完成服役,這我可不答應。」

  曹棟棟一聽張斐要走,頓時就急了。

  馬小義也道:「三哥,咱們在警署幹得任地好,你還走甚麼,不如就留在警署吧。」

  曹棟棟又是誘惑道:「張三,本衙內升你做警長,如何?」

  「棟兒,你還有這能耐?」坐在上面的曹評開口言道。

  曹棟棟立刻道:「爹爹,可是不能放張三走啊!」

  曹評沒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張斐,「張三,你自己作何想?」

  張斐道:「我必須得走,否則的話,警署將永無寧日,而且我這一走,警署反而可以嚴格執法,到時什麼責任都可以往我身上推。」

  曹評稍稍點頭。

  之前還未塵埃落定時,他是想留下張斐的,他怕搞不定,如今塵埃落定,他反倒是不想留張斐。

  如今誰不恨張斐,讓張斐留下,那他在朝中真的會沒朋友的,況且他也害怕張斐會沒完沒了,故此他才那麼說,其目的也就是讓張斐離開。

  曹棟棟鬱悶道:「可你若走了,那咱們咋辦?」

  張斐笑道:「我之前不是說了嘛,不管我在哪裡,衙內若是有難,我定會出手相助的,怎麼說衙內也是我的大客戶啊。」

  曹評就在等張斐這句話,他是既不想留張斐在警署,但同時又希望張斐幫忙看著,畢竟這總警署都是張斐弄出來的,許多事情還未落實,趕緊道:「既然你不願意留下,那我也就不勉強你,不過你放心,我們總警署會花錢僱傭你們汴京律師事務所,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張斐心如明鏡,曹評是巴不得他走,拱手道:「多謝總警司照顧小民生意。」

  曹棟棟和馬小義相覷一眼,顯得很鬱悶,他們如今還是有種玩票性質,就希望三人能夠在一塊玩。

  辦完手續,出得屋來,只見那陶勇漢躲在牆角瞅著。

  「老陶!」

  「哎!」

  陶勇漢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張三,聽說你要走啦?」

  張斐點點頭道:「上面說我服役完了。」

  陶勇漢納悶道:「你才來多久,咋就服役完了。」

  張斐笑道:「怎麼,你還想我繼續在這裡受苦啊!」

  陶勇漢咧嘴笑道:「那倒不是,不過俺可得謝謝你,讓俺做了街道司司長。」

  張斐道:「我舉薦你,那是因為你經驗豐富,我跟你才學了多久,這左廂一我是閉著眼都知道哪裡有糞。由你來佈置任務,我相信將來這城裡的街道一定是乾乾淨淨。」

  陶勇漢道:「這…這俺可不敢說,但俺一定會努力幹的。」

  「有空請你喝茶,我先走了。」

  「到時俺請你!」

  「也行。告辭。」

  出得總警署,張斐不禁伸展了個懶腰,「終於可以回家咯。」

  「三哥,恐怕還不能。」馬車上的李四突然道。

  張斐愣了下,「為什麼?」

  李四道:「方才官家派人來,讓你立刻入宮一趟。」

  張斐悲嘆道:「上吊也得讓人喘口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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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6 09:10:01
第0305章 三岔口

  「呵呵……是朕的大功臣來了,快快請坐。」

  當趙頊見到張斐時,竟然起身相迎,且桌上早已經備好美酒佳餚,全都是張斐愛吃的。

  這一幕若是讓王安石見到,恐怕都會感到非常羨慕啊!

  「小民參見陛下。」

  張斐趕忙快步上前,行得一禮。

  趙頊佯裝不滿道:「都跟你說過多少回,若是沒有外人在,你無須多禮,況且你今日是凱旋而來。」

  「不敢!不敢!」

  張斐謙虛道:「說來也真是慚愧,整個事件,都只是源於小民的報復之心,陛下能夠任由小民胡鬧,不予責怪,小民已經是感激涕零,又豈敢邀功。」

  趙頊卻是開心地笑道:「你這報復之心真是來得妙啊,也算是為朕出得一口惡氣,坐吧!坐吧!你我之間,無須拘束。」

  「多謝陛下。」

  君民二人對席而坐,又互敬一杯。

  趙頊興致盎然道:「其實朕早就想找你談談,關於城內侵街的情況,曾許多宰執都提過建議,但最終皆是無疾而終,一直拖到現在,仍舊懸而未決。不曾想,你卻在短短一月之內,將此事給辦了下來,這真是令朕都覺得不可思議啊!其中有何訣竅,不知能否與朕分享。」

  張斐稍一沉吟,「一個字,快!」

  「快?」

  「對。」

  張斐點點頭道:「簡單來說,就是以快取勝,這種事是決計不能拖的,一定得速戰速決。就說那些棚屋,你若不去拆,那就是你求他,但若是拆了棚屋,那就變成了他求你,如此一來,這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中,接下來的事,反而好辦了。」

  趙頊眼中一亮,一拍桌子,「朕明白了,朕明白了,真是好一個拆了棚屋,就成了他求你,真是妙啊!你這是將我朝祖宗之法,反過來用啊!」

  祖宗之法,事為之防,曲為之制。

  凡事都得考慮周詳,那些宰執大臣來幹這事,自然是會瞻前顧後,考慮來,考慮去,這是肯定拆不下去的。

  其中原因就在於,百姓太難,侵街蓋棚屋純屬無奈之舉。

  考慮越多,就越覺得這是在擾民。

  輕輕鬆鬆可以給出一萬個理由。

  但這都是建立在還未拆之前。

  一旦拆了,反而會豁然開朗,因為這就變成百姓期待朝廷的補償,這主動權就在朝廷手中。

  既然你們有求於我,那就聽得我的。

  自然就鬧不起來。

  「不敢!不敢!」

  張斐嘿嘿一笑,又道:「其實我還佔了三個大便宜,否則的話,也是難以成功的。」

  趙頊立刻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解釋道:「其一,就是總警署。這是一個全新的部門,它的職權,它的約束,是存有模糊區域的,尤其在內部,還未形成相互制衡的狀態,導致期間政令通達,故此才能夠短時日解決。如果讓開封府來幹這事,多半就沒有這麼容易,因為開封知府不但要受到通判的制衡,同時下面還有許多官衙也是可以產生阻力,而朝中那些權貴是無孔不入的。

  其二,就是司法改革的進行,目前能夠制衡總警署,不是政事堂,而是檢察院和法援署,就得用法律去制衡,而侵街是肯定違規的,這就導致他們不可能尋求法律途徑。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拆了棚屋之後,他們也只能嚷嚷,而不敢下令去調查此事,一旦調查,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其三,就是陛下的支持,若沒有陛下全力的支持,這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趙頊點點頭道:「是呀!總警署在此事上面表現出來的執行力,確實令朕大為震驚。但你無須妄自菲薄,如果朕只需要做這點事,就能夠無往不利,那朕此時也無須煩惱。

  適才就連王學士都誇你洞悉人性,環環相扣,反倒是迫使對方瞻前顧後,最終只能逼得他們趕緊讓你結束服役。」

  張斐訕訕道:「陛下過獎了。」

  趙頊突然瞧他一眼,「也就在一個時辰前,王學士曾向朕提及你,希望能夠招你進制置二府條例司,你意下如何?」

  張斐神情微微一變,皺了下眉頭,過得一會兒,他偷偷瞄了眼趙頊,只見趙頊面色嚴肅地看著他,似乎今天一定要得到這個答案。

  又過得一會兒,張斐訕訕道:「陛下,之前咱們談過這個問題。」

  趙頊道:「你所說得是潛龍勿用。」

  張斐點點頭。

  趙頊又道:「但是你當時的回答是有所保留的,朕如今要從你嘴裡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到底你認為新政能否成功?」

  張斐沉默不語。

  趙頊道:「如今新政頒佈在即,如果一定會失敗,朕要酌情考慮,因為此番改革,朕可以說是賭上了一切,其中風險,只怕你是難以感覺到的。」

  張斐遲疑少許,深吸一口氣,道:「陛下可知我當時為何有所保留嗎?」

  「為何?」

  「就是我擔心陛下會酌情考慮。」

  「此話怎講?」趙頊驚詫道。

  張斐語氣堅定道:「因為新政是一定會失敗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趙頊心裡咯噔一下,差點都昏厥過去。

  其實這個問題,他們兩個也不是第一回談及,但張斐的建議,始終是建議趙頊做兩手準備,潛龍勿用就是讓他藏一手。

  趙頊當時也答應了,因為留一手,並不是壞事,但他仍舊對於新政抱有極高的期待,他仍舊希望新政能夠成功。

  換而言之,他對張斐建議是有所保留的。

  如果張斐是建議廢除新政,那他肯定是不會答應的,藏一手,並不妨礙推行新政。

  然而,隨著張斐的才能逐漸展現,趙頊在王安石與張斐之間開始出現一定的動搖,倒不是說他不信任王安石,而是他認為自己該更多去考慮張斐的建議。

  尤其是在這事之後,這種感覺是更加強烈。

  道理很簡單,張斐表現的越出色,他的質疑就越可信。

  而張斐態度一直不是那麼看好新政,新政又馬上要頒佈,這令他很是焦慮。

  他不見得輸得起這一仗。

  如果輸了,潛龍勿用又是否能夠力挽狂瀾。

  他心中甚至出現一種大膽的想法,要不啟用張斐?

  張斐轉而又道:「雖然新政注定失敗,但是陛下必須不遺餘力的支持新政,一定要讓新政普及到全國範圍內。」

  趙頊人都傻了,你這是想幹什麼,是明知前面是一個火坑,還要將將朕往火坑裡面推嗎?他極為困惑地問道:「既然新政一定會失敗,那朕為何還要全力支持新政?」

  張斐笑道:「陛下可有划過船?」

  趙頊搖搖頭。

  張斐道:「那陛下可知,如果要想船往前行走,這槳是要往後划的?」

  趙頊點點頭道:「這朕自然知道。」

  張斐道:「道理就是如此,陛下全力支持新政,而新政注定會失敗,這等於是向後划槳,但只要下面有水,這船就會往前走。而潛龍勿用其實是有兩重含義,其一,就是在新政之初,先隱藏好自己。其二,就是在變法過程中變法,且瞞天過海,不讓人察覺。」

  「在變法的過程中變法?」

  趙頊疑惑道:「也就是說,將王學士的新政,當成一個幌子?」

  「不!」

  張斐道:「王學士的新政就是在建立新政的土壤,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故此陛下才要全力支持新政,利用推廣新政,將變法的土壤遍及全國。」

  趙頊問道:「那真正的新政又是什麼?」

  張斐回答道:「民不加賦而國用饒。」

  「???」

  ……

  當張斐回到家裡時,天早已經黑了下來。

  剛剛下得馬車,忽聽得前面傳來一陣馬鈴聲。

  不是吧,這世上還有比我更努力的人,真是豈有此理。張斐苦笑一聲,走上前去。

  不一會兒,那輛馬車便來到門前停了下來,許芷倩略顯疲態地從馬車內躬身出來。

  「呀!」

  見到張斐站在車旁,不免略顯驚喜道:「你怎麼回來了?」

  張斐伸出手來,將許芷倩扶下馬車來,笑吟吟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許芷倩稍一沉吟,「壞消息。」

  張斐道:「壞消息就是你下崗了。」

  「嗯?」

  許芷倩不明其理。

  張斐道:「就是即日起,你不再負責菜市場的任務,此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許芷倩驚訝道:「為何?」

  張斐道:「你不應該再問我好消息是什麼嗎?」

  許芷倩愣了下,「好消息是什麼?」

  張斐笑道:「好消息就是我服役完了,而這就是為什麼你下崗了。」

  「什麼服役完了。」許芷倩當即惱怒道:「他們分明是想藉機將你趕出警署。」

  張斐道:「這不就是我所追求的嗎?」

  「但是……」

  許芷倩道:「但是你若走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張斐道:「錯!是大功告成。事已至此,他們不可能再翻盤,而他們之所以趕我走,不是寄望於我們前功盡棄,而是防範於未然,但如果繼續留在警署,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繼續阻擾侵街稅,不給我機會再整改什麼。」

  許芷倩沮喪道:「話雖如此,但是整改到底還未完成。」

  張斐道:「這事交給別人去幹吧!我們還有更要的事要做。」

  許芷倩道:「什麼事?」

  張斐笑道:「慈善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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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7 01:45:09
第0306章 互助

  在張斐服役期間,其實許芷倩要比他更加忙碌,因為張斐將調查居民區的任務交給許芷倩。

  這可是相當瑣碎的事。

  當然,許芷倩也只是負責計劃、統籌,真正去深入調查的,還是事務所的人和曹棟棟的家僕。

  相比起上堂爭訟的女律師,張斐認為許芷倩其實更適合搞慈善,律師當做一個兼職來做就行了。

  因為在許芷倩的內心中,感性還是主導著她,但是律師必須是要理性的,甚至要帶有一點點冷血。

  許芷倩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援助律師,但永遠都成不了大律師。

  故此,張斐打算將慈善機構裡面的慈善事業交予許芷倩來打理,這恰恰是他不擅長的,幫助別人其實是非常需要經驗的,怎麼能夠將錢用在刀刃上。

  許芷倩對此也非常感興趣。

  「三哥,你終於回來了。」

  剛剛入得家門,就聽到小桃激動的聲音。

  張斐笑吟吟道:「小桃,我不在的時候,夫人有沒有想我?」

  「想啊!」

  說著小桃一愣,眨了眨眼:「三哥問得是夫人呀?」

  張斐點點頭。

  小桃傲嬌道:「夫人就在這,你不會直接問夫人嘛。」

  「也對!」

  張斐於是又看向高文茵。

  高文茵嬌媚地瞧他一眼,「回來就貧嘴。」

  許芷倩狡黠地笑道:「高姐姐可真是越像夫人了。」

  高文茵嗔道:「許娘子,他可是你的夫君。」

  張斐哈哈笑道:「哎呀!謙讓什麼,大家的,大家的。呵呵。」

  如果說張斐來到北宋最大的安慰是什麼,無疑是這兩個女人。

  許芷倩悄悄地伸出手來,揪住張斐腰間的肉,輕輕一擰。

  張斐吸得一口冷氣。

  「怎麼了?」高文茵問道。

  「餓了!」張斐眼中含淚道。

  「哦,飯菜都已經備好,你稍稍休息一會兒,馬上就能吃了。」

  說著,高文茵就帶著小桃急忙忙趕去廚房準備。

  張斐揉著腰間,鬱悶地瞧了眼許芷倩,「哇…多大了,還玩這一招。」

  許芷倩輕哼一聲,忽見一個老者悠哉悠哉地從後門那邊行來,急忙喊道:「爹爹!」

  二人立刻迎了過去。

  「回來了!」

  許遵笑了笑,又向張斐道:「你這是功成身退啊!」

  他在朝中自然知曉這事。

  張斐自嘲道:「應該是被掃地出門。」

  許遵哈哈一笑,又道:「功成身退也好,掃地出門也罷,但是你這事,幹得是真漂亮,老夫引以為傲。」

  張斐受寵若驚道:「能得岳父大人此番誇獎,值了。」

  雖然許遵經常誇張斐,但皆不如這一回來得直接和肯定。

  從此事來看,張斐展現出來的潛能,著實令人驚喜,許遵是非常開心,也非常驕傲,其中包含岳父和伯樂雙倍的快樂。

  許芷倩嬌嗔道:「爹爹,女兒可也有功勞,你怎也不誇誇女兒。」

  許遵呵呵道:「你不知深淺,要誇你兩句,就怕你做過頭了!」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

  許芷倩撇了下小嘴,「誇不誇也沒得做了,女兒也下崗了。」

  「下崗?」許遵錯愕道。

  張斐笑著解釋道:「我服完役,芷倩也不好在裡面摻合了。」

  「原來是這意思。」許遵點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凡事還得照規矩辦。」

  張斐又問道:「我沒有給岳父大人添麻煩吧?」

  許遵愣了下,趕緊擺擺手道:「你千萬不用顧慮我,其實我在朝中本也不招人喜,就那麼幾個好友,反倒是你表現得越好,他們就越忌憚我。」

  張斐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許遵又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張斐道:「回事務所將積壓的事處理完。」

  許遵捋了捋鬍鬚,「你還是不想入仕嗎?」

  當下的社會風氣,士大夫還是追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如今張斐深得皇帝的青睞,他當然也希望張斐能入仕為官。

  張斐遲疑片刻,「還沒到時機,但…估計也快了。」

  許芷倩好奇道:「什麼時機?」

  張斐笑了笑。

  許芷倩噘著小嘴,「神神秘秘的。」

  許遵不以為意,點頭笑道:「你有打算就好。」

  這還聊著,那邊高文茵與小桃、李四已經將酒菜端上桌來,好些天沒有回家的張斐,頗為想念高文茵和小桃的廚藝。

  酒是沒喝多少,飯倒是幹了兩大碗。

  吃過飯後,許遵與許芷倩便回家去了,不管是張斐,還是許芷倩都已經是非常疲憊。

  送走他們父女,張斐直接就鑽入浴房,泡了個澡,他雖然沒有潔癖,但是這些天沒回來,還是覺得渾身很髒,他甚至有衝動將那身衣服都給燒了。

  臥房內。

  張斐擺出一個『太』字,趴在床上。

  高文茵則是坐在床邊,溫柔地幫他揉捏著肩膀。

  舒服的讓張斐呻吟出聲來,「呼……真是舒坦……夫人,你知道嘛,今兒我從開封府出來之後,就一直想著這一刻,洗個澡,趴在床上,讓夫人幫我捏捏。比想像中還要爽。」

  高文茵抿唇一笑,又道:「三郎在外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夫人此話怎講?」

  「我感覺三郎好像瘦了不少。」

  「可不是瘦哦!」

  張斐突然翻過身來,粗暴將拉開睡袍。

  「你這是作甚?」

  高文茵被嚇得一跳。

  「夫人,你想哪去呢,正經一點好不。」

  張斐拍了拍自己的腹部,「瞧瞧,真正的腹肌,可不是畫上去的。」

  高文茵偷偷瞄了一眼,不免兩頰酡紅,「瞧見啦!快些轉過去吧。」

  張斐又趴了回去,又道:「夫人可還記得我第一天當巡警,腳上起幾個大水泡的事嗎?」

  高文茵點點頭道:「當然記得。」

  張斐道:「當時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練練自己的身體,咱這麼年輕,比不上龍五,大牛他們,那咱也認了,可不能連那老陶都比不上。

  所以這些天我在警署,沒事的時候,就跟著他們一塊鍛煉身體,現在要讓我再去鏟糞,我肯定是幹得最好的那個,老陶早就不是對手了。」

  高文茵輕輕笑道:「三郎可真是想得開。」

  「這才多大的事,有什麼想不開的。」

  頓了一下,張斐又是嘆道:「不瞞夫人,其實…其實我本來性格也沒有這麼好,這是我來這裡後,所得到的感悟,如今就是再大的困難在我面前也算不得什麼。」

  「這裡是指汴梁嗎?」

  「嗯……呼……」

  高文茵本還想再問,忽聞一陣輕微呼嚕聲,美眸中不免閃過一抹疼惜,輕輕幫張斐轉過身去,蓋上被褥,熄燈之後,便退了出去。

  ……

  咚咚咚!

  張斐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什麼事?」張斐死死抱著絲被,似乎在最後的反抗。

  「三郎,王大學士來了。」

  「王大學士?」

  張斐睜開眼來,「什麼時辰了?」

  高文茵道:「已經是己時了。」

  「啊…這麼晚了嗎?」

  張斐雙手一張,仰躺在床上道:「我不想動,夫人進來幫我動吧。」

  ……

  一刻鐘後,張斐打著哈欠出得門來,慢悠悠地往前院行去,可等他來到前院,便突然加快步伐,跌跌撞撞入得大廳,大口喘著氣道:「哎呦!真是抱歉,真是抱歉,讓王大學士久候了。」

  王安石擺擺手道:「無妨!無妨!這些天你的確是累著了,呵呵!吃過早飯沒有?沒有的話,你先吃著,我今兒有空,不急的。」

  「方才隨便吃了一點。」

  張斐又問道:「不知王學士大駕光臨,有何事吩咐?」

  王安石也不是拐彎抹角之人,就直截了當道:「我希望你能夠進制置二府條例司幫我。」

  張斐早就猜到這一點,故作驚詫,過得片刻,他突然抱拳道:「承蒙王大學士看得起,小子真是感激涕零,我也願意為王大學士分憂,但是…但是我不想進制置二府條例司。」

  王安石問道:「為何?」

  張斐訕訕笑道:「因為我不想惹麻煩。」

  王安石聽罷,呵呵笑了起來。

張斐好奇道:「王大學士為何發笑?」

  王安石好氣又好笑道:「你就別在這謙虛了,你是怕惹麻煩的人?你惹麻煩的本事,可比我厲害得多了。」

  「多謝王大學士誇獎!」張斐笑著點點頭,突然又問道:「但王大學士可知道,為何我總是能夠化險為夷。」

  王安石稍一沉吟,問道:「為何?」

  張斐道:「就是因為我只是一個珥筆,他們犯不著跟我拚命,如果我進制置二府條例司,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可能就是你死我活,另外,我還得顧慮我岳父大人。」

  王安石聞言,不禁皺了下眉頭,他哪能不知道變法有多麼凶險,又道:「但若能夠成功,你這般年紀必將前途無量。」

  趙頊為什麼會動搖,張斐的年紀是一個關鍵因素,不管是趙頊、王安石,還是司馬光,都是看重張斐的潛力。

  張斐憨厚地笑道:「我現在應該也算是前途無量了吧?」

  王安石眨了眨眼。

  確實!

  張斐要當官,真是不要太簡單。

  張斐又道:「其實王學士想招我進制置二府條例司,無非也就是希望我能夠幫助王大學士出謀劃策,但我在事務所同樣也能夠幫助王大學士,二者並沒有任何區別,但是我承擔的風險,卻遠高於我留在事務所。」

  王安石想了想,又道:「那你是否願意幫我?」

  話雖如此,但區別在於,你不進制置二府條例司,那大家就不在一條船上,你可以變的,那呂惠卿就對張斐始終存有懷疑之心。

  張斐語氣堅定道:「只要王大學士需要,我必將竭盡全力,就如同之前我幫王大學士爭訟一樣,王大學士若是不信我,我可與王大學士簽訂一份契約。」

  王安石一怔,笑道:「那倒不用,簽了契約,就得付錢。」

  「啊?」張斐愣下,突然心念一動,「談錢著實傷感情,其實王大學士也可以用其它的方式來補償我。」

  王安石好奇道:「什麼方式?」

  張斐道:「如今秋稅徵收在即,王大學士若是能夠看緊一點此事,那便行了。」

  王安石聽得雲裡霧裡,「此話何解?」

  張斐嘿嘿道:「只要王大學士稍微看緊一點,那些權貴必然會起疑心,認為王大學士可能會要針對這稅收進行改革。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人為他們提供一種合法避稅的方法,那他們一定會去嘗試的。」

  王安石道:「合法避稅?」

  「對呀!」

  張斐點點頭,「比如說,將土地捐給我的慈善機構,做慈善是不用繳稅的。」

  王安石倏然起身,「原來你的慈善機構是用來給他們提供避稅的?」

  張斐笑著點點頭。

  「混賬!」

  王安石怒罵道:「我真是看錯你了,想不到你與那些貪得無厭的小人並無兩樣。」

  張斐笑道:「王大學士息怒……」

  「休要多言,我告訴你,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王安石拂袖言道。

  張斐道:「可那些土地本就沒有繳稅,何不想個辦法讓他們拿點錢出來做善事。」

  王安石道:「我之所以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幫我想辦法,將那些稅徵收上來,而不是讓你去幫他們規避繳稅。」

  張斐雙手一攤:「這就是我的辦法啊!」

  王安石道:「你這是助紂為虐。」

  張斐道:「同樣是將錢交給朝廷,用捐的方式就不行嗎?」

  王安石道:「誰會願意主動捐錢?」

  張斐道:「我已經捐助給進奏院了一筆錢,這難道不是自願得嗎?」

  王安石愣了下,這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底氣略顯不足道:「可是你能保證每一寸土地都捐出與稅額相等的錢出來嗎?」

  張斐反問道:「王大學士又能否保證,讓每一寸土地都繳稅。」

  王安石道:「我自問做不到,但你也做不到。」

  張斐呵呵笑道:「我還真就能做得到,而且只多不少。」

  王安石不免狐疑地打量張斐。

  張斐道:「王大學士,就事論事,他們有很多辦法避稅,就是再怎麼變法,許多人還是能夠通過各種手段規避稅入,他們就是不會繳稅的。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給他們提供一個合法避稅渠道,至少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王安石問道:「你憑什麼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將錢捐出來?」

  張斐道:「因為我能幫他們將這稅錢給賺回來,並且還能博得名譽,名利雙收之事,他們又怎會拒絕。只不過最開始的時候,還需要王大學士給他們施加一些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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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7 01:45:30
第0307章 雙子星加持

  王安石雖然性格執拗,但並不死板、迂腐。

  其實但凡改革變法之人,都是非常開明的,試問死板、迂腐的人怎麼可能會積極求變。

  王安石的執拗,主要是來自於兩方面,其一,他非常聰明,聰明的人肯定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其二,政治立場,古往今來,變法之人,必須要堅信自己的信念,因為誰都知道,這會遇到許多麻煩,你若不堅持的話,很快就會不了了之。

  王安石並不是不認同張斐的曲線救國的方針,以捐助的方式來繳稅,其實他的變法也是換種方式將錢給收上來,這簡直就是異曲同工。

  他只是覺得這很不靠譜。

  捐助是自願的,繳稅是強制。

  既然他們都自願捐助,那他們為什麼不主動繳稅?

  然而,張斐所展露出來的信心,以及張斐之前的成功,最終還是打動了王安石。

  其實王安石心裡也有數,那些稅本來就是很難收的,他對此也沒有一絲把握,那何不讓張斐試試看。

  當然,張斐最終還是沒有答應進入制置二府條例司。

  不過對於王安石而言,他招納張斐,也只是希望多個幫手,並不是說沒他就不行,如今張斐已經答應會全力幫助他,那就行了,他也沒有去勉強張斐。

  但呂惠卿並不這麼看。

  他在得知張斐最終拒絕王安石後,不禁心生疑慮,「恩師,張三之所以對加入制置二府條例司有所忌憚,那是因為他並非堅定的支持咱們,他還是希望能夠保持與司馬學士的關係。」

  言下之意,無非就是指張斐想做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王安石當然也清楚張斐與司馬光的關係不錯,笑道:「話雖如此,但你也莫要忘記,他目前還只是一個平民,又不圖功名,憑什麼為咱們承擔這些風險,換作我是他,我也不會願意,正如第一次我與他合作弄那房貸,大家是相互幫助,這也合情合理。」

  呂惠卿皺眉道:「但如果張三最終選擇投靠司馬學士,可能會給我們造成麻煩。」

  王安石瞧了眼呂惠卿,笑問道:「吉甫,你似乎很忌憚張三?」

  呂惠卿如實道:「根據之前的那場官司來看,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將受司法監督,而張三在司法方面的天賦,是無與倫比,且手段高明,若是他投靠司馬學士,這可能會對我們造成很大的麻煩。」

  王安石稍一沉吟,道:「如今他的態度是願意全力幫助我們,但同時又不願意捲入其中,足見他也不會完全站在司馬君實那邊,我們又何必逼著他選邊站。」

  呂惠卿稍稍點頭,「恩師言之有理。」

  王安石道:「你找人去向開封、祥符二縣施壓,讓他們在徵繳秋稅時,一定要避免再出現王鴻之亂,否則的話,違者必罰。」

  呂惠卿點頭道:「是。」

  ……

  那邊張斐在家修養兩天,便急忙忙回到事務所。

  「咦?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連一個人都沒有?」

  當張斐來到事務所時,就連櫃檯上都不見人。

  「是三郎來了,真是太好了,你要不再來,我一個人是真忙不過來啊!」

  忽見范理從裡面快步走來。

  張斐笑著點點頭:「看得出。」

  二人來到後堂後,坐下之後,張斐問道:「老范,這店裡是什麼情況?」

  范理道:「你忘記了,如今秋稅徵繳在即,百姓都需要計稅,咱們店裡可謂是傾巢而出,但還是忙得天昏地暗。」

  張斐道:「我之前不是吩咐過你嘛,要多招一些人。」

  「一直在招!」

  范理道:「如今咱們光計稅的就已經快有兩百號人,而且多半是官府出來的刀筆吏,但還是不夠。因為這農稅計稅,就沒誰跟他們爭,就咱們的價錢,誰又敢跟咱們爭,所以李國忠他們都是將目標放在商稅上面。」

  張斐點點頭,道:「但也就這頭兩年忙一點,等到摸清這些土地情況後,接下來就是躺著收錢。」

  范理呵呵笑道:「如今這道理大家都明白了,故此大家也都很努力,爭取盡量多搶一些客戶,他們甚至自己請人幫忙。」

  計稅業務的關鍵,不在於計稅,而是在於你能否與官府抗衡,如今張斐已經證明,他有這能力。

  導致這計稅業務就變成一個鐵飯碗,百姓花這點錢圖個保障,這簡直不要太值。

  只要將客戶土地的情況摸清楚,今後不就是躺著收錢嘛,跟收保護費一樣。雖然土地交易頻繁,但是土地交易,但事務所也能夠會提供服務,這裡不但能夠賺一筆,同時還能夠繼續將客戶土地的情況掌握在自己手中。

  導致許多人,來事務所,不是為打官司來的,他們熱衷於提供法律服務。

  忽聽外面有人言道:「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范理微微一愣,「好像是司馬大學士的聲音。」

  來者正是司馬光。

  張斐趕緊將司馬光請入內堂,范理也是非常識趣地去到櫃檯看著。

  「你這店裡怎麼空蕩蕩的?」司馬光好奇道。

  張斐笑道:「如今秋稅徵收在即,大家都出門去城外幫百姓計稅去了。」

  「原來如此。」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如今避稅的難度是越來越高了,你的慈善機構將會大為收益。」

  會不會聊天啊!張斐嘿嘿笑道:「不能這麼說,咱們做慈善,志在慈善,而非是為了避稅。」

  司馬光呵呵道:「你是沒這麼說,但你卻是這麼做的。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還請了王介甫幫忙?」

  張斐一愣,「此…此話怎講?」

  司馬光道:「昨兒王介甫在政事堂,多番強調今年秋稅,要嚴格督查,以免再出現王鴻的事件,使得官府威信受損。」

  「這…這不很正常嗎?」

  「正常?」

  司馬光呵呵笑道:「最近王介甫為他的新法幹得沒日沒夜,哪有工夫惦記這事,我一聽就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

  張斐訕訕道:「就算是,但這也屬於王學士的職責,沒什麼問題啊!」

  司馬光突然瞄了眼張斐,「王介甫就沒有招你進制置二府條例司。」

  張斐微微聳肩道:「是有提過,但是…但是我沒有答應。」

  司馬光點點頭,關於此事,上回他們兩個就交談過,雖然他始終覺得張斐一直在隱藏自己的想法,但至少張斐並沒有欺騙他,他到底沒有接受王安石的邀請,突然從袖中掏出一份文章來,「你看看,可行否?」

  「多謝司馬大學士。」

  張斐雙手接過那份文章來,看了看,激動道:「司馬學士這篇文章,寫得真是太好了。」

  司馬光道:「但是你要記住你當初的承諾,如果你這慈善機構沒有履行職責,反而借此聚斂財富,我定不會饒你的。」

  這文章就是司馬光幫慈善機構寫的,寓意為藏富於民。

  其中不乏誇讚,這等於是一種背書。

  如果這慈善機構名不符實,司馬光的名譽也會受到牽連的。

  張斐直點頭道:「司馬大學士請放心,我只會做得比司馬學士寫得要好,絕不會差,如果我沒有把握,我也不敢請司馬大學士幫忙。」

  「這還差不多。」司馬光點點頭,又是笑道:「當今天下能夠同時請得我與王介甫幫忙做同一件事,恐怕也只有你小子了。」

  張斐呵呵道:「司馬大學士何不這麼想,這也算是王大學士與你合作,說不定能夠見到奇效。」

  司馬光哼了一聲:「免了!我跟那王介甫可不是一路人。」

  張斐小聲嘀咕道:「那我當初服役……」

  司馬光雙目一瞪。

  ……

  拿到司馬光的文章後,張斐立刻便趕往印刷作坊,將文章交給侯東來,馬上開印。

  「對了!老侯,作坊的事,你忙得怎麼樣?」

  「已經找好了,改日我帶你去看看。」

  侯東來說著,稍稍一愣,「只不過咱們賣活字的話,肯定會有小報來搶咱們的買賣。」

  新聞報一出,兩天一期,賺錢真是不要太容易。

  身為商人,侯東來自然想壟斷。

  眾樂樂不如獨樂樂。

  張斐道:「如果人家能搶咱們的買賣,有沒有活字,都是能搶的,另外,朝廷也已經掌握這門技術,藏是藏不住的。」

  侯東來瞄了眼張斐,道:「那我也想投點錢去那作坊。」

  他也不傻,小報如果太多,報紙生意多多少少會受一點影響,利潤將會轉移到那邊的作坊去。

  張斐道:「那家作坊是屬於慈善機構的,你可以選擇捐錢,慈善機構的規矩,你應該是知曉的。」

  侯東來猶豫半晌後,道:「三郎,咱到底是買賣人,到底還是想賺錢。」

  張斐也想了想,「你的錢也不多,還是先留著,積累一下,這個遊戲暫時不太適合你玩。」

  人家都是幾千上萬貫往裡面砸,你扔個幾百貫進去,你兒子進去也只能混一個打雜的。

  ……

  時隔多日,司馬光的文章再度登上名士報。

  但此一時彼一時,曾今名士報是靠著這些名士吸引目光,而如今大家都已經離不開這報紙,不管是誰寫的,大家都愛看。

  寫得不好,大家能夠嘲笑幾句,博個熱鬧。

  而司馬光這篇文章,表面看上去,是讚美慈善機構主動捐助進奏院,改善印刷技術,由此引出藏富於民的理念。

  誇讚張斐、曹棟棟、馬小義,身為富人,身為官宦子弟,他們有一份社會擔當,在賺了錢之後,願意捐助朝廷,捐助百姓,這不就是藏富於民的理念嗎?

  這不就是儒家思想的最終奧義嗎?

  這不就是士大夫追求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嘛。

  這不是共治天下嗎?

  當然,順帶也稍稍諷刺一下了王安石。

  此文章引出,頓時引發極高的熱議。

  如富弼、文彥博、趙抃這種道德素養極高的名士,對這篇文章是給予極高的評價。

  這也是他們所期待的。

  但谷濟、林旦、李展,這些保守派中的既得利益者,他們對此也表示非常讚賞。

  雖然他們恨張斐入骨,但是他們也非常清楚誰才是最大的敵人。

  他們這些人跟革新派爭得時候,通常就是拿老百姓當幌子,什麼藏富於民,與民爭利。

  而這個慈善機構,將這個思想,變成一個客觀的存在。

  他們當然是支持的。

  「哎呦!糊塗呀!我真是糊塗呀!」

  樊顒是拍著腦門道:「曹衙內和小義,他們懂什麼慈善,後面肯定是馬老四和曹帥拿的主意,這裡面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當時怎麼就沒有想到了。要是司馬學士提一筆咱們白礬樓,那將價值千金啊!」

  說到這裡,他立刻向樊正道:「正兒,你立刻拿點錢捐助給慈善機構,咱們也得博個好名聲,如今咱們可不缺錢,就缺這名聲。」

  樊正遲疑片刻,道:「爹爹!孩兒之前也有了解過這慈善機構,它不是簡單的做慈善,他們只是捐出部分利潤,而剩餘的錢將會拿去做買賣,以此保證有充足的財物做慈善。

  其子女也都可以在裡面任職,並且誰捐助的錢多,誰就能夠擔任更高的職務,同時還能夠規避稅收。」

  樊顒問道:「你是什麼想法?」

  樊正道:「孩兒認為捐一筆錢進去,可能無法取得爹爹想要的名譽,而最近朝廷查稅查得非常嚴。故此孩兒認為,何不如曹家、馬家一樣,捐助一批土地進去,規避稅收的同時,孩兒還能夠進去管理這慈善機構,如此不但能夠規避查稅的風險,還能夠緊緊將咱們白礬樓與慈善聯繫在一起,這對於子孫後代也有極大的幫助。」

  樊顒皺眉道:「可是這土地捐出去,那就不是咱們的了,咱們也不能拿那些錢來做自己的買賣。」

  樊正道:「爹爹可有想過,為什麼張三郎會捐錢給進奏院發展印刷技術?」

  樊顒問道:「為什麼?」

  樊正道:「因為技術是可以拿回來自己用的,而目前人才全都集中朝中。我們也可以捐助製糖,製鹽,釀酒,等有利於咱們買賣的技術,到時我們又可以憑借這些技術,將錢給賺回來。」

  樊顒皺眉道:「但是技術別人也可以用啊。」

  樊正道:「孩兒認為這方面是可以商量的,畢竟錢是咱們捐的,那些人就得認真聽從咱們的建議。」

  樊顒思索半晌,道:「你打算捐多少出去?」

  樊正道:「一定要比曹家和馬家多,從而取得慈善機構的控制權。」

  樊顒道:「但是張三會答應嗎?」

  樊正道:「孩兒會跟他談清楚的,如果他們不答應,那咱們就不捐。」

  樊顒稍稍點頭:「你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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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17 01:45:53
第0308章 富豪的慈善

  「爹爹,你快幫孩兒看看,這是真的嗎?司馬大學士文章中,是真的有提到孩兒嗎?孩兒不是在做夢吧。」

  馬小義圍著馬天豪轉悠著,激動地是手舞足蹈。

  馬天豪是充滿嫉妒地瞟了眼兒子,哼道:「這司馬大學士文章也不咋地,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真正捐錢的是我,這臭小子有什麼錢。」

  馬小義當即奪過馬天豪手中的報紙,「爹爹可莫要忘記,孩兒與哥哥他們也捐了兩萬貫,那是咱們坐莊賺來的。不與爹爹說了,孩兒要去外面威風威風。」

  言罷,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馬天豪嘖了一聲,懊惱道:「早知如此,我就自個上了,真是白讓那臭小子撿了個大便宜。可是誰能想到,司馬大學士會為此寫文章。」

正當這時,宅老入得屋來,「四哥,魯大師來了。」

  ……

  白礬樓。

  「衙內,最近你運勢是真好,那邊陞官當了副總警司,這邊司馬大學士又親自寫文章誇你,哎喲,可真是羨慕死我了。」

  「你這是上哪求得佛,透露一下唄。」

  「是呀!到底有何訣竅,向咱們透露幾招,也好讓咱們也沾沾光。」

  ……

  一群紈褲圍著曹棟棟,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就這傢伙,簡直就不要太離譜,咱們個個都比他優秀,憑什麼他這麼風光。

  老天真是瞎了眼啊!

  曹棟棟一手托腮,半瞇著眼,很是享受他們的羨慕嫉妒,用那微醺的眼眸掃過一張張損友的臉,呵呵道:「行,咱就教你們一招。」

  大家紛紛側耳過來,唯獨坐在邊上的符世春端著酒杯獨飲,他非常清楚,這都是張斐的功勞,這廝只是坐享其成,走了狗屎運。

  曹棟棟起身朗誦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噗!

  符世春一口酒噴出。

  曹棟棟瞧符世春一眼,「小春哥,你這是啥意思?」

  符世春一抹嘴,訕訕道:「說得好!說得好!」

  「行了!我先走了。」

  「啥!這就走了。」

  「你們嫉妒的也差不多了,我要去潘樓找二郎他們去,看看他們又是怎麼嫉妒我的。哈哈……」

  「……」

  「衙內,酒錢你還沒有付。」符世春突然喊道。

  「你付吧,我的錢可是要留著兼濟天下的。告辭!」曹棟棟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絕對是符世春聽過最為霸道的蹭飯說辭。

  ……

  汴京律師事務所。

  「累著了吧!快來喝杯茶,歇息一下。」

  見許芷倩一邊擦著汗,一邊走了過來,張斐急忙起身,將最為舒適的位子讓出來,又為她倒了一杯茶。

  「謝謝!」

  許芷倩接過茶杯來,坐下輕輕呷了一口,輕輕出得一口氣,「想不到司馬大學士的名氣這麼大,一篇文章,就引得這麼多人來此捐助,這才一個中午,咱們就收到近千貫的捐助,如那安濟坊,可都沒有受到這麼多的捐助過。」

  此文章一出,在引爆輿論的同時,又引得許多人自發前來捐助一些錢糧,少則數百文,多著幾十貫。

  要命的是這事務所沒有人在,都在外面計稅,張斐動筆又不太行,只能范理、許芷倩頂上,沒有辦法,只能從李國忠那裡借了一些人來。

  李國忠欠張斐好幾個人情,是非常爽快的答應下來。

  張斐笑道:「你恰恰說反了。」

  許芷倩好奇道:「說反了?」

  張斐點點頭道:「可不是司馬大學士的名聲給我們帶來善款,而是我的慈善機構給司馬大學士增加名譽,這是一筆雙贏的合作。」

  許芷倩斜目一瞥,撇著嘴角道:「你這說得未免太不知羞恥。」

  張斐一翻白眼道:「你若不信,可讓司馬大學士為安濟坊再寫一篇文章,看看有沒有這麼多人捐?大家這麼踴躍的捐錢,不是衝著司馬大學士去的,而是衝著王大學士去的。」

  許芷倩稍一沉吟,「你是指新政?」

  「正是。」

  張斐道:「當初官家提出變法,兩派就在爭論這個話題,是否還沿用藏富於民的政策理念,但最終王大學士取勝。

  許多士大夫都對此感到不滿,如今新政頒佈在即,他們迫切想要想官家證明這一點,才會有這麼多人來捐助。

  可是在你們看來,這好像都是司馬大學士的功勞,其實這反而為司馬大學士增添了不少名聲。」

  許芷倩想了想,「但若是這篇文由你我來寫,只怕也不會引來這麼多人捐助。」

  張斐點點頭道:「這我也不否認,但是我們是不可替代的,而司馬大學士是可以替代的,只要找一個名望比較高的名士來寫,這效果不會差的。」

  許芷倩輕輕點了下頭,突然問道:「那你打算怎麼用這一筆善款?」

  張斐思索片刻,道:「這些零碎的善款,我們也不好拿去做買賣,到時就全部用去幫助百姓,你有什麼想法嗎?」

  許芷倩小雞啄米般地直點頭。

  她從未做過這麼富裕的慈善。

  簡直不要太爽。

  張斐笑道:「說呀!」

  許芷倩道:「之前我不是幫你去調查那居民區嗎?」

  張斐點了點頭。

  許芷倩道:「除了生計之外,許多居民區都是比較缺水,以及缺乏排污的溝渠,這倒不是朝廷的過失,而是因為那裡居住了太多的人,之前打的井根本就滿足不了。故此,我希望將這些錢用於幫助那些居民掘井開溝渠。」

  張斐道:「但是這需要向朝廷報備,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許芷倩道:「你可以去找總警署啊!」

  張斐稍一沉吟:「與其找總警署,就不如直接將錢捐助給總警署,讓總警署去做,如此一舉三得啊。」

  許芷倩遲疑道:「這麼做倒也不是不行,可就怕……」

  張斐笑道:「這就是你的職責所在,監督他們花得每一文錢。」

  正當這時,在前面幫忙看店的李四走了過來,「三哥,樊公子求見。」

  張斐笑道:「我的大金主來了。快快有請。」

  說著,他又向許芷倩道:「待會是成年人的談話,你就別給自己找不到痛快了,一邊歇息去吧。」

  「奸商!」

  許芷倩啐了一聲,但還是起身離開了。

  樊正入得屋來,拱手一禮,見張斐眼中閃爍著笑意,稍顯尷尬道:「看來三郎已經猜到我來此的目的。」

  張斐笑道:「但是我並未猜到你的條件。請坐。」

  「多謝!」

  坐下之後,樊正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拐彎抹角。」

  「最好!」

  張斐笑道:「我現在也挺忙的,店裡人手嚴重不足。」

  樊正點點頭,道:「我白礬樓願意捐五十頃土地。」

  張斐微微一驚,「看來這條件不會太容易。」

  樊正一笑,又正色道:「首先,我們白礬樓要參與到慈善機構的管理中;其次,慈善機構必須設在我白礬樓……」

  張斐道:「你們白礬樓可是一家酒樓。」

  樊正道:「在南樓與東樓之間,有一間大屋,我們白礬樓願意免費租借給慈善機構,也當做是一種捐助。」

  他們父子一直都希望將白礬樓向綜合體發展。

  再加上之前張斐曾提醒樊正要打造自己的品牌文化,他就希望將慈善機構放到白礬樓,這慈善招子一亮,效果可想而知。

  張斐當然知道其中利益,道:「這我還得跟衙內、小馬他們商量一下。」

  「這確實值得商量。」

  只見馬天豪走了進來,「相國寺捐一百頃土地,確保慈這善機構將會開在相國寺。」

  樊正不禁眉頭一皺,「馬叔叔,相國寺有自己的慈善,何必來此搶一杯羹?」

  馬天豪笑呵呵道:「大侄子,真不是馬叔叔要跟你搶,這是相國寺主動找的我,正是因為相國寺經常做慈善,又怎會將這個位子拱手讓人。」

  樊正不禁面露愁緒。

  他還沒有傻到去跟相國寺比大氣。

  一旁的張斐瞧了眼馬天豪,呵呵笑道:「大郎,你莫要信他,他是騙你的。」

  馬天豪愣了下,「你憑什麼這麼說?」

  張斐呵呵道:「相國寺若真打算支持我這慈善機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怕自己樹大招風,於是打算再扶植一個避稅的,來為自己分擔一些,哪還會傻到要慈善機構放到相國寺裡面去。」

  馬天豪打量了下張斐,呵呵道:「到底是沒有瞞過你這臭小子啊!」

  說著,他又向樊正呵呵道:「大侄子,叔叔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莫要介意!」

  樊正尷尬地點了下頭,又偷偷瞧了眼張斐,心裡多少有些沮喪,自己竟然輕易地就被唬住了。

  馬天豪又向張斐豎起兩根指頭,「兩百頃。」

  張斐臉上並無喜色,道:「條件是什麼?」

  馬天豪道:「如今許多學院是入不敷出,相國寺希望能夠多多捐助這些學院。」

  張斐稍稍點頭,「相國寺裡面果真是人才濟濟,這一招可真是高啊!」

  說著,他又看向樊正,「大郎肯定也有特別的要求吧?」

  樊正一怔,忙道:「我不過是想效彷三郎,捐助朝廷研發技術。」

  張斐笑問道:「比如說釀酒?」

  樊正尷尬地點了點頭。

  張斐笑了笑,鄙夷道:「你們這是在捐錢做慈善嗎?這一文都恨不得當十文來用。」

  馬天豪呵呵道:「彼此彼此。」

  「看來我又來晚了呀!」

  只見陳懋遷喘著氣入得屋來。

  張斐道:「白礬樓捐了五十頃,相國寺捐了兩百頃,員外自己看著辦吧。」

  陳懋遷眨了眨眼,呵呵道:「你少唬我,我才不信,那曹家才捐了二十頃,我可就打算捐個十頃。」

  說罷,他見樊正沒有做聲,他可是知道這個大侄子的性格,「大郎,你們這也太狠了,這是做慈善,又不是做買賣,你們至於如此嗎?」

  樊正訕訕一笑道:「此乃家父的主意。」

  張斐笑道:「員外,你也看見了,我可沒有唬你,十頃土地,你就別跟我說,要捐助給朝廷多建造一些租公房,倒是可以建造幾個公共茅廁。」

  陳懋遷坐了下來,半天不語,突然,他激動道:「你們這是在做慈善嗎?」

  「不是。」張斐回答道。

  陳懋遷道:「不是就行,我也捐二十頃,跟老四一樣。」

  馬天豪馬上道:「可不一樣,我家小義可還捐了幾千貫。」

  陳懋遷糾結半晌,無奈地點頭道:「二十五頃,差不多了,這好好一樁慈善,愣是讓你們變得撲賣一樣。」

  這時,李四又出現在門前,微微喘氣道:「三哥,紙鋪的黃員外求見。」

  張斐抱怨道:「你們就不會分開來,減少一下我的工作量嘛,還是待在警署鏟糞舒服啊。」
匿名
狀態︰ 在線上
310
匿名  發表於 2025-9-17 01:46:16
第0309章 大哥,俗還是王道啊!

  張斐一回到事務所,是立刻給店裡帶來興旺。

  前面的櫃檯上,零零散散的『大善人』是絡繹不絕。

  而在後堂,這富商也是越來越多。

  但不難看出,前櫃和後堂分別是代表著兩個群體。

  上前櫃捐助的,許多人都是一些家僕,而他們身後是龐大的士大夫階層。

  士大夫就是派人來捐一點點錢,表達支持藏富於民的這個理念。

  這純粹是政治目的。

  打著這個旗號,並且還有保守派掌門人司馬光親自背書,如果募捐不到錢,絕對會讓王安石他們笑話的。

  是絕對不行的。

  哪怕就是再恨張斐,他們也得給予一點點支持,至少要將動靜鬧出來,讓官家瞧瞧,誰他媽才是真理。

  但是後院的富商,可不是支持什麼藏富於民,他們來此就只有一個目的,尋求風險規避。

  因為當下的局勢,真的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尤其是王鴻一案,這其實給予不少人極大的威懾。

  官司打完之後,都未有人將王鴻劃分清官或者貪官。因為王鴻那麼努力的徵繳稅收,不是為了貪錢,只是他的政策理念代表著舊制度和利益集團。

  但結果慘遭被貶。

  這些大富商們就都非常緊張,混到他們這種地步,誰不偷稅漏稅,可如今連王鴻都扛不住,他們又能扛得住嗎?

  這就是他們與士大夫階層最大的不同,其實許多士大夫也知道其中玄機,但是他們還有一定特權,他們不是那麼惶恐不安。

  這些大富商可不一樣,他們不是特權階級,如那樊家,家裡可沒有人在朝中為官,能混到今日,全憑自己的智慧和為人處世。

  但如果朝廷要宰,肯定是拿他們開刀,因為他們有錢,但又沒有太多實力,他們心裡也非常清楚這一點。

  而這時候,司馬光的一篇文章,令慈善機構進入到他們的視野。

  可見張斐是佔盡天時地利人和。

  這想不火都難啊!

  ……

  二更時分。

  熱鬧了整整一日的事務所,總算是漸漸安靜下來。

  張斐是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櫃檯,只見李國忠派來的賬房,全都趴在桌上休息,個個都是精疲力盡。

  「老范,一人給他們發一貫錢。」

  「是。」

  范理點點頭,又問道:「是從慈善機構上面撥,還是從咱們賬簿上。」

  張斐稍一沉吟:「從我個人賬上算吧。」

  「行。」

  一聽發錢,這些賬房個個又變得精神抖擻。

  他們只是過來幫忙的,可沒有想到,直接能夠得到一貫錢酬勞。

  真不愧是張三郎。

  果然夠大氣。

  「三哥,飯菜送來了。」

  只見李四提著一個木籃子走了進來。

  張斐這才想起,今兒好像一天都沒有吃過飯,於是趕緊去到後院,將還在忙碌的許芷倩叫來一塊吃。

  許芷倩工作起來,比張斐還不要命,吃飯的時候,都還拿著一本賬簿在看。

  「你就不能安心吃飯嗎?」

  「啊?你說什麼?」

  「沒什麼。」

  張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許芷倩又問道:「對了!雖然今日一日就獲得五百頃土地的捐贈,但是主要都是來自於相國寺和白礬樓,其餘的富商捐助並不多。」

  張斐解釋道:「我們的慈善機構與相國寺避稅方式是完全不同的,他們借相國寺避稅,就只是掛個名,其餘的一切不變,土地還自己打理,糧食也是直接進自己的糧倉,但是一旦將土地捐贈給我們慈善機構,那就是我們來打理。

  今日他們問得最多的就是,這錢如何回到他們手裡,而在我們的條例中,只有兩條返利條例,第一條是拿出總利潤一成用來給他們子孫後代發放生活費。

  第二條就是讓他們子女來慈善機構任職。

  其餘的,都是要靠操作的,比如說陳懋遷,他就希望盡量多捐一些錢,讓朝廷建造更多的租公房,根據當下的情況來看,租公房很多都被房牙把持著,他可以借此將利潤收回去的。」

  許芷倩道:「但這顯然還是沒有打動他們。」

  張斐笑道:「這是很正常的,他們中許多人都還不清楚這慈善機構到底是怎麼運轉的,故此他們只是捐一點點土地,以便於了解慈善機構的運轉模式,但是我相信他們最終還是會將土地捐進來的。」

  玩慈善是一門技術活,不是直接利益輸送,是間接的,這其實也是考驗他們這些大富商眼光,看得長遠的,如樊正,他就看出其中奧妙。

  直接捐助朝廷,而不是捐助百姓,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是值得去探索的。

  許芷倩稍稍點了下頭,道:「歸根結底,還是得盈利,而且還得要賺不少錢,畢竟你又得滿足他們所需,又得捐助朝廷,捐助百姓。」

  張斐點頭笑道:「正確。」

  許芷倩道:「可光製作活字,又能賺多少錢?」

  張斐道:「當然不能完全依靠活字作坊來賺錢,我們不是還有馬車租賃服務。」

  許芷倩道:「那也不夠啊。」

  張斐道:「這不著急,可以慢慢想。先吃飯,吃飯。」

  ……

  第二日火爆依舊,不管是前來捐助的,還是來此打探消息的大富商,都是絡繹不絕。

  但目前來說,還是雷聲大,雨點小,大家都還在摸索中。

  一個上午,張斐真是茶都沒有喝一口,一直在跟他們解釋慈善機構的條例。

  直到中午時分,張斐才得到喘息之機,剛準備跟許芷倩吃個午飯,那王安石和呂惠卿突然來了。

  張斐只能飢腸轆轆將王安石、呂惠卿迎到裡面的包間。

  「張三,你此事做得可是不太厚道啊!」呂惠卿剛剛坐下,就半開玩笑道。

  張斐非常謹慎道:「呂校勘此話怎講?」

  呂惠卿笑道:「這惡人就咱們來做,名聲可全讓司馬學士給佔了。你不會不知道,這兩日司馬學士的名聲,真是如雷貫耳。」

  司馬光雖然身為保守派的掌門人,但目前名望其實不算是頂流,因為上面還有韓琦、富弼、文彥博等幾朝元老,身邊又有王安石這位文壇大家,下面還有蘇轍、蘇軾這種新星。

  但這篇文章,以及汴京律師事務所的火爆,可真是讓司馬光賺足流量,一躍成為頂流。

  因為大家都認為事務所的火爆,都是因為司馬光,這事實說話,加上人云亦云,許多人因此成為司馬光的小迷弟,小迷妹。

  站在司馬光對立面的王安石,不就成了反派嘛。

  呂惠卿雖然是半開玩笑,但其實是在表達不滿。

  張斐心裡也清楚,是直點頭道:「此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我也沒有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關注,但是我保證,我會盡力幫助你們宣傳新法。」

  王安石呵呵笑道:「無妨!無妨!吉甫不過是跟你說笑的,能讓他們這些人掏錢出來,我就是做個大惡人也無妨,反正這大惡人我是當定了。」

  頓了下,他又道:「我們今日來找你,就是為了讓你幫我宣傳新法。」

  說著,他將一張紙放在桌上,「這是我寫的文章,主要就是闡述新法的理念。你看看。」

  這馬上就要進入冬季,王安石希望在秋末完成宣傳,冬季頒佈新政,明年全面開始執行。

  但是在宣傳方面,王安石是徹底服氣,還是得交給張斐來弄。

  張斐拿過來一看,這篇文章主要是闡述那均輸法的理念,但是其中還留了一個伏筆,就是衙前役。

  顯然,王安石先宣傳均輸法,再宣傳衙前役法。

  張斐看過之後,突然眉頭一皺:「王學士不是說這宣傳由我來安排嗎?」

  王安石愣了下:「所以我才拿文章給你,你看什麼時機發佈最好。」

  張斐道:「既然王學士是將宣傳交給我,不是應該告知我新法的具體條例,而不是說寫篇文章給我,就只是讓我幫你們印刷。」

  呂惠卿問道:「這文章有問題嗎?」

  王安石也納悶地看著他。

  就你這幼兒級別的水平,能看出我的文章有問題?

  你在扯淡吧?

  張斐如實道:「這是藝術,但不是宣傳。」

  王安石聽完之後,撫鬚一笑:「行了,行了,你這馬屁就省了吧!就你那文筆,讓你拍,你也拍不到點子上,早就讓你多練練,你又不聽。」

  我水平不行?就你這宣傳水平,活該你新法失敗。張斐心裡諷刺一句,又一本正經道:「不,我是認真的,我不是在馬屁,王大學士這文章確實寫得太好了,但只適合拿去收藏、學習,可不適用於宣傳。」

  王安石見他不像似在拍馬屁,都聽得糊塗了。

  你這是什麼標準。

  呂惠卿也納悶道:「文章寫得好也不行嗎?」

  張斐耐心的解釋道:「宣傳不是這麼回事,宣傳是要引起大家的關注,引起議論,語句通順就行,內容才是關鍵。」

  王安石不爽了,「我這內容不好嗎?」

  張斐道:「字字珠璣,針針見血。但如我這樣的人,對這種文章內容是完全沒有興趣,因為我根本不懂得欣賞。

  而且能夠欣賞這文章的人,只是一小部分人,但是新法是關乎天下人的,不是為那一小部分人服務,這宣傳內容得引起百姓的興趣。」

  呂惠卿稍稍點了下頭。

  王安石卻不滿道:「那你為何又找司馬君實寫文章?能欣賞他那篇文章的人,也不是多數,但卻大獲成功,怎麼換成我就不行了。」

  張斐苦笑道:「這不一樣的,我就是要忽悠那小部分人,呃…不,我這慈善機構就是要吸引那小部分人來捐錢,這些人喜歡看就行了,百姓看不看,跟我沒什麼關係。」

  王安石道:「我也就是寫給這小部分人看來,我要說服的也就是朝中官員。」

  張斐頭疼地撓撓頭,「王大學士,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選擇將宣傳交給我,那是不是我說了算。」

  王安石緊鎖眉頭,沒有做聲。

  呂惠卿知道王安石在想什麼。

  他的新法,不用他的文章,這絕對會讓人認為王安石是怕又輸給司馬光。

  上回就輸了。

  而且,他們這時候上門,也想將司馬光的威風給壓下去。

  但呂惠卿也認為張斐說得有一定道理,於是道:「張三,此法出自恩師之手,若不由恩師來動筆,這也說不過去,先發表這篇文章,再由你進行宣傳。」

  張斐偷偷瞄了眼王安石,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麼,無奈地點點頭道:「好吧!」

  可他這表情,真是刺痛王安石內心的驕傲,上回我是輸在技術層面,這回我也找你來印刷,怎麼可能還會輸給司馬光?

  真就不信這個邪了。王安石惱怒道:「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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