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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北宋大法官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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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1 01:07:14
第0330章 真香

  毋庸置疑,趙頊肯定是一名蹴鞠粉絲,要知道這蹴鞠在宮中的流行,是遠勝於在坊間,如司馬光、王安石等大臣們也都會上兩腳,趙頊看過的蹴鞠比賽,可也不少呀。

  然而,這第一場足球比賽,就直接在他心目中上升到第一位。

  這從側面也說明一點,在趙頊心中,這足球要比蹴鞠更為精彩。

  那大學士張升道:「這足球比賽過程雖不乏精彩之處,但場內場外卻充斥著粗言穢語,以及野蠻的動作,不宜大眾啊!」

  趙頊瞧他一眼,笑道:「張學士此言差矣,兩軍對壘,哪能做到彬彬有禮,如張三所言,這競技比賽,就應該有點血性,如此才會精彩。」

  他之所以對足球讚賞有加,其中也包含著他潛意識中想改變整個社會風氣的願望,因為他渴望對外戰爭,就還是要有一點血性。

  說者有心,聽著是更有意。

  兩軍對壘?

  士大夫皆是神色一變。

  這個小皇帝果真是要搞事情啊!

  其實自趙頊登基以來,大臣們都對這小皇帝有所防備,因為就宋朝而言,對外用兵,真的是一個非常謹慎的問題,尤其是在澶淵之盟後,許多大臣不太想大動干戈,破壞現狀。

  當然,與西夏的戰爭又是另外一回事。

  始作俑者張斐則是站在一旁,觀察大臣們的臉色,其實他也能理解,打仗這種事,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確實要慎重考慮,尤其是跟遼國打,一旦前線輸了,下一步可能就是汴京保衛戰,因為中間是完全無險可守的,這風險太大。

  關鍵目前來說,張斐認為時間是在宋朝這邊的。

  曹太后對自己的孫子自然是瞭如指掌,一看這小子似乎有點飄,趕忙道:「哎喲!這一場比賽看下來,真是夠累的。」

  趙頊一怔,心知曹太后的用意,但他那麼說,其實也是為了給大臣打預防針,躬身道:「大娘娘,孫兒這就送你回去休息。」

  曹太后點點頭。

  一干大臣趕緊起身恭送。

  如此才終結這個話題。

  趙頊一邊攙扶著曹太后往外走去,一邊問道:「大娘娘覺得這比賽如何?」

  曹太后見孫兒意猶未盡,也就附和他:「與蹴鞠相比,確實是別有一番趣味,就是看著怪累人的。呵呵。」

  這話也並非全是附和,她卻是從中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和緊張感。

  蹴鞠比賽其實更相似排球,但又缺乏排球的扣殺,到底風流眼是在頭頂上面的,沒法用狠勁,只有用巧勁,這使得整個比賽都缺乏攻擊性。想像一下,排球運動員,在自己半場,各種花式,最終就只是將球傳到對面去。

  最多也就是進洞那一刻,讓人稍稍緊張一下。

  雖然賞心悅目,但…但始終無法達到真正高潮。

  故此看蹴鞠比賽就不可能像看足球比賽這般刺激。

  這一點,從觀眾們的情緒也可以看出來。

  平局!

  竟然還有平局?

  如這種刺激的比賽,要不分出一個勝負,你確定你們還能走出賽場嗎?

  而且大多數觀眾都是支持侍衛馬的,他們看到侍衛馬球員的沮喪,以及警署球員的歡樂,那就跟吃了大便一般難受。

  故此觀眾們是不約而同得發出震耳欲聾的噓聲,叫罵聲。

  強烈要求加時賽。

  然並卵,早在報紙上介紹加時賽和點球的同時,就已經說明,此次慈善比賽,將不包括點球和加時賽。

  在一眾噓聲中,警署球員門是勾肩搭背,歡樂的離開了球場,相互商量著今晚上哪瀟灑,吃點海蔘什麼的,補充一下體能。

  畢竟他們隊裡有曹棟棟和馬小義這兩個土豪!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而侍衛馬的球員則是沮喪地遲遲無法離開,就是那麼小半炷香的工夫,他們失去了豐厚的獎金。

  其實他們完全可以避免被對方打反擊的。

  天堂和地獄是如此的相近。

  「張三!」

  趙頊、曹太后和一干士大夫走後,王超突然一個閃現,來到張斐面前,雙目瞪如銅鈴。

  曹評不遑多讓,一個追閃攔在中間,「馬帥,你不會輸不起吧?」

  王超突然神色一變,呵呵笑道:「咱又沒輸,你沒瞧見是平局嘛,讓讓,我要跟張三商量一下,組建隊伍和租借場地的事宜。」

  這激情只是一時的,金錢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有金錢,就可以變著法玩激情。

  如今張斐在王超眼中,那就是一個香餑餑,怎捨得打罵,哄都來不及啊!

  三衙是花費最大的部門,同時又是缺錢最大部門,平時都是想盡一切辦法撈外快。

  畢竟幾十萬禁軍,可得極其慎重。

  曹評與張斐對視一眼,旋即笑道:「那咱們就坐下來詳談一番。」

  「詳談!詳談!」

  王超樂得是嘴都合不攏了。

  ……

  隨著球員們的相繼離去,觀眾們也知道是加賽無望,個個都是意猶未盡,相互抱怨著離開了鞠城。

  這真是痛苦並著快樂。

  「雖然這平局令人不爽,但不得不說,這足球比賽可真是比那蹴鞠比賽要精彩多了。」

  「誰說的。」

  「你嗓子怎麼了?」

  「是呀!我嗓子怎麼啞了。」

  「你看蹴鞠比賽時,可沒有將嗓子喊啞過。」

  ……

  「真是豈有此理,那張三耍詐,這要是踢下去的話,侍衛馬一定贏。」

  「在規定的時辰內都贏不了,那就是贏不了,你說那些有甚麼用。」

  「你是瘋了吧?你竟然支持警署隊?」

  「我只是就事論事,談不上支持誰。」

  「你可別忘了,咱們可都是下注侍衛馬贏的,如今是平局,侍衛馬讓半球,咱們是輸得精光啊!」

  「對呀!我的錢……哎喲喂……假賽,這一定假賽,不行,我們得去找他們要個說法,要是踢加時賽,侍衛馬一定贏的。」

  ……

  然而,還有那麼一批人呆呆坐著場內。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方才發生了什麼?

  陳懋遷、樊顒等一干主要捐助人,是面面相覷,臉上儘是茫然。

  如今他們的嗓子已經喊得快要說不出話了,而那馬天豪更是憑藉著親友團關係,跟著曹棟棟、馬小義蹭慶功宴去了。

  說好的不好看呢?

  怎麼會這樣?

  這個狀況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他們也看過練習賽,但感覺與這比賽就是兩回事。

  讓人激情澎湃,這是蹴鞠比賽所不能給的。

  過得半晌,陳懋遷緩緩轉過頭去,扯著那嘶啞的嗓子,「樊老弟,這…這買賣可…可不能讓張三給搶了去啊!」

  樊顒點點頭道:「不錯!他要獨佔這買賣,是絕不可能的,如今花的可是咱們慈善機構的錢啊!」

  事到如今,他們也知道,這足球比賽絕對值得投入,畢竟這是他們的切身體會。

  「對了!張三!張三在哪?」

  他們紛紛舉目四顧,開始了滿世界的找張斐。

  而張斐此時正坐在上面的棚子內與曹評、王超等一干三衙將官商量足球聯盟一事。

  「馬帥,其實租借校場,是有講究的,要是做得好。三衙所得利潤,還不僅僅只有租借費。」

  「此話怎講?」馬帥眼中放光,急急問道。

  張斐笑道:「還有這店舖門面費,這甚至可能會成為大頭。」

  「店舖門面費?」王超聽得是滿心疑惑,這校場沒有店舖啊!

  張斐點點頭,頭往外面一揚,「馬帥認為這些觀眾會立刻回家睡覺嗎?」

  王超頓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張斐道:「故此三衙可以盡量給我們提供一些比較偏僻的校場,如果是在這裡的話,鞠城外的酒樓林立,這杯羹不可能輪到咱們,但如果是在偏僻的地方,三衙就可以在球場外面建設一些店舖,出租給商人。」

  這門票賣多少錢?

  王超其實沒有什麼頭緒,但要是店舖租賃,他可是知道的,這錢可真是不少,呵呵道:「明白!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

  張斐又道:「到時我們會這部分抽取大概三成的利潤。」

  王超神色又是一變,「你們憑什麼從中抽取利潤?」

  張斐回答道:「因為我們可以決定在哪裡進行比賽。」

  「……」

  王超緊鎖眉頭,「你們在乎這點錢嗎?」

  張斐道:「這錢多半也是用於獎勵各支隊伍的,還有場地的維修,以及比賽用球的購買等等。這錢到時還是會用在你們身上。」

  這事聊起來,可就非常複雜了。

  王超一時都消化不了,複雜利益關係,他完全理不清楚,但是他聽明白一點,慈善機構將主導整個比賽。

  當下他們也只是聊了一個大概,具體還得詳談。

  ……

  警署隊員們已經出去浪了。

  而侍衛馬的球員卻還在坐在休息室,坐立不安,稍微嚴重一點的說,他們就是在等候發落。

  畢竟之前王超已經將狠話發出來了,如今踢成平局,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

  等了許久,王超才打著酒嗝,姍姍來遲。

  「馬…帥?」

  一眾球員都不敢直視王超。

  「嗝……」

  王超一個酒嗝,迷離的目光一掃,「大家踢得不錯,沒有丟我們侍衛馬的臉,雖然是平局,但是觀眾們都知道,咱們的實力更強。待會去找一個好一點酒樓,好好慶祝一番,獎金也不會少你們的。」

  那些球員聽罷,不禁是喜出望外。

  這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趕忙抱拳,連連道謝。

  「哈哈!」

  王超開心地笑道:「這算得了什麼,將來這獎金只會越來越多。」

  這群球員如今可都是他的搖錢樹,怎能不好生對待。

  ……

  「三哥,你回來,方才咱家來了許多客人。」

  牛北慶一雙大眼珠子往裡面瞟了瞟。

  「許多客人?」

  張斐微微一愣。

  牛北慶點點頭道:「就是陳員外他們。」

  「這一群奸商!」

  張斐罵得一句,然後裝成一臉疲憊的走了進去。

  「三郎回來了!」

  「三郎,方才那場比賽可真是精彩,令人嘆為觀止。」

  「這絕對是我人生中見過最為精彩的一場比賽。」

  「對對對,我至今都還意猶未盡。」

  「可惜就是未能分出一個勝負,稍稍令人感到有些遺憾。」

  「沒事,沒事。這遺憾遲早會彌補的,畢竟咱們又不是只比這一場比賽。三郎,你說對嗎?」

  ……

  陳懋遷、樊顒等人將張斐團團圍住,是一頓彩虹屁,連綿不絕。

  張斐卻是疲憊盡顯,連吱一聲都沒有,是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地來到主人椅前坐下,旁邊的李四,立刻給三哥倒上一杯茶。

  大家一看這馬屁拍著毫無反饋,聲音不禁也越來越小,最終個個是一臉尷尬站在一旁。

  張斐將茶杯一放,瞅著一旁站著的富豪們,納悶道:「各位員外,你們站著作甚,坐啊。請坐,請坐。」

  「多…多謝!」

  眾人依言坐了下來,但神情還是顯得有些不太自然。

  誰讓他們之前那麼囂張,是各種牴觸足球,如今個個臉腫的不行啊!

  但是商人有一點好,就在金錢面前,完全不要面子。

  張斐見也差不多了,突然神色一變,呵呵笑道:「你們千萬別內疚,其實這場比賽就是踢給你們看的,大家投這麼多錢出來做慈善,誰也不想白白浪費,如果光憑我一張嘴,就讓你們答應投這麼多錢進來,相信你們的生意也做不了這麼大。」

  樊顒聽得是長鬆一口氣,「哎喲!三郎,你不知道,你方才的表情可真是嚇死我們了。」

  張斐呵呵兩聲:「怎麼?怕我一個人單幹,不分一杯羹給你們。」

  樊顒訕笑不語。

  陳懋遷趕忙開口,「哪能呀,三郎可是菩薩心腸,弄這足球比賽,為的也是慈善。」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其實我們也都是為慈善機構好,我們還是很相信三郎的。」

  「陳兄言之有理,我們組建理事會,那也是依照三郎你的契約組建的,沒有別的意思。」

  ……

  大家開始找各種理由來為自己已經發腫的臉解釋。

  在買賣上,張斐還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商人嘛,當然還是要以和為貴,他其實也離不開這些富豪們,又道:「那你們現在是否同意,投錢到這足球比賽上面。」

  「當然同……」

  這個『意』還未出口,樊顒又轉口道:「不知三郎打算投多少錢進去?」

  張斐道:「我打算先用五百頃土地從馬家貸款出十萬貫來。」

  「十萬貫?」

  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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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2 01:58:00
第0331章 利益輸送

  這東京的田地,如今的均價大概是在三四貫左右,但是拿去抵押的話,基本上都是要折半算的,也就是一兩貫錢,這是行規,就是再與馬家關係好,也不可能破這例的。

  一頃土地是一百畝,以兩貫來算的話,一頃土地就是兩百貫,五百頃差不多也就貸款十萬貫出來。

  但這幾乎是慈善機構一半的家當。

  雖然之前張斐已經跟他們說過,要抵押土地套取現金,賬目上沒有這麼多錢,如果等著每年糧食豐收,這黃花菜都涼了。

  但是沒有人想到,張斐出手這麼狠。

  直接就是十萬貫起步。

  這個數目,令大家又心生膽怯,雖然這足球前景的確可觀,但是值不值得投入這麼多錢進去。

  大家紛紛瞅了瞅陳懋遷和樊顒,暗示他們,你們關係好,你們來說。

  「三郎,這比賽要不了這麼多錢吧?」陳懋遷試探性地問道。

  張斐道:「要組建足球比賽,獎金是重要的,明年我打算拿出一萬貫來做獎金,吸引他們組建球隊來參賽。再加上場地租借費用,以及比賽用球,人工費用,我大概算了算,可能需要差不多兩萬貫。」

  「一萬貫的獎金?這也太多了一點。」

  「別說一萬貫,就是一千貫都會有人來爭的,今年齊雲社拿到的獎金也就是六百來貫,都從未超過一千貫。」

  ……

  到底這只是一項娛樂,又不是酒、糧食,這些人們離不開的消費品。

  張斐解釋道:「不是說誰贏了,誰就得一萬貫,這是獎勵所有隊伍的,每支參賽隊伍都能夠拿到一些費用的,同時裡面還包括一些比賽支出,而第一名就只得兩千貫。」

  你這個『只得』,用得可真是霸氣啊!

  大家都有些無語了。

  張斐只能繼續解釋道:「這只是剛剛開始,咱們得拿點噱頭出來,如果無利可圖,我們就無法吸引更多參賽隊伍,等到我們組建完足球聯賽後,獎金的話,我們到時會再根據所得利潤做安排。」

  樊顒立刻道:「可是三郎,俗話說得好,由奢入儉難,一開始獎金定這麼高,將來想減就難了。」

  張斐笑道:「首先,無論奢儉,到時他們是別無選擇,我們是佔據主動權。其次,我估計也不需要減多少,這其中的利潤是非常可觀的。」

  那木材商人周延就道:「這足球比賽能夠賺這麼多錢嗎?算一場比賽有一千個人看,利潤也就那麼回事,估計還不夠還利息的。」

  其餘人紛紛點頭。

  貸款還得還利息啊!

  十萬貫的利息,可也不是什麼小數目。

  「門票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利潤。」

  張斐笑道:「你們不要忘記,之前我說我們貸款十萬貫,但是在比賽方面,我們只用兩萬貫。其餘八萬貫則是用來投入到足球周邊的行業,當然,這裡面還包括活字製作作坊,以及車馬租賃。」

  「足球周邊的行業?」

  「不錯!」

  張斐點點頭道:「比如說球的製造,比如說服飾,比如說球鞋等等。」

  「這些又能賺多少錢?」陳懋遷不解道。

  張斐道:「一旦足球盛行,這些商品必將大賣,成為我們主要的收入來源之一,除此之外,還有一項重要的投入,那就是賭球。」

  「賭球?」

  「你們不知道洪家賭坊針對這場比賽開莊下注嗎?」

  「當然知道。難道這是三郎你……」

  「錯,不是我,而是慈善機構投入的錢,這一場比賽,我們估計能賺個一兩千貫吧。」

  一兩千貫?

  這等於將獎金給賺了回來啊!

  這玩意確實是吸金利器啊!

  有這個兜底,那…那倒是可以玩大一點。

  樊顒突然咳的一聲,小聲提醒道:「三郎,你這買賣雖然是好,但…但是得低調一點,不能光明正大的幹。」

  張斐問道:「為何?」

  陳懋遷急道:「這還用說嘛,咱們到底是打著慈善的旗號……不是的,我是說,咱們到底是在做慈善,卻將這慈善的錢用於賭博上面,這會有損咱們的名譽。」

  說著,他又補充一句,「當然,我是支持的,只不過我認為得低調一點。」

  張斐卻道:「這不可能瞞得住,也無法低調。」

  「此話怎講?」

  「很簡單,我們的賬目是完全公開的,官府時不時就會派人來抽查,這怎麼瞞得住。不過……」

  張斐一笑,又道:「你們也放心,這慈善賭博是慈善,而不是賭博,你們想想看,這賭博贏來的錢,也是用去做慈善的,又不是誰拿去享受,他們要對此不滿,他們倒是拿點錢出來捐贈啊!」

  如果真的拿去做慈善,這個確實不怕他人饒舌。

  但問題在於,大家心裡不是想做慈善啊!

  「全部都拿去做慈善…嗎?」紙鋪商人黃燦小聲言道。

  大家紛紛瞄向張斐。

  一群蠢貨,這話能明著說嗎?張斐卻當沒有聽見,「對了!我的事務實在是太忙了一點,故此我打算讓樊大郎來協助我,諸位沒有問題吧?」

  樊顒立刻道:「當然沒有問題。」

  話一出口,幾乎所有人都看著他。

  你兒子,你當然沒有問題啊!

  張斐又道:「這足球比賽可不是一門簡單的買賣,需要充足的人手,管理很多事情,這招人方面就交給各位了。」

  對呀!當初說好的,這工資可是主要的利益輸送啊!

  大家齊齊點頭。

  這回大家都沒有問題了。

  一碗水可得端平。

  張斐道:「但是我也有言在先,能力決定一切,畢竟這慈善機構關乎每一個人的……愛心,要是能力不足,甚至連累我們賠錢的,也會受到相應的處罰。」

  「是是是,這是當然,這是當然,」

  其實張斐不這麼說,他們也會相互監督的,畢竟這是大家的錢。

  張斐又向樊顒道:「樊員外,我覺得看球不喝酒,等於沒看球,我希望你們白礬樓能夠釀出一種便於看球時喝的酒。」

  看球喝酒?這主意倒是不錯啊!樊顒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皺眉道:「看球不可能前面還擺放著一桌菜,沒有下酒菜,這酒喝著也無趣啊!」

  張斐笑道:「這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但如果能夠釀造出來,我相信一定會大賣的。」

  樊顒直點頭道:「行行行,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張斐點點頭,又向都快要流口水的陳懋遷道:「陳員外。」

  「在!」

  陳懋遷差點沒有來個立正。

  張斐道:「我們到時可能需要很多店舖,販賣與足球有關的製作品,所以,店舖方面的事宜,就委託你們了。」

  陳懋遷點頭道:「沒問題。」

  張斐又道:「到時還有皮革、綢布等等,到時咱們在具體討論討論。」

  富商們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懂了!

  全都懂了!

  這肉到底是爛在鍋內。

  那就無所謂啦!

  這麼一看的話,足球比賽值得一弄,要不搞大一點,這利益怎麼輸送啊!

  若是就弄一個活字印刷作坊,這利益輸送太明顯了一點,只要朝廷不傻,那絕對看得出,而這足球比賽,利益是非常複雜的結構,這裡面有著大量的操作空間。

  他們其實對於慈善機構的預期是比較低的,主要就是避稅,能不能賺錢,這個他們還沒有抱很大的希望。

  張斐道:「大家還有意見嗎?」

  一眾富商紛紛搖頭。

  張斐又道:「那行,到時讓樊大郎去跟馬家談判,看看這借貸該如何操作。」

  「這要是利息太高,咱們可不能要。」

  雖然肉是爛在鍋裡,但是大家還希望自己能夠多分一點。

  馬家簡直就是躺著賺,這利息要還是太高,那就過分了一點。

  談及完這利益輸送的問題,這些捐助人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他們都走啦!」

  這些富商剛走不久,許芷倩就挽著高文茵入得廳堂來。

  張斐故作詫異道:「芷倩,你這麼早就回來了,是不是足球比賽挺無聊的,把你給悶壞了。」

  高文茵抿唇,淺淺一笑。

  許芷倩笑吟吟道:「我悶壞了不重要,重要是大家愛看就行。」

  張斐鄙夷道:「你之前的態度呢?」

  「我的態度也從未改變啊。」許芷倩雙峰一挺:「我的態度就是擔心你失敗,希望你成功,你的足球比賽能夠成功,我開心還來不及。」

  張斐一翻白眼,「你這就玩賴了。」

  高文茵小聲幫腔道:「三郎,許娘子確實也是關心你。」

  「就是。」

  許芷倩道:「而且當初可不止我一個人,認為你這足球不會成功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兒那些人跟著了魔似的,就連我的姐妹都是如此,你知道原因嗎?」

  方才這個問題可是一直困擾著她。

  那些觀眾,包括她的姐妹都太瘋狂了。

  張斐反問道:「你沒有著魔嗎?」

  「沒有!」許芷倩輕輕搖頭。

  張斐愣了下,問道:「你當時有在看比賽嗎?」

  許芷倩眼波流轉:「我在關注大家的反應。」

  「原來如此。」

  張斐笑道:「下回你認真去看比賽,最好是有支持的隊伍,你就能夠體會到其中的魔力。」

  「是嗎?」許芷倩如今可沒有底氣再去質疑張斐,又問道:「你們已經商定投錢到這足球比賽裡面了嗎?」

  張斐點點頭。

  「那你們打算投多少錢?」

  「十萬貫。」

  「十萬貫?」

  高文茵驚呼一聲。

  許芷倩驚呆了,「這…這嘛多?」

  張斐笑道:「如果連十萬貫都容不下,那我也就不會選擇弄這足球比賽了。」

  許芷倩又有些擔憂了。

  這簡直就是孤注一擲啊!

  然而,現實卻告訴許芷倩,足球絕對值得期待。

  這足球比賽的火爆很快就從鞠城延伸到坊間,畢竟今日去看比賽的可不只是什麼達官顯貴,各個階層的人都有。

  故此,今夜各大酒樓,茶肆酒館,全都是在議論這足球比賽。

  包括白礬樓,樊顒全看在眼裡,也趕緊讓人,想辦法釀造出一種適合看足球的酒來。

  但他們倒不是在議論這蹴鞠好,還是足球好,而是在議論當時侍衛馬輸得多麼可惜,那曹棟棟又是多麼無恥,並且瘋狂地吐槽那裁判,以及那平局制度。

  這令那些不屑一顧的紈褲子弟,很是納悶,這足球比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要說好吧?

  人人都在罵,真就沒有一個人在誇的,談及這比賽,人人都是一肚子怨氣。

  可要說不好吧?

  幾乎每個人都在談論這足球比賽,什麼任意球,角球,越位。

  還有人將在布上給大家模擬何為越位,以及當時雙方的陣型,同樣的,大家對此也是爭論不休。

  然而,相比起坊間的火熱,朝中議論足球比賽的官員倒是非常少,畢竟王安石變法已經開始,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思並不在這娛樂上面。

  尤其是在這場比賽中間,還發生了一個小小插曲,就是王安石、司馬光正式向皇帝舉薦張斐。

  而且,當時大家也都看得非常明白,二人都想將張斐爭奪到自己這邊來。

  這二人可是代表著革新派和保守派。

  王安石那邊的人倒是不覺意外,因為在很多人看來,張斐就是王安石的人。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令保守派成員感到非常意外。

  其中就包括協助司馬光司法改革的兩大助手,劉述和齊恢。

  「司馬學士,那張三之才,我倒也不否認,但他顯然是支持王介甫的,咱們又何必去白費功夫。」劉述很是困惑地問道。

  他和齊恢上回倒是沒有被貶黜,原因就在於司馬光認為檢察院當時缺乏幫手,而他們兩個是刑部和審刑院的官員,本來就是律法官員,蘇軾找他們商量,這是情有可原的。

  司馬光道:「張三曾幾番支持過王安石不假,但是你們也不要忘記,他也曾幫助過我幾回。」

  齊恢馬上道:「可見這小子是狡猾得很,兩邊討好,是不值得信任。」

  在革新與保守之間,張斐確實沒有明確表態過,但從他的一些行為來看,顯然是更傾向於變法。

  主要就是那場祖宗之法的官司,以前的祖宗之法,是捍衛祖宗定下的制度,而在那場官司後,張斐給祖宗之法注入變法基因,論點就是革除弊政,如果不變法,肯定就無法革除弊政。

  相對而言,保守派並不是那麼信任張斐。

  司馬光道:「但是有一點,他是從未變過。」

  「哪一點?」

  「就是在捍衛律法一事上面。」司馬光掃視他們一眼,「在這一點上,他甚至做得比你們都要好。」

  二人頓時羞愧不語。

  這個確實是沒得辯,雖然張斐總是贏,但他始終是基於律法去贏得勝利的,而不是弄什麼歪門邪道,贏得是光明正大。

  倒是他們,時常將律法拋之腦後,妄圖以權勢壓住張斐。

  畢竟如今是有著官尊民卑的傳統,張斐到底是一個屁民,有些話出自張斐之口,就是不應該的,這是在挑戰官老爺的權威。

  而且,話又說回來,他張斐無權無勢,也只能依靠律法。

  在一個本就不公平的制度下,去強調公平,聽著總是有些奇怪。

  司馬光又道:「而上回檢察院一案,我們就是輸在這一點上,如果連我們自己都不捍衛律法,我們又憑什麼去監督制置二府條例司。

  張斐的才能,以及其對司法的見解,是能夠彌補我們的不足。如果張斐願意幫助我們完成司法改革,那將會是如虎添翼。」

  說著,司馬光見這二人還是有些疑慮,於是又補充道:「如果張三真的完全投靠王介甫,那麼他將能夠為王安石提供規避律法監督的手段,這對於我們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此話一出,劉述、齊恢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張斐是否加入他們,其實他們並不是那麼看重,但是他們真的忌憚張斐加入王安石那邊,目前他們的佈局是在地方上,唯一能夠阻止新政的,就只有司法。

  那麼張斐確實比較關鍵。

  這此消彼長,傷害翻倍啊!

  劉述問道:「司馬學士有辦法令他輔助我們完成司法改革嗎?」

  司馬光自信地點點頭:「他去制置二府條例司,所能發揮的作用是極其有限的,但是若加入我們,他將能夠大展拳腳。但是你們也得放下對張三的成見,別成天想著給他教訓。」

  劉述不禁自嘲地笑道:「還給他教訓,他不給咱們教訓,咱們就得燒高香,得罪他的,好像沒有一個是好下場。」

  這回谷濟也廢了。

  在朝廷命官中,這都已經是第三個受害者了。

  哪怕是司馬光不說,也不會再有人傻到為了一丁點小事去找張斐麻煩。

  當然,如果將來張斐參與到朝政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司馬光長嘆一聲:「其實如王文善、王鴻、谷濟等人,他們並非是輸給張斐,而是自找苦吃,他們老是想著以權勢壓人,甚至都不惜違法,違規,再加上他們平時並不潔身自好,故而才被張三反戈一擊,其實與張三有矛盾的人,遠不止他們三人,為何其他人無事,你們也得從中吸取教訓啊!」

  劉述、齊恢尷尬地點了點頭。

  這三人基本都是一屁股屎,只要權勢壓不住張斐,他們將會很被動,因為張斐就一個政治素人,除了地位卑微,基本上沒有什麼被攻擊的點,而地位的話,他又有許遵、王安石、司馬光撐著。

  在司馬光的建議下,這保守派內部也達成一致意見,就是盡量去爭取張斐,但主要目的卻是,不希望張斐加入王安石陣營。

  隨著革新派、保守派的爭奪,使得身在坊間的張斐,贏來了一個相對不錯的外部環境。

  只要他不表態,那麼雙方都不會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他可以專心開始自己的商業佈局。

  比賽後的第三日,新聞報就發表文章,慶祖慈善大賽的圓滿結束。

  所捐之前,一文不少。

  雙方各進兩球,共四球,慈善機構將會拿出四百貫來捐助百姓過冬物資,並且稍後還會公佈所捐助的名單,方便大家去督查。

  此番舉動倒是令不少人對慈善機構有所改觀。

  這好像是真的要做慈善。

  同時,再拿出一千貫,分別捐助給警署用於研發警察的裝備,以及捐助給侍衛馬,用於修建校場。

  這兩日大家都還在議論這事了,之前講明,勝者將得一千貫,而如今是平局,這錢會不會不捐了。

  完全是有可能的。

  但是慈善機構還是拿出一千貫。

  這也令不少人豎起大拇指。

  是條漢子。

  但這只是開胃菜,慈善機構正式命名為此事大宋慈善基金,總部設於白礬樓,將會拿出一萬貫來作為獎金,以及舉辦足球聯賽。

  一萬貫?

  這絕對打破獎金記錄啊!

  進士第一,也拿不到這麼多獎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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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2 01:58:35
第0332章 大展拳腳

  去他媽的信仰和愛好。

  在這一期新聞報發佈不久,東京十八社中的六社,就立刻轉向足球聯賽。

  有一說一。

  這六社在蹴鞠比賽中,其實常年墊底,看不到出頭之日。

  因為這蹴鞠比賽是純技巧運動,天賦要求極高,但也非常單一,在比賽中,運氣成分佔比是很低的,導致齊雲社是常年壟斷第一。

  不像足球那樣,有極大爆冷的機率,而對於天賦的要求,也是比較廣泛的,跑得快、靈活、腳下功夫,這些天賦都可以在足球場上發光發熱。

  受眾是要大得多。

  而且話說回來,陪太子讀書,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是這常年墊底的六社,每年所得利潤,是非常有限的,近乎於施捨。

  而不像足球聯賽,即便是墊底,也能夠拿到豐厚的利潤。

  首先,聯賽會根據你的名次,拿出部分錢給你補貼,其次,你每踢一場比賽,輸了也能拿走百分之二十門票錢,贏者拿百分之五十,剩餘三十上交聯賽。

  補貼不少,但贏了更多。

  就還是要激勵他們變強。

  然而,除這六社之外,還有很多蹴鞠社也在考慮轉型。

  畢竟宋朝是商業社會,蹴鞠社背後也是有老闆的,人家也是為了賺錢,如今看來,顯然是足球那邊獎勵更豐厚。

  他們唯一猶豫的原因,也僅僅在於,蹴鞠比賽存在許久,比較穩定,足球比賽才只比過一場,究竟能否長久下去,這是個問題。

  但這令蹴鞠社聯盟,感到極大的恐慌。

  蹴鞠社是可以轉型的,但是他們是轉不了了,要是蹴鞠社都轉去足球聯賽,那他們就徹底完了呀!

  但是這些人可也不是傻子,蹴鞠社每年的獎金,可都是依靠他們的去拉的。

  他們主動散播蹴鞠要完,以及張斐陰謀消滅蹴鞠的言論。

  不得不說,這一招非常好使,此番言論立刻引發了廣大的爭論,畢竟這蹴鞠可是北宋第一運動。

  而且,廣大的士大夫群體,充斥著大量的蹴鞠愛好者,讓他們去踢足球,不死也得殘廢,關鍵對方又是張三。

  雖然如今革新派和保守派在爭奪張三。

  但那只是限於政治爭鬥,並不代表階級問題和商業競爭。

  於是許多士大夫紛紛表示籌資支助蹴鞠聯盟。

  這使得許多蹴鞠社又改變主意,畢竟玩蹴鞠這麼多年,這裡是舒適區,跑到足球那邊去,充滿著不確定性。

  張斐對此沒有任何回應,他認為這不需要回應,他也沒有想過消滅蹴鞠,關鍵還是在於觀眾喜歡看什麼比賽。

  而且他目前要忙的事實在是太多了,足球聯賽都還得往後稍稍。

  今日張斐與大宋慈善基金的主要捐贈人來到外城城西的活字作坊。

  「這麼大!」

  「這裡看著像似一個莊園,不像似作坊。」

  「這麼大的作坊,可還真是第一回見。」

  「三郎,你這作坊到底有多大?」

  ……

  張斐笑道:「也不是很大,佔地才五畝,共有十個大院,七座爐灶。」

  這古代的作坊,都是基於家庭模式,也就是一個個院子,哪怕是商業作坊,還是維持著家庭的生產模式,正版書鋪就是如此,張斐對此並沒有做到什麼改變,非得去弄一個大廠房,因為這裡面涉及到許多衛生、火情隱患的問題。

  就還是以院子為單位,來劃分生產區域。

  其實這作坊都不是他來設計的,而是白班和洪中兩位老師傅根據活字的製作模式設計的。

  此時已經開始營業。

  關鍵活字製作作坊,真的是籌備很久很久了。

  樊顒問道:「租金多少?」

  張斐直接看向陳懋遷。

  陳懋遷道:「每月二十貫。」

  「這倒是不貴啊!」

  「是呀!這裡雖然比較偏僻,但到底這塊地不小。真是值!」

  「這裡本是一個倉庫,後來這戶人家將倉庫搬去城外,故而給騰了出來,要建房子出租的話,這周邊的房價最高也就在一貫錢作用,這建房還得需要不小的成本,索性就一塊租給我們。」

  「這房子都是咱們建的?」

  「多半是的,也有些房屋倉庫改出來的。」

  「咱們花了錢,到時這地主收回去,可如何是好?」

  「這你們放心,十年之內,他若收回,必須補貼咱們建房的費用。」

  陳懋遷說著,又指向張斐道:「這個條件是三郎定的。」

  張斐呵呵笑道:「十年之內要還賺不回這點錢,那這買賣做著也沒有意思。」

  木材商人周延道:「咱們需要這麼大的作坊嗎?這活字能賺這麼多錢嗎?」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對此表示懷疑。

  張斐笑道:「最近三日我們就已經收到約莫兩千貫的訂單。」

  「……」

  「多…多少?」

  「差不多兩千貫。」

  大家是你望著我,我望著他。

  似乎有些懷疑人生。

  那紙鋪商人黃燦道:「各位有所不知,咱這活字作坊開門營業的第一天,官府那邊就已經收到五十家報鋪的申請。其中有二十一家已經批准了下來。」

  「怎麼一下冒出這麼多來?」

  「其實許多人早就想印報,就一直在等這個活字作坊。」

  「聽說這些報鋪的東主,多半還都是咱東京的士大夫。」

  ……

  如今這報紙的威力,大家都是深有體會,而且他們也都明白,未來誰控制報紙,誰就將控制輿論,而輿論是士大夫非常看重的。

  雖然正版書鋪是來者不拒,只要你們願意花錢,你罵張斐都行。

  但是幾乎人人都有一個共識,就是絕不能讓正版書鋪去壟斷報紙。

  今日他可以答應,明日他也可以不答應啊!

  然而,他們就只是想印報,可不想再找一批工匠來雕刻活字,這是很不划算的,因為雕刻完後,還不能將工匠趕走,要知道這泥活字可是有壽命的,壞了的話,到時又得請人來雕刻,關鍵這人還不好請。

  由於之前正版書鋪大規模招人,導致這種手藝的工匠,工資是蹭蹭地往上漲。

  可一直養著,也不划算。

  正好,他們聽說張斐要做活字作坊。

  直接買現成的,這可是最為划算的。

  尤其是這活字作坊還是慈善機構控制的,許多士大夫也是捐贈人。

  他們就不怕張斐壟斷。

  張斐也向一眾人解釋道:「我們作坊成版賣的話,一個活字的價格是十文錢,常用字,一版是兩千個字,一版就是二十貫錢,單買的話,一個字就是十五文錢。

  一般來說,一個書鋪,至少至少要買兩版,甚至於三版,才能夠快速地印報,各位應該都知道,當今的報紙就是要快。

  同時他們還要購買一些不是不太常用的字,但也並非是生僻字,故此算下來,一家報鋪在活字方面投入,至少要花費五十貫錢。」

  「一家五十貫,也得有四十家書鋪,收入才能夠達到兩千貫。」

  「五十貫只是活字的最低成本,有一家就訂了全套活字,共十版,還有輔助材料,比如說黏合劑,又比如說排版盤。」

  「排版盤是什麼?」

  「各位請跟我來。」

  張斐帶著他們入得一個小院,但見裡面的工匠正在製作一個個大輪盤,輪盤上有著一個個小方格,一看就知道是儲備活字的。

  張斐笑道:「諸位可有看出一些門道來?」

  紙鋪商人黃燦道:「偏旁?」

  張斐呵呵道:「黃員外不虧是賣文房四寶的,一眼看出這門道來。」

  黃燦指著輪盤上的標識,道:「上面都刻著的。」

  眾人凝目看去,這才發現輪盤最上方,刻著各種偏旁部首。

  張斐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這輪盤是以偏旁來分類,以筆畫來分格,便於排版人員查找,由於這能減少不少人力,故此那些報鋪也都購買了這輪盤。」

  這其實就是引入字典的尋字法,然後用輪盤轉動的方式,便於拿取。

  黃燦突然又道:「這好像是司馬學士的字?」

  張斐聳聳肩道:「不錯,司馬學士有一版,王學士也有一版。」

  樊顒道:「請他們來寫,一定不便宜吧?」

  張斐嘆道:「由於我與他們的關係不錯,倒是沒有好意思要他們的錢。」

  「……」

  「什…什麼?」樊顒震驚道:「你還得問他們要錢?」

  「當然啊!」

  張斐道:「難道你們認為我還應該給他們錢嗎?」

  「嗯。」

  眾人是齊刷刷地點頭。

  「你們在想什麼?」

  張斐道:「對於一個文人而言,如果天下報紙都是用他們的文字,這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聲望,我不問他們要錢,就已經算是厚道了,他們還問我要錢?我們告訴你們,這還只是暫時的,畢竟他們的書法也就那樣,先將就著用著,將來我們還會用上更好的字。」

  王安石、司馬光的字,你還將就著用。

  霸道!

  實在是太霸道了!

  我們喜歡!

  但事實還真就是如此,張斐當時只是跟他們提了一嘴,他們立刻就答應下來。

  翻開報紙,全是自己的字。

  這感覺多爽。

  其實他們寫的也不錯,但這可是北宋黃金時期。

  大書法家比比皆是,如蘇軾,米芾,蔡襄,黃庭堅,將來這活字肯定也是要按照誰的字來算錢的,到時候王安石、司馬光可能就是廉價的代表。

  沒有辦法。

  人比人氣死人啊!

  接下來,張斐又帶著他們在裡面逛了一圈。

  基本上所有活字印刷的工具,這裡都提供販賣,這些也都是利潤。

  甚至還包括雕版的製作。

  但對於那些士大夫而言,花不到一百貫,請上幾個排版工匠,就能夠印刷報紙,絕對是太划算了。

  畢竟內容方面,他們自己就是行家。

  而且,活字印刷術有一個問題,就是這泥活字是比較容易壞的,如果只壞一個,製作成本就非常高,但這裡是隨時可以買到的,一個才十五文錢。

  非常省心。

  驚喜!

  這給捐助人帶來極大的驚喜!

  畢竟他的預期太低,如今一看,似乎還能夠賺不少錢。

  大大的驚喜啊!

  第二日,他們又滿懷期待地出城視察大宋慈善基金投資的第二個重要項目,就是車馬租賃。

  這也是要出城的原因,因為這個總部沒法設在城內,畢竟要大規模飼養馬驢,城內那點地肯定是不夠的。

  正好曹評直接捐了個小牧場給慈善機構,地點位於城西。

  張斐就拿來作為車馬租賃總部。

  曹評家的這個小牧場很有意思,這裡本來是一個大牧場,而且是屬於朝廷的,但是後來牧場全部被達官顯貴,甚至於百姓給侵佔了,或者說花錢買下,變成耕地。

  曹家也弄了一塊,只不過這曹家是將門世家,就希望留下這個小牧場,給自己養一些馬,可關鍵周邊全是耕地,這馬就沒放了,放著放著就放到人家田裡去了。

  出了很多事故。

  都快成為曹家的一塊心病。

  關鍵,這牧場還在慢慢變小。

  曹家本是打算也將這牧場變成耕地,正好遇到這慈善機構,於是就將這牧場捐給慈善機構,是耕是牧都行。

  由此可見,其實宋朝現有的領土,也真不是說沒有養馬的地方。

  在建國之初,開封以西本就有一個超級大馬場,牧馬監至今都還設在那裡的,山西、湖北等等許多州縣也都有地方養馬,也可以養出比較優質的馬匹。

  可為什麼說宋朝沒有地方養馬。

  原因在於這牧場都被拿去變成耕地。

  沒有辦法,人要吃飯,在領土無法擴張的情況,只能將牧場轉化為耕地。

  而且從財政角度來看,耕地確實比牧場更加能夠產生經濟效應。

  朝廷對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來了!」張斐望向西邊,笑道。

  眾人立刻轉頭看去。

  但見一輛非常氣派的四輪雙乘馬車緩緩往這邊駛來。

  「四輪馬車?」

  陳懋遷略顯詫異。

  樊顒立刻道:「三郎,這四輪馬車看著氣派,但是毛病也不少,我就親眼見過一輛四輪車馬轉彎時,直接側翻。」

  張斐笑道:「這是我們車馬租賃最新研發出來的四輪馬車,是可以很好的應對轉向問題。」

  若想壟斷租賃,並且逐漸淘汰私家馬車,必須得拿出一些新東西來。

  「是嗎?」樊顒驚喜道。

  張斐點點頭,指著前面那兩輪道:「你們看,前輪小,後輪大,這都是為了應對轉向問題,不過這還只是個半成品,但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這種四輪馬車就能夠出現在租賃服務中。」

  這四輪馬車轉向裝置其實是非常簡單的,張斐這個文科生都知道,沒坐過馬車,還沒有開過汽車嘛,只不過還有許多細節問題有待解決,比如牢固,減震等等。

  張斐也知道一些辦法,只不過目前的工藝無法實現他的辦法,只能當下的工匠自己去琢磨,但是只要有錢去燒,他相信成功是遲早的事。

  到底這不是一個當下技術就無法突破的問題,只不過研發成本比較高。

  但是只要做出來了,自然會有人消費。

  原來只是一個半成品。

  大家稍稍有些失望。

  走到跟前,大家發現,原來後面還跟著兩輛兩輪單乘馬車,也是目前主流的馬車,只不過一輛有棚,一輛沒有。

  但是輪轂都非常大,令車廂也大於普通的車廂。

  肉眼可見的是,這三輛馬車都在極力追求一樣東西,就是舒適性。

  但不管怎麼樣,四輪馬車顯然要更加豪華氣派,它的車廂是最長的。

  黃燦就道:「若有這四輪,誰還坐兩輪馬車。」

  張斐笑道:「四輪馬車的費用是兩輪馬車的五倍,最高可達到十倍之多,你是坐四輪還是兩輪。」

  黃燦立刻道:「那…那就還是兩輪的好,大不了我租兩輛,也是便宜不少。」

  陳懋遷道:「價錢任地昂貴,會有人租嗎?」

  張斐呵呵道:「我們研發這四輪這馬車,主要就是為京城內的達官顯貴準備的,他們不差這點錢,他們追求的是舒適性,我敢保證我們的馬車,比他們的轎子都要舒服的多,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還要坐轎子。律法不能禁止他們乘轎,但是更寬敞、豪華的馬車,是能夠淘汰掉大部分的轎子。」

  樊顒是若有所思道:「轎子的舒適性在於不受顛簸,可這兩輪馬車若遇到坑窪,都要顛簸一次,四輪可還要顛簸兩次。」

  張斐笑道:「但是轎子若追求寬敞,那得不少人來抬,可若不追求寬敞,即便馬車有些顛簸,轎子的舒適性,也是不如這寬敞的馬車。」

  周延道:「可這馬車在小路上掉頭都不允許,轉向幅度也是遠遠大於兩輪馬車。」

  張斐笑道:「員外說的很對,故此這種馬車目前只能在咱們大東京範圍內跑跑,畢竟咱們東京的道路還是非常平攤寬大的,要去江南,坐船去不香嘛。」

  「這倒是的。」

  「這四輪馬車現在能坐嗎?」

  「可以啊!諸位請。」

  「哎哎哎,側門!」

  張斐攔著想要搶先的陳懋遷。

  「哦,原來這車門是往側邊開的。」

  「舒適不在於坐在裡面,還有上下車。」

  側門打開,傭人立刻將一個小木梯放上。

  「哎喲!這體驗可真是不錯!」

  陳懋遷急急上得馬車。

  之後樊顒、黃燦、張三相繼上得馬車。

  其餘人只能等下一班。

  「哎喲!這座位都是軟軟的,又這麼寬敞,還能夠開窗,可真是舒服啊!」

  陳懋遷坐在車內,開窗,東張西望,欣喜不已。

  樊顒卻道:「可租賃到底有所不便,如果無法給那些達官顯貴提供便利性,那也難以取代私人馬車。」

  張斐點點頭道:「想一下子完全取代,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們會盡力往這邊去做,我們會在富人區,設置多個租賃點,富人一般都是有僕人的,只要通知一聲,馬車將會準時準點,停在他們府門前的,只要規劃好的行程,不管是長期,還是短期,是完全不受影響的。臨時的出行,我們最晚也能夠在半個時辰內解決。」

  陳懋遷道:「還有私密問題,有些貴人,可不希望咱們掌握他的行蹤。」

  張斐道:「只要繳納押金,他們可以委派車伕直接將車開走,我們算過一筆賬,只要不是每天都得出去到處跑的人,從養馬到養車伕,世絕對不如租賃划算的,而且我們提供的服務,也並不比他們私人差。」

  「那些達官顯貴哪會每天都外面跑。」

  「正是如此。」

  張斐笑道:「同時我們還會專門為各個階層的家庭,提供不同馬車、驢車的租賃服務,包括一些公共服務,如送餐和短途送貨,在來回的途中,我們能夠在每一里路得到利潤。

  而在一年以後,我們大概就能夠統計出,哪種馬車需要的多,哪種需要的少,到時再做調整。我有信心可以讓我們的租賃佔到人們出行選擇的七成。

  如此一來,那些達官顯貴自然會將他們的馬車租給我們使用,如此就能夠產生良性循環。」

  「聽著倒是挺不錯的。」

  「車馬租賃這種事,租的越多,咱成本越低。」

  「不但如此,朝廷也會喜歡我們的,畢竟單從一家收車牌稅,可是要方便的多。」

  「那是的。」

  ……

  坐在這豪華四輪馬車上,使得他們話裡話外,都對著車馬租賃充滿著期待。

  還是那句話,他們的預期太低了一點,本是為避稅而來,如今卻沉迷一個個大項目中。

  一圈過後,他們下得馬車,周延等四人是迫不及待地上得馬車。

  馬車剛走不就,但見一人騎馬疾馳而來。

  正是那樊正。

  他今日沒有來的原因,不是因為他要在家裡看店,而是他要去與馬天豪談判,故此馬天豪也沒有來。

  「吁……」

  樊正下得馬來,他老爹樊顒就急急問道:「正兒,你與老四談的怎麼樣?」

  樊正道:「每年支付利息四千貫,五年共兩萬貫,第五年歸還本金。」

  陳懋遷聽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老四未免也太狠了一點,坐在不動,五年就賺兩萬貫,這販鹽還賺錢。」

  「不錯,咱們押這麼多土地在他那裡,他什麼風險都不用承擔,還收這麼高的利息。」

  ……

  這個利息令所有人都感到不滿。

  聽著就多,足足兩萬貫。

  張斐向樊正問道:「他的理由是什麼?」

  樊正道:「他原本是要六千貫一年的利息,因為咱們的本金要求五年後再還,而不像房貸那樣,每個季度就都能夠收回本金。」

  陳懋遷哼道:「說得他好像能一下子貸出十萬貫似的。」

  張斐目光一掃,「我非常尊重理事會的建議,既然各位都嫌貴,那就算了,這樣吧,你們將錢湊出來,這錢讓你們賺。」

  大家面面相覷,無一人答應。

  倒不是說他們在意將自己的土地抵押給自己,而是這個五年後歸還本金,是很要命的,他們多半都是買賣人,也是急需現金周轉的。

  其實馬天豪也拿不出這多錢來,但是他有後面有相國寺。

  在房貸之後,相國寺與馬家的關係變得非常密切,基本上相國寺都是通過馬家來放貸。

  也只有相國寺能夠拿出這麼多錢來,砸在裡面整整五年,對於相國寺而言,這錢放在家裡是沒法生錢的。

  在張斐看來,這個利息算是比較合理的,要知道如今的高利貸,年利息經常是百分之百,只不過如今站在這裡的商人,都是大富商,多多少少也涉及到一些高利貸,他們放給百姓,再多不嫌多,可人家放給他們,哪怕只有百分之四,他們都非常不爽。

  當然,也是由於借得太多,足足十萬貫,百分之四,都有四千貫。

  張斐向樊正道:「就這個數吧!」

  陳懋遷又犯愁了,「咱們每年能賺這麼多錢嗎?」

  光利息四千貫,每年的純利潤肯定是要高於這個數目的。

  張斐自信道:「要是連這點錢都賺不到,還做什麼慈善,當乞丐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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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2 01:59:06
第0333章 商與政

  雖說活字作坊和車馬租賃,都給予這些富商極大的驚喜,但是這一筆巨大的負債,還是讓他們感到一些些壓力。

  但是他們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這樣,就不如捐錢,不捐土地,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可轉念一想,家裡的銅錢是不用交稅的,土地可是要交稅的呀!

  可是每年四千貫的利息,這對於他們每一個人而言,這都不是一筆小數目,甚至於大部分捐贈者都負擔不起。

  糾結!

  雖然驚喜不小,但負擔也很重啊!

  但是話又說回來,貸款十萬貫很多嗎?

  利息四千貫很多嗎?

  這就是商人,沒有見過世面。

  說來也真是巧了,就在宋朝慈善基金向馬家借貸時,那制置二府條例司,也在向朝廷貸款。

  王安石的均輸法有兩重含義,第一,為國省錢,捨遠求近,合理運輸貢物,這當然能夠省不少錢。第二,為國賺錢,也就是所謂賤買貴賣,但這就得給本錢啊!

  不然的話,再便宜的貨物也買不起,買都買不起,談什麼賣。

  王安石的變法,核心就是理財,但不給本錢,怎麼去理財。

  難道空手套白狼?

  那跟搶劫有什麼區別。

  王安石還真幹不出這種事來。

  這就是他與那些大奸臣的區別,很多奸臣都是拿著變法當幌子,所謂的手段,只是做那無本買賣,搶百姓的錢,搶商人的錢,來充實國庫。

  可甭管那些富商多麼奸詐,多麼卑鄙,官府也不能去搶,因為只要官府帶頭搶,這種情況只會變本加厲,國家也就完了。

  不過這王安石也是一個狠人,亦或者說藝高人膽大。

  張口就要向朝廷貸款一千萬貫。

  這只能說這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但也引來許多朝臣們的反對,包括政事堂內大半的參知政事。

  這財政本就是赤字狀態,不應該節省為先嗎?要是再額外撥給發運司一千萬貫,那明年啥也別幹了,乾脆直接休年假。

  不過,王安石和趙頊也真沒有想過讓國庫撥錢。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國庫的錢那是有規章制度的,可不是說你皇帝想動就能動的。

  中書門下要是不批,皇帝其實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皇帝也不傻,這皇權與金錢也是息息相關的,要是皇帝手中沒有錢,這龍椅只怕也坐不穩啊!

  歷朝歷代皇帝都是有私房錢的。

  也就是內藏庫。

  趙頊決定從內藏庫撥出五百萬貫,供米三百萬石,並且還在每年上供的錢雜物中,截出兩百萬貫,借給發運司使用。

  大臣們依舊是激烈反對,內藏庫說是皇帝的私房錢,但在北宋這錢也不全是皇帝私人,同時還具備公用的性質,簡單來說,救急。

  主要就是軍餉和賑災。

  如果遇到戰事,國庫沒錢,內藏庫就得撥錢,如果遇到災荒,國庫沒錢,內藏庫也得撥錢。

  但內藏庫,到底是以皇帝的意志為主,大臣們只能去說服皇帝,而不能動用行政命令去制止皇帝。

  今兒上午的垂拱殿,大家又是一番爭吵。

  但趙頊依舊堅定地支持王安石。

  「唉……」

  出得皇城,文彥博嘆了口氣:「看來官家是鐵了心要支持王介甫。」

  司馬光道:「意料之中啊。」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但也未想到,王介甫這麼狠,張口就是要借一千萬貫。」

  文彥博道:「這是借,而不是撥。借就得還,還,就肯定還包括利息,不用說也知道,王介甫肯定跟官家保證,一定能夠賺到錢。

  這一千萬貫投入到市場中,再加上這背後的東主是官家,這是不能虧本的買賣,不用多久,他們就能掠盡商人之利啊。」

  司馬光問道:「君實冒昧問一句,文公是反對撥給發運司一千萬貫,還是反對官家做買賣。」

  文彥博道:「我都反對。」

  司馬光又問道:「那文公以為,孰輕孰重。」

  文彥博沉吟少許,道:「自然是前輕後重,若只是一個商人拿出一千萬貫出來做買賣,也並不是那麼可怕,若其抬高物價,官府還能管管,哪怕是朝中大臣私下做買賣,至少還有官家能管,還有你我可監督,但是官家拿一千萬貫出來做買賣,誰能管得著?」

  司馬光回答道:「司法可管之,若是王介甫拿著這錢,正常採辦,那就也罷了,但是他們敢借此公權,徇私舞弊,司法自也不會放任不管,我朝對於倒買倒賣,可是有明文規定的,容不得他們胡來。」

  文彥博小聲問道:「司法可管官家呼?」

  司馬光沉默少許,才緩緩答道:「官家只是借錢出去,想借此減少國庫損耗,若出現違法行為,亦非官家所願,定是他人所為。」

  文彥博捋了捋鬍鬚,又道:「你有把握能管得住嗎?」

  司馬光頭一揚。

  文彥博舉目望去,但見前面只有著四五勞力正在修補道路,不禁好奇道:「有甚麼可看的?」

  司馬光笑問道:「難道文公沒有發現,近日來,汴梁城內的路況較之之前,要好了不少。」

  文彥博道:「這我倒是早就發現了,這灰塵和糞便都少了不少,也使得朝中官員對於車牌費的抱怨聲小了很多。」

  「不僅如此。」

  司馬光呵呵一笑,「文公這邊請。」

  司馬光引著文彥博來到汴河大街上與州橋路口上。

  文彥博詫異道:「這裡的人流好像少了不少。」

  「不是少了,而是大家都遵守規矩,且在固定的時辰,有專門的巡警在此指揮,故而少有發生擁堵,文公可有看見那亭子?」

  「那好像是警署弄得警亭,每個警亭都設有兩名巡警站崗巡視。」

  「再仔細看看。」司馬光道。

  文彥博瞧了眼半晌,未有瞧出玄機來,又疑惑地看向司馬光。

  司馬光笑道:「文公難道沒有上橋店喝過酒?」

  文彥博恍然大悟,「我知道你在說什麼,那警亭所在之處,本也屬於橋店。」

  司馬光點點頭,又問道:「文公可知這橋店背後的東主是誰?」

  「好像是高家的。」

  「正是。」

  司馬光笑道:「可如今這一圈全都給拆了,據說當時他們是很想繳侵街稅,但警署都沒有答應。為何?因為這裡既是橋口,又是通往集市的主要路口,非常容易發生擁堵的現象。還有,橋上本有許多小販做買賣,如今可見一人?」

  文彥博點點頭道:「關於侵街之事,警署確實辦的不錯。」

   司馬光道:「可是在此之前,許多大臣都想處理這些侵街行為,但未有人能夠成功的,可見許多事,也並非我們想像中那麼難啊!」

  文彥博卻道:「但是這事能成功,張三是功不可沒啊!」

  司馬光道:「這也是我為何爭取張三的原因。」

  文彥博問道:「你有把握嗎?」

  司馬光點點頭。

  文彥博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司馬光道:「之前張三就答應過我,去國子監教訟學,只不過中間發生許多事,此事就給耽擱了,我打算借國子監教學之事,一步步將他引向我的司法改革。」

  文彥博呵呵笑道:「你為了那小子,也真是煞費苦心啊!」

  司馬光突然轉頭看向一處,笑道:「此子之才,是文公與我所不具備的。」

  文彥博偏頭,順著司馬光的目光看去,但見在一處角落裡面,有著三五個少年,正在爭搶一個小球,他們是在踢足球,而不是在蹴鞠。

  蹴鞠為何在宮中的流行,勝於在民間,那就是因為這門檻比較高,足球相對入門就比較低。

  足球很快就在坊間流行起來。

  ……

  教書?

  此時張斐可真沒有這閒工夫,他都快要被馬帥王超的智商給氣壞了,此時正與樊正趕往侍衛馬總部。

  剛一進門就聽得一陣叫嚷聲。

  「這邊!這邊!傳過來呀!」

  「你這是打算傳給誰?」

  「抱歉,踢重了一點!」

  ……

  抬頭看去,但見原本那個操場已經改成了一個簡易的足球場,二十多個禁軍士兵正在球場上飛奔。

  樊正笑道:「三郎,你這足球魅力可是不小啊!」

  是魅力不小,還是宣傳過頭?張斐卻是一陣苦笑:「但是足球可不能保家衛國啊!」

  樊正訕訕一笑,突然道:「咦?那不是衙內和小馬嗎?」

  張斐定眼一看,「還真是這兩個傢伙。」

  於是立刻喊道:「衙內,小馬!」

  「三哥?」

  二人立刻跑了過來。

  「張三,大郎,你們咋來了?」曹棟棟一邊抹汗,一邊向張斐問道。

  樊正回答道:「哦,我們來找馬帥談點事。」

  張斐問道:「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

  馬小義立刻抱怨道:「三哥,你有所不知,那些警察平日裡都忙得很,哪有工夫……嗚嗚嗚。」

  說話一般,曹棟棟突然一手摀住他們的嘴,又衝著張斐抱怨道:「張三,你可都怪你。」

  張斐納悶道:「怪我?」

  「對啊!」

  曹棟棟面色嚴肅道:「都怪你要舉辦什麼足球聯賽,還弄這麼高的獎金,大家都想爭奪這獎金,於是就請我跟小馬來教教他們,咱與三衙不少將官的交情都不錯,是盛情難卻。」

  馬小義也反應過來,是直點頭。

  「是嗎?」張斐笑道:「但是你們兩個身為警署的王牌球員,竟然培養對手的實力,這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王牌球員?

  曹棟棟不由得目光急閃,這個稱呼倒是不錯,我喜歡。

  馬小義拿開曹棟棟的手,鬱悶道:「我們也想教,但是警署現在忙得很,大家都沒有太多工夫踢球。」

  「小馬?」

  曹棟棟想捂,卻已經來不及了。

  張斐笑問道:「你們兩個不會是想改行了吧?」

  馬小義忙道:「那倒沒有,俺可還是更喜歡當警察,能夠鋤強扶弱,還不用擔心被俺爹打,今兒俺是放假才陪著哥哥來這裡踢球的。」

  自從幹上這警察,他彷彿找到了人生目標,他平時最喜歡抱打不平,但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是多管閒事,自找苦吃,身為警察,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抱打不平,只不過要遵守一點點規矩而已。

  可曹棟棟卻是一臉糾結。

  他真的是一不小心踏進來的,可沒有想過一輩子當警察,目前他的重心又都放在足球上面。

  張斐看在眼裡,但也沒有說什麼,他的身份,就不僅僅是經濟自由,已經達到就業自由,點點頭道:「行了,你們繼續踢吧,我先去找馬帥談點事,待會一塊吃飯?」

  曹棟棟忙道:「不了,我待會還得跟他們講解一下這足球陣型。」

  人生價值得以實現?張斐點點頭道:「行!那就改日吧。」

  剛剛來到堂外,但見王超領著兩位將官便迎了出來,這待遇是相當不錯。

  「賢侄來了!」

  「賢侄?」

  張斐不由得一愣。

  咱們關係什麼時候這麼親近了。

  王超立刻道:「我與你岳父大人也算是相識,叫你一聲賢侄,不行嗎?」

  「行!當然行!是晚輩受寵若驚。」

  張斐訕訕點了下頭。

  入得堂內,張斐就將一份名單交給王超,「馬帥,這可是你讓人送去的名單?」

  王超接過一看,「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張斐道:「馬帥不覺這有問題嗎?」

  王超直搖頭。

  張斐道:「侍衛馬一共三十六支隊伍參加比賽,這…這沒有問題嗎?」

  當他看到這份名單時,都給氣笑了,好好的足球聯賽,愣是給王超變成了侍衛馬內部友誼賽。

  要命的是,這還只是侍衛馬,那邊還是侍衛步,殿前司,這麼算下來,光三衙就一百多支球隊,那別人還踢不踢啊!

  關鍵張斐也組織不了這麼多比賽啊!

  王超哼道:「我侍衛馬十餘萬人,警署才多少人,相比起來,咱組建三十六支球隊,並不算很多,而且我們這麼捧你的場,你還不滿意?」

  若按比例來算,這確實不多,誰他媽敢跟三衙比人數,那不是瘋了。

  我滿意你妹的,你這是捧嗎?你這分明就是捧殺啊!張斐心口不一地笑道:「馬帥來捧我的場,我當然非常感激,但如果讓侍衛馬三十六支隊伍參賽,那我的足球聯賽可能就沒了。」

  王超疑惑道:「為何?」

  張斐道:「馬帥可有聽聞,最近城內流傳許多謠言,說我要用足球取代蹴鞠?」

  王超點點頭道:「這我聽說了,但與此事有何干係?」

  張斐道:「而這其中包括許多朝中大臣,他們正在找我的麻煩,如果讓侍衛馬三十六支隊伍參賽,那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肯定又會借題發揮,說我的足球擾亂軍心,令禁軍將士玩物喪志,什麼侍衛馬,改成侍衛足算了。馬帥,這禁軍是有禁軍的職責,可不是專門踢球的。要只組建一直球隊,賺點錢貼補軍費,這是可以的,但若是組建這麼多球隊,這肯定是貽人口實的。」

  他話剛說完,一名將官就道:「馬帥,下官以為張三言之有理,這要是引來文官們的彈劾,只會惹得一身麻煩啊!」

  這些武將對此也是非常忌憚,而且張斐也絕不是在危言聳聽。

  王超稍一沉吟,又向張斐問道:「你是何建議?」

  張斐道:「最多殿前司、侍衛馬、侍衛步各組建一支隊伍,不能再多了。」

  王超對此有些遲疑,侍衛馬裡面有很多番號的,彼此也不是那麼融洽,這一碗水可得端平啊!

  張斐又解釋道:「馬帥,這人人都崇尚強者,三十六弱旅是遠不及一支強隊受歡迎的,越受歡迎的隊伍才越能賺錢,所以從利益方面來說,一支球隊也勝於三十六支球隊。

  而從三衙之間的競爭關係來說,如果殿前司、侍衛步將所有厲害的選手都放在一個隊裡面,那馬帥你這三十六支隊伍,只會被他們踩在腳下。」

  王超微微一怔,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錢少賺一點,那還只是次要的,如果被殿前司、侍衛步給踩在腳下,那是絕不能允許的。

  談及完此事,張斐與樊正便離開了。

  「三郎,你此番說辭,可真是無懈可擊,不瞞你說,這要是換我來,我…我可能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出得侍衛馬,樊正是一臉崇拜地說道。

  他之前拿到這份名單時,這頭都是大的,因為規則並沒有限定,而對方又是三衙,雖說宋朝重文輕武,但是三衙統帥,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得罪的了。

  他才趕忙去找張斐。

  張斐笑道:「那行,下回就換你來吧。」

  「啊?」

  樊正忙擺手道:「我可不行。」

  張斐瞧了樊正一眼,笑意一斂,正色道:「大郎,你白礬樓目前到底也就這麼大,買賣方面也比較單一,所能得到的歷練有限,而相比起來,這慈善基金會更能夠鍛煉人,這對你而言,其實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畢竟咱們慈善基金會背後的勢力也不弱,你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可能就不會再有了。」

  樊正聽罷,沉吟半晌,突然拱手道:「多謝三郎點撥,正必當全力以赴。」

  他的野心其實不小,他一直都想將白礬樓打造成一個綜合體,但是具體怎們實施,他也沒有一個具體計劃,目前來說,是有機會,他就摻和一下。

  比如說慈善基金會,他就要求放到白礬樓來。

  然而,慈善基金會就是一個大雜燴,包羅萬象,涉及到很多買賣,掌管基金會,必然是要通曉縱橫捭闔之術,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歷練機會。

  張斐點點頭又道:「陳員外他們肯定也會盡快讓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加入慈善基金會,這個班子就由你帶著,若出問題,我就找你。」

  「是。」

  樊正點點頭。

  張斐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與我們慈善基金會是天作之合。」

  樊正臉都紅了,「三郎謬讚了,正愧不敢當。」

  可說著,他又有些納悶了,「不知三郎負責什麼?」

  張斐笑道:「我負責花錢呀,哦不,我負責捐錢。」

  「啊?」

  樊正一愣。

  張斐一本正經道:「你可別小看這捐錢,這可是慈善基金會最難的任務,朝廷能夠容忍慈善基金會的成立,不就是看在慈善二字上面嘛,要是捐得不好,那會出大問題的。」

  樊正想想,還真是如此,朝廷可不會管你賺多少錢,他們只會盯著你捐多少錢。

  其實張斐不可能將重心放在慈善基金會上面,到底這不是一個資本時代,而是一個封建時代,而且正面臨著一場政治風暴,他的重心還是放在朝中。

  關鍵他也不是科班出身,他可以憑藉著超越時代的見識,佈置一些計劃,但讓他具體是執行每一項事務,他或許不如樊正。

  這真得是需要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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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匿名  發表於 2025-9-22 01:59:34
第0334章 滲透

  如今剛剛徵收完秋稅,這汴京律師事務所的珥筆本以為可以放鬆放鬆,可哪裡知道,他們剛回來,就是天天都在加班,沒日沒夜,就還不如去周邊縣城出差。

  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為慈善基金會的成立。

  因為這裡面涉及到太多業務往來,如慈善基金會與馬家的貸款契約,又如足球聯賽與正版書鋪的合作,這足球紅火,足球報紙絕對也是賺錢利器,這也是屬於足球周邊。

  還有慈善基金會的投資,以及與其他商人的合作。

  等等!

  張斐對契約的要求那是非常高的,契約草本沒有十幾張紙,就別拿來給他看。

  好在張斐之前設計過很多方面契約,這些珥筆也都有認真研究過,因為如今汴京律師事務所,主要的業務,不是打官司,而是法律服務,契約是重中之重。

  這也是他們一次鍛煉的機會,許多項目合作,都是非常新穎,能不能將張斐所授靈活運用,就看這一回。

  故此張斐也特別規定,但凡合格者,將會得到提拔。

  正好也過去一年,是該選出一套領導班子,畢竟張斐的事也變得越來越多了。

  「三郎,你來的正好,關於慈善基金會與馬家的契約草本,已經擬寫出來了,你先看看。」

  張斐剛剛入店,范理就拿著一份契約草本遞給張斐。

  張斐頭一偏,瞧了眼樊正,又向范理道:「拿給大郎看吧,我還有其他事要忙。」

  「啊?」

  范理詫異地看著張斐。

  就契約這種事,你才是行家,你讓樊正看?

  他又能看出什麼來。

  張斐沒好氣道:「難道員外不覺得,由我來審視這份契約,是不公平的話,畢竟這事務所也是我的呀!大郎才是我們的大客戶。」

  「哦,對對對!」

  范理趕忙又將契約草本遞給樊正。

  樊正訕訕接過,但是他明白張斐用意,就是讓他來管理慈善基金會。

  張斐打了個哈欠,「你們忙著,我先去休息一下。」

  雙手一甩,溜了!

  可是來到後堂的包間內,發現許芷倩坐在裡面,而且是滿面愁容。

  「芷倩?」

  張斐趕緊走了過來,「你怎麼坐在這裡發呆?發生了什麼事?」

  許芷倩羞愧地瞧了眼張斐,又是一臉鬱悶道:「我就說捐助學院的事,沒有那麼容易,你還偏不信。」

  張斐眉頭一皺,坐了下來道:「出了什麼問題?」

  許芷倩道:「國子監那邊已經明確說了,咱們就只能捐錢,其餘任何事務不能干預,還…還將我給訓了一頓。」

  目前捐助方面事情,張斐是讓許芷倩去做,主要就是捐助那些居民,以及學院的事。

  畢竟許芷倩出身於官宦世家,她更加熟悉國子監。

  結果事情卻弄砸了,許芷倩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她也委屈,因為之前,她勸說過張斐,這事不太好辦。

  張斐詫異道:「咱們主動捐錢給他們,他們還這麼囂張,那也就是說,他們並不在乎這點捐贈。」

  許芷倩搖搖頭道:「那倒不是的,雖然朝廷每年都撥款給國子監,但是國子監的花費也非常大,以至於他們都將一些空置的房屋,拿出去租賃,甚至都拿著一些糧食去放貸,貼補經費。在我與他們的交涉中,我覺得國子監應該跟相國寺私下已經商量好了,咱們就只是負責出面將錢捐給國子監。」

  張斐聽罷,不禁喃喃自語道:「這相國寺還真是人才濟濟啊!」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張斐搖搖頭,又沉眉思索起來。

  相國寺支持大宋慈善基金會,這首要目的當然是擔心自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再扶植一個避稅機構,這樣就能讓相國寺顯得不那麼起眼。

  同時相國寺也能夠通過干預慈善基金會,來爭取更多人的支持。

  那麼,這錢不捐也捐了,就得發揮作用。

  投資什麼足球聯賽,車馬租賃,這並不是相國寺最關心。

  相國寺幹到這種規模,在這風雨飄搖之際,他們更在乎的是穩定,而不是說那點蠅頭小利。

  故此相國寺瞄上了國子監,施恩於未來的進士,以求他們將來入朝為官後,能夠在朝中為自己說話。

  可見相國寺裡面是人才濟濟,雖然出手大方,但卻又精打細算,將政治與商業是融會貫通。

  然而,相國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斐也是另有打算,他希望憑借基金會滲入教育中,故此他提出要參與教材的編訂。

  要知道當今教本的編訂、印刷,全都是掌握在國子監手中。

  如果無法滲透到國子監,那麼即便張斐捐助其它學院,也是無法改變什麼。

  這對於以後的教育走向是至關重要的。

  張斐雖然是文科生,但他來到這裡,肯定是要發展出理科的道路來,不然的話,就算他能發明飛機大炮,歷史最終還是會回到原點。

  教育是一切的原動力所在。

  沒有這原動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樓,很快就會崩塌。

  就說那明朝的神機營,在建立之初,在整個世界都比較牛逼的存在,可那又怎麼樣,沒有教育文化去支持,是說沒就沒,發展也是很有限的。

  許芷倩道:「我看還是算了吧,我早就與你說過,這朝廷許多大臣對於教材可是非常看重的,連參知政事都無法一個人做主,我以為就算相國寺沒有與他們商量過,國子監也不可能會答應的。」

  張斐聽得卻是眼中一亮,問道:「你可有告訴他們,我們打算如何編訂教材嗎?」

  許芷倩道:「我才剛剛表達這方面的意願,就被他們給教訓了,哪裡還要機會說那些。」

  「很好!」

  張斐笑著點點頭。

  「很好?」許芷倩詫異道。

  張斐笑道:「你說得很對,咱們若想要參與進去,那無異於癡心說夢,即便國子監的官員答應,那些士大夫也不會答應的。」

  許芷倩直點頭道:「正是如此。」

  張斐笑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許芷倩問道:「怎麼做?」

  張斐道:「就是將這事給捅出去。」

  「啊?」

  許芷倩道:「那他們更加不會答應了,而且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張斐嘴角一揚:「所以這錢也就不用捐了呀!」

  許芷倩道:「但你也沒有因此得到什麼,反而會讓人更加猜忌我們大宋慈善基金會,只會會得不償失的。」

  張斐呵呵笑道:「他們猜忌又不是我們基金會,而是後面的相國寺。」

  許芷倩美目一睜,突然發現自己的如意郎君,有那麼一絲絲可怕。

  張斐似乎看出她所想,道:「芷倩,你要記住一點,其實花錢比賺錢還要難,因為賺錢只是一個蓄力的過程,花錢才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許芷倩顯然還未領悟透慈善基金會的最高奧義!

  賺錢從不是慈善基金會的目的,如果只是為了賺錢,張斐為什麼弄這個慈善基金會,他自己也可以搞足球聯賽,只不過發展可能慢一些而已。

  慈善基金會的作用其實是掩護一些真實的目的。

  當然,不是為了避稅。

  在張斐看來,避稅那只是一個噱頭罷了。

  如果說,不能從捐助中,達成自己的目的,那張斐建辦慈善基金會的意義何在。

  在賺錢方面,他可以做出一些妥協,但是在捐助方面,張斐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妥協的。

  當天,張斐就將馮南希找來,讓他去告訴李豹,對外放出消息,就說慈善基金會打算利用捐贈國子監來換取參與教材編訂權。

  為什麼要這麼做,主要是通過李豹,告知趙頊。

  瞞誰也不能瞞皇帝啊!

  如果讓趙頊察覺到張斐對他有所隱瞞,那張斐就完了。

  翌日中午。

  許遵是火急火燎地回到家裡,見許芷倩坐在桌旁寫著什麼。

  「倩兒。」

  「爹爹回來了」

  「張三呢?」許遵急急問道。

  許芷倩回答道:「張三一早出去了,他最近可是非常忙。爹爹找他什麼事?」

  許遵瞧了眼許芷倩,「倩兒,你老實說,你知不知道你們慈善基金會捐助國子監一事?」

  許芷倩心虛地眨了眨眼,然後輕輕點了下頭。

  許遵見女兒一臉心虛,立刻問道:「也就是說,那些傳言全都是真的?張三妄圖依靠捐贈來換取編訂教材?」

  許芷倩又點了點頭。

  「你們在幹什麼?」

  許遵語氣激動道:「你們知不知道,這事會引起多大的麻煩。」

  許芷倩小聲道:「爹爹放心,其實傳言就是張三找人放出去的。」

  「什麼?」

  許遵一愣,突然意識到這事不簡單,忙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芷倩忐忑地瞧了眼爹爹,道:「具體女兒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依張三的意思,他應該是想藉機振興訟學,而不是想修改之前的教材。」

  「振興訟學?」許遵神色緩和幾分,又是嘆道:「這事是可以談的,他又何必這樣做呢。」

  許芷倩道:「但是慈善基金會可不是他說了算,後面還有相國寺。」

  許遵稍稍冷靜了下來,捋著鬍鬚,沉吟不語。

  以前張斐幹了那麼多事,許遵可也未曾這般緊張過,原因就是編訂教材,這事關這統治基礎,裡面每個字都不能隨意改變。

  這是很要命的。

  此事傳到朝中,立刻就引發軒然大波。

  這還得了。

  這是什麼慈善,這分明就是在造反啊!

  ……

  馬家。

  「張三呀,你…你到底在幹什麼?」

  馬天豪站在張斐面前,是手舞足蹈,都恨不得給他跪下,大哥,你就放過我吧!

  你這麼搞,那會搞死人的。

  張斐卻是理直氣壯道:「我只是想幫助相國寺,相國寺任地支持我,我當然希望給予相國寺足夠的回報,我張三可懂得知恩圖報。」

  「幫助相國寺?」

  馬天豪激動道:「相國寺何時讓你去參與編訂教材,你這不是瞎搞嗎?」

  張斐道:「四哥,這裡就你我二人,相國寺捐助國子監的目的,我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我就想著讓國子監稍微增添一點點佛學的內容,作為一個象徵性意義,加強相國寺與學子的聯繫。

  光捐錢的話,這效果可不是很明顯啊!」

  「完了完了完了!」

  馬天豪一拍腦門,真是欲哭無淚,「誰讓你這麼幹的,你知不知道,相國寺與國子監私下都已經商量好了,你不過就是出個面,將錢交到他們手裡。」

  「什麼?相國寺與國子監私下商量好了,四哥,你…你怎麼沒有跟我說?」張斐也激動地站起身來。

  馬天豪睜大雙眼,咆哮道:「我哪裡知道,你會這麼幹。」

  張斐道:「我的職業道德,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給我七分交代,我必然會做到十分滿意,有哪件事不是如此,不管是生意,還是官司。難怪國子監那邊都不等芷倩將話說完,就直接給拒絕了,我這真是被你們害死了。」

  「是我被你害死了,你還倒打一耙。」

  馬天豪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連連擺手道:「算了!算了!現在可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你得給我想辦法解決此事,此事已經引起朝中官員的注意,我告訴你,不管怎麼樣,你決計不能讓那些朝中官員懷疑相國寺的意圖,否則的話,你這慈善基金會也辦不成了。」

  如今相國寺樹大招風,有不少正直大臣,對相國寺本就是頗有微詞,如果讓他們知道,相國寺打著這算盤,讓國子監振興佛學,妄圖憑借佛學干預政治,那就別說大臣,連皇帝都會猜忌相國寺的。

  此事真是可大可小。

  張斐眉頭緊鎖,道:「四哥,今後有什麼事,你得給我交代清楚,你們這明面弄一套,背地裡又來一套,我也很難做啊。」

  「行行行!」

  馬天豪連連點頭,「這回就算我錯了好吧,你得趕緊想辦法將這事給解決,只要你能夠解決,什麼都好說。」

  張斐深吸一口氣,思索半晌,道:「這樣吧,此事由我一個人扛下來。」

  「你怎麼扛?」馬天豪好奇地問道。

  你說扛就扛,那些大臣都是傻子嗎?他們肯定會去調查的。

  張斐道:「當時國子監並未問明我們想怎麼參與教材編訂,我可以說是佛學,但也可以說訟學,我就說我的本意是想借此,振興訟學。」

  馬天豪立刻道:「就這麼定了。」

  張斐愣了愣,「四哥,你綽號青面判官,為人極重義氣,怎麼在我身上,就完全看不出來啊!」

  馬天豪哼道:「你小子找我,哪會不是談錢。」

  「……」

  對於馬天豪而言,他當然是更在乎相國寺,至於慈善基金會的存亡,他並不是非常看重,慈善基金會就是沒了,也傷不到他的根本,倘若相國寺出問題,那他也就完了。

  這都還在馬天豪交涉中,審刑院的人就來了,直接將張斐就給帶走了。

  審刑院來人,肯定就是司馬光吩咐的,但憑借司馬光與張斐的關係,他竟然沒有私下先與張斐見面,可見這事多麼敏感。

  來到審刑院,不但司馬光在,還有齊恢和劉述。

  不用想也知道,司馬光是特意將他兩人喊來,做個見證人,我可沒有徇私舞弊。

  見到張斐,司馬光是以審問的方式詢問道:「張三,本官聽聞你們慈善基金會,以捐助的名義,妄圖修改國子監的教材,不知可有此事?」

  張斐點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

  齊恢、劉述神色有些複雜。

  是該高興,還是不該高興。

  他們有些拿捏不定。

  但由此可見,這回張斐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司馬光頭都是大的,這小子平時挺謹慎,怎麼幹出這種糊塗事來,是飄了嘛,不禁問道:「你想幹什麼?」

  張斐解釋道:「我認為當下訟學教育,是存在一些問題的,故此我想出一份力,振興訟學,為朝廷培養更多的法律人才。」

  司馬光神色一變,「當真?」

  張斐點頭道:「我就會這個,除了這個,其它的我自己都不懂。」

  司馬光皺了下眉頭,心中對此並未懷疑,因為張斐真的就會這訟學,你讓弄什麼五經正義,他也弄不了,問道:「此事你為何不與我商量?」

  張斐道:「司馬大學士明鑒,我這又是出錢,又是出力,這完全符合我們慈善基金會的一貫宗旨,故此我就沒有找司馬學士先商量。」

  我這做好事,也得徵詢你,那成什麼呢。

  司馬光不禁向齊恢、劉述問道:「你們怎麼看?」

  二人眼神交流一會兒,劉述就道:「此事之前從未發生過來,恐怕還得與其他人商量一下。」

  司馬光點點頭,又向張斐道:「此事我們還需要調查,你先回去吧。」

  張斐納悶道:「司馬學士,我一番好心,還得被調查?」

  司馬光道:「你是熟知律法的,應該知道你即便是為了救人,也不代表你能夠殺人,朝廷有朝廷規章制度。」

  張斐這回聽懂了,趕忙道:「冤枉!司馬學士,我真的冤枉啊,我真的是一番好心。」

  司馬光道:「你是不是被冤枉的,還得調查,你先回去。」

  「我……」

  「來人啊!將他轟出去。」

  「別別別,我自個出去,我自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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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匿名  發表於 2025-9-22 02:00:03
第0335章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司馬光可是一個原則性非常強的人,他絕不會因為自己比較看重張斐,就可以任由他胡作非為,最初他聽到這事的時候,也是感到非常惱火,覺得這小子無法無天。

  你一個二十多歲的珥筆、商人,竟然想要通過捐助的方式,去改變國家的教育,這簡直就是最為嚴重的賄賂行為。

  是殺了都不過分啊。

  儒家可真是非常非常重視教育的。

  可聽說張斐的目的,竟然是要捐助訟學,那他又覺得這也無可厚非,確實是一門慈善。

  因為就司法改革而言,目前朝廷的確需要培養更多的司法人才,雖然宋朝一直以來都非常重視律令,規定官員入仕之後,首先就是要學習律令,但是由於檢察院和警署的出現,導致訟學的地位變得舉足輕重。

  要將死板的律文靈活運用。

  而就這一點而言,張斐是絕對有能力去參與編訂訟學的教材。

  關鍵司馬光本就打算讓他幫忙的。

  正如張斐自己所言,他是又出錢,又出力,一心為國。

  但是謹慎的司馬光,並沒有立刻對張斐網開一面,他還是要去跟大臣們商量,畢竟這事關統治基礎,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做主的。

  這個先例能不能開?

  可以讓張斐提供訟學教育的幫助,甚至直接讓張斐在國子監任職,但是不是可以通過這種方式。

  畢竟這種手段,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司馬光本就很謹慎,他絕無可能妄下判斷。

  「哦…王大學士?」

  剛剛被審刑院給趕出門來的張斐,又在半道上遇見王安石。

  「你小子可真是能鬧騰的。」王安石見到張斐,就呵呵笑道。

  之前新政的風頭一度被張斐搶走了,最近事情好不容易回到正軌,朝中一直都在針對新政進行辯論,王安石也以為這段時期,肯定沒張斐什麼事,可不曾想,張斐又弄出這檔子事來。

  頓時又將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張斐當即是一臉委屈道:「我為王大學士赴湯蹈火,王大學士竟然還笑我,可真是世態炎涼啊!」

  王安石愣了下,趕忙道:「你小子說話可得講憑據,這事可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他之前聽到這事,都感到十分驚訝。

  也被這小子的行為給嚇到。

  好傢伙!

  這一照面,直接將鍋甩了過來,要知道上回張斐還就是這麼對待司馬光的。

  他可不會輕易上這當。

  「我絕非是在胡說八道。」

  張斐解釋道:「王大學士難道不知為何朝中那麼多大臣會反對新政,他們真的個個都是為了一己私利嗎?」

  王安石稍稍皺眉,問道:「那你說是為什麼?」

  張斐道:「因為自古以來,都是提倡以仁義為先,而王大學士的新政,卻以重利為先,他們自然會反對,此更多是觀念之爭。」

  王安石長嘆一聲,感慨道:「國之弊政,皆源於利,若不重利,又如何做到對症下藥。」

  他深受儒學教育,他不重仁義嗎?

  他為官多年,是孑然一身,在地方為官時,也造福一方,其私德方面是無可挑剔,其才華那更是世上少有,這種臣子不就是儒家所希望見到的嗎?

  可見他不是不重仁義,而是他希望對症下藥,國家的問題就是沒錢,講仁義是賺不到錢的,只能談錢啊!

  張斐笑道:「可是沒有一本教材,是認同王學士的理念,如此教材培養出來的人才,只會給新政提供源源不斷的敵人,若不改變,依我之見,今後還是避免不了人亡政息的局面。」

  王安石不禁詫異地瞧向張斐。

  他如何意識到不到這個問題,其實在歷史上,他就針對過教育進行改革,如果他這一次教育改革能夠成功,估計真的能夠改變歷史走向。

  因為他是提倡經世致用,文武兼備,學有專長,學用一致的思想。

  同時,他尋求是能夠理財整軍,富國強兵的人才,而不是那些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的腐儒。

  他認為如今朝廷對於文章過於看重,使得讀書人的思想都束縛其中,但儒家許多學問都是沒有用的,但又將其它有用的學問給擠壓的沒有生存空間,如醫學、算學、武學,甚至於科學。

  在他執政期間,是加強對醫學、算學、武學等等專業的教育。

  可見他非常清楚一個道理,就是政治改革,教育先行。

  而他的問題就在於,他將這話是直白的說出來了,並且還就是這麼幹的,那麼後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是人未亡,政已息。

  但此時此刻,張斐這一句話算是說到他心坎上了,這與他所想,真是不謀而合啊!

  「王大學士為何這般看著我?」張斐故作忐忑地問道。

  他知道王安石是有這打算,故此他才敢這麼說。他跟司馬光可就不敢這麼說。

  王安石目光一收,又是激動地問道:「不知你到底打算怎麼做?」

  張斐解釋道:「我的本意其實不是要改變當下的教材,而是追求其他領域的教育,比如說算學、法學、醫學、武學等等。

  因為我覺得,目前朝廷的人才過於單一,就比如說財政方面,很多官員的才能,就還不如那些商人,但是國家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構成,是不能用單一的學問去應對所有的問題。」

  「妙哉!妙哉!說得真是太好了!」

  王安石聽得是心花怒放,撫掌稱妙,人生若能得一知己,真是一大快事,都顧不得浮一大白,又急急問道:「你跟司馬君實是如何說的?」

  張斐道:「我方才就只是說,打算捐助訟學的教育,畢竟這是我的強項,如此說的話,也就不會引人懷疑。」

  王安石聽罷,頓時又警惕地瞧了眼張斐,心想:這小子不會是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吧。

  你跟司馬光就說捐助訟學,跟我就說捐助算學。

  到底哪句是真。

  王安石撫鬚沉吟少許,突然喟然一嘆,「教育之事,事關立國之本,是說來容易,做來難啊!倒也怪不得你,你還是先保住你自己再說吧。」

  言下之意,你既然都說捐助訟學,那你就先捐助訟學吧。至於什麼算學,醫學,就算了唄。

  張斐是心如明鏡,這老頭其實是在試探自己,於是道:「如果我達不到目的,我就還不如不捐,畢竟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王安石不露聲色地問道:「不知你打算怎麼做?」

  張斐道:「我相信司馬學士,一定會支持我的,我們大宋慈善基金會將會捐助國子監增加訟學科目,而這對於司馬學士的司法改革,會有莫大的幫助。王大學士難道就不會羨慕嫉妒恨嗎?」

  王安石哼道:「我是那種人嗎?」

  你得了吧!張斐心口不一道:「王大學士必須是,要不是的話,那…那我這個計劃就無法成功。」

  王安石愣了愣,「此話怎講?」

  張斐道:「我的計劃就是,當司馬大學士說服國子監接受我們的捐助後,王大學士你就要開始各種羨慕嫉妒恨,強烈表達自己的不滿,要求我們大宋慈善基金會,也要捐助你改革所需要的科目,比如說算學,又比如說醫學、武學等等。

  對於大宋慈善基金而言,這一碗水要是不端平的話,那只會得不償失,畢竟王大學士如今可是深得官家信任,也是得罪不起的呀!

  如此一來的話,王大學士就可以潛移默化地推動教育改革。」

  王安石目光急閃。

  他方才其實就是在試探張斐,要是弄了半天,你就只捐助訟學,證明你這話就是在忽悠我。

  不得不說,張斐這一招還真是妙不可言,一旦司馬光要求國子監接受大宋慈善基金會的捐助,增強對於法學人才的教育,那他就有理由發揮了,不光是慈善基金會得一碗水端平,朝廷可也得一碗水端平,難道我的新政就是私生子,我也得要人才啊!

  「呵呵……你小子的鬼主意,可真是令人防不勝防啊!」王安石指著張斐笑罵一句,又問道:「不過你在其中,又圖的是什麼?」

  張斐笑道:「首先,我當然也希望我們大宋富國強兵,其次,我也想圖個安全。」

  「安全?」

  「不錯。」

  張斐點點頭道:「我之前與王大學士說過,大多數商人捐助大宋慈善基金會,其目的就是為了避稅,可不是為國為民,同時我也向王大學士保證過,大宋慈善基金會所捐助的錢,較比所繳納的稅收,是只多不少。

  故此我得絞盡腦汁,將這錢花在刀刃上,令王大學士和司馬大學都滿意,如此我的大宋慈善基金會,才能能夠繼續發展下去。」

  這方說辭,都不能說是直白,簡直就是露骨啊。

  花錢買個平安,就這麼簡單。

  這真是由不得王安石不信,他也不在乎張斐這點小心思,花錢買安全,是理所當然之事,可惡的是那些利用朝廷給予他的安全來規避稅收的人。

  他當然選擇支持張斐的計劃。

  對他而言,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不是說沒有張斐,他就完不成教育改革,只不過借用大宋慈善基金會去推動改革,阻力相對而言,會減小許多,可以令他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它方面的改革。

  如果能夠成功,這絕對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回報。

  然而,最關注的教育的不是王安石,也不是司馬光,而是神宗趙頊,因為教育是直接關乎皇權的,歷朝歷代,每一任君主,對於此事都是非常看重的。

  雖然趙頊知道這事,但並不知道張斐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這必須得問清楚。

  剛剛別過王安石,還未出皇城,張斐又被趙頊派人給悄悄叫到皇宮裡面去了。

  真是連一點喘息之機都不給張斐。

  而面對趙頊,張斐自然不敢隱瞞什麼,是如實告知此事的前因後果,包括相國寺的真實目的。

  「原來是相國寺。」

  趙頊稍感有些詫異。

  他之前以為這一切都是張斐在主意,不曾想,這幕後操縱者竟然另有其人。

  當然,張斐也告知趙頊,相國寺的真實目的,不是要改革教育,只是擔心自己樹大招風,故而想借此,獲得一些後起之秀的支持。

  張斐言道:「不瞞陛下,我也是從相國寺的意圖中,才想到這個計劃的,但也不知能不能成,故此事先未告知陛下。」

  這真是一句大實話,他之前還真沒有想去滲透國子監,至少暫時沒有這個想法,因為他也知道這個是很敏感,他需要等到一個絕佳的機會,是相國寺方面主動提出要捐助國子監,張斐才打算順水推舟試試看。

  趙頊又問道:「那你現在又是何打算?」

  張斐沉吟少許,「如果陛下想要超越漢武帝、唐太宗,依我之見,這教育就是唯一的機會。」

  趙頊一愣,然後身子前傾,忙問道:「此話怎講?」

  這話對於任何一個帝王而言,可真是太有誘惑力了,試問誰不想超越漢武帝、唐太宗,但一般有這種野心的帝王,也都是從文治武功著實,趙頊的算盤的也是這麼打的,可從未有人說,這教育是唯一的機會。

  這個說法,真是頭回聽見。

  張斐解釋道:「此二者之間,尤其唐太宗,他幾乎是做到了無懈可擊,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天下盛世,莫過於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其所打下的版圖,基本上也就是一個帝王窮盡一生所能打下的領土。

  換而言之,哪怕當陛下做到這一切,最多也就是跟唐太宗打個平手,但由於唐太宗是在先,所以,如果陛下不完成超越,就還是不如也。

  那麼回過頭來想想,還有哪些是可以去超越的,那無疑就是學問,這也是我朝的強項所在。比如說法學,我朝《宋刑統》完全是繼承於《唐律疏議》,即便在此基礎上,完善一些律例,也無法被人認為這是超越,其實還更能體現《唐律疏議》的價值。但如果司法改革成功,整個司法體制發生改變,如此便可擺脫《唐律疏議》的影子。

  因為公檢法是唐朝所沒有的制度,完全開創於我朝,必將名留青史,後人也不會再拿《唐律疏議》來歸納我朝律法思想。」

  趙頊若有所思道:「你說得雖然也有道理,但是世人評價,還是更看重文治武功,一個公檢法即便名留青史,所能影響的也極其有限。」

  張斐道:「陛下此言差矣,影響力如何,關鍵是在於你否因此而取得巨大的成功,因為人們往往嚮往成功學,如果我大宋盛世完全基於公檢法,其影響力必將為後人所崇拜。

  當然,公檢法只是一個例子。自漢武帝以來,所有盛世的成功,全都歸咎於儒學,但是如果陛下能夠另闢蹊徑,集百家之長,開創盛世,那陛下就是一個開創者,是一個奠基者,將可以超越漢武帝、唐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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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3 08:12:22
第0336章 獎學金制度

  將自己的盛世基於百家之上?

  這個想法是新穎嗎?

  不。

  這個想法總結起來,就一個詞,自尋死路。

  當初漢武帝費勁心思,獨尊儒術,正面意義來上,是鞏固了秦的大統一戰略,這也是無數人鮮血換來的。

  而到了宋朝,儒家更是根深蒂固,毫不誇張的說,每一個嬰兒自呱呱落地起,就流淌著儒家的血液。

  只要這個帝王腦袋沒有摔壞,都不會這麼幹。

  這個大膽的想法,令趙頊都不敢肯定張斐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他問道:「集百家之長?你的意思是,讓朕罷黜儒術,迎回百家。」

  張斐忙道:「我絕非此意,也不能這麼做,儒家的仁義忠孝,是句句在理,言簡意賅,為何要改。」

  趙頊好奇道:「那你是何意?」

   張斐道:「當年百家爭鳴,在我看來,爭得是道,往小了說,那是治理之道,而往大了說,就是治天下之道,若又迎回百家,中原大地,必然又會變得四分五裂,無論最終成功與否,其代價都是難以想像的,陛下萬不可動此心思。」

  趙頊稍稍點頭,神色也緩和了不少。

  正如張斐自己所言,罷黜儒家的代價,可能就是國破家亡,可能就是四分五裂,要知道宋朝就是建立在一個四分五裂的世界,那是一個非常殘酷的時代,別說百姓,就連老趙家也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那你所言的百家之長是指?」趙頊又問道。

  「術。」

  張斐道:「更為直白的來說,就是解決問題的手段,比如說王大學士變法,他就沒有遵循儒家,而是使用術,財政出現困難,仁義是解決不了的,就只能用理財的手段。

  出現謀財害命,貪污腐敗,這是仁義解決不了的,故此需要法律。

  人生病了,仁義是解決不了的,就只能依靠醫學。

  我們大宋強敵環伺,又缺戰馬,仁義是解決不了的,故此要研發武器來對抗敵人的騎兵。

  雖然這些都非仁義可以解決的,但若缺乏仁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財政出現困難,直接去搶百姓的。人生病了,死了就死了,又與我何干。強敵環伺,就任由他們對邊境百姓姦淫擄掠,只要不打到汴京就行。

  簡單來說,這術有專攻,仁義本無錯,但錯就錯在道術不分,將仁義當做萬能之藥,能治百病。」

  趙頊聽得是頻頻點頭,道:「你這想法與王學士是不謀而合啊!」

  張斐笑著點點頭。

  對此他並不否認,王安石在很多方面,確實是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理念。

  趙頊又是微微笑道:「不過你比王學士更善言辭啊!」

  顯然,張斐這番話,是要更打動趙頊,也更堅定趙頊進行教育改革想法。

  將術、道結合,且同時將術發揚光大,以此來建立一個強大的帝國,這確實是以前帝王從未走過的道路。

  而張斐是明確地給了趙頊宏觀的戰略調整。

  這個戰略顯然比王安石變法,要更高一個層次。

  趙頊又補充一句,「而且你比王學士要更懂得運用術。」

  方才張斐已經將他的計劃告知趙頊,如果是讓王安石來推動教育改革,他肯定就是直接來,這樣的話,引發的阻力,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張斐借慈善基金來滲入,並且還左右逢源,將司馬光和王安石都給套路進去,這就不會引發太多阻力,這也是術啊!

  張斐被誇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謙虛地笑道:「陛下過獎了。其實若無王大學士在前面為我遮風避雨,我其實也難以有所作為。」

  什麼遮風避雨,分明就是在前面為你吸引火力。

  要不是王安石,估計張斐早就被他們碾碎了。

  趙頊想到這一切,心裡多多少少還有些不落忍。

  這事幹得有些不厚道。

  但是身為帝王,當然還是要以皇權為先。

  藏著張斐這一手,不但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支持王安石,同時能夠利用兩派之爭,比較輕鬆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與趙頊交談之後,張斐又在回家的路上,被馬天豪給截住。

  此時的張斐更像似戰國時期蘇秦、張儀的縱橫家。

  自己孑然一身,要去遊說多方,來到達到自己目的。

  張斐是明確告訴馬天豪,他已經攬下一切,相國寺無憂矣。

  馬天豪長鬆一口氣,剩下的你想怎麼幹都行。

  事實也是如此。

  司馬光與張斐交談過後,立刻將張斐的想法告知大家。

  「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趙抃捋鬚道:「雖說張三只是想捐助訟學,但是一旦開此先例,將來會不會有人利用金錢,來擅自操縱教育,其後患無窮。」

  文彥博、呂公著也都紛紛點頭。

  這教育是神聖的。

  豈能與金錢掛鉤。

  這令人心難安啊!

  王安石突然道:「我倒是贊成趙相公所言。」

  趙抃詫異地看向王安石,你贊成我的話,這太陽是打西邊了出來吧。

  又聽王安石道:「但凡與治理國家有關的學問,都不應該私人接納捐助,以免出現趙相公所擔憂的情況。但其它學問還是可以的,比如說醫學,捐助醫學,就無此憂慮,朝廷可以規定,某些學問可以接納他人的捐助。」

  「醫學?」

  趙抃詫異道:「國子監沒有醫學。」

  王安石道:「可是設醫學館,醫學昌明,這對天下人都好,反正有人捐助,朝廷又不需要花什麼錢,豈不快哉。」

  他雖有教育改革的理念,但這得一步步來,故此他不想先表露自己的意圖,就拿醫學出來說事,提倡醫學,別人都沒有反對的理由,然而,一旦醫學館成立,那算學館、武學館還會遠嗎?

  而且,他見大家都不想要這錢,就想將慈善基金的捐助,都給撈過來。

  有錢不要,那是傻子。

  王安石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不過為國謀利,他又是不遺餘力。

  司馬光太了解王安石,一眼就看出這廝在打什麼主意,於是道:「各位莫要忘記,國子監也經常出租房屋,出售糧食,換取這教學經費,與許多商人都有利益往來。如今人家主動捐助,我們反而拒之門外,豈不是自欺欺人。」

  文彥博瞧了眼司馬光,沉吟片刻,問道:「君實,張三到底打算如何捐助國子監?」

  司馬光愣了下,「這我倒是沒有細問,應該就是捐錢吧。」

  文彥博捋鬚道:「我以為還得仔細問問,才能夠真正了解他的意圖。」

  司馬光點點頭道:「文公說的是,是我疏忽了。」

  王安石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在我大宋連做慈善都這麼麻煩。」

  這內行吐槽最為致命啊!

  確實,在宋朝人浮於事已是常態,再加上那祖宗之法,事事都得考慮周詳,導致幹點啥都挺不容易的。

  當然,王安石的吐槽,並沒有影響到文彥博和司馬光。

  第二日,司馬光再度將張斐叫來政事堂。

  當張斐來到政事堂時,發現對面的陣容堪比三司會審,宰相有文彥博、趙抃、司馬光、王安石,同時還有御史胡宗愈、詳斷官齊恢,刑部郎中劉述。

  張斐真不知道他們是對教育非常看重,還是防備自己。

  文彥博開口問道:「張三,聽說你們大宋慈善基金會打算捐助國子監?」

  張斐訕訕道:「原本是有這想法,但好像這個想法是…是錯誤的。」

  文彥博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張斐目光一掃,笑而不語。

  捐個錢,把自個都捐到了政事堂,這能是什麼好事嗎?

  文彥博立刻反應過來,笑道:「這也怪你自己,慈善本是好事,但你偏偏要參與教材的編訂,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

  「文公,這只是一個誤會。」

  說著,張斐又看向司馬光。

  文彥博道:「司馬學士已經你的想法告知我等,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們大宋慈善基金會打算如何捐助國子監?」

  張斐道:「我們打算針對國子監,設立獎學金制度。」

  「獎學金制度?」文彥博疑惑道。

  張斐點點頭,解釋道:「我們大宋慈善基金會,一直都遵從一個原則,就是盡量將每一文錢都用於慈善,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我們不會將錢直接捐助給國子監,而是設立一個獎金,專門獎勵那些品學兼優、家境貧寒的學生,當然,這也不是國子監說了算,我們自己也會做一定的考察。」

  眾人面面相覷。

  這比他們想像中的要複雜得多啊!

  劉述極為驚詫道:「你們一群商人去考察國子監的學生。」

  說著,他輕蔑地笑了笑,「你們有這能力嗎?」

  拿篇文章給你們看,你們也看不太懂啊!

  張斐笑道:「這我們自有辦法。」

  劉述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願聞其詳。」

  張斐道:「我目前的想法的是,詢問考察對像平時在生活中的一些人際關係,行為舉止。」

  劉述問道:「學問方面呢?你們不考察嗎?」

  張斐答道:「關於儒家學問,我認為生活中的人際關係,行為舉止,是比文章詩詞更能夠體現。許多人文章寫得非常好,但在道德層面,卻非常不堪,敢問劉郎中認為這些人是屬於學問好,還是學問不好?」

  劉述閉口不語。

  這儒家教的不就是做人的道理嘛,人都不會做,光文章寫得好,不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張斐又繼續言道:「目前我們是打算捐助訟學,在這方面的學問,我們還是有能力去評估的。」

  這話倒是充滿著底氣,也無人質疑,就說訟學,張斐已經用實力證明。

  不服?

  打一場?

  趙抃問道:「你們為何將捐助做得這般複雜?」

  張斐道:「因為我們害怕貪污腐敗,不管是捐助進奏院,還是警署,我們都會派人監督的,這一點諸位相公可派人去調查,對於教育,我們也會保持這個原則。」

  「……」

  這一反擊,令在場的官員個個都顯得非常尷尬。

  敢情,你還在防備我們啊!

  這……

  趙抃又問道:「也就是說,獎學金頒發給誰,全由你們來決定。」

  張斐點點頭道:「我們充分考慮到各方意見,但決定權是在我們手中。」

  趙抃道:「你們這是在施恩於學生,這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他們日後入朝為官,必然也會回報你們慈善基金會,這或許也是一種賄賂,你說呢?」

  不愧是趙相公,還真是眼光毒辣。張斐故作錯愕,過得一會兒,他才道:「是…是嗎?趙相公明鑒,我們只是有這個想法,沒有考慮太多,也不是非得捐贈,如果朝廷認為不妥,我們可以不捐。」

  趙抃直截了當道:「我並不支持這獎學金制度。」

  司馬光瞧了眼趙抃,然後又向張斐道:「你先出去吧。」

  「是,小民告退。」

  等到張斐出去之後,司馬光便向趙抃道:「趙相公,人生在世,難免會遇到困難,總會受人恩情的,報恩也是理所當然,但品行端正之人,他們會懂得如何報答。就說國子監的學生,他們也經常拜入朝中官員門下,但這也未必是一種賄賂啊。」

  趙抃笑道:「這我當然知道。」

  司馬光錯愕道:「那為何趙相公……」

  趙抃道:「我只是嚇唬一下那小子,他們會考察,我們也會監督他的。」

  獎學金的考察制度,他心裡是非常贊同的,因為他是真正的寒門出身,小時候就父母離世,全憑長兄撫養,知道寒門學子是多麼的不容易,他當然贊成這種捐助,同時這獎學金制度也能監督國子監。

  國子監裡面的貓膩可也不小啊!

  司馬光呵呵笑道:「原來如此。」

  這就是宋朝的祖宗之法在作祟,任何一個新制度,大家都會考慮其弊端是什麼,然後再加以監督。

  可見他們也並非是針對王安石,司馬光改革,也會被人監督。

  只不過司馬光自己就是這麼個人,故此表現地不太明顯。

  公檢法也是相互監督。

  這有好處,但也有壞處。

  很多好的建議,扯來扯去,最終都無疾而終。

  但不管怎麼樣,最終這獎學金制度,還是通過政事堂的批准。

  「君實,你會在意那幾個錢?」等人都走了之後,王安石突然向司馬光道。

  司馬光瞧他一眼道:「你想說什麼?」

  王安石哼道:「你休當我不知道你在盤算什麼,你希望借慈善基金會捐助訟學一事,將張三拉到你的司法改革中去。」

  司馬光問道:「是又如何?」

  王安石笑道:「你先別的意太早,我相信張三會一碗水端平的。」

  司馬光又問道:「你想幹什麼?」

  王安石道:「目前制置二府條例司,缺乏算學人才,我打算建議官家,在國子監開設算學館。」

  司馬光鄙視其一眼,「王介甫,休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是借題發揮。」

  他一聽這算學,就知道王安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王安石呵呵兩聲:「彼此,彼此。」

  二人真是知根知底,他們甚至都算準了,如果由對方掌權,會發生怎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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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匿名  發表於 2025-9-23 08:12:49
第0337章 改革競賽

  其實在教育方面,司馬光也有著自己的理念,而且與王安石是非常像似的,也都是要追求實用性,而不是那些毫無用處,誇誇其談的學問。

  這一點從司馬光的文章就能看出來,他的文章是非常樸實無華,連半個華麗的詞藻就找不出。

  當然,王安石的文章雖然華麗,但關鍵他能在保持賞心悅目的同時,還能夠做到字字珠璣,針針見血,勝司馬光可不止一籌。

  這個就只能用天賦來形容。

  但是二人的區別也非常明顯,王安石上來就是要大刀闊斧,不破不立,逆天改命。

  而司馬光則是謹小慎微,所謂「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

  就是非必要時刻,就不要去改變法律,小修小補即可。

  二人的性格都非常執拗,目的也相差不差,他們都認同宋朝存在諸多弊政,但手段卻是截然不同。

  更為有趣的是,二人是深知對方的優點和缺點。

  故此他們都認為如果交給對方去改革,一定會失敗的。

  此時他們也都認為,當下教育是必須改革,而且教育也是延續自己的政治理念的唯一途徑。

  可他們二人之間總會出現區別的。

  王安石是先要政治改革,教育改革只是他政治改革其中的一環,他的戰略,是先擴張自己在朝堂的勢力,等到時機成熟,再推行教育改革。

  司馬光在接下司法改革的重擔後,第一步想得就是培養這方面的人才,當時他就主動邀請張斐。

  他的打算先培育出一批專業人才,然後再徐徐漸漸進行全國範圍的改革。

  只不過在王安石的鞭策下,他也不得不加快自己佈局,否則的話,將無人可限制新法。

  但他仍然非常謹慎,他只是將蘇軾、范存仁這兩個道德、才幹都信得過的人,安排到一些關鍵州縣上面,而不是王安石的新法全國執行,他也立刻在全國進行司法改革。

  而張斐在其中更多是起著催化劑的作用,他的獎學金制度,讓王安石、司馬光都打算順水推舟,開始自己的教育改革。

  司馬光先奏請皇帝,在國子監開設律學館,將訟學、律令融為一體。

  宋朝一直以來都非常重視律令的學習,別說律令,就連訟學目前可都沒有任何限制,百姓皆可學,還有各種有關律令的書本出售。

  這也是在戰亂時,摸索出來的一些經驗。

  宋朝統治者認為,若是讀書人都通曉律令,一旦發生戰亂,官府失效,中央又鞭長莫及,這些人就能夠站出來,繼續維持地方安定,使得律法能夠延續。

  但是律學只是國子監一門必學的課程,但如果專門為此設館,就是要走向專業化。

  這顯然是非常合理的。

  律學單單作為一門課程,能夠學到的只是很基礎的知識,但其實律學是博大精深的,也是一門非常重要的學問,單就實用性而言,甚至要高於儒學。

  宋神宗是非常爽快地批准了。

  王安石吃醋了,不行,我也要。

  司馬光司法改革,他可以設一個學館專門培養這方面的人才。

  那我財政改革,我也要培養這方面的人才,他要求在國子監設立算學館。

  這頓時引來不少的鄙視。

  當初談論這個問題是,你口口聲聲說的是醫學,結果這一轉頭,就變成算學。

  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們都知道王安石的算學,不是簡單的算數,而是要學習理財之道,而他的理財之道,本來在朝中就不太受歡迎。

  不少大臣立刻表示反對。

  但他們心裡都清楚,他們的反對,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趙頊怎麼也得一碗水端平,不可能批了司馬光的,不批王安石的。

  趙頊也是很輕鬆地就給批了,完全沒有任何壓力。

  雖然這不是什麼大事,但是這使得朝中的爭鬥,開始出現一絲絲變化,就是從打到對方,而變成一種競賽模式。

  因為經過那場官司,已經明確司法可監督新法,但是目前的法是基於權,你若變強,我就要變得更強,否則的話,我怎麼去監督你,反之亦然。

  ……

  馬家。

  「唉……這下真是不好辦了呀!」張斐眉頭緊鎖,唉聲嘆道。

  馬天豪瞧他這模樣,這心都快揪了起來,「你不是說,這事都已經解決了嗎?」

  「四哥有所不知,我原本以為是解決了,但是……」

  「但是什麼?」

  「四哥可有聽說最近朝廷批准王學士在國子監設立算學館?」張斐不答反問道。

  馬天豪點點頭道:「這我倒是聽說了,但是…但是這與我們有何關係?」

  張斐嘖了一聲:「這都怪我啊!」

  「你先別怪誰。」馬天豪連忙道:「你先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斐又是嘆了口氣,「四哥應該也知道,我與王學士、司馬大學士的關係都不錯吧。」

  馬天豪點點頭。

  張斐道:「之前我已經答應,為司馬學士的算學館設立獎學金,如今王學士要建算學館,如果我們不捐助的話,那會得罪人的呀!」

  馬天豪聽罷,「我還當是什麼事,你…你捐就是了呀!」

  張斐鬱悶道:「我也想捐,但是…但是那邊有理事會管著,可不是說我想捐就能夠捐的,之前鬧出這事來,他們就已經感到不滿,他們可不想在此事上面,捐太多的錢,員外你應該清楚,目前我們大宋慈善基金會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馬天豪算是聽出一些門道來,「你的意思是,讓相國寺再捐點錢進來?」

  張斐道:「如果要繼續捐助算學館,必須得找一個理由說服其他人,我以為唯有加大捐助,才能夠安撫眾人。」

  馬天豪眉頭緊鎖,思索半晌後,道:「這我還需要跟相國寺那邊商量一下。」

  「那就有勞四哥了。」說著,張斐突然心念一動,又道:「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跟四哥一塊去跟相國寺方面解釋。」

  他還真想與相國寺直接搭上線。

  馬天豪道:「看看再說吧。」

  「行!」

  張斐道:「那…那我先告辭了。」

  「慢走。」

  張斐剛剛出得門去,內屋突然行出一個肥頭大耳、膀大腰圓,身著僧服的中年和尚。

  這個大和尚名叫魯斌,法號止諍,本也是禁軍一名小將官,與馬天豪乃是結拜兄弟,後來二人犯了事,馬天豪就下獄,而魯斌則是得貴人相助,拿到了朝廷度牒,在相國寺出家為僧。

  如今他是專門負責相國寺買賣方面的事宜。

  「魯兄,你怎麼看?」馬天豪問道。

  魯斌坐了下來,面色凝重道:「我去國子監詢問過,此事並非是他們透露出去的。」

  馬天豪眉頭一皺,問道:「魯兄的意思是,是這小子傳出去的?」

  魯斌點了點頭。

  馬天豪又道:「魯兄可有證據?」

  魯斌搖搖頭道:「這種事很難去調查的,但若不是國子監那邊傳出去的,就一定是那小子所為,畢竟此事就他們雙方知曉。」

  馬天豪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傳出去,意欲陷害張三,魯兄也知道,張三在朝中有著許多仇人。」

  魯斌點點頭,「你說得不錯,這也的確有可能。但是我以為可能性並不大,從事後來看,此事已經引起宰相們的關注,如果張三當時不願一力承擔下來,而是爆出相國寺與國子監的關係,國子監的官員可能也會受到牽連,試問哪有用自己的仕途去害人的道理,而且對方也只是一個小珥筆。」

  馬天豪問道:「那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有可能是為了訟學,也有可能是為了討好王學士和司馬學士。」

  魯斌道:「總之,我認為他是想拿咱們的錢來做自己的事,這恐怕也是他設立慈善基金會的目的。」

  馬天豪憤怒地一拍桌子,狠狠罵道:「這個小子真是豈有此理,當初我真不該信他。」

  說罷,他見魯斌不語,又問道:「魯兄,你打算怎麼辦?」

  魯斌道:「如他所願,我們再捐一批土地。」

  馬天豪一愣,忙道:「魯兄,這…這是為何?那小子豺狐之心,咱們為何還要與他保持關係。」

  無論他心裡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站在相國寺這一邊。

  魯斌笑道:「對於我們而言,求得是安身立命,這就需要朝廷大臣們的支持,這就是我們捐助國子監的初衷。那小子目前雖然只是一個珥筆,但是卻同時深得王學士和司馬學士的信任,小小年紀,便能夠在朝中左右逢源,在我看來,其前途無可限量,捐助國子監,就還不如直接捐助這小子。」

  馬天豪道:「可是那小子任地狡猾,咱們不一定玩得過他。」

  魯斌嘆道:「可若老實本分,那也不值得我們捐助。」

  馬天豪稍稍點頭,「這倒是的。」

  魯斌又道:「這一批土地,我們會另找人捐助給大宋慈善基金會,我仔細研究過大宋慈善基金會的章程,這權力其實都集中在理事會手中,換個人捐助,也能增加我們在理事會裡面的勢力。」

  馬天豪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樊顒、陳懋遷、黃燦他們早就意識到張三這人雖然能力超群,但也絕非善類,可得看著他一點,我也可以借此,團結大家,以此來監督張三,可別讓他將咱們給賣了。」

  魯斌點了下頭,又道:「到時你就跟他說,如果相國寺這時候出面,恐會引人懷疑,故此我們另派人捐助的。」

  「我知道。」

  馬天豪點點頭,又道:「到時我再找人捐一些土地進去,進一步擴大咱們在理事會的勢力。」

  ……

  是。

  目前大宋財政的確是處於一個赤字狀態,但是真的連成立一個學館的錢都拿不出嗎?

  那當然也不是。

  前不久趙頊都批了一千萬貫給王安石,這都能夠成立多少個學館。

  他們爭奪的不是這一筆善款,沒有誰缺這一筆錢,這只是一個催化劑,他們爭奪的還是執政理念,同時也包括張斐這個人才。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但是暗地裡,結果其實早已經出來了。

  張斐會進入司法改革。

  只不過在王安石這邊看來,張斐就是他們打入敵人內部的細作。

  而在司馬光看來,張斐將是他司法改革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他之前就跟文彥博說,要借教育一事,將張斐拉到自己這邊來,但實際上是,他是真的需要張斐的幫忙。

  就包括如何建立律學館。

  司馬家。

  「王介甫成立算學館,也是你出得主意吧?」

  司馬光瞧了眼張斐,是直截了當地說道。

  張斐訕訕笑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是嗎?」

  司馬光似乎有些不信。

  張斐道:「我敢肯定王學士早有教育改革的想法,只是說暫時可能還未打算,如今發生此事,王學士不過也是想順水推舟,當時是王學士先主動找的我。我再給他出的這個主意。」

  司馬光、王安石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張斐周旋在他們中間,可是不敢亂來,他一直都是保持著大事不瞞,瞞小事。

  幸運的是,他們也都猜到對方在打什麼主意,哪怕張斐將王安石的想法告知司馬光,司馬光心裡其實也是知道的,不會感到非常驚訝。

  司馬光就道:「利用我的律學館,來設立算學館?」

  「正是如此。」

  張斐點點頭,道:「但即便我不出這主意,我相信以王學士的才智,他也會想到這一點的。」

  司馬光對此不置可否,又問道:「對了!關於律學館的建設,你對此有何建議?」

  張斐直接掏出一份資料來,遞給司馬光,「這是我專門為律學館設立的教程,還請司馬學士過目。」

  司馬光驚喜道:「看來你準備的挺充分的。」

  說話時,他將那份教程接了過來。

  張斐道:「自從上回司馬學士讓我去國子監提供一些幫助,我就一直在準備中,只不過一直都抽不出空來。」

  司馬光滿意地點點頭,對此是頗為滿意。

  他很喜歡跟有充分準備的人合作,而不是事事都臨時抱佛腳。

  可一看張斐這教程,人都是暈的。

  「商業學?軍政學?」

  司馬光詫異地看向張斐,「律學館為何要學商業學、軍政學?」

  張斐解釋道:「這是我從范先生那裡得來的反省,范先生當初去往司錄司當法律援助,前面幾天,連一場官司都未贏,而原因就在於,他對於民間許多糾紛都不懂,如果在檢察院任職,連最基本是商業過程都不了解,這官司是不可能打得贏。

  軍政學也是如此,司馬學士應該也知曉,三衙可是一個龐大的群體,民間的許多官司,都與禁軍士兵有關,而且必須要有律法的監管,否則的話,將會非常危險,但如果公檢法的官員,連軍政都不懂,又怎麼能夠去監管他們。」

  司馬光稍稍點頭,又往下看,驚訝道:「西夏法,遼國法,這……咱們為何還要學此二國的法?」

  那兩個國家,能跟咱們大宋比嗎?

  要學也應該是他們學我們的呀!

  張斐道:「他們都是鄰居,與我國來往也非常密切,並且也與我國簽訂了許多法律條文,也經常發生法律糾紛,但往往都是用政治去解決,但我認為律法也是一個解決手段,能用法律解決的問題,就盡量不要上升到政治層面,畢竟政治成本再小也是非常大的代價。

  另外,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知道他們優點和缺點,對於我們而言,也不是壞事。當然,這個是在最後才學的,也可以設為選學,可以學,也可以不學。」

  司馬光聽完之後,真是滿臉羞愧,感慨道:「是老夫將這律學想得太簡單了一點啊!」

  他一直都認為,自己已經考慮的非常周詳,這也是他經常諷刺王安石的一點,結果跟張斐這教程一比,自己可真是太粗糙了。

  簡直不堪入目啊。

  這甚至對他的信心都產生小小打擊。

  當然,這也令他對張斐的信心是倍增。

  「好好好!」

  司馬光又是樂得連連點頭,自己沒有看錯人,又向張斐道:「這律學館可就全交給你了。」

  張斐忙道:「司馬學士,我只能負責出出主意,但具體怎麼做,我可就不行了,而且…而且我現在忙得很,也沒有那工夫。」

  司馬光道:「可這教程是你來擬定的,也只有你最清楚。」

  張斐反問道:「司馬學士認為我的文筆,能夠編訂教材嗎?」

  「你的文筆確實……嗯……」

  司馬光捋了捋鬍鬚,他在工作方面,倒是不太在乎文筆,但是張斐的文筆,太差了一點,語句都不能保持通順,又道:「這樣,我讓人根據你的教程來擬定的教本內容,到時先拿給你看看,若有不足之處,則改之。」

  可見張斐這一份教程,令他心悅誠服。

  還是你比較細。

  張斐點點頭道:「這倒是可以。」

  司馬光又道:「但是你必須要抽空去跟那些學生傳授訟學知識。」

  張斐遲疑了一會兒,道:「司馬學士任地看得起我張三,那…那我去拋磚引玉。」

  司馬光呵呵笑道:「你這個可不是拋磚引玉,而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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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3 08:13:15
第0338章 滲透

  張斐的這一次『無意』捐助,在這個初冬時節,拉開了一場教育改革的序幕。

  可話又說回來,教育改革,在宋朝其實早已經發酵,慶歷新政,就刮起了一陣學術改革熱潮。

  主要就是范仲淹提出的『精貢舉、擇官長』等十項改革主張,改革當時教育系統,一改當時崇尚辭賦的浮淺學風,重經義、重時務、重實際。

  如今的王安石、司馬光,也是在走這條路。

  簡單來說,就是要務實。

  如漢唐的『章句註疏之學』,實在過於腐朽,已經嚴重制約儒學的發展。

  這還真不是范仲淹、王安石的個人理念,而是士林中普遍的需求。

  在歷史上,王安石也是給予漢唐的『章句註疏之學』一記重拳,令其在之後的數百年一直萎靡不振,直到清初才捲土重來。

  而張斐的到來,只不過是在其中添加了一場教育競賽。

  趙頊似乎也比較滿意這種現狀,還分別讓王安石與司馬光在國子監掛職司業,掌訓導之政。

  司馬與王的理念之差,也立刻顯現出來。

  司馬光是直接採用張斐的教程,但是對於國子監之前的教學章程,他並未做出重大修改。

  簡單來說,他還是將律學館算在國子監內。

  但是王安石是直接顛覆國子監的制度,他立刻在算學館,設立三舍法。

  外舍2000人,內舍300人,上舍100人。

  依一定年限和條件,由外舍升入內舍繼而升上舍。

  以往國子監招生,都是官宦子弟憑借恩蔭入讀,舉人、進士亦可入讀,導致的現今國子監學生一共不足兩百人。

  但王安石規定可以招納兩千人。

  這人從哪裡來?

  所以算學館不但有前二者,同時還允許庶民經考試入讀。

  他沒有改變之前蔭生制度,但同時又開闢新的生源。

  這也符合他一貫的政治理念,開源。

  但這還不是關鍵,關鍵就在於,王安石表示合格者,將可直接進入制置二府條例司。

  蔭生通過國子監入朝為官,走得還是恩蔭這條傳統道路,甚至可以說,國子監就只是官宦子弟入朝為官的一個捷徑,讓他們不需要經過那殘酷的科舉。

  那些紈褲在裡面,十有八九是花天胡地,混混日子,反正他們也就是走個過場,這也導致國子監周邊全都是煙花之地,風月場所,國子監腐敗的也是一塌糊塗。

  但王安石這麼一變,問題就來了,一方面王安石允許庶民考試進入算學館,在算學館合格者,又可直接進入朝廷為官。

  換而言之,庶民也可以避開了科舉,直接通過學院入仕。

  教育與仕途是直接搭上線。

  這其實也蘊含著現代的教學理念。

  這本就是王安石所期望的,他早就在思考這事,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這一下就拿出整套章程來,但是王安石現在並沒有明說這一點,因為這事本也是一個意外,他也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但是在他巧妙的安排下,已經達成這個目標,只不過局限於算學館。

  並未改變整個制度。

  這麼一來的話,反對派還不好說些什麼,成立算學館的初衷,就是要為新法培養專門的人才,學成直接進入制置二府條例司,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王安石這一番騷操作下來,差點將司馬光氣得吐血。

  你老小子真是不講武德。

  司馬光可沒有繞開科舉的意思,但是王安石這麼幹,就等於是壞了規矩,去他算學館讀書都能夠做官,要是來律學館不能當官,若不是真粉絲,誰還會來律學館。

  這怎麼贏?

  司馬光跑去找文彥博、富弼、趙抃等人商量。

  商量來,商量去。

  大家的意見最終弄非常統一。

  也得這麼幹。

  他們心裡也清楚,就那些官宦子弟,十有七八都是不成器的傢伙,想要將那撥人雕琢成玉,你得花多少工夫。

  而那些年輕官員,雖然有才幹,但願意進入律學館的肯定只是少數,這人數有限。

  王安石更多是以才智取生,庶民中的人才,就都會跑到那邊去。

  然而,如果人才都跑去王安石那邊,這不用想也知道,未來肯定是會輸的。

  朝中將會充滿大量支持新政的人。

  這將會改變朝廷兩派的勢力。

  答案顯而易見,你也只能這麼做。

  司馬光也只能學著王安石,大開庶民之門,從中取才。

  這就是競賽。

  競賽與黨爭完全不是一回事。

  黨爭是你贊成,我就反對,無論是非對錯,反之亦然。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這就是後來司馬光為何將新政要全部抹去,一絲不留,臨死之際,都還念著如何徹底抹去新政。

  那時候的司馬光完全將自己局限於一個非常狹隘的空間內。

  後來蔡京反攻倒算,又立元右黨人碑,將司馬光、文彥博、蘇軾等一干人全部打成奸臣。

  要知道蘇軾後來還強烈建議保留新法中許多優秀的法律。

  所以,如果根據黨爭論來說,保守派打死也不會這麼幹,而且是要找各種反對、阻擾。

  而競賽就是你這麼幹,那我也這麼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們比比誰更吸引人才。

  雖然司馬光、王安石眼中只有競賽、教育、人才,並沒有太在乎經費問題,但是此事的起因到底是因為張斐。

  這錢還是要捐的。

  當然,張斐也樂意非常捐這錢,只不過這慈善基金會並非他一個人的。

  白礬樓。

  慈善基金會總部。

  今日主要捐助人皆已到齊。

  他們來此就是商量獎學金一事。

  但是他們坐在這裡,總覺得有些怪異。

  咱們一群商販,坐在這裡,談論國子監的事。

  這……

  在以前真是無法想像的。

  周延突然嘆了口氣:「我還真是頭回知道,原來做善事是這麼不容易,咱們就一群商人,拿點錢出來救濟窮人就行了,摻和什麼國子監的事,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不少商人紛紛點頭符合。

  這事他們都覺得很冤,讓他們選擇,他們絕不會答應的,他們也都是等這事爆出來之後才知曉的,當然大家都很慌。

  直到今日,大家仍對此有些不滿。

  只不過後來又有兩個大財主,捐助一筆錢進來,支持捐助國子監,這才減輕他們心中的怨氣。

  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就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那些學生,將來都有機會入朝為官,咱們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給予捐助,此份恩情,必有回報,不求他們額外照顧咱們,但求他們不針對咱們就行,我倒覺得這一筆捐助非常划算。」

  這商人不是別人,正是春風十里的掌櫃,古一元。

  谷濟雖然已經離京,但是他離京前辦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捐助三十頃土地到慈善基金會,並且讓古一元來做代表。

  他們家還是希望擴張慈善基金會在朝中的影響,以便於將來讓谷濟重回東京汴梁。

  而古一元的這一番話,同樣也得一些商人的認同。

  反正這錢不捐也得捐,捐給窮人,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毫無價值,就不如捐給官員,十個裡面,只有一個願意給他們回報,那都值了。

  馬天豪大咧咧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咱們不如想想,如何將這事做好,如此對我們才最有利。」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張斐。

  如這種事,他們可不敢擅自做主,既然主意是張斐出的,就還是得以張斐為主。

  張斐笑道:「相信諸位也聽說最近算學館和律學館的一些改變。」

  眾人稍稍點頭。

  「這種改變,更利於我們慈善基金會的捐助。」

  張斐道:「因為其中有一點非常關鍵,就是不管律學館,還是算學館,都將針對庶民招生,眾所周知,以前國子監的學生,多半都是恩蔭子弟,國子監對他們會有食住方面的照顧,但是許多庶民學生都是出身貧寒。

  這會使得我們慈善基金會的捐助,變得更加有意義。我的想法是,根據算學館、律學館的考試評分來做標準,目前我打算從三舍中各取十名家境貧寒,且成績優異者,每年給予二十貫生活補貼,十人每年就是二百貫。三年之後,每年的支出將會達到六百貫。」

  根據王安石的制度,第一年只會設一舍,考試合格者,才會上升,到時大宋慈善基金會,就會根據這次考試的成績,以及綜合表現,評選出十位學生。

  陳懋遷擔憂道:「聽說算學館取生將會達到兩千名,咱們就捐助十人,國子監會不會不滿?」

  這種事最擔心的就是好心做壞事。

  別錢給了,未能討到好。

  張斐道:「標準是設在兩千人,但是這頭一年肯定招不了這麼多人,我的預算是,頭一年捐助國子監一共是六百貫,第二年達到一千貫,第三年達到一千四百貫。之後我們會根據我們慈善基金會的收益,再做評估,慈善嗎?當量力而行。」

  黃燦擔憂道:「這種事要能夠量力而行就好了。」

  這是捐給朝廷,不是捐給百姓,多半是只能增多,而不能減少。

  張斐呵呵道:「我倒是希望別量力而行。」

  「此話怎講?」黃燦立刻問道。

  張斐嘆道:「三年之後,若要量力而行,咱們不得捐給幾千貫進去,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啊!」

  「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

  馬天豪突然問道:「對了!到時該如何評選?」

  張斐道:「這個到時還要跟學館那邊再商量,但是目前商定的是,學館那邊會給我們提供一份成績單,或者我們自己主動去詢問,我們的職責就是評估這份成績的真實性。」

  樊顒好奇道:「這如何評估?且不說咱們都不懂,就是懂,這也是得罪人的事啊!」

  古一元也點點頭道:「官場中的事,可是非常複雜的,不一定就是成績優異者入仕,這個……」

  張斐笑道:「我倒是樂意買這人情債,但問題是,買得起嗎?」

  眾人不語。

  他們的善款都是來自於利潤,拿去當獎學金就還行,要是拿去搞政治賄賂,翻個十倍都少了。

  張斐又道:「故此我認為先將規矩定好,一切都按照規矩來,如此反而不會有怨言。」

  陳懋遷道:「三郎,那你這規矩可得定好,最好是一切都能夠查得明白,別到時弄得模擬兩可,那可是最麻煩的事。」

  張斐點點頭道:「我知道,這我會注意的。」

  正當這時,樊正突然快步走了進來,在張斐耳邊嘀咕了幾句。

  張斐詫異道:「這麼快?」

  樊正點點頭。

  「真是老實人啊!」

  張斐呵呵一笑,又站起身來,朝著眾人道:「抱歉,我這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先跟大郎討論一下。失陪了。」

  說罷,他就出得大堂,又通過通道,來到旁邊的休息室。

  「三哥,你來了!」

  只見馬小義走了過來。

  張斐點點頭,又問道:「衙內沒來嗎?」

  馬小義訕訕道:「哥哥在指導別人練球。」

  張斐呵呵一笑,又與他一同入得屋內。

  但見裡面坐著一個官員。

  此人正是三司胃案的丞,名叫梁少棟,由於他是從吏升到官員的,是過硬的技術,於是曹評就讓他來負責專門為警署提供武器研發。

  「張三見過梁丞。」

  「有禮!有禮!」

  梁少棟起身回得一禮。

  如今張斐雖然還是一個珥筆,但是對於他們而言,就是財神爺,自然得以禮相待。

  張斐忙問道:「梁丞,聽聞胃案已經將警察用的武器,研製出來。」

  「是的,是的。」

  「是的。」

  梁少棟趕忙打開桌上的木盒,又將上面那一層來拿出來,只見裡面放著兩把武器,一長一短,長的那把,似劍無刃,有柄似棍,而短的那把,張斐認識的,就是忍者神龜老三用得鋼叉。

  「小馬,你覺得如何?」

  張斐轉頭看向馬小義。

  馬小義拿起那兩把鋼叉,「這鐵尺倒是挺適合咱們警察,方便攜帶,且又能招架武器,攻守兼備,可是好使,還不易傷人。三哥,要不你拿起那細棒,咱們比試一番,俺給你演示演示。」

  說著,他竟比划起來。

  「免了!免了!」

  張斐趕緊連退幾步,「我又不會武功,你與我比划甚麼,待會找你哥哥去練。」

  「三哥莫怕,俺不會傷到三哥的。」馬小義嘿嘿一笑,手指一抖,兩把鋼叉在他指間旋轉數圈,然後插入腰帶中。

  這一套動作,真是行雲流水。

  「玩得挺溜的呀!」張斐笑道。

  馬小義道:「三哥,你莫不信,啥武器,俺能夠使喚。」

  張斐笑著點點頭,笑道:「看來你對此非常滿意。」

  馬小義點點頭。

  張斐又問道:「這細棒呢?」

  馬小義道:「也挺不錯的,不過俺還是更喜歡這鐵尺。」

  張斐又想梁少棟道:「梁丞,真是想不到你們三司胃案任地厲害,短短數日,就能夠研發出這麼稱手的武器,我本還想再多捐點錢給你們的。」

  梁少棟本想拱手謙虛幾句,可聽到這後半句,頓時變得目瞪口呆。

  他們這麼積極,無非就是想從張斐這裡弄點捐贈。

  平時為朝廷幹活,那是能拖則拖,想盡辦法偷懶,反正幹多幹少,到手的錢是只少不多,但是為大宋慈善基金幹活,大家都很努力去想,就想多爭取一點善款。

  但此時梁少棟又覺得,好像不應該這麼快,這研發完了,就無事可幹了,就沒得錢了呀。

  這就尷尬了呀!

  張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突然道:「其實就我個人而言,對這武器,並非非常滿意。」

  我改!我願意改!改多久都願意!梁少棟趕忙道:「不瞞三郎,其實這只是一個樣式,看來給你們看看,到時我們還得拿回去再完善的。」

  馬小義道:「俺覺得這挺好的,也沒啥要完善的。」

  梁少棟恨不得將這小子給踢出去。

  這廝也聰明,他突然領悟到研發的關鍵,就是拿一點點出來,勾起人的興趣,大家才會繼續投錢,一下子就搞完了,那就結束了呀!

  張斐點點頭道:「我贊成小馬所言,這武器沒啥可完善的。」

  梁少棟疑惑道:「那三郎的意思是?」

  張斐道:「有道是刀劍無眼,這兩把武器,無法保證我們警察佔絕對優勢,對方也有可能使用克制這種武器的武器。」

  馬小義疑惑道:「三哥,你不懂兵器,這兵器之間,總會有相互克制的。」

  張斐道:「那我們捐錢的意義何在?我希望研發一種武器是罪犯無法獲得的,只有咱們警察有,同時,我們的武器是佔有絕對有事的,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拿出來就能夠嚇唬住對方。」

  馬小義撓著頭道:「還有這種武器嗎?」

  張斐轉頭向梁少棟問道:「梁丞,有嗎?」

  梁少棟是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突然眼中一亮,「有!」

  張斐問道:「什麼武器?」

  「火器。」

  梁少棟激動道:「這火器可是咱們朝廷專有的,一般賊子是不可能有的。」

  馬小義反駁道:「那些賊子不用火器,那是因為火器對他們而言也沒啥用,哪怕是在戰場上,用處也不是很大,不及鐵尺也。」

  梁少棟腦子飛轉,「我們可以想辦法造出一種火器來,方便警察使用,可在遠距離便可殺傷賊子,令其不敢妄動。」

  「有點意思!」

  張斐笑道:「過兩日我會叫人先撥兩百貫給你們,其中一百貫作為這鐵尺的犒賞,另一百貫則是用於你們研發火器,如果真能做到你所言的那般,我還會加大捐助的。」

  梁少棟聽得是心花怒放,連忙點頭道:「三郎還請放心,我們一定能夠研發得出。」

  他方才那番話,純屬是吹牛皮,目前的火藥都是放在弓箭上面用的,純屬嚇唬人,最牛逼的,也就是在花炮裡面發點小石子。

  但沒有想到,張斐立刻答應撥錢。

  透了!

  徹底悟透了!

  這火器就是個聚寶盆啊!

  這經費不要上個十年,是絕不罷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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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9-23 08:13:39
第0339章 三人行必有我師

  不容易啊!

  張斐這慈善做得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但得捐錢,還是點撥對方如何去要錢。

  就沒見過這種大善人。

  好在利益這種事,乃是人之天性,亦不分古今中外,是一點就透。

  梁少棟很快就領悟到這慈善基金該怎麼玩。

  當然,張斐也不是送上門的羔羊,仍由他們宰殺,只不過目前他的重心是在捐助學院上面,等有空後,他自會親自前去,目前就只是給他們一點甜頭,到時自會給予他們佈置任務。

  他捐助武器研發,警署只是一個藉口,他目的就是要研發武器,因為他目前只能保住不被自己人坑殺,他還得確保,不會被外人坑殺。

  畢竟這是宋朝,不是漢朝。

  這就需要強大的軍事實力。

  身為文科生的張斐,科學方面可不是他的強項,他只是擁有超越時代的見識,他知道一千年來,這火器演化的進程,但具體還得他們自己去想辦法弄。

  「三哥,梁丞是騙人的,那火器俺也見識過,對俺們警察根本就沒啥大用。」

  梁少棟一走,馬小義就立刻向張斐言道,好似生怕被張三被人給騙了。

  張斐卻是笑道:「小馬,你知不知道,這一切進步,都是從騙人開始的。」

  馬小義聽得一臉困惑,「俺聽不明白。」

  張斐笑吟吟道:「如果我說只要你給我一萬貫錢,我就能帶著你翱翔天空,你信嗎?」

  馬小義眼中一亮,旋即嘿嘿道:「俺不信。」

  張斐笑道:「所以說,你不會給我一萬貫?」

  馬小義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要是別人,俺是定不會給的,但若是三哥的話,俺…俺也拿不出一萬貫啊!」

  張斐道:「如果你拿得出呢?」

  馬小義道:「那俺當然會信三哥。」

  張斐道:「但我若做不到呢?」

  馬小義搖頭晃腦道:「那也不打緊。」

  張斐呵呵笑道:「所以說,你不給我這一萬貫,是肯定不能成功的,但如果你給了,十有八九也是不能成功的,就你而言,那就是騙人的,從無到有,無人敢保證就一定能夠成功,只要他們認真去做就行。」

  馬小義聽得直撓頭,「三哥,俺不是太明白。」

  張斐笑道:「現在不明白也不打緊,以後你就會慢慢明白的。」

  他與馬小義一邊聊著警署的事,一邊回到大堂,見眾人不但沒有離去,反而聊得很起勁。

  「諸位在談什麼?」張斐好奇地問道。

  黃燦立刻道:「三郎,你來的正好,我們正在談論關於咱們慈善基金會的人事安排。」

  張斐哦了一聲:「這個你們跟大郎談就行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張斐。

  張斐立刻解釋道:「各位,我這人不太會做買賣,這今後大小事務,你們找樊大郎談就行了。」

  眾人的眼神變得更加疑惑了,好似在暗示張斐,如果樊家有逼迫你什麼,你就眨一下眼,咱們這多人,犯不著怕他。

  你張三說不會做買賣?

  蒙誰呢!

  樊正是一臉冤枉,事先他已經知曉張斐會將這事務統統交給他來辦。

  張斐見他們不信,於是又道:「開個玩笑,我自己還有很多事務要忙,慈善基金會這邊,我會佈置任務,以及與朝廷那邊接洽,但是具體則是由樊大郎執行,不然的話,我真的忙不過來。」

  這番解釋,才令大家放下心來。

  他們生怕張斐挖個坑,就撒手不管了,以他們的能力,現在根本就玩不下去的。

  但是這一個月來,張斐真是忙得昏天暗地,上到與朝廷接洽,下到開設作坊,全都是張斐在跑,確實也忙不過來。

  不但如此,這期間他們也多番對張斐的決定提出質疑。

  比如說足球聯賽的事,又比如說獎學金的事,他們就有很大的怨言。

  認為張斐獨斷專行。

  畢竟是宋朝,祖宗之法,是深入人心。

  事為之防,曲為之制。

  那麼由張斐計劃,樊正執行,這樣一來,就不用事事都依靠張斐,同時又能避免張斐大權獨攬,獨斷專行。

  相比較起來,他們是更懼怕張斐,這小子的主意實在是天馬行空,讓人就琢磨不透,若不防著一點,只怕被他賣了,還在幫他數錢。

  雖然他們也都知道這樊正看似年輕,也非善類,但是樊正還是比較務實一點,關鍵白礬樓與他們的關係更為密切,雙方也更了解。

  很快,他們就這個問題上,達成了一致,讓樊正來做二把手。

  其實所謂二把手,就是真正幹活的人。

  一把手就是負責動動嘴,出門應酬一下。

  張斐也是說到做到,而且是立刻執行,馬上就將責任甩給樊正,他自己就直接開溜了,人事方面的問題,你們自己去商量吧。

  其實現在大宋慈善基金會的第一階段的計劃已經全部佈置好了,接下來就是開始執行,他是真不想勞這神,他也沒有這個精力。

  ……

  回到家裡,正好許芷倩和高文茵都在家,如今天氣已經漸漸轉冷,小火盆都已經備上,兩個女人是坐在火爐旁,聊得火熱。

  「三郎回來了!」

  高文茵見到張斐,立刻站起身來。

  「坐著,坐著。」

  張斐趕忙壓壓手,然後快速過去,往兩個女人中間一坐,「這天氣怪冷的,要不你們坐近一點,擠一點,熱乎。」

  許芷倩直接賞給他一個嬌媚的白眼。

  高文茵臉上微紅,默默削好一個橙子遞給張斐。

  「謝謝夫人。」

  張斐接了過來,直接將一半放到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嗯……真甜……」

  高文茵道:「你別吃得這麼急,小心噎著。」

  張斐囫圇吞下,輕輕出得一口氣,「夫人放心,這期間都已經噎習慣了,哪天吃飯,不是往嘴裡灌,食道都給擠大了,真是累死我了。」

  許芷倩聞言,不禁內疚道:「這都怪我,沒有幫上什麼忙。」

  本來花錢的事,全都是交給她來做,之前她自己也是信心滿滿,結果沒有想到,這花錢比賺錢還難。

  關鍵張斐出手,立刻搞定。

  這對她信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張斐笑道:「芷倩,你千萬別這麼說,你們二位可是幫了我大忙。」

  許芷倩問道:「什麼大忙?」

  高文茵也好奇地看著張斐,這與我何干?

  張斐道:「你們沒有浪費我的精力,真是一滴都沒有,以至於我這些天精力時刻充沛著。」

  許芷倩兀自鬱悶道:「雖然我沒有給你添亂,但也…也確實沒有幫上什麼忙。」

  添亂?張斐也鬱悶了,不禁苦笑道:「你這傻女人,我都跑不及,你還想往裡面摻合。」

  許芷倩詫異道:「跑不及?」

  「對啊!」

  張斐點點頭,「我已經將大宋慈善基金會的事務,全部都交給了樊大郎。」

  「為何?」許芷倩很是不解道。

  「累啊!」

  張斐道:「還能為什麼,這小半年來,回到家,我唯一能夠見到就是夫人。」

  他這些天都是早出晚歸,只有高文茵天天晚上等著他,大清早為他整理。

  小桃都好幾天沒見過了。

  高文茵是非常清楚的,她忙點點頭道:「如今咱家也不缺錢,犯不著這麼累,莫要將身體給累壞了。」

  張斐嘿嘿道:「夫人放心,這個冬天我能在家好好陪你。」

  高文茵忙道:「三郎誤會了,我只是希望三郎你好好休息,莫要累壞了身體,可不是想讓三郎陪我。」

  張斐若有所思道:「那倒也是,對著你,哪裡還會想著休息,不得時時刻刻想著去運動。」

  「運動?」

  高文茵一臉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呵呵道:「跟夫人一塊鍛煉身體。」

  許芷倩卻是不滿道:「男兒當志在四方,豈有怕累怕苦的道理。」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陣笑聲。

  三人抬頭看去,但見許遵與一個年輕人入得門來。

  正是那晏幾道。

  「晏先生?」許芷倩詫異道。

  張斐卻是一臉鬱悶地看向許芷倩,小聲罵道:「你這烏鴉嘴。」

  「爹爹!晏先生!」

  許芷倩盈盈一禮,又問道:「爹爹,你怎與晏先生一起回來的。」

  許遵呵呵道:「剛在門外遇到的,叔原是特地來找張三的,我方才都還擔心他不在,最近他可是忙得很啊。」

  張斐這才走過來,向二人行得一禮。

  晏幾道拱手回得一禮,又掏出一本書籍,「這是我近日所整理的父親的一些詩詞,其中內容編寫,也有參考三郎的建議,但不知是否可行,還望三郎給我一點意見。」

  晏家早就與正版書鋪簽訂出版契約,張斐當時建議晏幾道針對一些詩詞,寫上一些小故事,增加趣味性,也能夠灌點水。

  乾巴巴的幾首詞,幾下就印完了,而且這晏殊的詞,誰又不會背呢。

  這得創新。

  原本張斐是讓晏幾道參與製作,但晏幾道見過侯東來等人之後,決定還是自己編寫,正版書鋪就沒有一個靠譜的。

  許芷倩是知情的,但是許遵並不知情,不禁一臉驚愕地看著張斐。

  我這女婿還有這本事?

  我怎麼不知道。

  他完全忘記張斐曾以一首詞,震驚白礬樓,同時還抱得美人歸。

  因為前面張斐在新聞報上寫過幾篇文章,印象是深入人心,許遵是非常認同許芷倩的觀點,那首詞多半都是張斐抄來的。

  拿著晏殊的詞,跟張斐討論,這就是拿著牡丹去餵牛啊!

  張斐也注意到許遵的眼神,他訕訕接過,又道:「晏先生,在下才疏學淺,要不先讓我岳父大人過目。」

  晏幾道忙拱手道:「若能得許公點撥,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許遵是一臉尷尬,「不敢,不敢,晏公的詞,又豈是我等俗人可論,不過欣賞一下,那倒是吾輩所願啊。不知可否?」

  晏幾道忙道:「許公請。」

  許遵這才雙手接過,神情很是激動。

  晏殊的詞和文章,誰人不愛。

  許遵若跟晏殊比,就是不入流,他是激動地坐在火盆邊上,仔細看了起來。

  許芷倩也悄悄移到許遵身後,跟著一塊看了起來。

  高文茵則是為他們斟上一壺熱菜。

  「多謝!」

  晏幾道起身拱手一禮。

  高文茵都感到受寵若驚,畢竟平時來這裡的不是曹棟棟,就是馬小義,那兩個臭小子,基本上都是蹲在椅子上的,哪有晏幾道這般懂禮數,誠惶誠恐回得一禮,然後站到張斐身旁。

  張斐瞧她一眼,低聲道:「你站著作甚,坐。」

  高文茵是直搖頭。

  張斐也是無奈,他雖然很迷戀高文茵的體貼入微的照顧,但他真不太喜歡高文茵將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李四、小桃在府裡都是大咧咧的,是一派主人作風。

  「好!寫得真是太好了!」

  許遵突然發出連連驚嘆,又不禁看向晏幾道:「叔原之才,只怕已不亞於晏公。」

  許芷倩也是帶著一絲崇拜地看著晏幾道。

  原來晏幾道還寫了一些詞來給父親的詞做註解。

  就這些詞,都能夠秒殺許遵幾萬遍。

  完全就沒得比。

  其實許遵的文章也寫得非常不錯,否則的話,也中不了進士,但跟這些『流氓』比,那真的是……自取其辱啊!

  這真的只能用天賦來形容。

  晏幾道忙道:「許公過獎了,幾道之詞,與父親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許遵撫鬚道:「或許是許某才疏學淺,著實辨不出高下來。」

  「哪裡!哪裡!」

  晏幾道拱拱手,又瞄了眼張斐。

  許遵趕緊將書籍遞給張斐,「張三,你看看吧。」

  「是!」

  張斐接了過來。

  許芷倩小聲道:「張三,你看得懂嗎?」

  張斐也實誠,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

  隨意翻著看了看,然後瞧了眼晏幾道,欲言又止。

  晏幾道忙道:「三郎若絕不妥之處,還望指出。」

  心裡也詫異,你這麼隨意一番,就能夠看出問題來?

  許遵也是驚訝地看著張斐。

  張斐又向晏幾道道:「晏先生,記得當初我是這麼說的,寫一些小故事和晏公當時的心境,甚至可以結合當時的時政來寫。」

  晏幾道點頭道:「我是這麼寫的。」

  「你不是。」

  「……」

  晏幾道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故事不是文章,旁白不是詩詞,最好是用通俗的語句來寫。」

  晏幾道問道:「為何?」

  許遵父女也不明所以地看著張斐。

  張斐解釋道:「其實方才我岳父大人已經點出問題所在。」

  許遵急得指著張斐道:「你小子可別瞎說。」

  這種事文人可是很計較的,要是傳出許遵批評晏殊的詞,晏門中人可能就會上門討教討教。

  張斐道:「岳父大人勿怪,我的意思,方才岳父大人也被晏先生的詞深深吸引。」

  許芷倩插嘴道:「那是因為晏先生的詞寫得非常好。」

  「可這是誰的詩詞集?」張斐問道。

  許芷倩道:「晏公的。」

  「就是這麼個道理。」

  張斐道:「這詩詞集缺乏層次感,晏先生的詞和文章寫得太好,以至於沒有突出晏公的詩詞文章。」

  晏幾道忙道:「三郎此言差矣,我的詩詞文章豈能遮蓋住父親的光芒。」

  「相近也不行。」

  張斐道:「這是個人的詩詞集,整個核心就是晏公,故此一定要突出晏公的才華、性格、經歷和理想。而晏先生的詩詞文章,實在是太具有個人風格,這反而會令讀者無法完全沉醉於晏公的才華之中。

  晏先生可以寫一些詞,但只能用於點綴,而不能成為內容的主題。

  到時我印刷的時候,也會給予豐富的層次感,比如說,晏公的詩詞,我會有比較細的字體,而旁白故事,則是會用比較粗的字體,註解則是會用最小的字體。

  因為我們要達到的目的是,讓讀者去閱讀晏公的才華、性格、浪漫、政治理念,而不僅僅是晏公的詩詞。」

  許遵聽得是稍稍點頭。

  張斐這麼一說,他突然回想方才閱讀這書籍時,裡面每一個字都寫得令人拍案叫絕,他的目光甚至被晏幾道的才華給吸引去了。

  因為晏殊的詩詞,已經是名聲在外,除李清照之外,其餘人都為之折服,晏幾道雖然跟晏殊一樣,也是少年神童,但現在名聲並不大,還是初出茅廬,這反而會讓人眼前一亮。

  晏幾道也立刻悟透其中之理,連忙拱手道:「多謝三郎賜教,我立刻回去更改。」

  張斐又道:「其實晏先生可以以我的標準來寫。」

  「你的標準?」晏幾道詫異道。

  張斐點點頭道:「就是我能看得懂的標準。」

  晏幾道是傻乎乎地問道:「三郎看…看不懂嗎?」

  張斐搖頭道:「老實說,看不太懂。」

  許芷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許遵也沒忍住,呵呵笑起來。

  你說了這麼多,結果你根本就沒看懂。

  晏幾道微微一笑,道:「俗話說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三郎之才,不在這詩詞文章中。我聽聞過不了多久,三郎將會去國子監講學。」

  高文茵驚訝地看著張斐。

  她的文學造詣,跟張斐相差不差,國子監乃大宋最高學府。

  張斐竟然要去國子監講學。

  張斐尷尬道:「晏先生聽誰說的?」

  許遵呵呵道:「還能是誰,不就是那司馬君實說的。」

  張斐訕訕道:「我就是去講講訟學,跟詩詞文章沒有半點關係。」

  晏幾道拱手道:「若有機會,晏某定會前去聽講。」

  「這個……嗯……真是趕鴨子上架啊!」張斐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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