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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詩酒趁年華 第一百三十二章 番外 餘音(二)
深秋時節,霜林漸染。
因不常有人涉足的緣故,山路石階上落著不少鮮紅如火的楓葉,苔蘚蒼痕隨處可見。
這一路拾級而上,崔循始終牢牢地攥著蕭窈的手,目光亦時時留意。
「這條山路是我早就走熟的,心中有數,便是閉著眼也能到,你實在無需如此小心。」蕭窈仗著崔循絕無可能令自己試給他看,臉不紅氣不喘地信口開河。
崔循並未戳穿,只無奈笑道:「小心些總不會出錯。」
「醫師說,我的脈象已經穩固。」蕭窈搖了搖崔循的手,同他算,「距這小東西出來,怎麼也有大半年,你總不能日日如此……」
話未說完,便被崔循打斷:「有何不可?」
哪怕知道她如今一顆心悉數繫在他身上,不再如從前般患得患失,卻並不妨礙崔循依舊喜歡與她朝夕相處。
黏人得厲害。
蕭窈腹誹了句,提醒道:「待到回了建鄴,總是要去官署當值的。宮變那夜後,朝中局勢翻天覆地,哪裡容得了你清閒?」
兩人雖在武陵,但並非對朝中局勢一無所知,無論崔翁還是宮中來的書信,都有提及。
崔循卻順勢道:「既如此,如今更該珍惜才對。」
蕭窈:「……」
總覺著,崔循如今越來越像她了,沒理也要辯三分那種。
但這話倒也沒錯。兩人已經定下後日回京,行李都已經收拾妥當,在武陵這段時日的閒適也快到了盡頭。
思及此,她不著痕跡地向崔循那邊挪了點,並肩而行。
蕭窈方才雖有誇大,但並非全是虛言。她對這段路途的確爛熟於心,與崔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些閒話,待到穿過一片桃林,便到了此行的終點。
青山碧水,桃林環繞處,靜謐無聲睡著她愛重的親人。
「我阿娘去得早,生下我半月後,便過身了。」蕭窈嘆了口氣,「故而我並不記得她的模樣,只看過畫像。自小常聽人說,她是個極為溫婉賢淑的夫人,為人寬和大度,家中伺候的婢女、僕役們都很敬重。」
紙錢點燃後,火光耀眼灼目。
崔循抬袖在蕭窈面前擋了下,躬身行禮,向面前的墓碑恭敬道了聲:「母親。」
蕭窈揉了揉眼,看向另一處墳塋,眉眼一彎:「這裡睡著的,是我阿姐。」
她曾因阿姐之死哭過無數回,私底下的眼淚不知掉了多少,當初午夜夢回,皆是此事。但在陽羨養好病,回到武陵來看阿姐時,再沒在她墓前落過一滴淚。
阿姐若在天有靈,必定希望她能始終如少時那般,高高興興的。
「我阿姐是這世上最好的女郎。」蕭窈由衷道,「我自小與她同住,拿食箸用飯也好,提筆寫字也好,皆是她手把手教會我的……」
那些舊事多了這麼些年,依舊歷歷在目。
蕭容是她長姐,也是如母親一樣的存在。
崔循亦隨她喚了聲「阿姐」。
「來武陵時,我便想,總要帶你來讓阿姐看看才好。」蕭窈說著,蔥白的手指撫過墓碑上蒼勁的刻字,描摹著蕭容的名姓。
「阿姐,」她輕聲笑道,「這是我的夫婿,崔循。你不似我從前那般不學無術,應當知曉他的出身家世,便不同你講那些了。」
「他待我極好,愛重我,我亦如此。」
「我如今長進許多,字寫得很好,會料理往來交際之事。手中掌管建鄴宿衛軍,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所以你不用擔憂,也不要太記掛我……」
蕭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語隨風消散,彷彿當真能如她所願,送到心心念念惦記著的阿姐那裡去。
崔循並未打擾,只是悄無聲息將臂彎中的披風為她繫上。
良久,紙錢徹底燒盡,唯餘灰燼。
蕭窈抬手覆上小腹,玩笑道:「阿姐,我要回去了,過些年再帶孩子來見你,好不好?」
有涼風拂過。
蕭窈抬手將碎髮攏至耳後,點點頭:「那便一言為定。」
蕭窈正欲離去,只見崔循竟也向那墓碑道:「我會照顧好窈窈,護她一生,無憂無慮。」
崔循是個全然不信鬼神的人,眼下卻鄭重其事,猶如立誓。
蕭窈眼中的笑意愈發真切,抬手牽他:「我看中的人,阿姐自然也信得過。」
兩人身量相差不少,手也如此,崔循輕易便能將她的手攏在掌心。
被秋風吹得發涼的手漸漸恢復溫度。
下山時,蕭窈的步子才慢下些許,便又被崔循覺察。
「我背你,好不好?」崔循問。
當初在萬流驛蕭窈帶他去看宵燭,回驛站時,是崔循頭回背她,透著十足的生疏。蕭窈圈著他的脖頸時,能清楚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
現下早已駕輕就熟。
是極親近的人才能有的姿態。
蕭窈從前來此,在蕭容墓前語笑嫣然,能滔滔不絕說上許久。可等到離開時,走過這段再熟悉不過的山間小徑,總覺心中莫名空落落的。
而今看過沿途秋色,再看看近在咫尺的崔循,再沒那樣酸澀的情緒。
「若一輩子都能如此,便再好不過了。」 蕭窈忽而開口道。
說著,她自己沒忍住笑起來。
畢竟待到幾十年後,白髮蒼蒼,興許走路都得互相攙扶,該尋個山清水秀的別院種花養魚才對。
崔循卻問:「那下輩子呢?」
蕭窈微怔,隨後樂不可支:「我原以為自己想得已經夠遠,你怎的連下輩子的事都想到了。」
未等崔循開口,她便又在他臉頰親了下。
「生生世世,你我自然都要一起。」
-
蕭窈當初從建鄴趕赴湘州,為節省時間,並未乘馬車,而是隨侍衛們一同策馬。
雖說她自小便學過騎術,真論起來,比大多士族兒郎都要強些。但一路下來也吃了不少苦頭,待到湘州,只覺通身的骨頭彷彿都快散架了。
腿內側留下的印跡,抹了大半月的傷藥才算徹底褪去。
此番回建鄴不必趕時間,加之懷有身孕,崔循自然不放心她再騎馬。叫人將馬車收拾得無微不至,供她乘坐。
車中鋪著數層茵毯,熏著崔循近日親手調製的香,有消遣的書,甚至還擺了張琴。至於點心茶水等物,更是應有盡有,無一不是蕭窈喜歡的。
為此,蕭窈由衷感慨:「比翠微她們還要貼心。」
崔循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臉頰。
這段時日在武陵暫住,葛伯特地將從前的廚子找回來。
興許是再不必為政務煩憂,又興許是懷有身孕的緣故,蕭窈胃口好了許多,不知不覺中便豐盈些許。
氣色飽滿,就連腰間都彷彿多了些肉。
蕭窈是在一日晨起穿衣時後知後覺意識到的,揪著衣帶沉默良久,忍痛叮囑崔循,今後用飯時須得盯著自己少吃些。
崔循當時應得順遂,實則「陽奉陰違」,大有要將她養的珠圓玉潤的意思。
蕭窈靠著迎枕,膝上蓋著絨毯,面前則是冊攤開的話本。她還沒來得及看,倒是又想起樁舊事,同崔循道:「當年我去建鄴時,原也想著帶幾冊話本,路上看看解悶。」
崔循適時道:「沒能如願?」
「那時來接我的,還有些宮中的教養姑姑,她們不准我看這些無用的雜書。」蕭窈撇著嘴角,「那一路上,我都在背建鄴士族的家譜,睡前還得由鐘媼她們抽查。」
至今回憶起來,仍舊心有戚戚然。
崔循幾乎能想見她那無精打采的可憐模樣,按下笑意,問道:「便再沒旁的事情可做了嗎?」
「無非就是閒暇時,與青禾她們說說話解悶……」蕭窈頓了頓,「哦對,還有一軸畫,繪的應是上巳雅集。」
蕭窈對畫卷上形形色色的士族兒郎並沒多大興趣,但與枯燥乏味的士族家譜相比,至少畫上沒有密密麻麻的字跡。
故而閒暇時也會看看。
她只提了一句,但崔循彷彿頃刻間就猜透那畫的用途,似非道:「卿卿那時看中了誰?」
蕭窈才接過茶盞,聞言,默不作聲放回書案上。
他實在太過敏銳。
雖說早就時過境遷,考慮到回京還得共事,蕭窈到底也沒好說因青禾提及的緣故,自己那時覺著畫上謝昭不錯。
便眨了眨眼,無辜道:「不記得了。」
「既如此,想來不是什麼緊要的人。」崔循悠悠道。
「自然。」蕭窈不尷不尬地笑了聲,打定主意再不提此事,只專心致志埋頭看話本。
車廂中安靜下來。
崔循並沒出聲打擾,只是過了會兒,將一碟糕點擺在她手邊。
是碟乳白的奶糕,切得甚至不算方正,看起來平平無奇。但這是在武陵一家開了幾十年的鋪子買的,蕭窈自小就極喜歡這家的糕點,先前在建鄴時還曾為此懷念過。
蕭窈搭在書頁上的手指動了下,碰到瓷碟後卻又頓住,頗為怨念地看向崔循。
崔循含笑,拈起塊奶糕送至她唇邊。
甜而不膩的味道近在咫尺,蕭窈咬了一小口,本就不多的意志力土崩瓦解,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蕭窈抬手想接,崔循卻並沒讓,就這麼拿著餵她吃完了一整塊。
指腹隨之落在她嫣紅的唇上,輕輕摩挲著。
自診出喜脈後,因顧忌蕭窈有孕在身,兩人雖照舊同床共枕,但卻僅限於擁抱、親吻,未曾再有過更進一步的親密。
隨著這越線的舉動,氣氛霎時曖昧起來。
親吻是順理成章的事。
崔循一手捧著她臉頰,不疾不徐,舌尖舔過每一寸,逐漸深入,將這個親吻拖得格外綿長。待她喘不過氣時,稍稍退開些,須臾便又要再來。
另一隻手則扶在她腰上,隔著衣衫,揉捏著腰間的軟肉。
在建鄴時,蕭窈要過問的事太多了些,各種名貴的補品流水似的送上,也只是令她不至於那麼消瘦下去。崔循看在眼中,那時便想著,總有一日要將她養的豐盈些,神采奕奕些。
如今總算能得償所願。
親吻斷斷續續,崔循克制著分寸,想以此稍稍解渴。倒是蕭窈被親得腰軟,氣喘不勻,腦子也不似往日那般清明。
終於分開時,蕭窈黑白分明的眼眸似是煙雨籠罩,眼尾微微泛紅,顯然已是情動。
她攥著崔循扶在自己腰間的手,用了些力氣,修剪得宜的指甲在他白玉似的腕上留下月牙似的印子。
不說話,只瞪他。
但這眼神實在與凶狠搭不上關係,豔麗得像是枝頭盛開的花,讓人忍不住想要折下。
「不要惱,」崔循修長的手指緩緩繞著蕭窈腰間繫帶,低笑了聲,在她耳側道,「……我服侍你。」
這個「服侍」是何意味,兩人心知肚明。
蕭窈臉頰緋紅,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崔循垂眼看著如花般綻放的石榴裙,安撫道:「不必擔憂。我查了醫書,知曉分寸。」
蕭窈便說不出什麼話了。
既因著,她無法鎮定自若同崔循探討,醫書中究竟寫了什麼,也因裙下那修長的手。
崔循很知道她喜歡什麼,也知如何取悅她。
蕭窈不自覺咬了下唇,目光落在壁上懸著的那張琴上。
或輕或重,或急或徐,都能引得琴弦顫動不止。
不斷堆疊的快感如潮水堆疊,逐漸令人難以承受。蕭窈刻意挪開視線,想要將自己稍稍從中抽離,不要這麼快被吞。
崔循卻好似看出她的心思,低聲誘哄:「看我。」
蕭窈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聽從,偏過頭,對上他幽深而炙熱的目光。
崔循低頭,齒尖輕噬著她的下唇,啞聲笑道:「好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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