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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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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東方第一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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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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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2:55: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江南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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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仲達身軀陡然一震,張目道:“師弟認為這丫頭和……”
  楚玉祥搖頭笑道:“不,二師兄想到那裏去了,小弟只是覺得鏢局開業之事,還須仔細商議,因為仇人是在暗裏,目前對方並不知我們有什麼行動,甚至連找我們這些人,都沒放在他心上,但一旦鏢局複業,他們就會注意上了,這一來,我們變得站在明裏,他們依然是在暗裏,他們隨時可以找我們,我們還是摸不到對方一點蹤影,所以小弟認為還是等小弟回來再作計議的好。”
  林仲達點點頭道:“這樣也好,師弟准備幾時動身?”
  楚玉祥道:“小弟想今天就走。”
  林仲達道:“那也不急在一時。”
  楚王祥道:“小弟心裏很急,希望早去早回。”
  林仲達道:“那你也要吃了午飯再走……”
  正說之間,只聽春蘭叫道:“二少爺,春梅姐來了。”
  林仲達道:“她有什麼事嗎?”
  話聲未落,只見春蘭領著春梅走入。春梅手中捧著一個大包袱朝林仲達欠欠身道:“小婢奉老爺命,去找二少爺,二少爺已經到這裏來了。”一面又朝楚玉祥躬著身道:“小婢見過楚相公。”
  林仲達問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麼東西?”
  春梅道:“這是老爺昨天關照夥計替楚相公制的衣衫,要小婢送來,請楚相公試試,不知合不合身?”
  林仲達喜道:“爹想得真周到,我怎麼會沒想到的?師弟,你快換上了試試,不合身,可以要他們拿去修改。”
  春蘭道:“楚少俠,小婢給你來脫。”
  她伸出雪白的纖手來替他解扣。春梅立即打開包袱,取出一件天藍長衫,待候著他更衣。
  楚玉祥俊臉一紅.忙道:“在下自己來。”
  春蘭心裏暗暗好笑.自己替他解扣,他也會臉紅。
  楚玉祥脫下舊衣,春梅已經雙手提著長衫領襟,伺候他穿上。
  楚玉祥自己扣好衣扣,覺得長短大小,十分合身,春蘭已經說道:“楚少俠穿的剛好。”
  春梅一指包袱.說道:“還有一件.那就不用試了,這是兩套短衫上褲,楚少快要不要試試?”
  楚玉祥紅著臉道:“不用了,伯父怎好如此破費?”
  林仲達笑道:“師弟忘了爹開的是綢布店,裁縫也是店裏現成的,破費了什麼?”
  春梅打量了楚玉祥一眼.忽然粉臉一紅.低頭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楚玉祥道:“多謝姑娘了。”
  春梅說了句:“不用謝。”急步退了出去。
  林仲達看著楚玉祥笑道:“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師弟換上了一件新衣,更顯得豐神飄逸,有如玉樹臨風了。”
  春蘭瞟著美目,掩口嬌笑道:“楚少俠如果換上了女裝,只怕鎮江城裏的大家閨秀,都會給楚少俠比了下去呢!”
  林仲達道:“春蘭.不准胡說。”
  接著吩咐道:“你去吩咐廚下,今天下午,我要給楚師弟送行。”
  楚玉祥連忙搖手道:“二師兄,小弟到北峽山去,很快就要回來的,還送什麼行?”
  春蘭早已像一陣風般走了出去。
  林仲達微笑道:“中午給師弟送行,家父自然也會來,這樣就是告訴人家師弟已經離開鎮江了,這對你的行動,不就方便多了麼?”
  楚玉祥一怔道:“二師兄……”
  林仲達笑道:“師弟還要瞞我麼?你去北峽山,並沒有時間限制,可早可遲,但師弟發現春桃身手不弱,而且又有很多可疑之處.她勾結灰衣老道,不利於愚兄,愚見又不是她的對手,在這種情況之下,師弟豈會袖手不管?所以我猜師弟去北峽山,只是藉口而已,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楚玉祥點頭笑道:“二師兄果然機智過人,小弟一舉一動.果然瞞不過二師兄。”
  林仲達道:“愚兄剛才思索著這一件事,她潛伏在我家,和勾結灰衣老道,其目的顯然是要使愚兄淹留床第,起不了身,或者讓愚兄傷勢加重,終於不治,但害死愚兄,是為什麼呢?那只有一個可能,因為愚見是東海派的弟子,他們一個也不能留,因此昨晚暗算師弟,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楚玉祥聽得心頭一凜,說道:“二師見認為她和害死師父。師娘的賊人是一黨的?”
  林仲達道:“難道你還以為事情很簡單麼?從她殺人滅口這一點看來,大概也八幾不離十了。”
  楚玉祥心中暗暗感到為難,二師兄是個足智多謀的人,如果告訴他全盤經過,他自可更明瞭對方陰謀,但少夫人偏偏又是他的大嫂,這話自己如何能說?
  若要真如他所料,少夫人和春桃是害死師父、師娘的賊人一黨,將來他也一定會知道,自己就不該瞞他……
  林仲達抬國道:“師弟想什麼心事?”
  楚玉祥道:“沒有,小弟只是在想,此事應該如何著手?”
  林仲達道:“這倒不難,師弟既已發現蛛絲馬跡,只要循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就可以了。你下午離開寒舍之後,今晚到我書房裏來,再作詳談。”
  楚玉祥道:“小弟覺得今晚還是不來的好,只要一有消息,自會來和二師兄商量的。”
  林仲達點頭道:“這樣也好,反正我都睡在書房裏。”
  中午時分,這頓送行宴,就設在西花廳,酒菜自然特別豐盛。席間林厚福殷殷勸酒,一面說道:“楚少俠怎不多住幾天,你和仲達是師兄弟,這裏就和自己家裏一樣,大家有個伴兒。”
  楚玉祥道:“老伯厚恩,小侄至為感激,只是小侄此次北峽山之行,是家師臨行時交代的,小怪那時還不知道東海鏢局出了事,原想趕回來探望師父、師娘,再去北峽山,後來得知二師兄重傷未愈,小侄身邊正好有家師的治傷丹藥,才先來探望二師兄,如今二師兄傷勢已經痊好,師命難違,等辦完了事,自會再來。”
  林厚福笑道:“如此就好,楚少俠北峽山回來,就可在舍間多盤桓些時候了,依老朽看來,楚少俠一身所學,勝過仲達甚多,今後仲達還要你多多照應呢?”
  楚玉祥道:“老伯言重,如論才幹,二師兄勝過小怪太多了。”
  飯後,春蘭送上香茗,楚玉祥只喝了一口,就起身告辭。
  林厚福、林仲達一直送出店門,門口早已有一名小廝牽著一匹馬在待候。
  林厚福道:“楚少俠,請上馬了。”
  楚玉祥道:“小侄……”
  林仲達不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楚師弟不用客氣,我們馬廄裏豢養著不少馬匹,一般都是運貨用的,有幾匹,就是平常店裏夥計到金陵去騎的,你此去北峽山,路程不近,自然騎馬去的好,家父特地要他們挑了這匹腳程比較快的,自己兄弟,何須推辭,你看,春蘭已把你包袱、長劍都掛在鞍上了,你上馬吧!”
  楚玉祥只得拱拱手道:“老伯如此厚愛,小怪只好拜領了。”
  說著就從小廝手中接過韁繩,跨上馬鞍,又朝林厚福父子拱手作別。
  出了西城,楚玉祥心中暗暗盤算,自己先得找個地方落腳才是,他在馬上舉頭望去,老遠就看到氣象雄偉的金山,和七層高的慈壽塔,在斜陽之中,顯得金碧輝煌,有如一枝彩筆。
  一路策馬徐行,覺得金山寺是大叢林(最大的廟宇叫做叢林)自己騎著馬匹去借宿,諸多不便,不如找一個冷落的小廟,才不至引人注意。
  這就從金山寺旁,過了一條小河,沿著柳堤行去,經過中冷泉,地勢漸僻,又走了一段路,山腳下果然有一座小廟,只要看山徑雜草叢生,該是荒圯已久!
  這就策馬來至小廟門口,一躍下馬,牽著馬匹,走進山門,小天井中草長過脛,十分荒蕪,大殿上到處都是瓦礫,連神龕都已破舊不堪,顯然是一所沒有廟祝的破廟了。
  心想:“這個地方倒不錯。”
  隨手把韁繩圈到馬頭上,任它在小天井中吃草,一手從鞍上取下長劍、包袱,只覺包袱提到手十分沉重,跨上石階,放下長劍,打開包袱,除了衣衫,還有一個油紙包,裏面居然是十幾個包子,還有切好的醬肉、肴肉,敢情是二師兄吩咐春蘭給自己准備的了。
  另外還有兩封銀子,每封一百兩,一共是二百兩。這可能是林老伯給自己做盤川的了,他們沒有跟自己明說,那是怕自己不肯收受了。
  這時天色已漸近黃昏,他俯身朝石階上吹去灰塵,坐了下來,飽餐一頓,然後把吃剩的依然用油紙包好,連同包袱,縱身飛上橫梁,吹去灰塵.放到梁上,又在石階上坐了一會。
  等天色全黑,站起身佩好長劍,又把馬匹拴好,兩扇山門,也移來了一塊大石堵上,才縱身越牆而出。
  此時天色雖黑,但從金山到鎮江城,不過五六裏路.最多也不過頓飯工夫,就可到達,這時距離夜行人出動的時間,當然還太早了些這就緩步徐行,沿堤走去,走上大路,依然安步當車,緩緩而行。
  他這一路上倒像是遊人墨客,踏用尋詩,信步倘佯,只是今晚已是下旬,一勾殘月,甚是昏黯.路上也沒有第二個人影,走得極為悠閒,右手還在有意無意之間.摸了摸長劍的劍柄,嘴角也在此時隱隱露出一絲微笑。
  他此時正在趕路,何以會有得意的微笑呢?因為他發現左側林中隱伏著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要知他如今身兼兩家之長,耳目何等靈異,只要有人進入十丈之內,就瞞不過他的耳朵,何況這片樹林和他相距還不到五丈遠。
  楚玉祥只作不知,看看時間還早,索性在左側林中找了一塊大石,坐了下來,輕咳一聲道:“林中的朋友可以出來了吧?”
  他背向林內,若是有人突起發難,豈不把整個背後賣給了人家?但他藝高膽大,根本沒把伏在林中的人放在眼裏。
  他話聲甫落.只聽“刷”的一聲,閃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黑布勁裝,神情陰冷.看了楚玉祥一眼,陰惻惻的道:“你姓楚吧?”
  楚玉祥安坐石上,含笑道:“噫,朋友怎麼知道我姓楚的?”
  黑衣人道:“沈道全是你殺的吧?”
  “沈道全?”
  楚玉祥已想到那個灰衣老道敢情叫沈道全,但故作驚訝的道:“朋友說的沈道全是誰?在下和他無冤無仇,怎會無故殺人?”
  黑衣人道:“沈道全就是游方道士,這回你總明白了吧?”
  楚玉祥哦了一聲道:“朋友說的就是那個穿灰色道袍的老道,你是他朋友?”
  黑衣人冷聲道:“我問你是不是你殺的?”
  楚玉祥笑了,隨口道:“昨晚確有一個灰衣老道拿著黃蜂針筒,打了我一筒七十二支毒針,被在下追上,他伏地求饒,我問他是什麼人支使的,他沒有說出來,就死去了,在下正因不知他究竟是什麼人?朋友既然知道他叫沈道全,一定也知道他為什麼要用歹毒暗器暗算我了,朋友倒說說看,究竟是什麼人支使他來的?”
  黑衣人目芒飛閃,陰沉的道:“小子,你還是去問閻老二吧!”
  右手一抬,修地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刀來。
  “慢來!”楚玉祥搖著手道:“樹林子裏,似乎還有三位隱藏著沒有出來呢,朋友既然約了幫手,何不一起請出來,讓楚某也見識見識,四位一起上,人手多些,也多有幾分勝算,如果只有朋友一個人出手,那就恐怕不是楚某的對手了。”
  黑衣人一楞,看他安詳的坐在大石上,連站都沒站起來,心中也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許真的不是他對手,隨即哼道:“你們出來吧!”
  他話聲出口,樹林中果然飛閃出三道人影,輕捷無聲的落到楚玉祥四周,這三人同樣穿著黑色勁裝,神情也同樣冷漠,一望而知四人都是戴面具。
  原來他們早已分成三面隱伏在林中.准備由為首的黑衣人出手,楚玉祥若是不敵,想逃入林去,正好被他們截住。
  如果為首黑衣人一個敵不住楚玉祥,他們可以從三面閃出,聯手合擊,設想不可謂不周,但卻被楚玉祥一口道破,他們只好現出身來了。
  楚玉祥依然坐著沒動,望望四周.朝先前那黑衣人問道:“看來朋友是他們領頭的了。”
  為首黑衣人不耐的道:“你不用多問,快亮兵刃吧!”
  楚玉祥笑了笑道:“在下非問不可,古人說得好,擒賊擒王,在下知道那一個是領頭的,只要把領頭的拿下,其餘三個就可以少費點手腳了。”
  為首黑衣人似被激怒.喝道:“小子,廢話少說,你再不亮刃,咱們一樣把你剁了。”
  楚玉祥冷笑一聲,虎的站起,他這一站起,就有一股逼人寒風隨著身形一動,朝外逼去,四個黑衣人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
  楚玉祥忽然伸手從腰間摘下長劍,隨手朝大石上一插,冷曬道:“和你們四塊廢料動手,還用不著楚某使劍。”
  他這隨手一插.一柄連鞘長劍就像毫不費力的插入大石,足有一尺來深,這下直把四個黑衣人看得心頭大為震驚,但聽為首黑衣人口中“呀”的一聲,雪亮的刀光,突然從四面合攏,四柄撲刀一齊朝楚玉祥身上劈到。
  像這樣四柄撲刀同時攻到,實在叫人無從招架。楚玉祥並沒有招架.他只是身形一側,雙手疾發,左手拍左刀,右手拍右刀,然後舒右腕,一把爪住對面為首黑衣人手腕,出左足使“虎尾腳”踢向身後一人。
  這一連四個動作,快逾閃電,左右兩人刀上被楚玉祥拍了一掌,便覺一柄刀奇冷如冰,五指凍得劇痛,那裏還握得住刀柄,當當兩聲,跌落地上,身後那個被一腳端中小腹,口中啊了一聲,仰面跌出。
  楚玉祥一把爪住為首黑衣人手腕,左手迅疾點出一指,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左首黑衣人面前,抬手一指點了他穴道,再轉而向右,又朝右首黑衣人點出一指,兩人鋼刀脫手,連人影都沒有看清,就被點了穴道。
  楚玉祥身形疾彈,一下落到身後那人身旁,沒待他躍起,(他是仰跌出去的)一手提起他衣領,像老鷹爪小雞一般,提了過來,走到大石前面,用力朝地上一擲,然後大馬金刀的在石上坐下,喝道:“從你先說起吧!說,你們是什麼人,受何人指使而來?”
  那黑衣人被他這一摔,四腳百骸都被摔散了一般,眼看三個同伴都像泥塑木雕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真不敢相信憑自己四人,竟然會在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制住,口中倔強的道:“我不知道。”
  楚玉祥朝他笑了笑道:“你會說的,你們三個同伴也會說的,如果你說的和他們對不攏,我會對你不客氣……”
  隨著話聲,起身走到黑衣人身邊,手掌輕輕在他頭頂上一按,說道:“在下不想用強,還是你自己說吧!”
  他口中雖說“不想用強”;但手掌這一按,“太素陰功”一縷奇寒澈骨的冷氣,已從對方“百會穴”上像醍醐灌頂,沿著背脊骨直下。那黑衣人口中“啊”了一聲,就打著冷噤,全身隨即起了一陣顫抖,冷得有如墮入陰冰地獄,連心跳都快僵住了,口中斷斷續續的道:“我說……我說……了……”
  “好!”楚玉祥道:“先說說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道:“長江四凶。”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楚玉祥又道:“是什麼人叫你們到這裏來等我的?”
  黑衣人道:“是老大要咱們一起來的,他說你殺了沈道全.咱們要替沈道全報仇。”
  楚玉祥道:“沈道全和你們是什麼關系?”
  黑衣人遲疑了下才道:“他……本來和老大是熟人,最近……他把咱們引入一個叫……江南分令下面,他是咱們的聯絡人……”
  “江南分令?”
  楚玉祥心中一動,問道:“江南分令是什麼?”
  黑衣人道:“我真的不知道。”
  楚玉祥一指為首黑衣人問道:“他是你們老大?”
  黑衣人點點頭。
  楚玉祥道:“好.我問完了自會放你。”
  起身走到為首黑衣人身邊,舉手在他背後拍了一掌。他這一掌本是替對方解開被制的穴道,那知一掌拍下,為首黑衣人突然身軀一晃,朝地上撲倒下去。
  楚玉祥一怔,俯身看去,只見他雙目微睜,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分明中毒身亡,目光一注,果然發現他背後衣衫上有一個針尖細的小孔,四周略呈烏黑,若非楚玉祥精深,他們穿著一身黑衣,這點小孔是無法發現的。
  “好歹毒的暗器,敢情就是黃蜂針了。”
  楚玉祥看得極為憤怒,此人居然當著自己殺人,自己居然會一無所覺,晤,這分明也是殺人滅口了,莫非他會是春桃不成?
  他急忙起身,走到另外兩個黑衣人身後,仔細看去,這兩人背後果然也有一個極細小孔,分明也中了毒針,只是他們被自己制住穴道,血脈被閉,是以並未倒下,但只要穴道一解,或有人動他們一下,就會撲倒下去。
  看來這人身手大是不弱,潛近五丈之內,自己依然一無所覺,唔,他是趁自己問話之際,才出手的,那麼現在自己正在查看三人死因,他可能又向問話的那黑衣人下手了。
  楚王祥一念及此,迅疾無倫一步掠到坐在地上的黑衣人面前問道:“你沒事吧?”
  黑衣人道:“在下有什麼事?”
  楚玉祥一揮手替他解開穴道,說道:“你三個同伴已經死了。”
  黑衣人目射厲芒,說道:“是你殺了他們,我……和你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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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2:56:12 |只看該作者
  猛地一躍而起,揮手一拳,朝楚玉祥當胸直搗過來。
  他明知不是楚玉祥的對手,但一人拚命,萬夫莫當,這一拳拳風颯然,倒也勢勁力足,沉猛之極!
  楚玉祥伸手一格,一把就爪住他手腕,說道:“他們不是我殺死的?”
  黑衣人右手被執,左手又振臂一拳,迎面奮力擊手,粗聲道:“不是你,還有誰?”
  楚玉祥右手一帶,喝道:“我要殺你們.易如翻掌,何用抵賴?何況既然殺了三個,留你何用?”
  黑衣一怔,想想也有道理,問道:“那是什麼人殺死他們的?”楚玉祥五指一松,放開他的手腕,說道:“殺死你老大三人的人,也就是昨晚殺死沈道全的人,他殺死他們的目的,志在殺人滅口,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們三人都是被歹毒的黃峰針射死的。”
  黑衣人道:“那麼怎麼會沒向在下下手呢?”
  楚玉祥道:“因為我正在問你的話,你和我距離較近,射殺了你,我立時會發覺,他就不容易脫身了。”
  說到這裏,暗以“傳音入密”說道:“我想此人可能還隱伏附近,而且也絕不會放過你的,你若要給你同伴報仇,我也正在找他,那麼待回你離去之後,走得不要太快,我會暗中跟在你身後,就可以把此人引出來了。”
  黑衣人點著頭,轉身朝他老大走去,目光一注,只見老大半個身子已經化為一灘黃水,正在逐漸腐蝕。再看其他兩人也是一樣,上半個身子業已腐蝕消失,心中不覺一黯,切齒道:“竟然會是化血針,咱們兄弟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江南分令.竟然落得這樣一個慘死,屍骨無存。”
  說到這裏,朝楚玉祥拱拱手道:“閣下如果沒有什麼事了,在下告辭。”
  楚玉祥道:“你只管請便。”
  黑衣人轉身疾奔而去。楚玉祥伸手取過插在大石上的長劍,身形飄忽,遠遠尾隨了下去。
  但就在黑衣人和楚玉祥去得漸遠,唰的一聲,從樹林左側閃出一條人影,身法極快,朝大路上飛掠而去。
  原來這樹林中,除了四個黑衣人,還有一個人隱伏著,這人當然是用“化血針”射死三個黑衣人的人了,楚玉祥內功雖然精純;但終究經驗還不老到,這人隱伏林間,只要摒住呼吸。或者呼吸得極其輕微,他就會忽略過去。
  是以他連殺了三人.楚玉祥不曾發現他離去.還以為此人身手極高.他居然一無所覺呢!
  卻說楚玉祥尾隨黑衣人一連跟出十數裏外,依然不見一點動靜,自己還另有事去,沒有時間再尾隨下去,這就以“傳音入密”朝前面黑衣人道:“看來朋友不會有事了,今後好自為之,我不再跟你下去了。”
  說完,轉身朝來路奔了回去。
  這一陣耽擱趕到鎮江城中,差不多已經是二更時分,只有大街上還有零星的燈火。
  林大祥綢布莊正在大街之上,此時早已上了店門。
  楚玉祥繞到側首,四顧無人,點足躍上圍牆,再長身掠起,一道人影,疾如飛隼,不消幾個起落,掠過兩重院落,已經到了內宅,立時隱入暗處,舉目看去,少夫人寢室四扇雕窗雖已關上,但還有燈光從窗欞上射出,顯然尚未入睡。
  楚玉祥藝高膽大,悄然飄落廓下,以他此時的功力,室內兩人縱然武功不弱,也未必會發覺,他輕輕掩近窗前,用手指沾著口水在窗紙上戳了一個小孔,湊著眼睛往裏望去。
  房中銀虹吐蕊,照得一室頗為明亮。中間一張小圓桌旁,一手支頤,坐著一個蛾暇淡掃,頭梳墮馬髻的少婦,目光望著油盞上結的燈蕊,怔怔出神,她邊上還放著一盞茗碗。
  楚玉祥看得不覺一怔,這裏明明是少夫人的臥室,連擺設也和昨晚看到的一樣;但坐著的這個少婦,卻並不是昨晚遇上的那一個少夫人。
  昨晚那少夫人黛眉如畫,眼波欲流,一張宜喜宜嗔的臉上,紅馥馥嬌艷欲滴,生得好不風流俏美?今晚這個少婦,雖然也風姿秀娟,但卻穩重端莊,眉目間另有一種淡淡的幽怨。
  楚玉祥心中暗道:“這人會是誰呢?”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聳從房門口走入,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女,一看就知是使喚的丫鬟了,她,也不是春桃!
  楚玉祥想起二師兄說過,他家中只有三個使女,春蘭、春梅、春桃,這三人自己都已見過,他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但房中一切擺設,卻又和昨晚一般無二!
  心中正在疑慮之際,那丫鬢已經開口了:“少夫人,你怎麼還不睡呢?連茶也不喝一口?”
  “少夫人”,楚王祥心更覺疑竇叢生,這少婦也是“少夫人”。
  那少婦目光一抬,幽幽的道:“春桃,你也不想想,昨晚我們被兩個女強盜在身上一拍,就半點動彈不得,後來又把我們關在後面你的房裏,連想叫救命都好像夢厭似的,叫不出聲來,想想有多可怕?我……我……那裏還敢睡,大少爺偏偏一個月只回來這麼幾天,我真不想把昨晚的事兒,去稟告公公,偏偏我妝奩裏的金飾珠寶又一樣不少,說出來了也沒人會相信……”
  那丫鬟道:“少夫人,我說東西既然一樣不少,那就算了,張揚出去也不好……”
  聽到這裏,楚玉祥心中不禁暗暗“哦”了一聲,原來昨晚喊人是有計劃的行動,目的大概是為了對付自己,兩個女的假扮了少夫人和春桃,難怪沈道全(灰衣老道)暗算自己不成,就朝這裏逃來,那假扮春桃的人怕沈道全說出底細,才殺以滅口,眼看一計不成,又使一計,所以要硬拉著自己來見少夫人,又在茶中暗使手腳……。
  他想到昨晚那香艷的一幕,俊臉不禁為之一熱。
  看來那假扮“少夫人”和春桃的兩人,業已遠去,自己本來以為二師兄家中有了內奸,自己離開之後,二師兄孤掌難鳴的想法,也大有出入了。
  他悄悄退出走廓,長身掠起.朝前面二師兄住的書房飛縱而來,那是因為二師兄還等著自己的消息.自己告訴了他今晚所見,明天就可以上北峽山去了。
  書房裏當然還點著燈火,林仲達就坐在臨窗的一把籐椅上.小幾上也放著一盞茶.但正好拿起茶碗要喝,忽然微風一颯,他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
  林仲達一下放下茶碗。說道:“師弟.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楚玉祥含笑道:“二師兄久候了,今晚遇上的事情可多著呢!”
  剛說到這裏,耳中突然聽到窗外響起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楚玉祥耳朵何等靈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林仲達已經站起身道:“師弟,今晚你遇上了什麼事?快坐下來再說,愚兄從初更一直等到現在了。”
  “不急。”楚玉祥回頭四顧,問道:“二師兄,你書房裏可有廁所,等小弟告個便再和你詳談。”
  林仲達伸手一指,說道:“就在後面院子轉角上,有一個尿桶。”
  楚玉祥不再說話,匆匆從書房一道側門出去,後面就是一個小院落,他可並不是真的要小便,身形縱起,一下越出圍牆,繞到了前面,再輕輕飄落地面,這是書房前面,院子相當大,花木扶疏,石砌花徑,曲折清幽,他悄悄行來,果然西面對著書房窗前,一排修剪整齊的冬青樹葉間,隱伏著一個小巧的人影。
  這人一身青衣,背後梳著一條長瓣,她雖然隱伏在這樹葉陰暗之處,但楚玉祥目能夜視,一眼就從她後形認出正是方才少夫人房中見到的春桃!她一身輕功,竟然如此高明!
  這下使他心頭感到十分困惑,她既然不是昨晚的春桃,何用跟在自己身後而來,竊聽自己和二師兄的談話?
  哦,他陡地想到方才自己在少夫人視窗聽到談話,莫非是她們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但她們面貌何以會和昨晚不同?那一定是經過了易容。
  心念轉眼之際,人已悄悄掩到了春桃身後,輕咳一聲,笑道:“姑娘可以站起來了。”
  春桃猛然一震,蹲著的人動如旋風,一下轉過身也站了起來,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身形剛轉,劍若流星,朝楚玉祥當胸刺到,出手奇快絕倫!”
  她這一轉身,楚玉祥才看清楚,一點沒錯,她正是今晚在少夫人房中的春桃,不覺微笑道:“這一來你不是洩露身份了嗎?”
  身子輕輕一側,就避開刺來的劍鋒。
  春桃一聲不作,右手連劃,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寒芒飛閃,大有拚命之意!
  楚玉祥只斜跨了一步,便自避開。春桃忽然身子一弓,疾如脫兔,企圖朝圓洞門奪路逃出。
  楚玉祥冷笑一聲:“今晚你還想走嗎?”
  人影一晃,已經擋在她面前。
  春桃抖手一劍,直射楚玉祥面門。楚玉祥左手立掌如刀,斜切而出。
  春桃心中暗道:“你是不要這只手了。”
  心念還未轉完,陡覺“啪”的一聲,手腕為之一震,不,刺去的短劍已被他手掌輕輕拍在劍身之上,這一拍,立有一股奇冷如冰的寒意,從劍身轉過來,五根握著劍柄的手指,就像握在寒冰之上,凍得麻木生痛,心頭不由大吃一驚!
  楚玉祥腳上忽然跨上半步,右手疾出,口中喝了聲:“拿來。”
  春桃急急往後躍退,但掌中短劍已被楚玉祥奪了過去。
  這一段話,說來好像已經有許多時光,實則從春桃蹲著的人,轉身發劍,到短劍被奪,前後也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工夫。
  書房中的林仲達聽到楚師弟忽在他前面花圃中說話,心下大奇,他究竟是練過武的人,反應也不慢,急忙閃身而出,問道:“楚師弟,有什麼事……”
  楚玉祥把奪來的短劍,一抬手,飛射到花葉之中,一面笑道:“沒什麼,只是有一個奸細被小弟截住了。”
  “有奸細!”
  林仲達聽得一驚,縱身掠來,目光一注,口中咦道:“會是春桃?”
  他一眼就認出是春桃來,可見她今晚是真面目了。(昨晚春桃可能易了容)
  楚玉祥回頭笑道:“她是跟蹤小弟身後來的,小弟若是連這一點都會被她瞞過,那就不用在江湖上走動了。”
  他口中雖在說話,人依然擋在春桃面前,但臉上卻轉過去與林仲達說著話,這自然是沒把春桃放在眼裏。
  春桃短劍被奪,林仲達又趕了出來,心頭正感惶急,一見有機可乘,雙掌急翻而起,一先一後連續劈出,這一發之勢,是她蓄勢已久,一雙勻虹纖掌,一發即至,直向楚玉祥當胸印到。
  楚玉祥故作不知,待她雙掌接近,突然雙手翻起,五指勾曲如爪,朝她脈腕扣去。
  這一記,正是鷹爪門的“變擒拿式”,手勢不繁,但很實用,雙爪同發,只要被他拿住一隻,就會被他制住。尤其在目前的楚玉祥手中使出,威勢和一般鷹爪門的人使來,就大大的不同。
  春桃身手果然不弱,印出的雙掌突然一縮,舉手之間,就點出兩指,她這兩指,居然不帶絲毫破風之聲,只有一絲極弱的微風,點向楚玉祥雙掌掌心。
  楚玉祥雖然不識得她使的是什麼指法,但他依稀可以覺得出來,她這兩指指風雖微,卻有滲穴透骨之功,昨晚自己曾著她的道,敢情使的就是此種指法了。一時之間,倒也不敢大意,雙手連劃,幾股潛力,接連拂出。
  春桃始終一言不發,點出兩指之後,手腕連振,幾指不住的朝楚玉祥身上三十六處大穴,連續不斷的點出。
  先前她指風只是如絲如縷,不見如何勁急,但經她這樣連續不斷的點出。指風漸漸尖銳如針,嘶嘶風聲,發出刺耳的異聲,愈來愈見淩厲。
  因為她發指的速度極快,看去好像一片指影,一齊出手,有如百十支極尖銳的玉椎,密集刺來。
  楚玉祥昨晚被她點中過穴道,心中不無顧忌,尤其他對自己身兼正邪兩種神功,卻並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有多高咱然不敢托大,看到春桃雙手發出來的指功,竟有這般厲害,也迅快的雙掌向空連封帶推,嚴密封閉住對方的指風。
  林仲達站在一旁,看得暗暗驚心,忖道:“春桃這一身武功竟然十分高明,她年紀不大,會是從那裏學來的呢?”
  一二十招下來,寒氣愈來愈重。直逼得她全身奇冷難耐,忍不住打著冷噤,幾乎連上下牙床都在發抖了,雙手全冷得發凍,“天星指”出手困難,大有點不出去之感!
  這情形.楚玉祥自然很快就發現了,她指法已現滯鈍,不似先前的輕巧淩厲,口中大喝一聲,欺身直上,左手化爪,一下就扣住了春桃的右腕。
  試想他這一二十招,運掌封解,“太素陰功”早已布滿了全身。這五指扣落,幾乎有如五根冰條,奇冷澈骨!不,一股奇冷澈骨的寒氣.從春桃脈腕滲入,春桃縱有一身武功,那裏禁受得住,口中驚“啊”一串,忽然往後栽倒。
  林仲達急忙叫道:“師弟,要留活口!”
  楚王祥笑道:“小弟並沒有殺她,是她自己暈了過去。”
  林仲達道:“快把她帶到書房裏去。”
  楚玉祥點點頭,左手扣著她脈腕沒放,左手一把爪著她背後衣領,提了起來.大步走入書房。
  林仲達迅疾掩上了房門,又走過去放下窗簾。
  楚玉祥早已把春桃放到地上,她依然雙目緊閉,沒有醒來,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又沒點她穴道,怎麼會昏迷不醒的呢?莫非暗中有人殺以滅口?
  一念及此,急忙俯下身去仔細檢查了一遍,身上也並無被暗器擊中的痕跡。
  林仲達道:“師弟,你點了她穴道嗎?”
  楚玉祥搖搖頭,舉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拍幾下。他拍她臉頰,原是為了好使她早些清醒過來,那知這一拍,登時感到她臉上皮膚異樣,好像另有一層皮膚貼在肉上,本來還算或合得很好,但經手掌一拍,就有一種似離非高,似合非合的感覺,心中不禁一動,說道:“二師兄,她臉上好像戴著面具。”
  林仲達笑道:“她就是春桃,何用再戴面具?”
  楚玉祥道:“不信,你來摸摸她的臉皮?”
  林仲達伸出兩個指頭,在她臉頰上摸了一陣,點頭道:“她果然戴著面具,這就奇了,難道她不是春桃?”
  他只能摸到她臉上另有一層皮膚,卻無法把它取下來,不覺攢攢眉道:“師弟,你有辦法把它弄下來嗎?”
  楚玉祥道:“這個小弟也沒有經驗,她不知是如何戴上去的?小弟且試試看。”
  當下伸出手掌,橫按在春桃的鼻樑上,口中微微吸氣,掌心一凹,有吸力運在掌心,猛然向上提起。
  他原先是試試的,但他身兼兩家之長,內力何等精純,這一吸氣,頓覺有一層東西被吸在手掌上,提了起來,急忙低頭看去,那正是一張極薄的面具,已經爪在手上,脫離開春跳的面頰。
  春桃果然戴著面罩,面具被揭開掉,春桃已經不是春桃了,那是一個皮膚稍黑的女子,鵝蛋臉,彎彎的眉毛,挺直的鼻子,面貌姣好,比春桃成熟得多,看來約莫有二十三四歲。
  林仲達口中咦了一聲,還沒說話,那女子已經眼皮滾動,倏地睜開眼來!(她是被‘太素陰功’的寒冰之氣,凍得閉過氣去),她果然十分機伶,立即虎跳從地上挺身躍起!
  楚玉祥道:“姑娘還是坐著,咱們好好談談。”抬手一指,點了她的穴道。
  那女子堪堪躍地,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目露怨毒,冷冷的道:“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
  林仲達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假扮春桃,有何圖謀?還要老實說出來的好。”
  那女子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索性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林仲達又道:“你已經落在咱們手中,還是好好答我所問,你不說咱們會放過你嗎?”
  那女子依然一聲不作,對林仲達說的話,恍如不聞。
  林仲達不覺怒哼一聲道:“你再不說,那就休怪林某手段毒辣。”
  那女子還是不理不睬。
  林仲達怒道:“媽的,你這丫頭,不給你吃點苦頭,你還以為林某是吃素念經的人,對你下不了手?”
  楚玉祥道:“二師兄,還是小弟來問她。”
  一面朝那女子說道:“二師兄說的話,姑娘大概都聽到了,江湖上有句話,叫做冤有頭、債有主,姑娘喬裝春桃,而且你們這般人,一再暗算在下,總有個原因,姑娘既非主謀之人,只要……”
  林仲達一擺手道:“楚師弟且慢!”
  楚玉祥問道:“二師兄有什麼事?”
  林仲達道:“她臉色有什麼不對!”
  楚玉祥目光打量著那女子,說道:“小弟怎麼看不出來?”
  林仲達道:“她膚色本來有些黑,但還是很光潤的,這一會工夫,原來的光彩,漸漸失去,臉上好像多了一層黑氣,比方才晦暗得多了。”
  楚玉祥仔細看去,果然沒錯,方才她黑裏帶俏,臉上還有少女的光彩,現在卻已變成了死灰色,這就問道:“二師兄,你看……”
  林仲達道:“她好像服毒自戕了!”
  楚玉祥道:“我們又沒有刑逼,她幹麼要服毒自戕?”
  林仲達道:“我們雖然沒有嚴刑逼供,但她落到我們手中.怕洩露機密,昨晚她既然殺灰衣老道滅口,她身落人手,自然也只好服毒自戕了。”
  這幾句話的功夫,那女子口角間果然緩緩流出黑血來,血,居然比墨還黑。
  最使人觸目驚心的,這人的五官也漸漸變形,好像裏面正在腐蝕,面額眉目鼻樑隨著緩緩的陷下,逐漸化去,不過盞茶工夫,一個人已經只剩了一堆衣衫,不,連衣衫也漸漸腐蝕!
  “好厲害的毒藥!”
  楚玉祥看得目怵心涼,唉了一聲道:“他們是什麼組織呢?居然這般毒辣!”
  林仲達望望地上一灘正在消失的黃水,說道:“楚師弟.你還是把今晚的經過,先說出來給愚兄聽聽。”
  楚玉祥就把自己如何遇上長江四凶,以及自己在少夫人窗下看到今晚的少夫人、春桃兩人,和昨晚遇上的不同,以及聽少夫人和春桃說的一番話,極詳細的說了一遍。
  林仲達哼了一聲道:“這是她們活該敗露行藏了,本來楚師弟聽了她們這番話之後,如果春桃(那女子)不再跟蹤過來,想竊聽咱們的談話,她們就成功了,我們自然深信不疑,昨晚是兩個女賊人假扮了大嫂和春桃,啊,師弟,你聽說過‘江南分令’嗎?”
  楚玉祥搖搖頭道:“沒有。”
  林仲達站起身道:“師弟,你把揭下來的面具給我,咱們走!”
  楚玉祥把面具遞了過去,問道:“二師兄要去那裏?”
  林仲達道:“春桃既然有人假冒、臉上戴了面具,大嫂可能也不是真的大嫂了,我們自然找大嫂去.不論她是真是假.最好出其不意,先制住她.師弟有把握嗎?”
  楚玉祥點點頭:“小弟可以試試,要一招把她擒下,只怕沒有把握,不過小弟絕不會讓她逃跑.這是有把握的。”
  “如此就好!”
  林仲達把面具揣入懷中,接著微一攢眉道:“我想不論她是不是大嫂,現在只怕已經不在了。”
  楚玉祥道:“她不會這麼快就得到消息的。”
  林仲達道:“她如果在春桃身後而來,躲在暗處,看到我們擒住了春桃就會逃走了。”
  楚玉祥道:“這有可能!”
  林仲達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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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10-3-17 02:56:34 |只看該作者
  兩人出了書房.立即縱身躍起,輕蹬巧縱,一路提氣而行,到了內宅.輕輕飄身落地,從回廓走到少夫人房門口,林仲達朝師弟打了個手式,也沒出聲。一腳闖了進去。
  房中,圓桌上依然點著銀虹,結了累累燈蕊。
  一張牙床上,羅帳未下,錦被折疊整齊,卻沒見到少夫人的影兒,她既不是少夫人,行跡已露,自是及早離去好!
  林仲達一個箭步,掠出房去.在少夫人住的這幢房屋幾間房中都找遍了,依然不見大嫂的人影,這就說道:“她果然跑了,咱們回去吧!”
  兩人退出內宅,楚玉祥站住身子,拱拱手道:“二師兄,潛伏賊黨,一逃一死,目前大概已可無事,小弟先告辭了。”
  林仲達點點頭道:“好吧,師弟早去早回,等你回來了再作計議。”
  楚玉祥應了聲“是”,就長身掠起,飛越圍牆,出了林大洋綢布莊後院,一路飛掠.趕回小廟,已快近三更。
  他越牆而入,飄落階前,鼻中隱隱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非蘭非麝,但絕不是花香!
  這種香氣,他記憶猶新,那是昨晚,他被春桃點了穴道,躺在少夫人的床人,從枕頭上聞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差相仿佛!
  這下使得楚玉祥驀地一怔,腳下迅速後退了一步,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只見石階西首,背著身子,臻首微俯,側身坐著一個穿玄色衣裙的女子,你能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頭披肩秀發,身黑如雲,和在裁剪得恰到好處的衣衫,裹著一個曲線玲瓏的胭體。
  只要看她背形,這女子可以保證絕不會是醜八怪。
  深夜,荒廟,何來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女子?
  “姑娘……”
  林玉祥剛說出兩個字,那玄衣女子已經緩緩的轉過身來,嫣然一笑道:“楚公子剛回來麼,賤妾已經等了你好一會了呢?”
  她這一轉身來,星月朦朧,但楚玉祥目能夜視,這玄衣女子柳眉含黛,眼波欲流,紅菱似嘴角微微上翹,露出盈盈淺笑,不但嬌、而且美,簡直既美又媚!
  簡直瑤台月下逢,楚玉祥看清她的面貌,不由得又是一怔,腳下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口中驚異的道:“會是你!”
  她.就是昨晚假冒了二師兄的大嫂子的女子!
  玄衣女子雙手攏攏後肩長發。輕盈的站了起來,含笑道:“楚公子想不到吧?”
  這一瞬間.楚玉祥已經定下神來.冷然道:“你來作甚?”
  玄衣女子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秋波.嗤的輕笑了聲,才櫻唇輕啟,嬌聲道:“賤妾剛才不是說過了,賤妾是在這裏等你呀!”
  楚玉祥道:“姑娘等我有什麼事嗎?”
  “瞧你!”玄衣女子瞟了他一眼.披披嘴道:“楚公子好像對賤妾敵意很深,賤妾來找你,你是主,賤妾是客,這樣冷冰冰的、硬繃繃的口氣,是待客之道嗎?”
  楚玉祥道:“姑娘並不是楚某請你來的。”
  玄衣女子輕笑一聲,抿抿嘴道:“那就是不速之客了,但不論你請不請,賤妾總是你的客人咯。你先把敵意收起來好不好?”
  楚玉祥藝高人膽大.不覺瀟灑一笑道:“好吧,姑娘來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這還差不多!”
  楚玉祥同“哦”了一聲。
  玄衣女子偏著頭,幽幽的道:“你怎麼不請我坐呢?”
  楚玉祥回顧了石階一眼,笑道:“姑娘請坐。”
  玄衣女子果然輕輕撩起長裙,俯身吹吹灰塵,在階上坐下,一面仰起臉嬌笑道:“主人也請坐呀!”
  楚玉祥對她敵意已去,也就瀟灑的在階上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三尺光景的距離。
  玄衣女側過身來,說道:“楚公子已經知道賤妾不是你二師兄的大嫂了,那麼你知道賤妾是什麼人嗎?”
  楚玉祥道:“在下不知道。”
  玄衣女子又道:“你怎麼不問問賤妾呢?”
  楚玉祥笑了笑道:“姑娘肯說麼?”
  玄衣女子幽幽的道:“你問我,我自然會說的了。”
  楚玉祥笑道:“姑娘隨便說一個名字,在下也不知道。”
  玄衣女子道:“楚公子認為賤妾絕不會對你說真話?那我今晚何用來找你呢?”
  楚玉祥看她似乎生了氣,不覺拱拱手道:“在下失言,姑娘請勿介意。”
  玄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才道:“楚公子那是相信賤妾說的不是假話了。”
  楚玉祥道:“姑娘很重視在下的相信麼?”
  玄衣女子舉手掠掠被夜風吹拂的長發,含笑道:“人無信不立,賤妾當然很重視自己說出來的話了,賤妾記得古人說過,可與言、不言、失人,不可與言、與言、失言,賤妾不會對一個不相干的人多說廢話,所以楚公子可以放心,賤妾對你說的自然全是真話了。”
  楚玉祥心中覺得奇怪,她何以一再強調對自己說的是真話呢?一面含笑道:“在下相信,在下現在可以請問姑娘芳名了吧?”
  玄衣女子忽然嬌臉泛紅,眨眨眼睛,說道:“我叫梁慧君……”
  她這句話聲音說得輕輕,顯然不是捏造的假名了。
  “原來是梁姑娘。”
  楚玉祥望著她道:“在下想請教姑娘幾件事,不知梁姑娘肯不肯見告?”
  梁慧君道:“那要看楚公子問的事,賤妾知不知道?能不能說?楚公子不妨說出來給賤妾聽聽。”
  “梁姑娘果然爽快。”
  楚玉祥道:“不過梁姑娘能說就說,不能說的,在下絕不勉強。”
  梁慧君站起臻首道:“你只管問好了。”
  楚玉祥道:“好,在下相信姑娘假扮二師兄大嫂和春桃,決不會是私人的行動,不知你肯不肯告訴在下,你們是一個什麼組織?”
  “賤妾知道你會有此一問。”
  梁慧君明眸微抬,幽幽的道:“賤妾如果說不知道,那是欺騙楚公子了,但賤妾如果說出來了,就難逃一死,賤妾還不想死,楚公子會原諒賤妾嗎?”
  她睜大一雙美眸,望著楚玉祥,說來極為委婉。
  楚玉祥相信,因為怕洩露機密,已經有幾個人先後被殺以滅口,或服毒自戕了,這就點點頭:“姑娘那就不用說了,只是在下還有一個問題,希望姑娘能告訴在下,如果姑娘不肯說的話,能不能以點個頭,或搖搖頭作答覆,在下會十分感激姑娘的。”
  梁慧君美目凝注,輕輕歎了口氣道:“好,你請問吧!”
  楚玉神道:“我義父、義母清明那天在北固山遇害,是不是江南分令下的毒手?”
  梁慧君聽得身軀一顫,嬌艷如花的臉上也變了顏色,顫聲道:“你怎麼知道‘江南分令’的?”
  楚玉祥目中神光逼視,說道:“姑娘請先答我所問。”
  梁慧君不覺輕輕的點了下頭。
  楚玉祥突然一把爪住梁慧君的手,說道:“你也是江南分令的人,快說江南分令在那裏?”
  梁慧君任由他緊爪著手,委曲的道:“楚公子,我不否認我是江南分令的人,但你也不用如此激動,聞總鏢頭夫婦不是我殺害的……”
  “我知道不是你殺害的。”
  楚玉祥放開她的手,切齒道:“如果是你殺害的,在下早就對你下手了,你可不可以告訴在下,江南分令設在那裏?”
  梁慧君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楚玉祥道:“在下如果知道,還會問姑娘麼?”
  梁慧君幽幽的道:“就在林大祥布店裏。”
  她不待楚玉祥追問,目光一抬,接著道:“自從楚公子來了之後,分令使者手下幾乎全已給你挑了,今晚使者一死,剩下的已經只有賤妾一個人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賤妾自然非走不可……”
  他眨眨眼睛,望著楚玉祥,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緩緩垂下頭去,赫然道:“昨晚……賤妾……是奉命……我們……雖然沒有……”
  她說得斷斷續續,極為礙口。楚玉祥聽她提起昨晚的事,俊臉也不禁紅了。
  只聽梁慧君續道:“賤妾並不是一個低賤的人,只是……只是身入分令.就不能自主,上面要你怎麼做,是不能違抗的……但賤妾自從見到公子,心裏不知怎的一直有著公子的影子,今晚也一直替公子耽心……使者死了,賤妾也非走不可,但為你楚公子,賤妾才找來此地,只想告訴你一句話……”楚玉祥道:“你說的使者,就是假扮春桃的女子了?”
  梁慧君點點頭,說道:“楚公子,你先讓我說完了,好嗎?賤妾找到這裏來,本來有一句話,想勸你的,就算你武功最高,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他們……聲勢極大……唉,賤妾無法多說,其實賤妾知道也並不多,我只是希望你……暫時離開這裏……因為死了一個使者,還會有第二個使者派到這裏來,這是賤妾唯一能說的話,你離開了,就沒有人會知道……”
  “他們不來、在下也會找到他們的。”
  楚玉祥俊目放光,切齒道:“他們殺害義父、義母,我楚玉祥豈是怕事的人?”
  梁慧君幽幽的道:“賤妾知道楚公子是不會聽我勸告的.但……這是我一點心意……我真替你擔心……”
  “謝謝你。”
  楚玉祥問道:“在下還想問姑娘一句話,他們殺害義父。義母,究竟為了什麼?”
  梁慧君搖著頭道:“我不知道,這是上面的命令,當時只有使者一個人到了這裏來,後來為了需要有人假扮林家少夫人,上面才派我來的,我……來了才三個月……”
  她忽然盈盈站立,說道:“好了,賤妾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賤妾要走了,今晚一別,我們不會有再見面的日子了,楚公子。你要記著賤妾的話,他們勢力正在方興未艾,你殺了使者,賤妾不得不據實向上面報告,你目前不是已經離開林大祥布店了嗎?最好改換一個姓名他們就不會找上你了,賤妾雖然沒有機會再看到你,我……會一直祝福……你的……”
  她眨動一雙清澈的眼睛,眼中隱隱包了霧水。
  楚玉祥感動的跨上一步.伸手握住了她一雙柔荑.說道:“梁姑娘,謝謝你的關心,在下自會小心應付的,義父、義母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和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更姓,他們不找在下,在下也總有一天會找上他們的,姑娘不用替我擔心,楚王祥還沒把這些江湖敗類放在眼裏。”
  “你不知道……”
  梁慧君心頭一急,一個人緩緩的伸入他懷裏,幽幽的道:“他們人多勢眾,其中大有高手,賤妾……賤妾不能說,知道的人也不多,但你一個人要和他們硬拼,實在太危險了,你……你叫我怎麼好呢……”
  她急得幾乎要哭!
  楚玉祥看她惶急的神情,心中更是大為感動,舉手輕輕撫摸著她光潤如油的披肩秀發,低頭笑道:“梁姑娘,你……”
  梁慧君偎在他懷裏,幽幽說道:“你不怕,我怕……你……萬一……”
  她忽然流下淚來,嗚咽的道:“你不知道,他們的實力有多強,你總只有一雙手……”
  她雙手一環,抱住他身子,嬌軀一陣輕顫。
  楚玉祥安慰著道:“梁姑娘,你不用怕……”
  他自然可以感到一個綿軟的嬌軀緊貼著自己身子,尤其她一對綿軟的玉球,緊貼在自己胸膛上,使人有窒息之感,他情不自禁的緩緩低下頭去,吻著她秀發,這比昨晚聞到枕上的餘香還要刺激.他也雙臂一環。把她一個纖小嬌軀抱得緊緊的。
  但卻在此時,梁慧君忽然雙手一松,輕輕推著他的胸口。飛紅雙頰.又羞又喜,又傷感的低下頭去.黯然說道:“夠了,賤妾只是一個殘花敗柳,能蒙公子這樣相待,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今生今世,賤妾不會忘記你的,賤妾方才說的話,希望你時時記著.行走江湖,千萬小心,賤妾走了。”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迅疾的轉過身去,縱身掠起,翩然朝牆外射去。
  楚玉祥站在階下,怔怔的出了回神,眼看時間差不多已快交四更.這就在石階上盤膝坐下,但經過和梁慧君這番談話,別說她柔情似水.投懷送抱,使人纏綿難忘。
  如今證實義父、義母果然是“江南分令”害死的,聽她口氣,“江南分令”上面,另有主持的人,而且聲勢還著實不小,自己怎會從沒聽人說過呢?他雖然坐下來了,但思潮起伏,那裏定得下心來?
  一會工夫,東方漸漸已現曙光,天只要一亮,很快就天下大白,楚玉祥吸了口氣,索性站了起來,走出山門,找到一條小溪,俯身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縱身在梁上取下包袱,取出昨晚吃剩的包子、醬肉,吃了個飽,才牽著馬匹走出山門,翻身上馬,一路西行。
  第二天中午由慈湖渡江,對岸和縣,已是北峽山脈的起處。
  楚玉祥在和縣客店住了一宵,翌日上路,也問了去北峽山的路徑。
  斐家堡果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一說出裴家堡來,客店掌櫃就陪著笑道:“客官要去的北峽山裴家堡,是在舒城、廬江、桐城之間,這三個縣就像鼎足而立,裴家堡正好在鼎足的中間,客官從這裏去,到巢縣向南,沿巢湖向西,經白石山、金牛,再過去就是北峽山裴家堡了。”
  楚玉祥連連稱謝,就策馬往西馳去,中午在含山打尖,傍晚趕到巢縣。
  這古老的縣城,街道隘狹,只有一家客店,正因生意不好,房間也極簡陋,一橫一直兩條大街,商店稀落,十字路口,算是最熱鬧的所在了,卻只有一家酒菜館,叫做巢湖酒樓,三間門面,還算是初具規模。
  楚玉祥跨進大門,就有一名夥計迎著哈腰道:“公子爺請高升一步,樓上雅座。”
  樓上是三間門面打通的一座敞廳,放了二十幾張八仙桌,但卻只有疏疏朗朗的十來張桌上,坐著客人,連一半還不到。
  靠北首中間,卻圍著屏風,擺了一桌紅氈銀杯的酒席,不知是什麼人在這裏宴客?
  楚玉祥上得樓來,也沒有酒保招呼,他就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坐下。
  過了一會,才見一名酒保匆匆走來,送上茶水,陪著笑道:“公子爺請用茶。”
  楚玉祥隨便要了幾樣酒菜,酒保退去之後,他拿起茶盞,喝了口茶,瞥見從樓梯口走上一個讀書相公裝束的青衫少年。
  這人看去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工面朱唇,眉清目秀,甚是俊美,手中還執了一柄白玉為柄的摺扇,顧盼之間,瀟灑已極。
  青衫書生上得樓來,他明亮的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眼看樓上食客,盡是些商賈俗人,敢情只有楚玉祥一襲藍衫,斯文俊雅,因此腳下不期而然朝楚玉祥這邊走來,就在左首一張桌子落坐。
  酒保慌忙趨了過去,哈腰道:“公子爺要些什麼?”
  青衫書生把手中摺扇緩緩放到桌上,抬目道:“你去叫廚下揀拿手的酒菜做幾式來就好。”
  酒保又道:“公子爺要什麼酒呢?”
  青衫書生隨口道:“花雕。”
  酒保退去之後,藍衫書生一手托著茶盞,回過頭來,朝楚玉祥含笑頷首。
  楚玉祥也朝他笑了笑,正待和他招呼,正好酒保送上酒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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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2:5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初露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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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忽聽樓上有人高聲吆喝著:“全老爺子到……”
  這聲吆喝傳到樓上,立時有兩名酒保迅快的朝樓梯口奔了過去,一左一右垂手伺立,只要看他們鞠躬如也,足恭唯謹的模樣,這位全老爺子准是巢縣的大人物了。
  接著但聽一陣樓梯響,上來的人.一個個冒了上來,一共是四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是紅臉禿頂的老者,年約六旬以上,中等身材,穿一件土布大褂,左手還拿著一支竹根旱煙管,步履沉穩,一望而知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第二個身穿藍布長袍,白臉黑須,年在五旬以上,為人沉穩。第三個是女的,一身青布衣裙,年在四旬左右,但卻風姿綽約,風韻猶存。
  第四個,也就是最後一個,紫膛臉,濃眉如帚的漢子,五十不到身上穿一件古銅夾袍,顧盼之間,甚是氣概。
  兩名酒保一看到他.就趕緊躬下身去,口中叫著;“全老爺子。”
  全老爺子卻沒去理睬他們.才一登樓.就不迭的說著:“請。”帶前面三人朝中間圍著屏風的一席走去。
  楚王祥心中暗想:“這四個人氣度不凡,一望而知都是武林中人,想不到會在山城小縣遇上了這樣四個人!”
  不,還有那個青衫書生,也人品非凡!心中想著.目光不期朝左首桌上那位青衫書生看去。
  青衫書生依然手托茶碗,倚窗而坐.目光只是望著窗外大街,悠悠出神,好似對剛才上來的四人,並沒注意一般!
  這也怪不得他,人家是讀書相公,又不是江湖人,酒樓上有人宴客,自然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了。
  楚玉祥斟了一杯酒,慢慢喝著。
  中間那一席主客一到,幾個酒保就忙碌起來,送茶的送茶。上酒菜的上酒菜,伺候得惟恐不周,可見這位主人全老爺子,在巢縣一定是一位極有頭臉的人了。
  楚玉祥倒不是全老爺子是極有頭臉的人才注意著他們,而是看出主客四人都是武林中人,才留上了心。
  他身兼兩家之長,內功精純,只要稍為留心,中間一席和他雖確相距有四五大遠近,但他們的談話,還是清晰可聞。
  只聽中間席上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呵呵笑道:“全師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幹麼還要這般客氣?”
  這人一開口,楚玉祥就可以想得到是紅臉禿頂老者說的話了,原來他們是師兄弟。
  只聽另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大師兄、二師兄、四師妹.難得到巢縣來,尤其難得的是咱們師兄弟四人聚在一起,能略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了。”
  這說話的自然是主人全老爺子了。
  “哈哈!三師弟……”
  這人聲音較為清朗,自然是穿藍布長衫的那人,只聽他笑著道:“咱們師兄弟確有多年不曾聚首了,這回還是大師兄說的,你這裏是必經之路.所以事前沒有通知你。免得你再去六合.多跑一趟路,不如咱們一起來了,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全老爺子一怔,說道:“二師兄、四師妹先去了大師兄那裏,再到小弟這裏來的,還要到那裏去?”
  禿頂老者道:“事情是這樣,下月初三,裴老哥正好花甲初度,他特地派他門下弟子送來四份請柬,邀咱們師兄弟四個一起去,裴老哥息隱林泉,已有多年不問江湖上的事了,縱然是他花甲初度,也不會鄭重其事邀約咱們師兄弟四人一起去的,因此愚兄覺得他可能以花甲初度為名,另有要事相商。”
  全老爺子道:“以大師兄看,裴老哥會有什麼事呢?”
  “這很難說。”
  禿頂老者道:“他在請柬上特別用親筆寫了:“堅辭隆儀,只是和多年未見面之老友敘敘,可見邀約的並不止咱六合門師兄弟四人了。”
  楚玉祥心中暗道:“原來他們是‘六合四傑’,自己曾聽義父說過,六合四傑老大是掌門人徐子常,老二是董友綸、老三全遵義、老四是女的叫吳燕娘,果然是他們四個人了,他們說的裴老哥,會不會就是北峽山裴家堡的裴三省呢?”
  只聽女的(老四吳燕娘)說道:“除了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和裴堡主有舊,小妹和他只有數面之緣,他連小妹也邀請了,由此類推,大江南北的知名之士,只怕全在他邀請之內了。”
  清朗的聲音(老二董友綸)笑道:“他邀了愚兄等三人,自然非邀請四妹不可。”
  “唉!”老大徐子常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六合淮揚三門派,太湖東海兩面旗,江湖上把咱們江蘇境內五大宗派,編成了這兩句轍兒,如今東海聞老哥這一門,竟然在一日之間,煙消雲散,說來當真良可慨歎!”
  他說的這兩句話,“六合淮揚三門派”,是指六合門、淮揚派、和鷹爪門,下旬“太湖東海兩面旗”,太湖幫本是反清複明的組織,乃是義旗,後來屢遭挫折,老一輩的人凋零已盡,如今的太湖幫,已是一個普通江湖幫會而已,東海門是以東海鏢局起家,兩面旗的另一面,指的是鏢旗而言,這是江蘇境內的五個門派。
  楚王祥聽他提到義父,盡頭不覺一黯,但卻暗暗咬牙切齒的道:“我一定要重振東海門,誰說東海門煙消雲散了?”
  只聽吳燕娘道:“東海聞老鏢頭這件事,江湖上傳說紛紜,大師兄可曾聽到什麼嗎?”
  “沒有。”徐子常道:“江湖上不外恩仇二字,聞老哥開的是鏢局,難免和黑道中人結怨,聽說鷹爪門追查了幾個月,依然一點眉目也沒有。”
  楚玉祥暗暗哦了一聲,忖道:“義母是鷹爪門的人,她老人家遭了毒手,鷹爪門自然要追查真相了。”
  心中想著,舉杯喝去,原來杯中已經沒有酒了,這就取過錫罐,斟了一杯酒,再回頭看去,左桌上那個藍衫書生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失去交臂,心中不禁有些悵惘,一時再也無心喝酒,要跑堂的去下一碗面來,匆匆吃畢,也就會帳下樓,回轉客店。
  一宿無話,第二天繼續上路,他一路西行,經高林橋、白石山,漸漸接近北峽山,路上不時可以遇上騎著牲口趕路的武林中人,敢情都是趕去裴家堡,正好遇上裴三省六十大壽.該不該帶一份壽禮去呢?但這一帶所經之處,只是些山間村落,臨時也買不到什麼東西.再說趕去祝籌的人,都是一方大豪,壽禮決不會菲薄,自己是厲神君門下,送得太寒酸,豈不辱沒了師父的名頭,倒不如不送的好,何況自己本來就不知他做壽,只是湊巧遇上而已。”
  這一想,心頭也就坦然了。
  裴家堡座落在北峽山南麓,是一座氣派極大的莊院.前面有一大片草坪,正面一排九間門樓,大門前蹲著一對比人還高的白石獅子,雕刻精細.栩栩如生。
  今天離裴家老爺子生日,還有三天,但因各地友好,已經紛紛趕來,是以兩扇黑漆大門一早就敞開著,石階上站著兩名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衣襟上雖沒掛上“迎賓”紅綢條,(還不到正日)但卻是職司迎賓的人。
  階下兩邊也有著七八個人,那是專門招呼來賓、馬匹、車輛的人。
  楚玉祥是騎馬來的。林大祥綢布莊是鎮江城裏首屈一指的大字號,飼養的馬匹當然不會是贏馬,何況這匹刺紅馬又是從中挑選出來的最好的一匹,雖非龍駒,卻也毛色光潤,神駿非凡,加上楚玉祥人如臨風玉樹,衣衫光鮮,腰懸一柄松紋劍,當真人如珠玉馬如龍,風度翩翩,豐儀照人,一看就知是大有來歷的人。
  站在石階上的兩名迎賓漢子自然老遠就看到了,沒等楚玉祥馳近,就一齊趨下階來迎接,另一名專司馬匹的漢子,也同時跟在兩人身後,趨了過來。
  楚玉祥看到有人迎出,趕忙下馬,早有一名漢子趨上兩步,攏住了馬頭,恭敬的道:“公子爺馬匹交給小的好了。”
  楚王祥含笑點頭,說了聲:“多謝。”
  兩名遼賓才迎著拱手道:“公子寵臨,請到裏面奉茶。”
  楚玉祥連忙抱拳還禮道:“在下楚玉祥,是拜訪裴老爺子來的,請二位代在下通報一聲。”
  左邊迎賓漢子陪笑道:“楚公子請到裏面奉茶,自有敝莊管事接待,楚公子要見老爺子,和管事說好了。”
  當下就由右首一人走在前面領路,陪同楚玉祥進入大門,楚玉祥目光一動,就看到二門外對面左首一排長廓,三間敞軒;貼著一張大紅紙條,上寫“收禮處”三字,正有幾個人在那裏等著送上壽禮,自己沒帶禮.當然不用過去。
  二門前,兩邊也站著兩三個穿青衣長衫的青年,年紀都不過是二十五六歲,想必是裴老爺子的門人弟子了。
  領著楚玉祥進來的漢子走進二門,朝站著的一人低低說了兩句,然後回身抱抱拳道:“楚公子要見老爺子,請隨在下來。”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這位裴三省倒是氣派得很!”一面拱手道:“兄台請。”
  那青年轉身領著楚玉祥進入二門,然後從長廓轉入東首一座偏院,這裏一排三間,像是一座較小的客廳。
  那青年領著楚玉祥進入客廳,就抱抱拳道:“楚公子請坐,在下告退。”
  楚玉祥還禮道:“兄台請。”
  青年退出不久,一名青年使女托銀盤,端著一盞茶送上,輕啟櫻唇,嬌聲道:“公子請用茶。”
  青衣使女退下之後,接著只聽履聲囊囊,從門外走進一個中等身材的老者,此人臉型瘦削,三角眉,眼細如縫,頦下疏明朗朗的花白胡須,身穿一件香灰色長衫,一手拈著幾莖鬍子,緩步跨入,才朝楚玉祥含笑抱拳道:“這位是楚公子了……”
  這人個子不大,但架子卻不小。
  楚玉祥連忙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楚玉祥,你老人家就是裴老爺子了?”
  “啊,呵呵!”
  中等身材老者呵呵一笑,說道:“楚公子快快請坐,在下陸公車,實為裴府總管,聽說楚公子要見敝上,在下先來請教一聲,才好向敝上回報。”
  楚玉祥心頭微感不快,暗道:“裴三省好大的架子!”
  一面抱拳道:“原來是陸總管,在下失敬。”
  陸公車身為裴家堡總管,自然見多識廣,那會看不出來?瘦削臉上堆起笑容,歉然道:“楚公子請原諒,這幾天是敞上花甲子壽誕,各地趕來祝壽的賓客較多,如果—一都由敝上親自接待,就不堪疲累了,因此凡是敞上要見的來賓。均先由在下接待,問清楚了,再行稟報敝上,如在平時,賓客不多,就不用這樣麻煩了,這一點務清楚公子多多原諒。”
  楚玉祥心想:他說的也是實情,這就含笑道:“陸總管好說,原來近日是裴老爺子花甲壽誕,在下事前並不知道,這不是太失禮了麼?”
  “楚公子快駕光臨.已使敝堡增光不少,何必拘於俗禮?”
  現在陸公車已經知道這位楚公子不是祝壽來的,一面陪笑道:“在下看得出來.楚公子丰采迥異常人,自然是大有來歷的的人,不知尊師是那一門派的前輩高人?”
  這話.不過是奉獻承語,但問的卻是楚王祥師門來歷,說得極為技巧。
  楚玉祥道:“家師不在各大門派之中.在下此次乃是奉家師之命來見裴老爺子的,至於家師是誰,在下要見了裴老爺子才能說,這點,要請陸總管原諒。”
  陸公車微微攢了下眉.臉有難色,說道:“楚公子說的是,只是在下不過是老爺子手下一名管事,老爺子如何吩咐,在下就得如何做,在下當然看得出來,楚公子是一位大有來歷的人,但楚公子不肯說出尊師是誰,在下就無法向老爺子回報了。”
  楚玉祥淡淡一笑道:“陸總管不用為難,你只要告訴裴老爺子,家師有一柄劍存放在他這裏,在下是奉家師之命,前來取劍的,他自會知道。”
  陸公車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吧,在下就把楚公子這幾句話回報稟上,楚公子那就請稍候了。”
  說完,起身往外行去。
  楚玉祥也看得出來,這位陸總管在蓑衣堡中,權勢不小他因自己不肯告訴他師父是誰,面有不豫之色。心中也不覺有氣,暗暗哼道:“我師父是什麼人,憑你區區一個裴家堡總管,也配聽他老人家的名號?”
  陸公車走了沒多一會,只聽廓間傳來了陣急促輕快而又雜遝的腳步聲,楚王祥聽得出來,這一行人至少有三個人。
  接著只聽陸公車的聲音在階下叫道:“楚公子,敝上來了。”
  楚玉祥一怔,急忙起身迎出,只見一個身穿古銅團花長袍的老首已經一步跨進廳來,朝楚玉祥連連拱手道:“楚公子遠來,老朽事前一無所知,有失遠迎,實在深感不安,方才聽陸總管來說,才知楚公子已經光臨寒莊,老朽真是不勝榮寵之至。”
  陸公車身為裴家堡總管,堡主裴三省,在江湖上素有三省(蘇浙皖)龍頭之號、還是昔年武林盟主黃山萬九駿的師弟,聲名極盛,方才楚玉祥求見,而且不肯說出師門來歷,在陸公車想來,老爺子一定不會接見,那知自己剛說出他是奉師命前來取劍的。
  這時裴老爺子正好陪同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和剛到的六合四傑在花廳中閒聊,一聽楚公子來了,迅即站了起來,問自己人在那裏,就撇下高連升等人,要自己領路,匆匆的趕了出來。
  陸公車已可想到這楚公子果然是大有來歷的人,此時聽老爺子的口風,好像這姓楚的公子來到裴家堡,他感到無上榮寵!
  而且這“榮寵”二字,絕非一般的客套話,而是真正出自內心的話,心中不禁暗暗納罕,這楚公子究竟會是什麼人?
  楚玉祥這時才看清這位裴老爺子濃眉風眼,臉如重棗,年屆花甲,須發全黑,身材高大,腰杆挺得筆直,是一位威儀頗重的老人。
  這就連忙抱拳道:“裴老爺子好說,在下奉家師之命,趨謁老爺子.方才剛聽陸總管說,近日是裴老爺子花甲子榮慶,在下竟然空手而來,真是失禮,甚感不安。”
  裴三省也在這一瞬間看清了面前這位年輕人豐神俊朗,宛如光風齊月,心中暗暗點頭,一面大笑道:“楚公子寵臨,老朽已經感到無上榮幸,啊,尊師可好?”
  楚玉祥道:“在下臨行之前,家師要在下問侯裴老爺子。”
  裴三省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尊師是裴某的大恩人,二十年前,若非尊師經過北峽山,別說老朽早已成了枯骨,連這片寒莊,只怕也成為一堆瓦礫了。”
  說到這裏,回頭道:“允文,快來見過楚公子。”
  他身後隨侍著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應聲走出,神色恭敬的朝楚玉祥抱拳一禮,說道:“裴允文見過楚公子。”
  裴三省含笑道:“他是老朽犬子。”
  楚玉祥連忙還禮道:“原來是裴兄。”
  裴三省道:“楚公子這稱呼,犬子萬萬不敢當,尊師在武林中輩份極高,放眼天下,已沒有人敢和他老人家平稱了,公子是他老人家的傳人,豈可降低了身份?你叫他名字,已經很客氣了。”
  陸公車越聽越驚奇,這位楚公子的師父竟是如此崇高的身份,這會是誰呢?
  楚玉祥含笑道:“裴老爺子太客氣了,在下初出江湖,年輕識淺,怎敢托大,在下和裴兄如論年紀,只怕還要小上幾歲呢,江湖上有各交各的這句話,老爺子不用再客氣了。”
  裴三省晚年得子,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當然願意自己兒子和楚玉祥結交,能和這樣一個有此硬靠山的年輕人做朋友,一生就不會有人敢正眼看你了。
  天下父母,誰都希望他的子女一生平安無事,迎凶化吉,他一手摸著長須,呵呵笑道:“允文,你能交上楚公子這樣的朋友,為父就可以放心了。”
  一面含笑朝楚玉祥道:“這裏不是談話之所,楚公子請到老朽書房裏奉茶。”一手拉著楚玉祥,舉步朝外行去。
  陸公車忙著道:“堡主,屬下告退了。”
  裴三省點頭道:“也好,這兩天外面事情忙,你就去照顧一下!”
  陸公車應了一聲,轉身退出,裴三省攜著楚玉祥的手,來至書房,分賓主落坐,一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裴三省朝裴允文道:“允文,高掌門人,徐掌門人都在廳裏,你代為父去陪陪他們。”
  裴允文答應了一聲,朝楚王祥拱拱手退了出去。
  裴三省過去掩上了書房門,回身說道:“楚公子奉尊師之命,前來取回尊師昔年寄存老朽這裏的寶劍,不知臨行之時,可有什麼交代?”
  楚王祥想到綠袍老人交給自己的一塊紫紅竹牌,這就伸手從懷中取了出來,雙手遞到,說道:“家師曾把昔年信物,賜與在下,要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爺子取回寄存長劍,請老爺子過目。”
  裴三省雙手接過,只看了一眼,就連連點頭,把竹牌還到楚玉祥手上,說道:“楚公子快清收好了,這一點還要公子原有,因為神君此劍,不但是一件神兵利器,而且是神君昔年隨身之物,非同小可,老朽不得不慎重處事。”
  楚玉祥把竹牌貼身藏好,一面說道:“老爺子這是應該的,家師也吩咐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爺子取劍的。”
  裴三省沒有說話,轉身走到東首一排書櫥前面,打開櫥門,取出兩函書籍,摸索了一會,然後從書櫥後面推開一扇小門,原來那壁間還有一道暗格,裏面存放的自然是極貴重的東西。
  楚玉祥不好去看,自顧自取起茶盞,低頭喝了口茶。
  裴三省從壁櫥中取出一個圓形的黃布小包,推上小門,放好了兩函書籍,捧著黃布小包,回身坐下,雙手在膝上打開黃布包袱,裏面是一條盤成數圈,用青色絲線結成的縷花絲條,(束腰帶)一面抬目說道:“這就是神君寄放在老朽這裏的寒螭劍了.它不用之時,可以當腰帶束在腰間,用時只須輕輕一按,劍就可以出鞘,這柄長劍據說是萬年寒鐵所鑄,十分柔軟,但它卻是斬金截鐵的寶劍,就是劍鞘,裏層是綠鯊皮,外面這一層卻是天蠶絲織成的,不畏刀劍水火,也可以說是一件難得的寶物,楚公子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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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話聲,站了起來,右手拇指一按,但聽錚的一聲輕響,他手中立時多了一柄寬才兩指,宛如汛秋水的軟劍,寒芒流動,數尺之內,已可感到有一股逼人的森寒劍氣!
  裴三省迅快還劍入鞘.才雙手遞過,說道:“楚公子把劍收了,你就束在腰間好了,這樣取用之時,就方便得多。”
  楚玉祥說了聲:“多謝。”
  雙手接過,然後依言先把自己的束腰帶解下,把寒螭劍當作束腰帶束好,又掛上了松紋劍。(這柄松紋劍是另一個師父祖半仙送給他的。)
  裴三省笑道:“這是尊師之物,楚公子怎麼謝起老朽來了?”
  他起身去打開書房門,接著說道:“說起來一這柄劍在寒莊已經待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前,老朽無意之間,傷了厲山雙凶的徒兒,厲山雙凶夫婦兩人一向凶名久著,即使平日遇上了,也無理可喻,老朽傷了他們徒兒,那還得了?趕上門來向老朽問罪,正好遇上尊師路過.把兩人訓斥了一頓.厲山雙凶心雖不甘.但當著尊師也不敢發作,悻悻而去,尊師就留下了這寶劍,曾說:如果他們膽敢再來尋仇,要老朽把這柄劍掛到大門上,就可無事,這二十年來,幸仗尊師神威,一向平安無事,老朽一家能有今天,都是神君所賜,這份大德,老朽這一生真是報答不盡……”
  說到這裏,目注楚玉祥又道:“楚公子年紀不大,但神瑩氣朗,大概已得神君真傳,前途未可限量,老朽只有一子一女,犬子允文,楚公子已經見過,小女碗蘭,今年才十八歲,以後還要楚公子多多照顧。”
  楚玉祥道:“裴老爺子誇獎,在下如何敢當?”
  裴三省大笑道:“楚公子,這老爺子三字,老朽不敢當,如蒙不棄,就稱老朽一聲老哥哥就夠了。”
  楚玉祥道:“裴老爺子德隆望重,年歲比在下大得多,老哥哥的稱呼,在下不敢應命,承蒙老爺子不棄,在下就稱你一聲老叔好了。”
  “哈哈!”裴三省聽得十分高興,點頭道:“老朽雖然癡長你幾歲,本來這老叔二字,也萬不敢當,既然公子不肯稱呼我老哥哥,這樣也好,老叔就老叔吧!”
  楚玉祥起身作了個長揖說道:“老叔請受小侄一拜。”
  裴三省一把拉住,笑道:“咱們口頭叫叫就好,哈哈,老侄台,老叔有你這樣一個侄子,真可慰我老懷了。”
  接著問道:“老侄令尊堂康健納福吧?”
  楚玉祥聽他問到父母,不禁神色一黯,說道:“不瞞老叔說,在下從小是義父義母撫養長大的,在下除了只知姓楚,連生身父母是誰,至今猶身世未明。”
  “啊!”裴三省頗感意外,口中啊了一聲.問道:“老侄台的義父是誰?”
  楚玉祥道:“先義父姓聞.諱天聲……”
  裴三省驚啊道:“東海門聞掌門人?”
  楚玉祥不覺含淚點了點頭。
  裴三省驚奇的道:“半年前掌門人賢伉儷遇難,老侄台不在場麼?”
  如果楚玉祥在場,他師父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歷神君,天底下還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東海門一草一木?
  楚王祥道:“那時小侄還沒有拜師.先義父母遇害之時.小侄也身負重傷,幸蒙恩師救援……”
  當下就把自己被綠袍老人所救,醒來之時.已在船上,一直說到恩師把自己送到昆侖、另拜祖半仙為師,簡扼的說了一遍。
  裴三省喜道:“老侄還有這番奇遇,不但蒙神君收列門牆,連從不收俗家弟子的全真教祖道長也破例收錄,真是可喜可賀,只是老侄怎麼只在兩位號稱當世奇人的門下,只學了七個月時間呢?”
  練武的人,通常稱武功為功夫。功夫、就是工夫,要練好功夫,就要工夫深,七月時間,能練到什麼?裴家三省練武數十年,自然深知武功絕不可能速成;但這話他沒說出口,只是深為楚玉祥惋惜,人家要想求一位名師都求不到,你有這好的機緣.兩處一共只耽了七個月。
  楚玉祥道:“兩位恩師都說夠了。”
  裴三省聽他這麼說法,心想這兩位當世奇人也許另有緣故,這就點點頭道:“總而言之,老侄因禍得福,這是莫大的福緣。”
  他只好這麼說,心裏還是有替這位老侄台暗暗可惜。
  就在此時,只聽門外有人清脆的叫了聲;“爹!”一條紅影像一陣風般奔了進來,口中還在咭咭格格的說道:“鷹爪門的阮叔叔來了,爹給女兒說一聲,女兒跟他學大小擒拿好不好嘛……”
  話聲未落,人已掠進書房,才看到書房裏還有一位客人!而且還是一位俊美少年,不由得腳下一停。
  那是一個穿梅紅衫子的姑娘家,一張白裏透紅的蘋果臉,兩條又彎又細的柳葉眉,配著一雙靈活的大眼睛,和紅菱般的嘴唇,額前還覆了一排劉海,一頭青絲,梳成兩條烏油油的長辮,分別垂在鼓騰騰的胸前,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生得靈活而清鮮。
  她這一停住,白裏透紅的臉上,驀地飛起兩片紅雲,扭頭急匆匆要待回身出去。
  裴三省及時叫道:“畹兒,回來。”
  梅紅衫子姑娘脹紅了臉,嬌急的道:“爹……”
  裴三省莞爾笑道:“這位是楚老侄,不是外人,你快來見過.你該叫他楚大哥。”
  一面朝楚玉祥含笑道:“她就是小女畹蘭,老侄叫她名字就是。”
  裴畹蘭平日裏刁蠻任性.就像一匹沒韁的野馬,今兒個卻雙頰發赧,偷偷的朝楚玉祥看了一眼,才羞答答的叫了聲:“楚大哥……”
  這三個字比蚊子叫還輕。
  楚玉祥連忙還禮道:“裴大妹子好。”
  裴三省摸著黑須,呵呵笑道:“畹兒,這位楚大哥來頭可大著呢,你叫他一聲大哥,真是便宜了你。”
  裴碗蘭眨動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又看了楚玉祥一眼,問道:“爹,楚大哥他是那一門派的人呢?”
  裴三省笑道:“他身兼兩家之長,不出十年.武林年輕的一代中,只怕無人能出其右了。”
  楚玉祥被他說得俊臉一紅.忙道:“老叔過獎了,小侄愧不敢當。”
  裴三省呵呵大笑道:“老叔還多說了十年,其實放眼天下,年輕的一輩中,還有誰能和老侄台相提並論?”
  裴畹蘭心中暗暗奇怪,爹平日對人很少嘉許,連黃山萬大哥(她大師怕萬九駿曾任武林盟主,子少駿)都只說尚可,怎麼對這位楚大哥如此推崇呢?心中想著,不覺又偷偷的朝楚玉祥看去。
  這一看,姑娘家心頭小鹿不由得跳了起來.這位楚大哥不但英俊瀟灑,而且溫文爾雅.爹說他身兼兩家之長,不知是那兩家?她對楚大哥起了好奇之心.最好跟他問個清楚。
  裴三省忽然哦了一聲道:“畹兒,你說阮叔叔也來了?”
  裴畹蘭道:“是啊,女兒是聽伺候西花廳茶水的茶花說的。”
  裴三省點點頭,說道:“老侄台.鷹爪門的阮傳棟,就是撲天鷹阮伯年的哲嗣,和東海門淵源極深。還有淮揚派高掌門人、六合四傑.都是聞老哥的舊友.他們正好都來了,老侄台也不妨和他們認識認識,江湖上有兩句話,叫做:朋友多一個好一個,冤家少一個好一個,雖然老侄台報雪義父母之仇,不需別人幫忙,但認識幾個人總是好的。”
  楚玉祥道:“老叔說得是。”
  裴三省欣然道:“老侄台既然同意,咱們就到西花廳去。”
  說著站起身來。
  裴碗蘭道:“爹.阮叔叔上次來,答應女兒的,他要教女兒大小擒拿手,您老人家給女兒提一句咯!”
  裴三省笑道:“武學一道.在精不在多.你貪得無厭.博而不精,有什麼用?”
  裴碗蘭道:“女兒不管,爹一定要給女兒說。”
  裴三省笑著應道:“好吧!”
  裴碗蘭喜孜孜的道:“爹答應了,那就一定要替女兒說的了。”
  裴三省回頭笑道:“老朽這一子一女,均是晚年所生,尤其這碗蘭,從小嬌生慣了,老朽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老侄台看了別見笑才好。”
  楚玉祥不好置啄,只好笑了笑,沒有說話。
  裴碗蘭不依道:“爹,你老怎麼當著楚大哥編排起女兒來了?”
  三人步出書房,楚玉祥自然讓裴三省走在前面。碗蘭跟在楚玉祥身後,偏頭問道:“楚大哥,你有兩個師父嗎?”
  楚玉祥點點頭。
  裴碗蘭又問道:“你兩個師父是誰呢?”
  楚玉祥道:“二位家師,一個人稱厲神君,一個人稱祖半仙。”
  “厲神君?祖半仙?”
  裴碗蘭聽得好生奇怪,叫道:“爹,女兒怎麼會沒有聽人說過呢?”
  裴三省叱道:“女孩兒家不許胡說,這兩位神仙,輩分甚尊.連為父都要尊稱他們一聲老前輩,你不許對人亂說。”
  一面回頭朝楚玉祥叮囑道:“老侄台,你要替聞老哥報仇,最好在人前說是東海門下,不可提及二位老前輩。”
  楚玉祥心頭一凜,點頭道:“小侄自當謹記。”
  “東海門?”裴碗蘭奇道:“林大哥怎麼又是東海門下了呢?”
  裴三省道:“楚賢侄是聞老哥的義子,當然是東海門下了。”
  他們穿行長廊,來至西花廳,只聽有人洪笑道:“對,對,非推裴老哥不可,誰叫他是咱們三省的龍頭?”
  這話說的是六合門的全遵義。
  接著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笑道:“哈哈,這就是了,兄弟這個提議,大家如果同意.那就要大家多多支持。”
  裴三省忖道:“不知大家在討論什麼?啊,徽幫的盧老大也來了。”急步走了進去。
  總管陸公車忙道:“敝上來了。”
  花廳上坐著的六七個人一齊站了起來。
  徽幫老大盧壽同和鷹爪門阮傳棟兩人剛到不久.供著手同聲道:“恭喜壽翁。”
  裴三省連連還禮.口中說著“不敢”,接著道:“兄弟聽說阮見來了,盧老大是什麼時候到的?兄弟失迎了。”
  盧壽同笑道:“兄弟和阮兄差不多是同時到。”
  裴三省道:“老侄台.老叔給你引見幾位大江南北的知名人物……”
  他指著中等身材,頭戴瓜皮帽,身穿表緞夾袍,年約六旬,瘦狹臉上皺紋甚深,對人笑臉相迎的是徽幫老大盧壽同。
  第二個身穿上市長袍,冬瓜臉的老者,看去像個土財主的是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
  第三個不過四十出頭,清瘦精幹的是鷹爪門撲天鷹際伯年的長子阮傳棟。
  楚玉祥因他是義母的兄弟,小時候也見過幾次,面貌也和義母有幾分相似,還依稀認得出來。再就是在巢縣酒樓上見過的六合四傑。
  接著裴三省又朝楚王祥一指.說道:“諸位兄弟.這位老侄台是東海門聞老哥的義子楚玉祥楚公子……”
  總管陸公車聽得暗暗奇怪.忖道:“楚公子剛來的時候。堡主把他奉若上賓,分明是個大有來歷的人,才把他特延入書房裏去。如今堡主卻向人說他是東海聞天聲的義子,聞天聲不過是東海鏢局的總縹頭,東海門在江湖上,只是一個小門派而已,何用值得堡主如此隆重接待?
  這大概是堡主和楚公子在書房中一席長談之後,才對人如此宣稱的了,看來這楚公子身份並不簡單。想到這裏。目光忍不住又朝楚玉祥投去。
  他身為裴家堡總管,自然見多識廣,見人不少,像楚玉祥這樣翩翩少年,豐神朗極,站在大家中間,簡直是鶴立雞群,憑東海門的聞天聲,怎麼也調教不出這樣的人才?心不禁暗暗狐疑不止!
  楚玉祥和大家—一抱拳見禮,自有一番寒暄,必不細表。
  阮傳棟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說道:“你是玉祥,唉,差點認不出來了,來,來,咱們坐下來談。”
  他拉著楚玉祥到右首兩張椅子落坐,然後說道:“我聽到姐夫和姐姐的噩耗,曾趕去鎮江,聽鏢局的人說,清明那天出事之後,你和家珍都失蹤了,一直沒有回去,你大師兄也走了,以致當日發生的情形,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來,你沒事就好,當日情形究竟如何呢?”
  楚玉祥給他問及義父、義母遇難情形,心頭不禁一酸。
  但身在裴府作客,不好流下淚來,只好強忍著悲痛,把當日情形詳細說了一遍,只把從師習藝一事,因記著裴三省的叮囑,只說當時自己負傷極重,被過路的農民所救,養了半年傷,才算痊癒。
  這話阮傳棟當然相信,因為林仲達中了一掌,至今傷勢尚未好轉,(他不知道楚玉祥替二師兄療傷之事)只是攢攢眉道:“十二個黑衣人?這會是那一條線上的人呢?啊,聽你口氣,這十二個人都已死了?”
  楚玉祥暗暗叫了聲:“糟糕!”
  十二個黑衣人都死了,是綠袍師父告訴自己的,那時自己中掌飛出,人已昏迷過去,如何還會知道?一面點著頭道:“是的.當時我傷得很重,只聽義父長笑的聲音,依稀似是說:你們一個也不用回去了,那時我並不知道義父遇難了。”
  阮傳棟道:“這十二個黑衣人既然全死了,怎麼會沒有他們的屍體的呢?”
  楚玉祥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有人把屍體化去了。”但這話他並沒說出來。”
  因為如果說出來了,就要說到自己在林大祥綢布莊所遇上的一連串的事情,這些事情,目前還不宜當眾說出來。自己要調查“江南分令”,只有在暗中進行,知道的人多了,就很可能傳入對方耳中。這就搖頭道:“這個小侄就不知道了。”
  “唉!”阮傳棟緊蹙著眉頭,輕輕歎了口氣道:“這真是一樁無頭案,我偵查了許久,還是一無眉目……”
  楚玉祥切齒道:“義父、義母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找出他們來,誓不為人。”
  阮傳棟看他年紀不大,但氣宇不凡,心頭甚是同情,心想:你在姐夫門下,這點年紀,說來也沒學到什麼,不如把他引到鷹爪門下。也許可以造就一個人材。
  他緊緊握著楚玉祥的手,誠懇的道:“老弟有這份心,姐夫和姐姐在天之靈.一定頗為安慰,只是報仇二字,目前連仇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如果你聽到的姐夫的話沒有錯,那麼這十二個黑衣人,也均已被姐夫擊斃,就再也查不出幕後主使的人來了,老弟年事極輕,最好另投名師,才能深造,等這裏壽辰過去,不如隨我同去見見家父,姐姐是鷹爪門出身,你如肯投到鷹爪門來,也不算是另投外人門下,你看如何?”
  楚玉祥感激的道:“小侄有暇,自當前去拜謁阮老前輩。”
  剛說到這裏,裴碗蘭走了過來,叫道:“阮叔叔你上次來.答應過教我幾手擒拿手的,幾時教我呢?”
  阮傳棟笑道:“好,這次阮叔叔是拜壽來的,至少也要過了裴老哥哥的的壽誕才走,你要學什麼,阮叔叔還會吝嗇嗎?”
  裴脫蘭喜上眉梢,甜甜一笑道:“謝謝阮叔叔,今天下午,你說好不?”
  阮傳棟笑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好,下午找個時間.阮叔叔一定教你。”
  裴碗蘭嬌聲道:“阮叔叔,你真好。”
  只見一名青衣漢子匆匆走入,朝陸公車低低的說了兩句。
  陸公車忙向裴允文道:“少堡主,黃山萬少莊主來了,快出去迎接。”
  裴允文點點頭,隨同那青衣漢子匆匆往外迎去。不多一會,裴允文陪著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公于走了進來。
  這人看去年約二十二三.生得劍眉朗目,玉面朱唇,錦袍佩劍,極為瀟灑,只是眉宇之間,有著一股淩人的據傲之色。
  他一步跨進花廳,就朝裴三省面前趨了過去,下拜道:“小侄給師叔拜壽。”
  裴三省連忙一把扶住,含笑道:“賢侄請起,大嫂可好?”
  錦衣少年站起身道:“家母托庇粗安,要小侄代向師叔致賀。”
  原來這錦衣少年是裴三省師兄萬九駿的兒子萬少駿。
  萬九駿是黃山世家第三代,二十年前擔任過一屆武林盟主,五年前已經去世。萬少駿是獨子,生長武林世家,少年人心高氣傲,難免目中無人,江湖上把他稱為武林四公子,和其他三位家勢顯赫的少年公子並稱。他和在座的眾人,俱都相識,但只是略為頷首招呼。
  裴三省含笑道:“萬賢侄、愚叔給你引介一位年輕朋友……”
  說著一指楚玉祥說道:“這位是楚玉祥楚老侄.東海門……”
  接著又朝楚玉祥道:“他是老朽師侄,黃山萬少駿.你們都是年輕人.應該多親近親近。——
  楚玉祥連忙抱拳道:“萬兄英名,在下久仰。”
  萬少駿看了他一眼,只是點點頭.淡然道:“不敢。”
  他只說了兩個字,口氣還冷澀得很、目光就轉到了裴碗蘭的身上,臉上才綻出笑容,說道:“小師妹,家母說你好久沒有到我家去了,很掛念你.幾時到黃山去玩?”
  楚王祥看他神色冷傲,自己向他拱手,他連禮也沒回,就轉臉和裴畹蘭說話,心下不免有氣,暗道:“看來武林中也有執褲子弟!”
  他總究礙著裴三省的面子.不好形之於色.依然面含微笑,裝作不在意模樣。
  裴三省看在眼裏.不禁暗暗點頭.心中也極為感慨,師兄為人一世正直,得是武林同道的敬仰,不料兒子竟是如此狂妄無知,他和楚老侄兩人這一站在一起.不論氣概風度,真有天壤之別!
  裴碗蘭站在楚玉祥邊上.看到萬少駿對楚大哥倔傲無禮的態度,心頭也不禁起了極大的反感.不知怎的,她和楚大哥還是今天第一次見面,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傾慕,萬大哥呢.雖是熟人,但說不上什麼來。尤其如果拿萬大哥和楚大哥比的話,萬大哥雖然也很英俊瀟灑,但除了一身傲氣.就缺少楚大哥那股逼人的英氣。
  她舉手掠掠鬢發.說道:
  “黃山我去過好多次了.還有什麼好玩?”
  裴三省呵呵一笑道:“你只知道玩,來,楚老侄、萬賢侄,大家可以入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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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2:57:49 |只看該作者
  這時,莊丁們也早已在花廳上點起了四盞琉璃燈,擺好兩桌酒席,主人正在請大家人席。
  咱們古老的美德,就是謙讓,入席自然非謙讓不可。但謙讓歸謙讓,總是要入席的,經過一番謙讓之後,淮揚派的高連升坐了首席,接著是六合四傑,和徽幫的盧壽同依次坐下,這是以路程遠近分,由主人裴三省作陪。
  第二席應該由阮傳棟坐首席了,他已是四十出頭的人了;但他卻推請黃山萬少駿上坐,萬少駿也不謙讓,就昂然坐了首席,接著楚玉祥、裴允文、裴畹蘭兄妹.四個人坐了一席。
  莊丁們陸續上菜,兩名青衣使女手捧銀壺輪番斟酒。
  斟滿了酒,主人就要敬客人的酒,客人也要還敬主人的酒,而且客人和客人之間還要互相敬酒,大家好像專門敬酒來的,置菜肴於不顧,酒卻非敬不可,這也是咱們古老相傳的互相灌酒之道,敬到後來,小杯換成大杯,由朋友變成酒敵,誰都想把對方灌醉,醜態百出,不足以言樂。
  正在大家興高采烈,敬來敬去酒興正濃之際,只見總管陸公車神色惶急走了進來,一直走到裴三省的身邊,咐著耳朵,低低的說了兩句。
  裴三省一張臉登時煞白,一下放下酒杯,問道:“他們人在那裏?”
  陸公車道:“正在大廳上。”
  話聲甫落,突聽門口響起一聲蒼勁而尖的聲音說道:
  “咱們已經來了,想不到主人正在宴請親朋好友,咱們兩人老不死打擾盛筵,豈不掃興,裴三省,你不妨再喝一杯,和他們告個別,再出來。”
  此人話聲一落,就響起另一個破竹似的老婦人聲音說道:“老不死,你怎麼不進去呢?瞧瞧是些什麼人?老娘說過雞犬不留,就是雞犬不留,這些人既是他的親朋好友,就該陪他一起上路。”
  先前那個蒼勁而尖的聲音道:“這些好像是客人。”
  破竹老婦人聲音道:“客人就不能陪葬?你還不走在前面,讓老娘進去瞧瞧?”
  這兩人口氣不善,顯然是沖著裴三省來的了。
  在座眾人聽到方自一怔,從花廳外面已經走進三個人來。
  前面一個是中等身材的禿頂枯黃瘦臉老頭,生得獐頭鼠目,臉形尖瘦.頦下留了一小把山羊鬍子.面貌雖然很瑣.但雙目開閉之間,卻精芒逼入。
  第二個是高頭大馬。面長如驢,花白頭發。黑絨包頭.頭上還戴了許多金鑲銀嵌的珠寶首飾,青布衣裙下麵,一雙大腳,足有一尺多長.穿一雙繡花鞋。鞋尖上還綴有明珠。
  這兩人身後,跟著一個青布衣裙的少女,看去約莫十七八歲,卻生得明眸皓齒,杏眼桃腮.一束烏黑的秀發,披在肩後,出落得有如秋水芙蓉,美而且秀,清麗照人,只是臉色稍嫌白得沒有血色,怯生生好不惹人憐愛!
  裴三省發出一聲氣怒已極的大笑道:“很好,二位終於找來了,裴某已經恭候了你們二十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二位既是沖著裴某而來,自然由裴某接著,與在座的朋友無關,了斷過節,不妨到外面去……”
  馬臉老婦人破竹般聲音呷呷尖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光棍得很,二十年才找上你,難道不要利息?誰說和這些人無關?誰要他們是你裴三省的朋友.老婆子說出來的話,幾時打過折扣?”
  這話就不僅沖著裴三省了,好像在座的人,誰也不能難逃一死,這可犯了眾怒!
  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坐了首席,也等於說他是眾賓之首.他自然要開口了,口中沉笑一聲道:
  “二位口氣不小,那是沒把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放在眼裏了?”
  他話聲剛落,坐在第二席上的萬少駿猛地把酒杯一頓、清俊臉上濃眉一軒,姆喝一聲:“無知村婆,你說什麼?”
  馬臉老婆子一雙三角眼剛朝高連升看去,現在給方少駿這句“無知村婆”,不由的朝他橫了過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說什麼,你剛才沒聽清楚?”
  萬少駿怒笑道:“你們敢到裴家堡來尋釁,可曾打聽清楚了?”
  馬臉老婆子道:“不打聽清楚,咱們怎麼會找來的?”
  裴三省忙道:“萬賢侄.這和大家無關……”
  萬少駿朗笑道:“師叔,本來和大家無關,但這瞎了眼睛的老村婆……”“好小子!”
  馬臉老婆子目中凶芒陡射,呷呷尖笑道:“原來你是裴三省的師侄.哦,你是萬九駿的兒子?”
  萬少駿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就好!”
  馬臉老婆子忽然回頭笑道:“老不死,你聽到了?黃山萬九駿活的時候,也沒放在咱們眼裏,他兒子居然背著他老子的木主牌位想來唬人,豈不可笑?”
  猥瑣老頭點著頭道:“就是萬九駿的老子。也不曾放在咱們眼裏。”
  馬臉老婆子忽然目射寒光,厲笑道:“小子,你說老婆子瞎了眼睛,老婆子就先要你一對招子!”
  說話之時,右手食中二指作出“二龍搶珠”之狀,遙遙作勢,朝萬少駿比了個手勢。
  坐在萬少駿右首的楚玉祥聽到她話聲甫出,立時有兩聲極輕微的尖銳勁風淩空襲來,看萬少駿竟然一無所覺,自己如果再不出手,替他擋上一擋,只怕他這雙眼眼非被兩股勁氣戳瞎不可,心念方動,這就右手取起酒杯就唇喝去,實則在抬手之際,業已暗中發出內功,把從身邊射過的指風,擋得一擋。
  萬少駿還不知道是楚玉祥替他解了圍,人已虎的站起,朗朗一笑道:“本公子招子就在這裏.你有本領就來取去。”
  徽幫老大盧壽同也站了起來.含笑道:“萬公子且請坐下,兄弟想和他們說幾句話。”
  他是徽幫老大.萬少駿知道父親在日,也要對他禮讓三分,這就哼了一聲.憤然坐下。
  盧壽同抱抱拳道:“二位向裴老哥尋仇,總有個前因後果吧,可否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這裏是北峽山,也是在安徽境內,他徽幫老大,也可以說是半個主人,自然先要問問清楚。
  馬臉老婆子發出破竹般聲音說道:“老婆子從不和人家講理,老婆子是殺人來的.這有什麼好問的?”
  盧壽同看她如此說話,心頭已有怒意,但臉上依然皺起笑紋,說道:“那麼二位總該亮個萬兒給兄弟聽聽吧?”
  “你是笑裏藏刀盧壽同.徽幫老大?”
  “不敢,不敢。”
  盧壽同依然抱著拳、陪笑道:“兄弟是生意人,和氣生財,笑臉迎人,總是不錯的,兄弟決不敢笑裏藏刀,二位大名,兄弟正想請教。”
  裴三省忙道:“盧老大,他們二位是從厲山來的。”
  這“厲山來的”四個字.聽到盧壽同耳朵裏,登時如遭雷殛,臉上皺成的笑容,也立即凝結住了。
  厲山來的,那不是厲山雙凶還有誰來?這兩個出名的凶人,男的叫做東門奇,外號禿狼,女的叫做西門大娘,外號母豹,四十年前就已凶名久著;但卻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出現,大家早已把他們的名字忘記了,卻想不到今晚會找上裴家堡來。
  厲山雙凶的名號,自然非同小可,不但盧壽同笑臉僵在那裏,就在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六合四傑,和鷹爪門的阮傳棟等人也莫不臉色大變。
  只有萬少駿沒聽出來,大笑一聲道:“厲山來的有什麼了不起,本公子是黃山來的。”
  一面起身朝裴三省拱拱手道:“師叔,還是讓小侄先會會他們。”
  鏘的一聲,從身邊擊出劍來。
  四十年前的西門大娘,經過漫長的四十年,黑發也變成了白色,大娘自然也變成姥姥了,她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你還不去把萬九駿兒子的一雙眼珠搞來,老站在這裏幹麼?”
  禿狼東門奇當然也是個凶人,不然他就不能配成雙凶了;但他在西門大娘面門,卻半點威風也擺不出來,一直像個窩囊廢,在江湖上,怕老婆出了名的人也不少,他可是算得上第一號。
  這一下,禿狼立時就發威了,口中厲曝一聲;“小子來吧!”
  “吧”字出口,人已到了萬少駿面前,雙手化爪。一前一後爪出,右爪五指如鉤爪向萬少駿左肩,左爪又伸出兩根手指,朝萬少駿雙目挖來!
  他叫禿狼當真一點沒錯,這一朝萬少駿欺近過來,就像一頭立起的野狼,閃身發爪,神速絕倫!
  楚王祥看他已經來不及封架,時不我與,急忙站了起來,右臂一格,說道:“老文就是要和他動手,也該到廳外去才是,這裏動起手來,豈不把酒席都打翻了?”
  他坐在萬少駿的右首,禿狼東門奇欺來的人,非從他身邊經過不可,手臂這一格,正好把東門奇一前一後爪來的雙手都攔住了。
  東門奇不覺一怔.說道:“小子.你這是做什麼?”
  雙手一縮再發.快速無比朝楚玉祥爪來。
  凶人之為凶人.就在這裏.你不意他.他都會找上你,何況你惹了他.他話聲一落,一雙枯白鬼爪已經爪到,右爪由上而下,五指直插天靈.右手激射,直向當胸爪,果然動作如電,令人目不暇接。
  阮傳棟大吃一驚.急忙喝道:“玉祥.快往後退。”
  楚玉祥回頭道:“不要緊。”
  雙手一分.左手往上托起,右手向外推出,他出手之際,禿狼東門奇的雙爪幾乎已經到了,一離頭頂,一離胸日都已不過數寸。
  座上眾人莫不替楚玉祥感到膽顫心涼.試想一個東海門的弟子,如何禁得起禿狼“白骨爪”一擊?這下頭顱上不被插上五個血窟窿才怪。
  那知楚玉祥手勢不快,但卻居然一下把東門奇的雙手架住。
  東門奇又是一怔,不覺沉哼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雙手不但不收,反而勁運雙臂,內力源源攻出。
  楚玉祥剛架住對方雙手,陡覺壓力奇重,對方分明貫注了真力,也就只好運起神功和對方抗拒。
  那禿狼東門奇一生練的“白骨功”,原是外門陰功.換上別人,如何承受得了?他焉知楚玉祥使出來的“太素陰功”,乃是邪派陰功的老祖宗,是以禿狼縱有數十年修為,功力上雖然勝過楚玉祥.卻也絲毫沾不得上風,四條手臂相交,好像黏住了一般,居然不相上下。
  母豹西門大娘瞧得大為生氣.尖聲道:“老不死,你怎麼了,打發一個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也要費這大的勁?”
  這話聽得在座眾人不期一楞,她說得沒錯、厲山雙凶是何等人物?細數座上之人,只怕誰也接不下他們三招兩式,如今東海門下一個年輕人居然和禿狼較上內勁,還毫無敗象,每個人心頭不禁都暗暗納罕。
  只有裴三省心裏有數,這位楚老侄果然不愧是厲神君的傳人!
  禿狼聽了老伴的話,連忙回頭笑道:“這小子有些古怪,他手臂冷得很!”
  雙手突然一收,手臂關節一陣“格”“格”作響,雙手陡然暴長,數步之內,都可以聞到一股腥風,兩雙灰白鬼爪閃電爪來。
  楚玉祥試出對方也不過如此,膽氣為之一壯,口中大喝一聲,右手朝外格出,左手直豎如刀,直劈過去。
  這一記,他使出來的就是綠袍師父“三刀”中的第一刀。一道奇寒澈骨的掌風;和東門奇左爪接過正著.但聽“砰”然一聲,兩個人居然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禿狼東門奇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無堅不摧的“白骨爪”,居然傷不了這年輕小子,看來這小子倒真是自己數十年來第一個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心中想著,雙手又已閃電爪出。
  楚玉祥左手一收,右掌又迎劈而出。厲神君的第二刀,自然比第一刀更為淩厲,東門奇欺上來的人,陡覺發出的雙爪竟被一股冷得令人窒息的寒氣擋住,不,一雙直豎的手掌竟然從自己爪影中穿入.朝身上劈來!
  這下直把平日不可一世的禿狼東門奇看得大為涼駭,趕緊一吸真氣,要待往後躍退,已是遲了,楚玉祥一雙直豎的手掌,“砰”的一聲,擊在他左肩之上,把禿狼東門奇打得“啊”出聲來.連退了五六步,才算站住,口中還在“呵”“呵”的響著,就像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得他直是打顫.那“呵”“呵”之聲.正是一個人在寒冷時發出來的聲音。
  這下直把所有的人都看得無比驚訝、禿狼東門奇竟然會在楚玉祥手下走不出兩招。
  最感驚訝的還是母豹西門大娘.她睜大一雙綠陰陰的三角眼.問道:“老人死.你怎麼了、”
  “呵,呵!好冷!”
  東門奇搖著頭.說道:“不過現在好多了.這小子邪門得很.奇怪!他……怎麼也會練成‘九陰神功’的……”
  他把“太素陰功”當作了“九陰神功”!
  “會有這等事?”
  母豹西門大娘一雙三角眼不由得朝楚玉祥投來,問道:“小子,你師父是什麼人?”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在下師父是誰.你還不配問。”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小子,你倒也征得可以……”
  話未說完,目光一下看到楚玉祥腰間掛著的松紋劍,一張馬臉神色不由微微一變.說道:“原來你是全真教門下?”
  她此話一出,高連升、盧壽同等人目光也不期而然朝楚玉祥腰!司投去,同時也暗暗叫了聲:“”慚愧!”這位老弟子身上明明佩了全真教的松紋劍,自己等人竟會並未發現。
  楚玉祥因師父祖半仙說過,自己不能算是全真教的人,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而已。這就昂然道:“在下並不是全真教門下。”
  東門奇忙道:“他不是全真教門下,沒錯.全真教的門下,那會練‘九明神功’……”
  “給我閉嘴!”
  西門大娘望著楚玉祥尖笑道:“老婆子試你幾招.就知道了。”
  她是出名的母豹,豹有多凶?話聲甫出,人已像一陣旋風般欺到了楚玉祥身前,右手一抬,就一掌朝楚玉祥胸前印了過來。
  楚玉祥剛才使了第二刀,發現綠袍師父的三刀,(其實是掌.因為每一掌都是立掌劈出,故名為刀)果然一記比一記厲害。
  現在這馬臉老婆子光欺近身來,就有一股飛旋的陰風,等她掌勢出手,陰風更盛,似乎比那猥瑣老頭的爪勢還要淩厲,正好方才已使過第二刀,這就毫不思索,左手斜斜翻起,立掌如刀,朝對方印來的掌勢劈了過去。
  母豹西門大娘使的是“陰風掌”,別說被她手掌擊中,只要被她發出來的陰風透體而過,也休想有第二條命。
  此刻忽見楚玉祥居然毫不閃避,還揮掌迎來,心中暗暗冷笑:“好小子,你是嫌命長了!”
  忽然她想到楚玉祥身佩全真教松紋劍,雖然否認是全真教門下;但必和全真教有著極深淵源。全真教的人縱然從未在江湖走動,可是全真教創自重陽真人,昆侖一派,聲勢之盛,不在少林、武當之下.尤其祖半仙,被武林中人推為玄門第一奇人,自己夫婦可招惹不起!
  要待中途停手,但掌勢已發,就在她這一猶豫.楚玉祥迎擊出來的掌勢已然發出威力,一道奇冷澈骨的寒氣,應掌而生,直通過來。
  “太素陰功”的奇寒之氣,當然淩駕過“陰風掌”的陰風何止十倍?兩人掌勢未接,西門大娘心頭驀地一驚,暗道:“這小子果然練成了‘九陰神功’!”
  一時連收掌都來不及,急忙吸氣後退,但鐃你見機得快,楚玉祥第三刀掌力,已如浪潮般湧到,西門大娘已經退出一丈來遠,還是被掌風餘勁推撞得站不住腳,又後退了五六步,白發飛揚,一張馬臉拉得更長。瞪大一雙綠陰陰的三角眼:“好,好,小夥子,你果然練成了‘九陰神功’,這真是太妙了!”
  說罷,又呷呷大笑起來。
  別人笑的時候,總比哭要好聽得多,惟有她這一縱聲大笑.就像野鴨叫一般,聽起來十分刺耳。
  母豹西門大娘竟然連楚玉祥一招都接不下,(其實她並未接)逼得她一退再退,她居然並不動怒,還連聲說好,看樣子她是真的很高興.這豈不是奇事?
  東門奇看她老伴笑了,他也裂著牙齒聳聳肩,陪笑道:“老伴,你連人家一招也沒接下來,竟然還有這麼高興?”
  母豹正在高興頭上,忽然笑聲一住,笑臉倏地沉了下來,雙目凶光隱現,叱道:“老不死,你懂個屁!”
  東門奇趕緊笑臉一收.縮著頭道:“好,好,我不懂,就不懂。”
  西門大娘再也不去理他.走近幾步.眯著一雙角眼,朝楚玉祥—陣打量,馬臉上綻出了平常很稀有的笑容,問道:“小哥叫什麼名字?”
  她不再叫他小子.口氣也和緩得多了。
  楚玉祥道:“在下楚玉祥。”
  酉門大娘又道:“今年幾歲了?”
  楚玉祥道:“十八。”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真是難得.很好……”
  她回過頭去.朝裴三省含笑道:“裴堡主,沖著這位楚相公,咱們昔年一場過節.就此揭過,你這裏高朋滿座.咱們兩個老不死諸多打擾,告辭了。”
  裴三省連忙拱手道:“昔年誤會既蒙見諒,裴某深表感謝,如荷不棄,怎不坐下來喝杯水酒再走?”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老婆子聽說三日後是裴堡主的花甲大慶,今晚不叨擾了,咱們明天再來,一來聊表祝賀之憂,二來也有一件事要和裴堡主商量,好了,諸位請喝酒吧,老不死.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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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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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
  這喝聲出之于萬少駿之口.方才他長劍已經離鞘,就被楚玉祥接了過去,一直未曾還鞘.眼看楚玉祥兩掌震退禿狼東門奇.母豹更是連他一招都沒接得下.就連連後退.細看楚玉祥出手三招.也並無什麼奇奧之處.心頭自然不服。
  西門大娘要走的人聽他喝出“且慢”.不覺腳下一停,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萬少駿俊目放光,大笑道:“你方才說過什麼.怎麼忘了?要走,也得試過本公子的劍再走!”
  裴三省聽得大急,這兩個出名的凶神.好不容易給楚玉祥神功震懾住了.大概對方已看出楚老怪的來歷,才把一場過節揭開,怎好再去招惹他們?一面連忙搖手道:“萬賢任……”
  萬少駿沒待他說下去,就搖手道:“師叔.你老人家不用管,這是小侄的事.他們方才辱及萬松山莊.連先祖、先父都沒放在眼裏,小侄自然要向他們討教幾招.不然,萬松山莊今後還能在江湖上立足麼?”
  裴三省攢著眉道:“這……”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裴堡主不用為難,這件事和你無關,他要試,就讓他試試,老婆子看在你裴堡主的面上,不傷他就是了。”
  一面朝萬少駿招招手道:“來.小夥子,你手上不是拿著長劍麼.老婆子讓你三招,夠了吧?”
  萬少駿鐵青著臉,朝笑道:“好吧,那你就接著了。”
  他持劍走出,一直走到雙方五尺距離,才右腕一振,唰的一劍平推出去。這一招正是“黃山劍法”中一招“流雲出岫”,劍勢才到中途,他手腕一振,銀光陡現,一下飛出大碗公大三朵劍花,去勢陡急,兩朵劍花分襲左右,使你無法向兩旁閃出,中間一朵劍花由下而上,直通西門,出去快捷無倫!
  只此一劍,已可看出名列武林四大公子的萬少駿,劍上造詣極深,無怪他少年盛氣,平日目無餘子!
  西門大娘四十年前就已凶名久著,他可不是武功不如楚玉祥,而是發現所練的陰功受制於人,才不再出手的,憑你萬少駿這點火候,如何會在她眼裏?直等萬少駿劍花直奔面前,才輕輕吹了口氣。
  她練的“陰風掌”已經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萬少駿劍尖離她面前一尺光景,就再也刺不過去!不,劍身一震,陡然向旁滑開。
  西門大娘笑道:“這是第一招了。”
  萬少駿哼了一聲,長劍倏回,劃起一道銀光,手腕再振,劍光嗡然有聲,這一振,從他劍尖爆出百十點寒芒,飛灑如雨,去勢更快,幾乎籠罩住西門大娘全身要穴,但就在點點寒芒灑到她身前之際,西門大娘一個人忽然不見!
  萬少駿在這一劍中,真正所取穴道,也有七處之多,而且他是虛備了穴道才下手的,依他估計,至少劍法離她身子已不到五寸,她才倏然隱去的,根本沒有看到她如何閃出?就像平空失去了她的影蹤?
  萬少駿家學淵源,自然不信她會平空隱去,左右前三方既沒見到西門大娘的影子,她必然已問到了自己身後,他一聲不作.突然使了一招“雲封黃山”.一道匹練從他身前湧起,往後橫掃出去,劍光像扇面般展開,圍著他身子向外擴展.幾及一丈方圓!
  那知就在此時又響起西門大娘的聲音呷呷笑道:“方才是第二招.這是第三招了。”
  萬少駿急忙凝目看去,高頭大馬的西門大娘不是明明站在原處,好像連動都沒有動過!
  萬少駿豈肯甘休?手中長劍再振,匹練般劍光忽然間朝中間快速縮攏,變成了一縷精練,閃電般朝西門大娘當胸激射過去。
  這一招是三十六式“黃山劍法”中最具有威力的殺著,叫做“束劍成縷”.就是要把劍光集中一點攻向敵人,如果練到十二成火候,縱然敵人練有金童罩、鐵布衫等橫練功夫的人,也極難抵擋得住。
  西門大娘也有些想不到萬少駿這一劍變招竟有如此快速,眼前精芒一閃,一縷劍光業已當胸射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動,口中呷呷笑道:“這是第四招了。”
  萬少駿這縷劍光直貫對方胸口,但聽“撲”的一聲,刺個正著,同時只覺手上一震.劍尖好像刺在鐵石之上,一下滑開!
  不,劍尖一下被對方爪住,連劍帶人被她隨手一丟,呼的一聲,摔了出去。
  西門大娘拍拍手,笑道:“老不死,咱們走吧!”
  話聲出口,厲山雙凶和那青衣少女微風一颯.人影頓渺!
  萬少駿被摔出一丈開外,等他站起,人家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一時之間,一張俊臉脹得通紅,返劍入鞘,轉身往外就走。
  裴三省急忙叫道:“萬賢侄……”
  萬少駿連頭也沒回,一路急奔而去。
  裴三省直是搖頭.感歎的道:“他就是這個脾氣,真是給老嫂子寵壞了。”
  一面連連抱拳道:“諸位老哥,咱們喝酒。”
  接著又朝楚玉祥含笑道:“今晚要不是老侄台出手,我這老叔只怕連厲山雙凶一招都接不下來呢!”
  坐在上首的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已經手舉酒杯,站了起來道:“楚老弟,今晚才教老朽開了眼界,厲山雙凶四十年來,大概第一次折在人家手下,老弟三招折雙凶,傳到江湖,若非親眼目睹,誰也不會相信是事實,來,來,老朽敬你老弟一杯。”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楚玉祥連稱“不敢”,雙手捧杯,和他對幹了一杯。
  徽幫盧壽同接著舉杯道:“老朽在這裏,吞屬半個主人,楚老弟少年英雄,了不起,老朽也敬你一杯。”
  楚玉祥道:“諸位前輩賜酒,在下萬萬不敢當。”
  口中說著,也把一杯幹了。
  六合四傑當然隨著跟進,任你楚玉祥如何推辭,這酒非敬不可,於是楚玉祥又和他們每人幹了一杯,一張俊臉登時紅如桃花。
  阮傳棟笑道:“玉祥,你先吃些菜,方才你三招折雙凶,使的究竟是什麼手法?我竟然一點也看不出來,你是從那裏學來的?”
  楚玉祥道:“此事說來話長,待回散席之後,小侄再行奉告。”
  裴碗蘭道:“楚大哥,我也要聽。”
  總管陸公車是個極工心機的人,平日也很少說話,他早就不相信楚玉祥會是東海門下,懷疑堡主故意替他掩飾身份,現在,他的想法證實了,連厲山雙凶這等魔頭;在楚玉祥手下還走不出三招。西門大娘從他身佩長劍,認出是全真教的門下,他又矢口否認;但厲山雙凶自找台階,揭開了這場過節總是真的。
  從西門大娘的態度,突然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以想見她一定已經看出他的來歷來了,這年輕人到底有什麼來歷呢?會使厲山雙凶這樣的凶人都軟化下來?
  不說陸總管心懷驚異.卻說眾入不但敬楚玉祥.也連帶的敬主人裴三省,慶賀他今晚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這一頓酒,自然要開懷暢飲,喝得十分熱鬧.賓主盡飲.每個人差不多都有了七八分酒意。
  席散之後,總管陸公車陪同大家來至賓舍休息,楚玉祥和阮傳棟同住一間。
  裴碗蘭現在和楚玉祥熟悉了。也跟著他們來至房中。賓舍派有兩名使女。伺候來賓的。這時忙著沏上茶來。
  裴碗蘭早已等不及了。過去掩上房門.笑盈盈的催道:“楚大哥,你現在可以說了。”
  阮傳棟笑道:“玉祥,你早些說出來吧.我這位侄女是個急性子,等著聽你的故事呢!”
  裴碗蘭粉臉一紅,說道:“阮叔叔.我不來啦,難道你不想聽?什麼帳都算在侄女頭上。”
  阮傳棟笑道:“好好,是阮叔叔要聽.你也坐下來聽吧!”
  裴碗蘭舉手掠掠鬢發,果然傍著楚玉祥坐下。
  楚玉祥只好把自己負傷之後。被綠袍師父救到船中說起,如何在一處海島上練了三個月武功……
  裴碗蘭偏著頭問道:“楚大哥.你這位綠袍師父究竟是誰呢?”
  楚玉祥道:“在下只知道他老人家叫做厲神君。”
  阮傳棟驚啊道:“原來救你的竟會是厲神君,難怪你三招就敗厲山雙凶了。”
  裴碗蘭問道:“阮叔叔,厲神君是誰呢?”
  阮傳棟道:“據說厲神君武功高不可測,是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人物,他生性怪僻,不問善惡,一向都是憑他的好惡行事,早在四五十年前就被人叫做綠袍老怪,和昆侖山的祖半仙齊名,武林中人稱之為一奇一怪。”
  裴碗蘭道:“這麼大本領的人,我怎麼沒聽爹說過呢?”
  阮傳棟道:“那是因為厲神君已有多年不在江湖出現了。”
  裴碗蘭臉上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你運氣真好,拜了這樣一位大本領的人做師父,啊,你說厲神君傳了你三刀十三劍,三刀是掌法,方才打敗厲山雙凶的三掌,就是三刀嗎?”
  楚玉祥點點頭,接著說出綠袍師父三個月之後,把自己送去昆蕭山,又拜祖半仙門下……
  裴碗蘭臉上更浮現出驚喜之色,說道:“楚大哥,這麼說,你兩個師父,就是武林一奇一怪了,人家要找一個都找不到,你卻一下拜了兩個師父!”
  阮傳棟道:“你只跟厲神君學了三個月?”
  楚玉祥點點頭,說出在昆箭山耽了四個月,就下山了。
  阮傳棟笑道:“今天我見到你的時候,原想把你引到鷹爪門,拜在爹的門下,現在好了,就算你跑遍天下,也沒有高過你兩個師父的人了,可惜兩處只耽了七個月,時間太短些。”
  說到這裏,忽然哦了一聲,問道:“你怎麼會到這裏來的呢?”
  楚玉祥道:“小侄是奉綠袍師父之命,向裴堡主取回二十年前寄存的劍來的。”
  裴碗蘭聽得好生奇怪.說道:“這事我也沒聽爹說過,楚大哥,爹還沒給你嗎?”
  他身上只有一柄松紋劍。
  楚玉祥含笑道:“已經給我了。”
  他把昔年裴三省誤傷厲山雙凶門下,雙凶趕來尋仇,正好遇上綠袍師父經過.把雙凶驚走.留下了長劍之事,說了一遍。
  裴碗蘭問道:“楚大哥,爹給你的劍呢?你沒帶在身上?”
  楚玉祥站起身.從腰間解下寒摘劍.說道:“就是這柄了。”
  裴碗蘭伸手接過,看了一遍.說道:“劍有這樣柔軟的?楚大哥怎麼拔劍呢,你取出來給我瞧瞧好嗎?”
  楚玉祥隨手接過,輕輕一按,但聽錚的一聲,一道白光應手而起,一支兩指寬的長劍已經掙得筆直.森寒逼人!
  阮傳棟道:“好劍!”
  裴碗蘭道:“不是今晚楚大哥說,爹連看都沒讓我看過。”
  楚玉祥返劍入鞘,又在腰間束好。
  裴碗蘭站起身道:“時間不早.我走啦!”
  她剛走到門口,又回頭道:“楚大哥,明天一早.我來找你。”
  她說到最後一句.粉臉不禁一紅.急急拔門走出。
  阮傳棟自然看得出來,這位侄女對楚玉祥有了情意.這也難怪.像楚玉祥這樣的人品武功,武林中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不覺臉上有了笑容,伸手取過幾上茶盞,輕輕喝了一口。
  楚玉祥過去掩上了房門.回到椅上坐下,輕聲道:“阮叔叔。小侄方才還有一件事沒說出來。”
  阮傳棟啊道:“你還遇上了什麼事?”
  楚玉祥就把自己回到鎮江.替二師兄療傷.一直說到自己前來北峽山為止,中間只有把在小廟中和梁慧君見面一節略過不提。
  阮傳棟聽得聳然動容,低聲道:“江南分令,這會是怎麼組織呢?”
  “不知道。”
  楚玉祥道:“據小侄看,他們未必會就此罷休,所以小侄之意,回去之後,想和二師兄召集人手,把東海鏢局從新開業,他們聽到風聲,自然會找上門來。”
  阮傳棟點頭道:“這計劃不錯,我回去稟明家父,咱們鷹爪門一定全力支持。”
  楚玉祥感激的道:“謝謝阮叔叔。”
  阮傳棟道:“你和我謝什麼?我姐姐、姐夫死于歹人之手,難道鷹爪門不該出力麼?”

  第二天一早,阮傳棟、楚玉祥剛盥洗完畢,裴碗蘭就來了。
  今天,姑娘家似已經過刻意修飾,把秀發梳得又光又亮,連一根跳絲都找不出來,身上也換了一套淺紫色的衣裙,在朝曦下,更顯得秀麗動人,尤其姑娘不知逢上了什麼喜事,臉面上喜孜孜的掛著笑容,一雙秋水般眼睛,也更明亮照人,好像會說話一般!
  她叫了聲:“阮叔叔。”
  盈盈秋波就轉向了楚玉祥,嬌聲叫著:“楚大哥……”
  阮傳棟啊了一聲,笑道:“碗蘭,你真出落得越來越美了,就像一朵待放的玫瑰,清新脫俗,如花解語!”
  裴碗蘭粉臉驀地一紅,不依道:“阮叔叔,我不來啦,你一見面就取笑人家。”
  阮傳棟大笑道:“阮叔叔幾時說錯了,不信,你問問玉祥,你像不像美麗的花朵?”
  楚玉祥只好點著頭道:“大妹子真的很美。”
  話是說出來了,他俊臉不禁也為之一熱!
  裴碗蘭心裏一甜,有他這句話,自己一清早的刻意修飾,就沒白化工夫了,她飛紅了臉.瞟了他一眼.低著頭道:“我醜死啦!”
  她舉手攏攝秀發,偏頭道:“阮叔叔,你答應教我大小擒拿手法.現在可以教我啦!”
  阮傳棟道:“好吧!”
  只聽門外響起徽幫盧壽同的聲音問道:“楚老弟起來了麼?”
  楚玉祥連忙應道:“在下早就起來了。”說著迎了出去。
  盧壽同一臉皺紋.也是一臉笑容,一腳跨進房來.看到裴碗蘭,含笑道:“裴姑娘原來也在這裏。”
  裴碗蘭粉臉一紅,忙道:“侄女是找阮叔叔來,他昨天答應教我擒拿手法,所以我一清早就來了。”
  盧壽同呵呵一笑道:“鷹爪門擒拿手法,可是武林中最具有威力的擒拿術了,那麼老朽不打擾了。”
  接著回頭朝楚玉祥道。“楚老弟,你到咱們房裏去坐坐吧?”
  楚玉祥道:“盧老有事?”
  盧壽同含笑道:“隨便聊聊咯!”
  隨著話聲,轉身往外行去。
  楚玉祥聽出他的口氣。明明是找自己來的,何況阮傳棟要教裴碗蘭擒拿手法,自己也不好在場,這就跟著他跨出房門。
  盧壽同是和淮揚派的高連升同住一間,就在隔壁,楚玉祥隨著盧壽同走入.高連升立即站起身.拱手笑道:“楚老弟請坐。”
  楚玉祥也抱拳道:“高掌門人早。”
  盧壽同在楚玉祥進入房中之後,立即掩上了門,含笑道:“楚老弟隨便坐。”
  楚玉祥自然看得出他們定然有什麼話要和自己說了,這就在兩人橫頭的一把椅子上落坐,說道:“盧老見邀,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盧壽同含笑道:“見教不敢,高掌門人和老朽確實有一件事要和你老弟奉商。”
  楚玉祥道:“二位都是前輩,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哈哈!”高連升摸著鬍子,大笑道:“老弟這吩咐二字,咱們萬萬不敢當,事情是這樣,江湖門派眾多,大家往往有於門戶之見,常有意氣之爭,於是就由各大門派推舉一位久享聲望的人出任武林盟主.處理江湖上各種糾紛,也是大家團結的象徵,黃山萬老哥.(萬九駿)昔年就是這樣被各大門派推舉為武林盟主的。這還是二十年前的事,一任盟主,任期五年,後來萬老哥任期屆滿之後,各大門派大概鑒於江湖上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這推舉盟主之事,也就沒再舉行,一拖再拖,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
  他口氣微微一頓,接著道:“五年前,萬老哥也過世了,這件事昨天大家談起來、,都慨歎江湖各大門派形同一盤散沙,如今聽說北五省的武林同道,已經公推太極門康子和康老哥擔任了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咱們大江南北似乎也該推舉一位江南武林盟主,俾使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領導有人,這是昨天咱們幾個門派一致的意見,至於盟主人選,大家交換意見之後,初步認為裴三省裴老哥不但素有三省龍頭之號,久孚眾望,而且還是昔年武林盟主萬老哥的師弟,他為人也正直無私,熱心公益,自是最理想的人選了。”
  盧壽同接著道:“你老弟是聞老哥的義子,聞老哥在世之日,他是東海門的掌門人,老弟又正好在這裏,自然可以代表東海門,不知你老弟的意見如何?”
  原來他們要選裴三省當武林盟主.征詢楚玉祥的意見。
  楚玉祥道:“二位前輩說的,在下十分贊成,但在下還有大師兄和二師兄,這代表東海門可不敢當。”
  盧壽同笑道:“老弟既然同意.那就夠了,令師兄不在這裏,東海門只有你老弟,個人在這裏,自然可以代表東海門了,老弟這有什麼好作難的?”
  楚玉祥心中暗自忖道:自己回去鎮江,正准備和二師兄把歇業的東海鏢局從新複業.也就是要重振東海門,如今既有這許多江南武林門派推選江南武林盟主,有東海門一份,自然也是好事。
  何況殘害義父母的喊人,叫什麼“江南分令”,江南武林同道推舉盟主.也正好可以對抗“江南分令”,自己參與其事,能藉這機會,也好多結交幾個江南武林門派,雖然自己報雪義父母之仇,不用他們相助,至少對東海門有很大的聲援作用,可以助長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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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2:59:49 |只看該作者
  想到這裏,就點頭道:“在下師兄弟正有重興敝門之意,只是僅憑在下兄弟三人,力量薄弱,不敢和各位的大門派並列,既蒙二位前輩不棄,在下自當遵命。”
  高連升大喜道:“老弟客氣了,哈哈,以你老弟的武功,不出十年,定當出人頭地,為咱們江南武林同道,大放異彩呢!”
  盧壽同介面笑道:“楚老弟昨晚擊退厲山雙凶,即此一事,已可轟傳江湖……”
  剛說到這裏,只聽門人響起總管陸公車的聲音說道:“高掌門人、盧老大、楚公子可在房中麼?”
  高連升忙道:“是陸總管嗎?在,在。”
  盧壽同連忙開出門去。含笑道:“陸總管請進,高掌門人和兄弟正在跟楚老弟談推舉盟主的事。”
  他笑得接近諂笑,且有討好之意。
  高連升忙道:“楚老弟已經完全同意了。”
  陸公車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一面朝楚玉祥拱拱手道:“堡主要在下來請楚公子,快到書房裏去。”
  楚玉祥道:“裴老叔有事找在下嗎?”
  陸公車道:“厲山雙凶又來了,現在正在堡主書房裏,所以特地要在下來請楚公子的。”
  楚玉祥還沒開口,高連升、盧壽同聽得一驚,同聲道:“厲山雙凶又來了?”
  陸公車道:“他們來意似乎不惡,方才還送了一份極重的壽禮呢!”
  接著道:“楚公子請,堡主正在書房裏恭候。”
  楚玉祥朝盧、高二人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少陪了。”
  高連升、盧壽同連聲說“請”。
  楚玉祥就隨著陸公車出了賓舍,一路來至書房門口.老遠就聽到西門大娘野鴨般呷呷的笑聲,似乎雙方談得十分融洽。
  陸公車走近門口,就躬著身道:“啟稟堡主,楚公子來了。”
  裴三省道:“快請。”
  陸公車朝楚玉祥抬手肅客,說了聲:“楚公子請進。”
  他只是總管身份,自然不好進去。
  楚玉祥舉步走入,只見禿狼東門奇今天換了一件簇新的團花長袍,敢情他平日穿慣了大褂,就顯得有些拘束,好比鄉下人進城,不大自在。
  高頭大馬的西門大娘,今天也穿了青緞衣裙,連一張馬臉也擦了粉,看去倒似京城裏的劉媒婆。
  他們身邊坐著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她今天也著實打扮了一番,秀發梳得烏油油的,鬢角上還簪了一朵紅花,怯生生坐在一旁,看到楚玉祥走入。她晶瑩如玉的臉上,驀地飛起兩片紅霞,低下頭去.纖纖玉手只是抬著衣帶.流露出一副脈脈含羞的嬌態。
  裴三省一見楚玉祥走入.連忙招呼道:“楚老侄,東門老哥賢伉儷昨晚沖著你賢侄,揭開了二十年來一塊誤會.老朽已是覺得十分高興,不料他們二位今天卻送來了一份隆禮,真叫老朽過意不去,他們二位是江湖前輩,對你老侄卻是誇獎有加,所以老朽特地要陸總管把你請來作陪。”
  西門大娘接著呷呷尖笑道:“楚公子請坐呀!”
  楚玉祥朝兩人拱拱手道:“二位前輩過獎。”
  西門大娘尖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楚公子不用客氣。”
  一面朝她身邊少女一指,說道:“她是老婆子的徒兒英無雙。”
  回過頭去,一面問不勝羞怯的少女說道:“無雙,楚公子年紀和你差不多.你就叫他一聲楚大哥好了。”
  英無雙站起身來,朝楚玉祥福了福.紅著臉,低低的叫了聲;“楚大哥。”
  她輕啟櫻唇,叫得比蚊子還輕,但總是叫了。
  楚玉祥連忙還禮,訕訕的道:“英姑娘不敢當,在下如何敢當?”
  西門大娘呷呷的笑道:“楚公子不用和丫頭客氣,就叫她無雙好了,老婆子是直腸子的人,咱們一朝生,兩朝熟,從不喜歡客套.楚公子越隨便越好。”
  楚玉祥道:“前輩這麼說了,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裴三省道:“老侄台,你也坐下來才好說話。”
  楚玉祥依言坐下。西門大娘一雙三角眼只是朝著楚玉祥上下,打量個不停、也一直嘻開著笑口,滿臉都是笑容,問道:“楚公子今年幾歲了?”
  楚玉祥道:“十八。‘’
  東門奇尖笑道:“楚公子比咱們無雙大一歲,她今年十七。”
  西門大娘三角眼一橫,哼道:“叫你少說話,你偏愛多嘴,無雙不是早就叫他楚大哥了嗎?”
  東門奇聳聳肩,猥瑣的一笑,果然不敢再說。
  西門大娘又道:“不知楚公子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楚玉祥道:“在下只是一個孤兒,從小就由義父母撫養長大。”
  東門奇又插口道:“巧極,咱們無雙也是孤兒,從小由咱們……”
  “你給我閉嘴!”
  西門大娘尖叫著,然後又朝楚玉祥道:“你義父就是開東海鏢局的聞天聲?”
  楚玉祥點點頭。
  西門大娘又道:“那麼你‘九陰神功’是跟誰練的呢?”
  楚玉祥不知裴老叔和他們如何說了,想到綠袍師父既曾把劍留在這裏,不准他們再向裴家尋仇,那麼自己也不妨說出綠袍師父來,這就肅容道:“家師就是綠袍神君。”
  他不用和他們多辯自己練的不是“九陰神功”。
  西門大娘一拍巴掌,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猜到楚公子是神君門下了,不然,天底下能有誰把徒弟調教得這麼出色。”
  東門奇道:“咱們無雙不也練成‘九陰神功’了?”
  越是不叫他說話,他就越愛插嘴。
  原來這一對凶人,原是昔年九陰神君西門相的門下,一個是徒弟,一個是愛女,九陰門雖被正派中人目為旁門左道,實系道家玄門煉氣一派的支流,“九陰神功”練的是先天純陰之氣。
  東門奇和西門大娘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功,青梅竹馬,耳鬢廝磨,自然日久生情,終於背著神君,私下定情,等到九陰神君發覺,已經破了童身.無法再練本門神功。
  兩人數十年來,雖在江湖上凶名久著,總是難有大成,因此化了二十年工夫,悉心調教唯一的愛徒英無雙,藉以補償兩人一生無法練成“九陰神功”的夙願。
  但練成“九陰神功”.也有一個缺點.就是一生不能婚嫁,因為練的是先天純陰之氣,一旦破身,就前功盡棄,除非對方練的也是“九陰神功”,才能相補相成。
  試想“九陰神功”乃是九陰門的秘技,一脈相傳,而且又需從小練起,普天之下,除了九陰門.還有誰練“九陰神功”的?卻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裏遇上楚玉祥.誤把“太素陰功”認作了“九陰神功”。
  其實“太素陰功”練的也是先天陰氣.列子所謂:“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大素者、質之始也。”但兩者相較,“太素陰功”更高一層,但外人是極難分得清的。
  閒言表過,西門大娘橫了他丈夫一眼,呷呷笑道。“所以老婆子要咱們無雙認楚公子這個大哥,咱們兩個老不死一世沒練成‘九陰神功’,只是依照師門留下來的口訣,囫圇吞棗的傳給了無雙,終究缺乏親身體驗,說不出道理來,以致越到後來,進境越慢,練到現在也不過四五成火候……”
  東門奇道:“無雙那有四五成火候?我看最多也不過三成而已!”
  “你懂個屁!”
  西門大娘臉上一紅,怒吼了聲,才朝楚王祥笑嘻嘻的道:“所以今後還要楚公子多加指導,你就把她當作小妹,指點指點她一無雙就受益不淺了。”
  楚玉祥俊臉一紅,連說:“不敢”目光忍不住朝英無雙看去。
  恰好英無雙一雙盈盈秋波,也偷偷的朝他看來,四目相投,楚王祥只覺她目光之中包含著脈脈柔情,也好像有著說不盡的傾慕希冀之色,她就像一株弱不禁風的依依小草,使人油生憐惜之心,心頭不覺起了一絲憐愛之情。
  西門大娘不肯放鬆,緊接著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你是她大哥,今後指點、切磋,老婆子可交給你了。”
  裴三省自從見了楚王祥,也有讓自己女兒多和他接近的意思,那知今天西門大娘一來,就和他說明來意,要他玉成徒兒和楚玉祥,同時也說出了“九陰神功”的缺點,只有和練成“九陰神功”的人婚配的話,裴三省聽得只有暗暗歎息,看來自己一番心意成了泡影。
  因此就一口答應了西門大娘的請求,但也說出楚玉祥義父初喪,而且血仇未報,自己不便在這時提出,最好還是過一段時間再說,不妨先讓楚玉祥和英無雙多加接近,讓他們自生情像。
  這話當然是在書房密室中談的,東門奇和英無雙坐在外面,並沒聽到,但這件事東門奇是知道的,也是兩人商量好了才來的,真正不知道的只是英姑娘而已,不然,她看到楚玉祥,會更羞得抬不起頭來。
  中午時分,總管陸公車秉承堡主之意,在西花廳擺設了兩席豐盛的酒筵,那是給厲山雙凶接風,作陪的有高連升、盧壽同等人,席間還特地安排,把英無雙坐在楚玉祥的身邊。
  酒過三巡,裴三省當眾宣佈收英姑娘為義女。
  這也是和西門大娘預先說好了的,厲山雙凶也自知凶名在外,自己徒兒若能認裴三省作義父,就可和楚玉祥多接近了。
  大家聽了裝三省的話,自然紛紛鼓起掌來。
  西門大娘就要英無雙當眾朝裴三省盈盈下拜,磕了八個頭,口中叫道:“乾爹。”
  裴三省高興得呵呵大笑,連忙伸手把她扶起,口中說道:“夠了,夠了。”
  這伸手一扶,心中暗暗一怔,忖道:“這女孩一雙手竟有如此冰涼!”
  英無雙站起身,又向裴允文叫了聲“大哥”,叫裴碗蘭“姐姐”
  裴碗蘭喜孜孜的道:“現在我有妹妹了。”
  高連升舉杯道:“恭喜裴老哥,也恭喜東門老哥賢伉儷,兄弟先幹為敬。”舉杯一飲而盡。
  裴三省和東門奇夫婦也一齊乾杯。接下來大家也紛紛向裴三省和雙凶敬酒。
  東門奇酒量極洪,不但來者不拒,也和大家拼酒,一杯又一杯的往口裏直倒。
  西門大娘可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除了喝酒,還不住的夾菜給楚玉祥,就怕他吃不下。
  席上眾人都是老江湖了,這一情形,那會看不出來?於是大家就借題發揮,更要敬雙凶的酒了。
  這一席酒,大家自然喝得十分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總管陸公車了,他站在階前,臉上不時浮現出深沉的笑容。
  席散之後,大家幾乎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就各自回房休息。厲山雙凶下榻之處,是在賓舍東首一幢單獨的樓房。英無雙則由裴畹蘭作陪,住在相隔不遠的另一幢樓上。
  楚玉祥也喝多了幾杯酒,覺得頭腦昏昏的,他和阮傳棟回到房中,阮傳棟一言不發,往床中一倒,就睡熟過去。
  楚玉祥獨自坐了一會,”覺得頭腦愈愈脹,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來,這自然是喝酒醉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運一會“太素陰功”就會使酒意消失,就在榻上盤膝坐下,默默運起功來。
  這一運功,他忽然發覺體內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應,心中不禁大奇,澄心靜慮,一意運功,這樣差不多運了將近一頓飯的工夫,才算把這種說不出的感應,漸漸化去,由淡而無,一時還當自己酒喝多了,也並未在意。
  直到晚飯時候,天色業已昏暗下來,阮傳棟依然昏睡未醒,楚玉祥看得暗暗好笑:阮叔叔不知喝了多少酒,竟會醉得如此厲害!
  他獨自跨出房門,看到隔壁的高掌門人和盧壽同也房門緊閉,從窗下經過,還可以聽到他們重濁的呼吸,再過去是六合門的徐子常、董友綸。和全遵義,也全是酒醉未醒。(六合四傑的吳燕娘是女賓,住在賓舍東首的一幢小樓上)
  楚玉祥循著走廊,信步走出月圓門,那是東花園,花木扶疏,只是此時已籠罩了一片夜色。
  花木之間,影幢幢有著四五座婁,那是准備招待攜帶女眷的貴賓的,目前只住了厲山雙凶和六合門的吳燕娘,裴畹蘭陪同英無雙也住了一幢。
  楚玉祥一手扶著花間雕欄,站在小溪上,靜靜的聽著潺潺溪流水,忽見一個苗條人影,從小橋上走來,那是英無雙。
  他看到她了,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不覺腳下一停,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嬌聲叫道。“楚大哥,你也在這裏。”
  聲音又嬌又脆,比出穀黃鶯還要好聽!
  楚玉祥和她見面以來,還是第一次正式聽到她說話。當然聽到她說話,已經不止一次了,譬如第一次她叫自己“楚大哥”,後來在酒席上,她也舉杯說過:“楚大哥、我敬你”,那都是說得輕輕的,雖可聽到,就沒有這麼又嬌又脆。
  楚玉社連忙含笑道:“英姑娘是你。”
  英無雙對著他還有些面腆,說道:“楚大哥沒有喝醉?姐姐(裴畹蘭)到現在還沒有醒,我去看了師父、師娘,也喝醉了,我一個人覺得氣悶,才出來走走。”
  楚王祥笑道:“看來中午這頓酒,大家都喝醉了,在下方也頭腦昏脹,運了好一會功,才清醒的。”
  “啊!”英無雙睜大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說道:“對了,我方才和姐姐一起回房,姐姐一下就睡熟了,我也覺得頭腦昏脹,連眼睛也睜不開,也是運了快半個時辰的功,才慢慢消失的,師娘、師娘,一身功力比我強過十倍也不止,我從小到大.從沒看到他們這樣醉過。”
  楚玉祥聽得心頭突然一動,忖道:自己曾聽綠袍師父說過,練成“太素陰功”,有一個好處,就算有人在酒中下毒,也可以把毒逼出體外,方才的情形,莫非有人在酒中下了毒不成?
  英無雙練的是“九陰神功”,聽厲山雙凶的口氣,和自己“太素陰功”頗相類似,所以也能把酒中的毒逼出體外,其餘的人,像厲山雙凶,武功雖高,因為練的不是“九陰神功”,就無法把酒中之毒逼出體外,那其餘的人就更不用說了,想到這裏,心頭不由得悚然一驚!
  英無雙看他一直沒有說話,不覺偏著頭道:“楚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楚玉祥哦了一聲,說道:“沒什麼?再過一會,兩位前輩再沒醒來,姑娘不妨去叫他們一聲。”
  英無雙嬌稚的道:“我才不敢呢?讓他們多睡一會好了。”
  楚玉祥心中雖然犯疑,但大家只是喝醉了酒,自己自然不可能貿然說大家是中了毒,只有再過一會,大家若是還沒清醒的話,再作道理,一面笑道:“姑娘很怕師父、師娘嗎?”
  英無雙晶瑩如玉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說道:“師娘、師父都對我很好,只是我素來膽小,看到師父,總有些怕怕的。”
  楚玉祥聽得也笑了,問道:“姑娘時常跟二位前輩出來走動麼?”
  “才沒有呢!”
  英無雙道:“我這次還是第一次跟師娘、師父行走江湖。”
  楚玉祥道:“出來好不好玩?”
  英無雙甜笑道:“我很高興,這次認識了很多人,還有乾爹、大哥,姐姐……”
  她說到這裏,忽然眨動盈盈秋水,望著楚玉祥,幽幽的道:“師父和楚大哥說過,你叫我無雙就行,你卻一直叫我英姑娘,聽得別扭死啦!”
  楚玉祥看她天真純潔,就像一方白玉,一張白紙,心中越發覺得她可愛,那是一種出於內心,大哥喜歡小妹的愛,這就含笑點著頭道:“姑娘不嫌唐突,在下以後就叫你名字好了。”
  “還要以後嗎?”
  英無雙依然望著他,疑惑的道:“現在為什麼不能叫呢?”
  楚玉祥被她問得一怔,繼而笑道:“我說的以後,就是方才叫你姑娘的以後,自然就是現在了。”
  英無雙喜道:“楚大哥,那你就叫我名字咯!”
  楚玉祥笑道:“沒有事情,怎麼叫你呢?”
  英無雙撒嬌的道:“楚大哥,你叫一聲就好,好不好嘛?”
  楚玉祥出自內心的喜歡她,也就含笑叫道:“無雙……”
  英無雙心裏一甜,口中嗯了一聲道:“楚大哥,你真好。”
  就在此時,只聽不遠處有人發出一聲輕笑;
  楚玉祥耳朵何等靈異,倏地轉過身去,只聽極輕微的“嘶”,破空而逝,好快的身法!
  楚玉祥聽得暗暗吃驚,這人掩近自己三丈,自己竟然會一無所覺,耳中只聽遠處有人低低的叱道:“老不死,這有什麼好笑的?你也會笑出聲來。”
  聲音漸漸遠去,那是西門大娘。
  從她口氣聽來.剛才那聲輕笑想必是東門奇了!
  英無雙詫異的舉目四顧,說道:“楚大哥,你也聽到了,方才好像有人笑出家來?”
  楚玉祥俊臉一熱,說道:“是你師娘、師父.已經走了。”
  英無雙道:“師娘、師父酒已經醒了,他們到那裏去了呢?”
  楚玉祥道:“往前去的.自然是到裴老叔的書房去了。”
  英無雙道:“那麼我們也快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書房,書房中已燈火輝煌,大家都已在座。
  西門大娘看到兩人並肩走入,一張馬臉早已笑得皺起許多紋路,心裏暗道:裴三省說得果然沒錯,年輕人只要讓他們在一起,當真比做媒說合還要來得快,這一陣工夫,兩個人有說有笑,黏在一起了。一面呷呷尖笑道:“幾十年來,老婆子還是第一次喝醉,醉喝醉,可是醉得痛快。”
  東門奇忙道:“是.是.我看你至少二十年來沒有這樣高興過。”
  西門大娘笑罵道:“老不死,難道老娘不該高興麼?”
  東門奇縮著頭道:“該,該,你高興.老夫也就高興了。”
  瞧他在老婆面前這副窩囊相,有誰會相信他是凶名滿天下的禿狼東門奇?
  楚玉祥眼看大家都好好的,那有什麼中毒?自是自己多疑了,所幸方才沒說出來,不然豈不是自己少見多怪了?就走到阮傳棟身邊一張椅子落坐。
  裴三省接著笑道:“兄弟也沒這樣醉過,今天收了一個義女,一高興,也喝了個爛醉如泥!”一面回頭問道。“陸總管,晚餐准備好了麼?”
  陸公車忙道:“早就准備好了,方才屬下看大家都沒醒來,要他們關照廚下等一等,現在可以開席了吧?”
  裴三省一揮手道:“大家都在這裏,就開到這裏來好了。”
  接著吳燕娘和裴碗蘭兩人也走了進來,裴畹蘭道:“妹子,你出來也不叫我一聲?”
  英無雙嬌聲道:“姐姐睡熟了,你沒叫我叫你,我才不敢叫你呢!”
  兩名使女在書房右首,擺了一張大圓台,放好杯快,就請大家入席。
  這一餐大家依然興高采烈的喝酒、敬酒,反正江湖人,都是洪量,大家又難得聚在一起,自然要喝個痛快。
  但這一頓酒,等大家酒醉飯飽,回到賓舍,雖然還是有人喝醉了;但並沒有像中午那頓酒一杯,喝得人人大醉,楚玉祥也喝了不少,並不覺得有頭昏腦脹的現象,一時也只當中午喝過了量。
  第二天,已經是裴三省花甲大慶的前一天,大江南北的江湖朋友,聞訊自動趕來的,也比前兩天多了。
  尤其從裴家堡傳出了兩件轟動江湖的大新聞:第一件是東海門的楚玉祥三掌驚退凶名滿天下的厲山雙凶。
  第二件是裴三省收了厲山雙凶的徒弟為義女,和厲山雙凶結了幹親家。
  江湖上消息之快,一日之間,就可以傳遍大江南北,於是有人就把楚玉祥說成了如何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也有人把厲山雙凶的徒弟說成了人間少有的絕色姑娘,這也差不多。
  還有些好事的人,把兩件事聯在了一起,就說成裴三省花甲壽辰比武招親。這些捕風捉影的消息,當然愈傳愈轟動,因此不請自來的賀客和瞧熱鬧的人,自然也愈來愈多。
  到了正日,通往裴家堡的大路上,早已車水馬龍,壅塞不堪。
  裴家堡裏裏外外也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裴三省也想不到自己花甲壽辰.會有這許多賀客上門,但來者是客,都是一一接待。
  前面的正廳和東西花廳,早已擺開了數十桌筵席。
  大廳中間,高懸壽星中堂,長案上供起壽桃、壽面,點起了兒臂粗的大紅壽燭。長案前面一共放著品字形三張八仙桌,舖上紅氈玉箸銀盞,比其他席要考究得多。
  所有賀客心裏清楚.這上面三席是壽星和江南各門各派的貴賓席。
  此刻離正午還差一點,廳上數十席都已坐滿了。
  大江南北的江湖同道.自然全是素識,見了面,歡笑一堂,互道契闊,自然人聲嘈雜,其沸如鼎。
  這時大廳門口出現了一行人,那是由裴三省的大公子裴允文陪著進來的,走在最前面的是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接著是徽幫老大盧壽同、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吳燕娘、鷹爪門阮傳棟、東海門楚玉祥。最後才是兩位貴賓禿狼東門奇、和母豹西門大娘。
  照說應該由特別來賓厲山雙凶走在最前面的,但西門大娘說得好:“今天是幹親家的花甲大慶,要討個口彩,高掌門人大號連升,口彩好,要走在最前面,愚夫婦外號雙凶,豈可走到前面去?”
  她這話沒錯.因此索性把兩個特別來賓放到最後了。
  品字形的席位.除了正中間是壽星席,大家就坐了左右兩席。
  大家落坐之後,過沒多久,總管陸公車從屏後走出,提高聲音說道:“各位來賓,敝主人出來了。”
  他此言一出,大廳上互相交談的聲音,立即靜了下來。
  只見壽星裴三省由兩個如花如玉的天仙般姑娘隨伺著從屏後走出,廳上來賓立即紛紛鼓起掌來。
  裴三省抱著拳連連拱手,說道:“各位來賓,都是兄弟的諸親好友,今天是兄弟六十賤辰,六十歲,敢言何壽?辱蒙大家寵臨,能夠歡聚一堂,已使兄弟感到萬分榮幸,諸位還要隆重賜厚禮,這教兄弟如何敢當?當真受之有愧,兄弟在這裏謝謝諸位的隆情厚誼,謝謝,謝謝,兄弟敬備菲酌,待回請大家多喝一杯、謝謝諸位,謝謝。”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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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3:00:05 |只看該作者
  裴三省站著沒有坐下,等大家掌聲一落,又道:“今天寵臨的來賓,都是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家也都是熟朋友,不用兄弟介紹了,但有兩位特別來賓,諸位大概聞名已久,但恐怕沒有見過面,兄弟特別要向諸位介紹,那就是東門奇老哥和西門大娘賢伉儷了。”
  他右手朝右首一席指去。
  大家雖然猜到右首席上那一男一女兩人,可能就是厲山雙凶,如今經主人一說,自然也紛紛鼓起掌來。
  厲山雙凶雖然成名已有五十年,但江湖上人聽到兩人的名字,就敬鬼神而遠之,退避還不及,更沒有人和他們打過交道,像今天這樣集大江南北武林同道共聚一堂的大場面,他們可還是第一次遇上,尤其主人把他們兩人,奉為特別來賓,還要特別介紹,大家掌聲又鼓得那麼熱烈,像這樣露臉的事兒,他們可也是第一次。
  西門大娘一張馬臉上頓覺好不光彩,隨著掌聲站了起來。
  東門奇穿了新買的一件團花綢袍,就覺得沒有敞開大褂的舒暢,已經大受拘束,這回給大家一鼓掌,他更沒了轍兒,東張西望的一瞧,眼看老伴站了起來,他已趕緊跟著站起。
  西門大娘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尖聲道:“老不死,你也和大家說幾句話。”
  東門奇道:“你要我說什麼?”
  西站大娘道:“謝謝大家咯!”
  東門奇縮著頭笑道:“這我會說。”他朝大家抱抱拳道,猥瑣一笑,尖著聲音道:“兄弟和老伴已有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了,尤其江南,咱們當年在江湖走動的時候,也很少來,所以和各位很少有見面的機會,這回趕上裴老哥的大壽,難得和大家見面的,也都見面了,兄弟那老伴,要兄弟說幾句話,兄弟不會說話,但兄弟會喝酒,裴老哥方才不是說過,要大家多喝一杯嗎?待會兄弟可以陪大家多喝幾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多喝幾杯,交個朋友……”西門大娘站在他邊上,嫌他嚕嗦,說道:“你說完了沒有?”
  東門奇聳聳肩笑道:“說完了,說完了,謝謝大家。”
  大家看他說得率直不由得又紛紛鼓掌,一時掌聲如雷,歷久不歇!
  東門奇望望酉門大娘,得意的道:“你看,我說得不錯吧?”
  於是兩人在掌聲中雙雙坐下。
  接著只見徽幫老大盧壽同站了起來,大聲道:“各位,今天是裴老哥的花甲華誕,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在這裏,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咱們正好有一件大事,要趁這一機會,跟大家共同磋商,現在請淮揚派掌門人跟大家報告。”
  說完,轉臉朝左首席上坐了首席的高連升鼓起掌來。
  裴三省聽得暗暗奇怪,不知盧壽同說的一件大事,要高掌門人報告什麼?臉露驚訝的朝高連升看去。
  大家因盧壽同領導鼓掌,自然也跟著紛紛鼓掌。
  高連升是淮揚派的掌門人,淮揚派在大江南北,可是一個大門派,門人弟子遍佈全省,你別看高連升像個土財主,聲望可著實不小,他在如雷掌聲中緩緩站起,先整整喉嚨,咳嗽了一聲。
  只要聽他這聲咳嗽,你就可以想得到他是經過大場面的人,因為這聲咳嗽,其中就有大學問存焉!
  試想盧壽同剛才這一宣佈,說有一件大事,要和大家磋商,大家並不明就理,自然會交頭接耳,互相探詢,因此掌聲雖停,竊竊私語,依然亂烘烘的。
  從前可沒有麥克風,你喊破喉嚨,偌大一座大廳,也會聽不清楚。於是他在說話之前,先來上一聲咳嗽,這是清咳,也告訴大家他要說話了,希望大家肅靜下來。
  這聲咳嗽,真還管用,竊竊私語的嘈雜聲音,果然立時肅靜了下來,再要有人說話,邊上也會有人碰他手臂,偌大一座大廳,這回當真靜得墮針可聞!
  高連升抱抱拳,緩吞吞的道:“各位老哥,兄弟今天要報告的是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兄弟也曾和裴老哥、盧老哥、鷹爪門的阮老哥、六合門的徐老哥,都當面談過,但因大家散處各地,聚會不易,就一直耽擱下來,這回正好裴老哥大壽,咱們平日不容易見面的人,都見面了,兄弟在前天又舊話重提,大家交換意見之後.總算有了初步的統一意見,不過是咱們大江南北武林同道的一件大事,不是咱們幾個人所能作主.也不敢擅作主張,因此要等到今天,同道們差不多都到齊了,趁這一機會,征詢大家的意見,由大家來共同決定……”
  他口氣微頓,但大家都等著他說出這件大事來,故而大廳上還是一片寧靜,不聞半點人聲。
  高連升接下去道:“自從各大門派,在二十年前推舉黃山萬九駿萬老哥出任武林盟主,本來任期是五年,等萬老哥任期屆滿,各大門派大概鑒於江湖上沒有發生什麼大事,這推選盟主之事,就延擱下來,一晃眼又是十五年過去了,連一點動靜也沒有,五年前,萬老哥也過世了,大家都慨感江湖各大門派形同一盤散沙,如今聽說北五省的武林同道已經公推太極門康子和康老哥擔任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咱們大江南北,也有不少門派,似乎也應該推舉一位江南武林盟主,俾使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領導有人……”
  大家聽到這裏,不由得報以熱烈掌聲,這就表示大家都贊成他的提議。
  高連升續道:“兄弟和幾位掌門人交換的意見,認為壽翁裴老哥不但素有三省龍頭之號,久孚眾望,而且還是昔年武林盟主萬老哥的師弟,為人正直無私。熱心公益.自是最適當的人選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今天在場的武林同道,也等於是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會,自可作一最後決定。”
  他說完之後,全廳爆起春雷般掌聲,歷久不絕。
  盧壽同起身道:“大家掌聲如此熱烈,那是贊成推舉裴老哥出任江南武林盟主了?”
  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東門奇尖聲道:“裴老哥任江南武林盟主,還是大才小用了,就是擔任天下武林盟主,又有何不可?”
  西門大娘叱道:
  “人家在選盟主.你多什麼嘴?”
  東門奇道:“老夫這話.就是舉雙手贊成,那個不贊成的,老夫就扭斷他的脖子。”
  西門大娘忙道:
  “你還不坐下來?”
  裴三省直到此時才知道高連升說的一件大事,卻是推舉自己當江南武林盟主,慌忙站起,搖著雙手道;
  “諸位老哥、諸位同道,這個萬萬使不得,兄弟一向閒散慣了,當不得重任,何況又在敝堡之中,賤辰酒筵之前推舉的,傳出江湖,豈不是遺人口實?如果真要推舉一位盟主,在座的各派掌門,盡多賢達之士,兄弟實在不敢當。”
  六合門徐子常站起身道:“裴老哥,方才高掌門人已經說過了,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今天可以說全到場了,就另選日子,到的人也未必有今天之多,這是大江南北同道共同決議之事,怎會遣人口實?
  至於推舉的人選也經敝門等幾個門派共同推庶,又經方才大家熱烈鼓掌,一致認可,絕非一兩個所能左右,因此既經大家公舉,裴老哥已經當選盟主,推也是推不掉的了,擔任武林盟主.並非只是一個榮譽的明銜,因為它是要替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擔當起排難解紛的重任,以裴老哥的聲望,自可勝任愉快,裴老哥就是要推辭讓賢,那也是五年之後的事了。”
  他這番話,又贏得了大家如雷的掌聲。
  裴三省面有難色,還堅持著道:“兄弟實在……”
  盧壽同沒待他說出口來,就接著道:“徐掌門人說得對,這是大家的意思,裴老哥只好勉為其難,就是要讓賢的話.也是五年以後的事了。好了,主人也不用再說了,還是快些上菜.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上幾杯吧!”
  總管陸公車站在階前抬了手,於是十幾名莊丁高聲叫道:“恭賀壽星榮膺盟主。”
  他這一領先一喊,大家也跟著高聲喊了起來,一時人聲如潮,裴三省就是再要推辭,也不容你開口了。
  酒菜已像流水般端了上來。
  陸公車走近楚玉祥身邊,低低的道:
  “楚公子,你是堡主的世侄,請坐到上首一席去,陪陪壽星吧!”
  上首一席,居中是壽星裴三省,左右兩邊,各有四個坐位,右首是裴允文、裴畹蘭.左首兩個位子,下首已坐了英無雙,好上百一個位子果然還空著。
  楚玉祥俊臉一紅.說道:
  “在下坐在這裏就好。”
  西門大娘笑道:“壽星總要有人陪坐才是.你快上去吧!”
  楚玉祥不好推辭.只得紅著臉走了上去.在英無雙上首位子落坐。
  賀客們用不著介紹,就看得出來,壽星席上,右首兩人,是壽星的一子一女,左首這一對英俊少年.如花少女,豈非就是東海門的楚玉祥,和壽星新收的義女.厲山雙凶門下了,果然好一對壁人!
  裴三省又站了起來,舉杯道:“諸位老哥.賤辰辱蒙光臨,兄弟萬分感激.敬以水酒三杯.向諸位敬致謝忱。”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全廳賀客,也紛紛站了起來.舉杯祝壽。
  壽星身邊侍立的一名使女.急忙手捧銀壺,給他斟滿了酒,他一口氣連幹了三杯,說道:“謝謝,謝謝!”
  才行坐下,大家隨著落坐。
  壽星,又當選了盟主.這是雙喜臨門,壽星敬了酒,大家也紛紛的向壽星敬起酒祝賀。
  這時總管理陸公車和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銀壺,俏生生的走入。
  陸公車走近壽星身邊.低聲道:“堡主可以敬酒了。”
  裴三省點點頭.仍由裴畹蘭、英無雙兩人左右侍奉,陸公車走在前面,手托銀盤的使女緊隨身後.向東西花廳的賀客敬酒。
  壽筵宏開,到了這時候.喝酒已經進入了高潮.賀客們不但敬同席的人.還向其他席上的人敬酒酒就像水一般流入賀客們的肚子。等壽星回來,不少人又走上來向楚玉祥和英無雙敬酒。這一席酒,可說大家盡歡,皆大醉飽。

  壽筵散了,趕來祝壽的賀客,也紛紛散了,剩下來的都是裴三省的多年友好,像高連升、盧壽同和厲山雙凶等人,自然要多盤桓上幾天。
  晚餐之後,幾位掌門人還留在裴三省的書房裏.淪茗談天,裴允文拉著楚玉祥到西花廳去下棋。
  裴碗蘭、英無雙自然也跟了去坐在一旁觀戰。她們並不是喜歡看棋,只是要和楚大哥在一起而已,兩位姑娘口裏當然沒說出來;但可是一樣的心思。
  使女們給他們沏了四盞茗茶。
  裴畹蘭棋下的沒有大哥好;但她坐在楚大哥的身邊,時常給楚大哥出點子,楚玉祥若是聽了她的話,就往往給裴允文吃掉。
  裴允文笑道:“楚兄,你別再聽她的了,妹子和我下棋,我可以饒她一隻車,還能贏她的。”
  裴畹蘭不服氣的道:“明車暗馬偷吃炮,你是偷吃的。”
  裴允文笑道:“那是你要楚兄硬送上來的,我若客氣,豈不被你將死了?”
  英無雙道:“姐姐.這個我一點也看不懂。”
  她從小跟隨厲山雙凶,當然不會教她下棋。
  裴碗蘭道:“不懂,我教你.一學就會,我們也去拿一副棋來。”
  她要使女又拿來了一副棋,就教英無雙馬要如何跳.炮要如何打,卒子過了河可以橫走,仕象只能走固定的路線,一邊解釋,一邊拿著棋子示範。
  英無雙人本聰明,自然一學就會。
  裴畹蘭喜道:“妹子,你真聰明,很快就學會了,來,現在我們也可以下了。”
  兩人擺好棋子,下了一盤,英無雙只是初學,雖然會下了,但也只是限於會下而已,棋藝一道.講求一個精字.料敵先機,預布陷階,這一點.兩位姑娘沒心機,自然都不會去深思,她們只願你吃我的,我也吃你的,一盤棋很快就完了,結果當然是初學的英姑娘輸了。
  再下一盤,也很快結束,英姑娘覺得下棋並不好玩,裴碗蘭也覺得和妹子下棋.一下就可以把她棋子吃光.也沒有意思,就停手了。
  她們下了兩盤,再去看大哥和楚大哥,還是那一盤棋,而且下一顆棋,要思索上老半天,越看越索然無味,兩位姑娘坐了一會,越坐越覺得氣悶。
  裴畹蘭道:“大哥,你們盡坐著不下,這多無聊?”
  裴允文道:“你不是在教無雙妹子下棋嗎?怎麼不下了?快別多說。”
  裴碗蘭道:“你們要下多久?”
  楚玉祥笑道:“還早呢,裴兄和我約好,今晚至少要下十盤,這才是第二盤。”
  裴畹蘭站起身道:“妹子,我們走,再看下去,會把我悶死。”
  裴允文道:“你們走最好了,免得在旁嘮叨,你看我一雙卒子被楚兄吃去了。”
  裴畹蘭一賭氣.拉著英無雙就走。
  楚玉祥抬頭道:“她們真的走了。”裴允文道:“走了最好,坐在一旁煩不煩人,啊,將軍。”
  楚玉祥笑道:“不要緊,我跳馬就可以解圍。”
  兩人這回沒有人再旁打擾,就專心在棋上,十盤棋下來,結果是和了五盤,楚玉祥兩勝三負,等於輸了一盤,時間差不多已交初更。
  裴允文笑道:“楚兄棋下得著實不錯,兄弟經常和陸總管下棋,他說兄弟的棋已可列人高手,先前那一盤,要不是舍妹攪局,應該也是和棋,兄弟就不會勝了,明天咱們聯手,就可以和陸總管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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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7 03:0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計解群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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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玉祥道:“陸總管棋下得很好嗎?”
  裴允文道:“陸總管下得好極了,兄弟從來就沒有贏過他。”
  楚玉祥回到賓舍,阮傳棟已經睡了,他不敢驚動,悄悄脫衣上床。
  下棋,絞了不少腦汁,依然好久沒有入睡,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脖隴睡去,忽然聽到對面床上的阮傳棟披衣下床。往外行去,他只當阮叔叔喝了酒要去解溲,也並不在意。
  那知過沒多久,前面走廓上傳來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楚玉祥內功精純,自己可聽得出這陣腳步聲至少有兩個人的聲音,那是從隔壁房間走出來的,往長廓行去。隔壁房中,住的是高連升和盧壽同。楚玉祥耳朵雖然聽到,但是還是沒加注意。
  那知正想睡去,接著又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窗前經過,這回一共有三個人,那是六合門的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了!
  阮傳棟出去了沒有回來。高連升、盧壽同跟著出去,如今六合三傑(四傑之一的吳燕娘是女賓,住在東首園中)又匆匆從窗前經過,他們好似約好了的?難道今晚有什麼事不成?
  楚玉祥這一想。不覺也一躍下床。芽好外衣。跟著走出房門,這一會工夫,六合三傑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長廓上靜悄悄不見半個影子。
  他們這是到什麼地方去的呢?他心中疑念一生,迅快穿出長廓,依然不見人影,正在遲疑之際,耳中突聽一聲極輕微衣袂飄風之聲,一道人影,從東首風火牆上掠過。
  楚玉祥一怔,暗道:“看來今晚果然有事。”
  這一想,那還怠慢,立刻即吸了一口氣,身形倏地拔起,一下縱上屋簷,腳尖輕點,掠上屋脊,再一凝日看去,那道黑影已在十數丈外,正朝東首飛掠而去。
  楚玉祥藝高膽大,雖然不明白今晚究有何事,但他相信阮叔叔(傳棟)等入,也一定是往同一方向去的了。
  正等長身掠起,跟蹤下去,瞥見東首又出現了兩條人影,從這兩條人影冒起之處算來,應該是東花園無疑,這兩人身法之快,幾乎如天上流星,劃空一閃即逝,比起剛才那一道黑影,至少也要強過十倍。
  楚玉祥心中陡然一動,暗道:“是厲山雙凶,除了這二位前輩,裴家堡中那有如此高絕的輕功?”
  這下不禁更觸動了他的好奇心,暗想:如此看來,不但阮叔叔等人都趕去了。連厲山雙凶也趕去了,大概只有自己一個人不知道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心念一動,人已隨著縱身騰空而起,銜尾追了下去,此時厲山雙凶早已去遠,但先前那條黑影,還在前面十數丈遠近,起落飛躍,他稍一提氣,就漸漸追上。
  以楚玉祥目前的功力,要越過他該是輕而易舉之事,但他和前面黑影保持了七八丈遠近,就沒再逼上前去。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厲山雙凶對口果迫不上,就沒有領路的人了,前面這條黑影,和厲山雙凶去的方向相同,自己要跟住他,一樣可以到達目的地,而且不用費多大的力氣。
  這樣不即不離的踉了一段路,現在楚玉祥已可隱約認出來了,前面這條黑影,身裁較小,在奔行之際,腰肢扭動,不像男子,敢情她就是六合四傑的吳燕娘了!
  今晚究竟是什麼事?他們是到那裏去的呢?他一路奔行,心中只是猜想著這兩個問題。
  這一段路,少說也奔行了二三十裏,而且都是山間小徑,現在前面的吳燕娘奔上了一處山腰。
  這是一座小山,山腰間是一片平臺,夜色中隱隱有一座廟宇,廟前平臺上,已經站立著不少人。
  楚玉祥不敢跟著上去,正好這片平臺四周,都是參天樹木,當下就閃身入林,繞到平臺左側,距平臺已不過五六丈遠近隱住身子,凝目看去。
  這一看使得楚玉祥太感驚異,原來站在平臺上的這些人,他全都認識,那是新當選江南武林盟主的裴三省,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徽幫老大盧壽同。六台四傑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吳燕娘、鷹爪門阮傳棟,裴家堡總管陸公車。另外兩人則是厲山雙凶東門奇、西門大娘。
  但盧壽同和陸公車兩人卻站在眾人前面,面向廟門而立。其餘的人則站在兩人身後,都面朝廟門,神色顯得十分虔誠。
  楚玉祥心中暗暗奇怪,他們約好了到這座小廟是做什麼來的?如果是拜神,那也用不著半夜三更裏來,他總覺得今晚這些入透著古怪,使人有神秘之感!
  就在此時,突然警覺身後有人欺近,急忙回頭看去,那是一個苗條人影,身法極快,但卻放輕了腳步,悄悄掩來。
  楚玉祥目能夜視,一下就已看清來人正是英無雙。這時她已經輕快的閃到他身邊,這就悄聲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英無雙挨近身子,悄悄說道:“我是偷偷跟在師父、師娘後面的,楚大哥,他們是在做什麼呢?”
  楚玉祥道:“不知道,那裏好像是一座廟。”
  英無雙道:“他們會不會是拜菩薩來的?”
  她和楚大哥挨得極近,說話之時,隱隱可以聞到她口脂芳澤。
  楚玉祥心施不禁為之一蕩,悄聲道:“我也正在奇怪,拜神怎麼會在半夜三更來拜的?”
  英無雙道:“深夜來拜的神,那一定是邪神了。”她沒待楚玉祥開口,接著又道:“楚大哥,我覺得今晚有些怪,師父、師娘從來就不信神的,不知怎的也會跟著乾爹來了?”
  楚玉祥聽她說出“邪神”二字,心頭不由得一動,壓低聲音說道:“我們看下去就會知道。”
  就在此時,那兩扇廟門已經徐徐開啟,廟不大,但山門裏面有一個天井,天井也不大,迎面兩級石階,階上有兩根石柱,然後是四扇雕花長門,門卻依然關著,只是在兩根石柱上插了兩盞淺紫色紗燈,因此已把小天井照得很亮。
  這廟門不知是誰開的?從廟門開啟,就沒見到人,如果有人開的,那麼此人的一身輕功,已是不同凡響了。
  站在廟門口的盧壽同朝陸公車一抬手道:“陸總管,可以請盟主和諸位老哥進去了。”
  陸公車點點頭,就轉身朝裴三省等人拱拱手道:“盟主,諸位大俠,請進去吧!”
  口中雖然說著請大家進去,但卻和盧壽同兩人走在前面領路,裴三省、厲山雙凶等人相繼跨入廟門,走近階前,依然站班似的鵲立寧候,臉情鄭重而虔敬。
  英無雙小聲道:“楚大哥,我們從圍牆進去,可以躲到左廂屋脊上去,那裏比較看得清楚。”
  楚玉祥微微搖頭道:“不成,這時事情還沒明瞭,不宜行動,令師和令師娘不是尋常之輩,我們隱身屋上。絕瞞不過二位前輩的耳目.我看連二位前輩都是一臉虔敬之色,此事一定非同尋常。”
  英無雙道:“你說不是拜菩薩來的?”
  楚玉祥道:“好像有些不像?”
  此刻大殿中間兩扇雕花長門徐徐開啟,一個身穿天青衣裙,梳著兩條長辮的少女已從門中走出。嬌聲道:“令主著陸公車、盧壽同引進新仟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東門奇,西門飛霜、高連升、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吳燕娘,阮傳棟等人入內相見。”
  此女看去不過十六七歲,口齒清嫩,但口氣卻極大,居然直呼諸入姓名!
  最奇怪的。陸公車只是裴家堡的一名總管。但他的名字,卻在眾人之上。
  尤其厲山雙凶,成名數十年,就是在四十年前,也沒人敢直呼他們的姓名。
  英無雙挨楚大哥,悄聲道:“直到今晚,我還不知道師父的名字。她叫的西門飛霜。大概就是師父的名字。她怎麼會知道的呢?”
  楚玉祥業已看出情形不對,沒有答她的話,只是低低的道:“快別作聲。”
  他凝足目光,朝殿上看去,但因他們隱身左側林中,和大殿相距已有二十來丈,何況殿上又香霧空蒙。隱綽綽看不清切。
  但見陸公車,盧壽同躬身領命。率同裴三省、厲山雙凶等人一臉虔敬的跨上石階,進入大殿。他們入殿之後。好像屬下普見上司一般,朝上首躬身行禮。
  楚玉祥不禁心頭起疑,裴老叔為人正派,以堂堂江南武林盟主身份,不可能對殿中人如此卑躬屈膝,尤其是厲山雙凶,一向凶名久著,自視甚高,更不可能以屬下自居,那麼其中莫非有什麼不對?
  他一念及此,立即悄聲道:“無雙,你在這裏等著,千萬不可過來,我過去瞧瞧!”
  話聲一落,立即身形掠起,宛如一道輕煙,越過左側圍牆,輕輕落到大殿屋脊後面,俯身蹲下,貼著耳朵聽去。
  他身兼兩家之長,內功精純,這一用心傾聽,雖然隔著一層厚厚的屋瓦,還可聽得相當清晰,只是無法看清下面的情形罷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徐徐說道:“陸公車、盧壽同,你們此次能促成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推舉裴三省出任盟主,這件事功勞不小……”
  楚玉祥心頭一震,暗道:推舉東南武林盟主,原來竟是陸公車、盧壽同兩人促成的!
  那蒼老聲音又道:“尤其能把東門奇、西門飛霜二位成名多年的人物,引到本令之下,更是大功一件,本座自當申報總壇,予以嘉獎……”
  楚玉祥暗付,厲山雙凶是陸公車、盧壽同兩人“引進”的,不知他們是如何把二位前輩“引進”的?
  只聽陸公車、盧壽同二人同聲道:“令主過獎,屬下也只是機緣巧合,怎敢以此居功?”
  那蒼老聲音又道:“還有萬少駿、楚玉祥和英無雙三人,怎麼沒有來?”
  楚玉祥聽到他提到自己和英無雙的名字,心頭不禁咚的一跳!
  只聽陸公車惶恐的道:“回令主,萬少駿是三日前負氣離去,至於楚玉祥、英無雙二人,昨天中午,他們分明已經喝下歸心散,酒醒之後,似乎毫無微兆,屬下就不敢通知他們
  楚玉祥聽得不禁驀然一怔,“歸心散”!原來是陸公車在酒中做了手腳,無怪昨天中午自己感覺頭腦昏脹,差幸自己練的是“太素陰功”,才算無事。英無雙也告訴過自己,她足足化了半個時辰!
  由此看來,裴老叔、厲山雙凶等人全都是中了“歸心散”之毒。這該如何是好?依著他的性子,這時就下去責問陸公車,不,向那蒼老聲音逼取解藥。
  但繼而一想:這麼一來,可能會把事情弄僵,二位師父都一再告誡過自己,遇事要冷靜;不可逞一時意氣,對方既化了這許多力氣,促成裴老叔當選盟主,必有極大陰謀,此事還是暗中進行,釜底抽薪,較為妥當,這一想,把一腔怒火,強行壓制了下去。
  只聽那蒼老聲音又道:“以你之見,歸心散對這兩人如何會無效的呢?”
  陸公車道:“據屬下所知,這楚玉祥原是東海門聞天聲的義子,但他身上佩著的長劍乃是全真教之物,可能與全真教有很深淵源,一身所學,很可能是玄門正宗內功,屬下不知道歸心散對精擅玄門內功的人。是否能運功逼出體外,至於英無雙,乃是厲山二老門下,已經練成‘九陰神功’,練成‘九陰神功’的人,可以水火不傷,諸毒不侵,可能是歸心散失效的原因了。”
  那蒼老聲音:“唔”了一聲道:“太湖的過江龍丁盛呢?”
  楚玉祥心中又是一跳,丁大哥是綠袍師父的記名弟子,他們也不放他!
  只聽陸公車道:“此次裴堡主壽辰,屬下也曾發了一份請束給他,據送去的人回報,丁盛有事外出,尚未回去。”
  盧壽同道:“屬下和丁盛是素撚,此事屬下自當在最近幾日之內辦妥。”
  蒼老聲音道:“太湖有一片現成基業,對本門至為重要,盧護法務必盡早辦妥才好。”
  盧壽同道:“屬下遵命。”
  蒼老聲音道:“黃山萬家呢?”
  盧壽同道:“萬少駿的事,請陸護法去辦較好。”
  蒼老聲音道:“好,陸公車,那就交給你了。”
  陸公車連聲應著“是”。
  蒼老聲音道:“裴護法身為盟主,今後諸位護法,均劃歸盟主指揮,只有東門,西門二位界以本令護法,似乎太委屈了,俟本座向總壇呈報以後,再作定奪,目前就請裴盟主代本座暫且招待些日子。”
  裴三省忙道:“屬下遵命。”
  蒼老聲音道:“好,諸位可以回去了。”
  裴三省等人同聲道:“屬下告退。”
  楚玉祥隱伏在大殿屋脊後,側臉看去,但見眾人魚貫退出大殿,退出廟門,然後紛紛縱身掠起,十一條人影,宛如離弦之矢,朝山下投去,眨眼之間,便已在夜色之中消失。
  小天井中燈光突然隱去,那是插在兩根石柱上的紗燈已經熄滅了!
  楚玉祥正待起身離去,就在此時,耳中突聽一絲極輕微的“嘶”聲,落到自己身後三丈之內,心頭不覺一驚,急忙一躍而起,轉過身去,只見屋脊上悄無聲息站著一個白發如銀兩鬢飄胸身穿一件寬大紫袍,手持一支紫藤杖的老人,目光炯炯朝自己望來,在夜風中,飄然而立,有如圖畫中人,卻另有一股逼人的威儀!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白髯老人已經開口了:“你就是楚玉祥
  楚玉祥立時想到了對方是准,反問道:“你就是那個令主了?”
  白髯老人莞爾一笑道:“年輕人果然很做,老夫看在裴盟主份上,不究你夜探本令之罪,你可以去了。”
  楚玉祥冷笑一笑道:“閣下倒是大方的很。”
  白髯老人道:“難道你希望老夫把你拿下?”
  楚玉祥微曬道:“閣下有此能耐嗎?”
  白髯老人目光一凝,說道:“年輕人,你想和老夫動手?”
  楚玉洋微曬道:“見面就要動手嗎?”
  白髯老人道:“那麼你想做什麼?”
  楚玉祥道:“在下是找你來的。”
  白髯老人道,“你找老夫何事?”
  楚玉洋道:“在下只想問你一句話,閣下使陸公車,在這許多人身上暗使手腳,到底有何陰謀?”
  白髯老人一怔,問道:“你都聽到了?”
  楚玉祥朗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作了的事,還怕人知道嗎?”
  白髯老人道:“老夫本待放你回去。但你既然知道得很多,老夫就不能放你了。”
  楚玉祥傲然道:“閣下方才要我走,我都沒走,問在乎閣下放不放?”
  白髯老人道:“老夫不放你走。你就走不了。”
  楚玉祥看他一眼.道:“看來我們果然非動手不可,不過動上了手。就會有勝負之分,閣下勝了,可以把在下留下,生死唯命。若是在下勝了呢?”
  白髯老人道:“你想什麼?”
  楚玉祥道:“閣下交出歸心散解藥。”
  “不成。”白髯老人搖頭道:“老夫沒有解藥。”
  楚玉樣大笑道:“閣下此話有誰能信?”
  白髯老人道:“老夫從不說謊。”
  楚玉祥目光直注,冷然道,“那麼解藥在誰手裏?”
  白髯老人沉哼道:“老夫不妨告訴你,歸心散並非毒藥,沒有解藥?”
  “好卑鄙的手段!”
  楚玉祥目中星芒閃動,冷然道,“那我就劈了你。”
  嗆的一聲擊出松紋劍來。
  白髯老人也被激怒了,沉哼道,“年輕人,老夫只是看你少年有為,不忍毀你的前途,”像你這般狂妄的口氣,換了個人,老夫早就教你躺下了,你以為學了一手全真劍法,就天下無敵了。”
  楚玉祥手中長劍,正是全真教之物,但聽對方口氣,似乎沒把全真劍法放在眼裏,不覺朗笑一聲道:“那你就試試在下的全真劍法,你兵刃呢?”
  白髯老人手中紫藤杖一舉,說道:“老夫兵刃,就在這裏,你有多少本領,只管使來。”
  楚玉祥大笑一聲道:“好,閣下看招。”
  長劍一指、劍尖朝天,這一招使出來的正是全真劍法的起手式。他因白髯老人方才大有未把全真劍法放在眼裏的口氣,因此就立意要以全真劍法勝他。
  白髯老人並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他使出來的果然是全真劍法,心中暗道:“師父曾經說過,武林中有兩個最惹不得的人,一個就是全真教的祖半仙,她老人家還說:‘不過全真教門下,全是全真,從不在江湖行走,只要咱們不去惹他,絕不會礙咱們的事,’沒想到自己來到江湖,第一個就碰上全真教門下!”
  心念轉動,口中呵呵一笑,左手紫藤杖一掂,舉了起來,他沒去接楚玉祥的劍招,只是身形一偏,杖勢斜出,點向楚玉祥左腰。
  楚玉祥心中也暗暗忖道:“此人左手使杖,右手必有殺著”,長劍一圈,倏地劃出一劍。
  兩人都因不知對方深淺,沒有使出全力,但饒是如此,楚玉祥這一劍依然劍風嘶然,十分淩厲。
  白髯老人雖覺對方劍風凜烈,但也未見如何出奇,左手藤杖左右開閻,連發了兩招。他杖勢顯然已比方才一杖,增加了兩成力道,勢勁力猛,頓現威力。
  楚玉祥看得暗暗冷笑,右手展開劍法,立還顏色,也在劍上增加了兩成力道,劍光同樣立見大盛。
  此刻兩人在劍杖上,不過只用上了五成功力,如以江湖上一般普通高手來說,已是杖若雷奔,劍若雷馳,相當激烈了,但在楚玉祥和白髯老人來說,不過僅是隨手揮灑而已!
  白髯老人一連擊出八杖,眼看對方依然從容發劍,氣度悠閒,不覺又增加了兩成力道,一支藤杖,剎那之間杖影漫空,不但速度增加,每一杖都隱挾風雷,大有風雷丕變之勢。
  楚玉祥早已展開全真劍法,遇強即強,有如水漲船高,劍勢縱橫,攻守兼顧,任你白髯老人一支藤杖上下左右揮舞如風,依然沒有一杖攻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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