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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夏天、已然離去
1
怎麼會這樣啊?
被逼著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我的個性真要歸類,是屬于保守畏縮,不是那種可以立刻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的人.所以,學校的朋友大概就只有小舞或美紀,特別是和男生說話這種事情,即便到現在第二學期有時候都還會覺得有點恐怖.每次一看到小舞,有時候也會覺得好羨慕,因為小舞不管是誰都可以很輕松自在地聊起來.之前,因為和湊中舉辦交流會,和他們學校的學生一起到濱名湖去,當然兩校的老師也都在,感覺上就是一個很普通,很認真的交流會.當天早上,我們本來都待在一個像研習中心的地方,討論什麼「戰爭」,「歧視」或「志工」等主題,不過那天天氣好得不得了,老師的心情也跟著放松,下午就變成類似自由活動的時間.因為是在旅行,我整個人莫名地也輕松起來,自然而然就和大家玩在一起,面對別校男生說起話來也不會那麼緊張.那天真的很開心,整顆心感覺好輕盈,好像和平常的自己判若兩人.
當我望著一閃一閃反射著光線的湖面時,有個叫做木本的男生對我說:
「那個發夾很可愛耶.」
我很喜歡這個發夾.
是去年結婚的姊姊送我的,它在暗處是一般的深青色,不過由于材質類似琉璃,一照到光線就會變成澄澈的藍,一閃一閃散發光芒.
木本同學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人.
我很想試著和他聊聊.
可是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就連「謝謝」都說不出口.
到頭來只能微微一笑,點點頭.
這樣的對話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是像「今天天氣很好耶」或是「妳學校感覺上是什麼樣子呀」之類的話,大概就可以聊很多吧.
但是,因為是被贊美.
雖然不是在贊美我,而是發夾,但是畢竟是被贊美.
所以,我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即便如此,我還是鼓起勇氣拚命想擠出一些話來,不過此時其它團體碰巧走近,我也失去和木本同學單獨說話的機會.其實是想好好謝謝他的,因為被他贊美,想說聲「謝謝」,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不久後也已經接近傍晚,到了該回去的時間.天空的藍色逐漸淡薄,四周開始起風,影子也越拖越長……讓人感受到一天即將結束的寂寥.
當我正要坐上巴士時,發現木本同學的身影.
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繞到巴士後面去.
怎麼回事啊,我雖然這麼想,不過因為這是個道謝的好機會,于是我鼓起渾身上下所有勇氣,步下才剛踏上的巴士,從他後頭追上去.
然後……然後就不小心被我撞見了.
木本同學正在和小舞交換手機電話號碼.
我嚇了一跳.
那種事情,我是絕對做不來的.
回想起來,木本同學和小舞之間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好氣氛,兩人總是在一塊兒,小舞還常把手放在木本同學肩上,不過呢,雖然說是把手放在人家肩膀上,卻完全沒有任何引人遐想的感覺,而是非常的自然.因為我沒辦法像那樣子和男生互動,反倒覺得臉紅心跳,而那樣臉紅心跳的自己更顯得可悲.
所以.
是的.
要單獨和一個不太認識的女生見面,對我來說是很沉重的負擔.
「好討厭喔……」
這句話不自覺脫口而出.
從剛剛開始只會不斷重複這句話.
如果回頭看,我所掉落的那句「好討厭喔」大概已經黏在柏油路面上,綿延十公尺之長了.
啊,看到醫院了.
那是間好大的醫院.
雖然已經可以看到醫院,可是還要辛苦走上多久才能夠抵達呢?
五分鍾?
十分鍾?
如果永遠都走不到就好了.
「喂,吉野!」
柿崎老師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
「吉野綾子!」
柿崎老師真是個急性子的人.
我不過稍微恍神一下,就立刻開始喊全名了.
我慌慌張張起身.
「是,是.」
教室中所有人都在看我,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頭發,有沒有翹起來啊……
之前也有一次像這樣站起來,立刻惹得大家暗自竊笑,可是我又不懂為什麼,心里直發慌,明明是個簡單的問題,卻回答得語無倫次.即便如此,我總算還是迅速答完,隨即坐下,而坐在隔壁的小舞果然邊笑邊告訴我:「妳頭發翹翹的喔.」自從那件事之後,當我上課被叫起來時,一定習慣性地先以雙手壓壓頭發.
所以,頭發大概沒問題吧.
就算是這種雞毛蒜皮的無聊小事,如果沒有慎重地說服自己就會心神不甯.
「這個呢,幫我拿去給秋庭里香.」
柿崎老師遞出一疊講義,一邊說.
秋庭……
因為是個不熟悉的名字,一時之間還搞不懂老師在說誰.
「啊,是的.」
我會意過來的同時也點頭.
然後,我望向教室最後面,位于門口旁的一張桌子,被晾在那邊整整一學期,誰都沒坐過的座位.教室後面同樣也有個沒人用過的置物櫃,上頭掛著寫有「秋庭里香」字樣的名牌.但是,全班幾乎沒人看過那個秋庭里香,據說她身體很差,一直都待在醫院里,好像是攸關生命安危的疾病,不僅沒來上過課,甚至連學校都沒來過.
不過,因為她確實也算是高田國中三年一班的學生,所以柿崎老師每周有好幾次會叫班長岬同學或立花同學,幫忙把上課用的講義送去給她.
岬同學因為盲腸炎住院中.
立花同學之前在社團比賽中——她是壘球社的——鎖骨骨折,所以也請假.
可是,為什麼叫我啊?
我這樣的想法大概顯露在臉上.
「妳家不是住在幣原醫院附近嗎?所以拜托妳了.」
我家的確離幣原醫院很近,走路大概十五或二十分鍾吧,雖然感覺上好像有其它人比我住得更近,不過其實也搞不太清楚.都已經到第二學期了,我幾乎不知道總共三十五人的同班同學到底住在哪里.而且就算有人住得更近,也不可能把這差事硬塞給別人.
如果是小舞的話,就不一樣了吧.
「松尾同學家住得更近喔!」
就像這樣,以有點開玩笑的感覺說,但是小舞說來就完全不會惹人厭,而松尾同學一定也會想說誰叫小舞是個美女呢,真拿她沒辦法耶,然後不自覺地接下這份差事吧.
我就不可能,這種事情就是做不來,我不像小舞那麼會說話,也跟美女沾不上邊.
所以,我才會像這樣獨自往醫院走去.
一到醫院,院內大到讓我根本搞不清楚到底要往哪,或是要怎麼走才能到秋庭里香的病房,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總之,光是大廳就有數十人,而且每個人都是一張臭臉,也是啦,生了病才會到醫院來,心情當然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我到服務台問路後,期間又迷了好幾次路,最後好不容易才找到掛著「秋庭里香」名牌的病房.
她是個怎麼樣的女生呢?
聽說一直都在住院,所以大概是個乖巧溫柔的女生吧,如果生的是危及生命的重病,更應該是這樣.
如果是個乖巧溫柔的女生,或許連我都可以毫不膽怯地自然交談了.
一敲門,就聽到里頭傳來聲音說:
「請進.」
我深呼吸一次,然後在打開門的瞬間,立刻有什麼猛烈撞擊腦袋,感覺上就是「砰」的一聲.我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可是眼角自然捕捉到某個移動物體,那是個熊熊絨毛玩具.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剛剛是這個熊熊絨毛玩具掉下來嗎?
為什麼?
我在混亂之余抬起臉龐,隨即與一個女生四日相對.
她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看著我.
感覺似乎有點驚愕.
「……請問……」
我慌慌張張地說,但是接下來要說什麼呢?啊,對了,我有帶講義來呀.
「那個……我把講義帶來了……」
秋庭里香保持沉默.
「岬同學和立花同學都請假沒來……所以……」
就我一個人在說話.
「所以……由我……代替……」
她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呢?
雖然有點火大,可是又覺得無法好好說明事情的自己有夠窩囊,話說到一半就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我走到床邊,把講義遞出去.
「放在那邊就好.」
秋庭里香終于開口.
我看向她以眼神示意的邊桌,那里堆了好多講義,全都是學校上課用的講義,是岬同學和立花同學之前持續拿過來的.那些講義上什麼都沒寫,就只是疊在那里而已.
一定連看都沒看……
走過漫長的道路,一路揮汗,踏著影子,被影子追趕,掉落無數個「好討厭喔」,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不過那一切的一切簡直毫無意義.好像費盡千辛萬苦來這邊扔講義似的.
喂,秋庭里香說:
「把輪椅推過來.」
「啊?什麼輪椅?」
「我想到外頭去.」
聽到她沒頭沒腦地這麼說,我也搞不清楚狀況,當下也只能呆立于原地,秋庭里香的臉色似乎因此逐漸轉為不悅.
「我一個人沒辦法,所以希望妳帶我去啦.」
「…………」
「放輪椅的地方去問一下護士就知道了.」
怎麼會有這麼任性的女生啊.
我為什麼非得幫妳這個忙不可呢?
我只是幫妳拿講義來的啊.
但是,這些話我當然說不出口,最後也只有遵照秋庭里香吩咐走到走廊去,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護士,說明理由後,把輪椅借來.
和秋庭里香的散步——話雖如此,我也只是推輪椅而已——一點都不好玩.她一直保持沉默,我也同樣悶不吭聲,在醫院外頭大概走了五分鍾後,秋庭里香就突然說要回房,然後我又手忙腳亂地把她推回病房.真的,怎麼會有這麼任性的女生啊.可是,我又怎麼會和這種女生打交道呢,或許是因為沒勇氣說「不」吧.
我把秋庭里香送回去後,好不容易才踏上返家歸途,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西斜,氣溫甚至有點過涼.夏天時感覺漆黑一片的柏油路面,如今看來反倒顯得稍微發白,之前總覺得會永遠持續下去的炎熱夏天已經完全離去,緊接著被推出場的是秋天.
我凝視自己落在柏油路面上的影子,一邊想起秋庭里香.在實際打照面之前,我壓根沒想過秋庭里香的事情,畢竟她的座位總是空著,只有在班級名冊上才會看到這個名字,搞不懂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也不能這麼說,更貼切的說法應該是「等同于不存在的存在」.但是,像這樣實際見過本尊後的現在,她的事情便深刻浮現腦海,她有張非常漂亮的臉蛋,長長的頭發,任性到不行……最後的這個「任性」或許讓人印象最為深刻.
竟然可以對頭一次見面的人下命令,普通人應該做不到吧,我就絕對不可能,就連小舞也應該做不到吧.小舞一定會更技巧性地,感覺上像是請托似的,讓對方傾聽自己的請求.啊,這麼說來,說秋庭里香「任性」還不如說她「直率」吧,可是「直率」一詞似乎又過于溢美,似乎也沒有那麼上等,那,該怎麼說呢.任性,直率……強勢……高興怎樣就怎樣……不擅人際……啊,這樣或許比較貼近.秋庭里香是高興怎樣就怎樣,然後不擅人際,而小舞就是高興怎樣就怎樣,不過卻擅于人際,似乎很像,說起來又截然不同……我正思考這些事情時,有個巨大聲響讓我停下腳步.由于事發突然,我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過一會兒才發現那聲音是汽車的喇叭聲.那是一輛白色的大車,喇叭一而再,再而三,就連現在也是一樣沒完沒了地響個不停,好像是要開進停車場,被我擋到了.可是,我走的是人行道,不論再怎麼想我都擁有行人優先權,根本就不需要這麼沒完沒了地按喇叭啊.定神一看,坐在車內的是個有點發福的男人,戴著銀框眼鏡,我們的眼神一對上,他立刻又朝我按喇叭.叭~叭叭~我莫名地開始覺得害怕,深深低頭後趕緊讓到一邊去,那輛車隨即發出轟隆隆的引擎聲響,粗暴地沖入停車場.一陣排氣管廢氣迎面襲來,害我咳嗽不止,喉嚨也好痛.胸口深處情緒糟到一個不行,今天還真是衰事連連耶……
2
我目擊了一件驚人的事情.
因為岬同學和立花同學都還在休息,所以隔天還是由我把講義送去給秋庭里香.好討厭喔,好討厭喔……我心底果然還是想著相同事情,不過這次沒迷路就直接走到她的病房,抵達時聽到里頭傳來大人的聲音.
因為門是開著的,我探頭一看,里面站著兩個穿白袍的男人.
其中一個背脊挺直,五官端正,總而言之長得真的很帥.
另一個則有點望幅,戴著一副感覺陰沉的銀框眼鏡.
是那個人.
開白車的那個人.
當時猛按喇叭.
討厭鬼.
那兩人一起端詳一張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紙張,嚴肅地交談,秋庭里香則坐在床上,她面前的餐台上放著餐點.
在我煩惱著到底應不應該進去時,秋庭里香掉了一只筆.
咦?故意的?
感覺上不像是不小心的,而是刻意從邊桌拿起來,扔到地上去的.掉落的筆發出喀當一聲,兩位醫師似乎也馬上察覺到了,稍微發福的那個人嘴里頻頻抱怨——從這邊聽不清楚他念什麼,不過從語調可以聽得出來——彎身想去撿筆.
就在那一瞬間.
秋庭里香拿起放在餐台上的飯碗,直接就倒了下去.隨著波答波答聲響,白色物體從醫師頭上滴落,啊,是稀飯.那不是不小心的,當然是故意的.秋庭里香緊接著拿起另一個碗,這次換倒裝在里頭的味噌湯,湯料是海帶芽,那些東西全都黏在醫師頭上,然後是燉物,撒有柴魚片的冷豆腐,最後連醃制物也不放過.
「好厲害……」
我不自覺地如此低喃,我絕對不可能做那種事的,而且還只把甜點的布丁留下來.
「好厲害……」
好像不只是我有同感,長得很帥的那位醫師也拚命忍住笑意,雖然姑且擺出怒容,面頰附近卻頻頻抽動,莫名地感覺得出來他覺得很好笑.
頭上頂著海帶芽的醫師,因為打擊太大而茫然失神.
秋庭里香這個人,好厲害……
即使如此,秋庭里香還是很任性.
等護士清理過髒亂的病房,我好不容易踏進她的病房.
「那個,講義……」
「幫我去買書.」
我話還沒講完就被打斷,真的是突然就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咦?書?」
「我沒辦法去買,妳幫我買來.」
「…………」
「這本書的續集.」
秋庭里香給我看的是《小婦人》.啊,這我知道,姊姊國中時在看這本書,我也跟著姊姊一起看了.姊姊那本是附動畫圖案的版本,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曾經碎碎念,抱怨什麼之前的封面明明比較好,動畫一播竟然就換成這種版本的,有夠過分的耶,然後好像連續幾年都還是一樣沒完沒了地為這件事情生氣.
「錢那邊有.」
她的手指指著邊桌.
「最上面一層抽屜.」
一開抽屜,里面放著七張一千圓大鈔和大概五百圓的零錢,錢這樣隨便放好嗎?
「那個……」
「怎樣?」
「我只拿一千圓走喔,因為是文庫本,我想這樣應該就夠了.」
「拜托了.」
那像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明明說的是「拜托」,卻完全沒有「拜托」的感覺.或許是習慣命令別人後,便逐漸喪失體貼或溫柔,命令別人已經變成理所當然.
「那我先借一下喔.」
明明是自己說的話:心里卻想著「好奇怪的說法喔,這明明就不算借呀」,一邊抽出一張千圓鈔,放進裙子口袋.秋庭里香她完全不看我,只管躺在床上發呆,所以不管我想偷多少錢,她也不會發現吧.
我用講義換了張千圓鈔,然後走出醫院.再怎麼說秋庭里香也是個病人,所以必須對她好一點吧.但是被她這樣一命令,就無法這麼想了.話雖如此,事到如今也不能不去買,既然都已經拿錢出來,就必須把書買到手,拿給秋庭里香才行.
啊,對了……
我不經意想起,我家也有這本書啊,姊姊把書就留在家里的書架上.如果把那本書借給她看,就不用花錢,而且比起書店,到家里拿還比較近,那樣也輕松多了.我猶豫了一下子,就走向自己的家去.媽媽還沒回家,整間房子寂靜無聲,我慢吞吞地步上階梯,朝姊姊房間走去.都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如果真回來就是鬧離婚,那事情可就不得了了——可是姊姊的房間仍舊保持著原狀,和以往沒什麼兩樣.只剩貼在牆上的偶像海報,就各種層面而言,都逐漸黯淡褪色.我查看書架,很快就找到想找的書,小婦人的續集,全書分上下集,叫什麼《續集-小婦人之愛》這種讓人覺得很不好意思的標題.那個「愛」根本就可以不用加吧,我猶豫再三,最後只拿了上集,然後離開家.
我再度朝醫院走去.
話說回來,我到底為什麼非得做這些事情不可啊,這次一定要說「我不要」,或說「我又不是供妳使喚的奴仆」.可是,如果秋庭里香生氣怎麼辦,好像很恐怖耶,她要是氣得破口大罵,我搞不好還會哭出來呢.只要想到這些,心情就變得很憂郁,還是干脆直接回家算了,那樣就可以不用再和她打照面了.啊,可是,書怎麼辦,沒用到的錢也必須還給人家呀.
就在我思考這些事情的同時,醫院已經到了.
啊呦,好討厭喔……好討厭喔……
慢慢地開始呼吸困難,感覺上像是溫熱的空氣全卡在喉頭,沒進到肺部去.我停下腳步,試著大口深呼吸,就在那時候,身邊矮樹叢中有個人突然沖出來.
由于事發突然,讓我嚇了一大跳.
那是一個長發飄逸的女人.
「貓咪~貓咪~」
她神色慌張地低喃.
貓咪?
為什麼這麼說?
我立刻就了解她這話的意思了,因為有只褐色的小貓咪正在矮樹叢中走動,看來大概是在找那只貓吧.可是,女人從那邊似乎看不到,還是一邊「貓咪~貓咪~」地低聲呢喃,四處張望.話說回來,怎麼會有這麼笨拙的人啊,她本人可能也打算東看看,西看看地到處尋找,但卻始終都在原地兜圈子,難怪怎麼找都找不到.啊,被絆了一下差點就跌倒了,她到底是被什麼東西絆到的,明明就是個沒有段差的地方呀.小貓咪還是在矮樹叢中,頻頻嗅著泥土的味道.
我直覺如果坐視不管,她應該永遠都找不到小貓咪,于是試著出聲叫她.
「那個……」
女人以一副吃驚的表情望向我.
她好像一直都沒察覺我的存在,竟然連近在身旁的我都沒發現……有夠遲鈍的,這樣怎麼可能找得到小貓咪嘛.這應該也算得上是種才能了吧,我甚至產生這樣的感覺.
「要找貓的話,在那邊喔.」
「咦?真的嗎?」
「是的.」
女人低喃「貓咪~貓咪~」一邊往矮樹叢旁邊走去,隨即蹲下身,往里頭窺探.
「啊,有了.」
她以雀躍的聲音說,同時伸出手.但是她卻碰不到小貓咪,小貓咪反而跑到更里面去了.那只貓好像也沒有逃跑的意思,只是太熱中于野外探險而已,我才這麼想時,那個女人一頭就鑽進矮樹叢中,就那樣直接匍匐前進,然後在鑽進高度及腰的矮樹叢後,又倒退爬出樹叢.
「妳看.」
她得意洋洋地讓我看她以雙手環抱的小貓咪.
「喔.」
我姑且點點頭.
話說回來,她還真是個怪人,我本來以為大人都是更為思慮縝密的,像那樣鑽進矮樹叢中,不但飄逸的長發變得亂七八糟,還到處黏著樹葉,裙襬也都沾上泥土,簡直就像個孩子.事實上,她臉上所浮現的正是孩子氣的率真笑容.
「這只小貓咪,叫做小額頭喔.」
「喔.」
小額頭?
「你看,牠的額頭不是凸凸的嗎?」
「啊,真的耶.」
「所以,叫做小額頭.雖然吾郎說要叫『額頭助』比較好,可是好好一個女生叫什麼『額頭助』,太可憐了嘛,對不對?」
「喔.」
我根本搞不清楚她在說什麼,那個吾郎是誰啊?女生……大概是指這只小貓咪吧,所以說是母的啰?
「小額頭,小額頭,吃完飯飯,肚子就飽飽啰.」
她以溫柔的聲音對小貓咪說話,小貓咪對她喵了一聲,女人旋即以驚人的氣勢問.
「妳剛剛有沒有聽到?」
那是十分認真的臉龐.
我不自覺地感到畏怯.
「聽到什麼……?」
「這孩子剛剛叫了吧?」
「是的.」
「牠是說『飯飯』吧.」
「呃……」
飯飯?
「牠說了耶,『飯飯』」
「喔.」
「貓咪也會說喔.」
她特別熱心強調,而且還得意洋洋.怎麼回事啊,這問醫院不管是秋庭里香也好,很多高興怎樣就怎樣的人嗎?
當我正在疑惑時,背後傳來聲音.
「在這里啊.」
是男人的聲音.
一回頭,之前在秋庭里香房里的那個帥醫師就站在身後,像這樣近距離一看,才發現這個人不僅帥,還很有型.頭發打理得服服貼貼,胡須也刮得干乾淨淨,藍色襯衫不僅用心燙過,還系著一條與襯衫顏色相當搭配的領帶.這領帶的花紋叫什麼啊,結婚典禮前姊姊還向媽媽討教過挑選以及系領帶的方法,我當時都在旁邊一起聽,大致也都學會了.啊,對了,叫做「點狀條紋」,然後那種領帶結叫做「溫莎結」.將領帶擺成一個圈後,先往左繞一圈,然後拉向右側,接著由右自左繞一次,最後再繞一圈從後面穿出來.這種結比雙環結難綁多了,領結下方凹痕也很漂亮地呈現出來,綁的時候一定費了一番心思吧.領結較大的溫莎結很適合敞角領口,看起來真的好有型.姊姊那時候一再重複練習,說日後才能幫老公打出漂亮的領結,嘴里還一邊「難死了,難死了」地直發牢騷,把爸爸當作練習台,可是那時候的爸爸看起來好像還滿開心的.
明明就在身邊而已,女人還是大動作地猛揮手.
「我找到小額頭了!」
「妳剛剛都在找嗎?」
「嗯.」
女人笑嘻嘻地點頭,從她笑的方式可以看出他們兩人是戀人,因為那是非常甜蜜的笑容.醫師一副「真拿妳沒辦法」的樣子,同樣露出甜蜜的笑容.
「太好了,額頭助.」
「不對,不對,是小額頭啦!」
「叫什麼都無所謂吧.」
「如果讓牠混淆,記到不對的名字怎麼辦?」
「喂,這可是野貓耶,叫什麼名字都無所謂吧?叫什麼額頭助,小額頭,小虎,或是條紋次郎都好.」
「哪有這種道理.」
「名字叫什麼都無所謂吧,額頭助?」
「就跟你說是叫小額頭了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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