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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福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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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橋本紡]仰望半月的夜空1~8[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座天使(七級)

黑色的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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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6 15:47:31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灰色筆記本

    的確,手術始終都還沒結束。我望向手邊的相機和書。我試著撥弄相機的過片杆,果然還是動不了。硬要用力扳動它的話,應該不是相機壞掉就是底片斷掉吧。拿到相機到專門店去處理的話或許勉強還有救。雖然,有股強烈沖動讓我想立刻飛奔過去,可是現在所有的店都已經關門了,而且手術也可能在我離開的期間結束。我無計可施,只好翻開那唯一剩下的東西《蒂伯一家》。話說回來,這還真是一本老舊的書啊,似乎只要稍稍用力一扯,那些布滿折痕損傷的紙張就會掉得七零八落。書角也都已經完全泛黃。我攤開它讀了一會兒,發現故事主角的名字叫做賈克蒂伯。但是,賈克蒂伯在故事一開頭就失蹤了。之後就始終是周遭道人喋喋不休地討論他失蹤的場景。

    這個沒用的東西!

    賈克蒂伯的父親這麼怒罵兒子。然而,賈克有個朋友。達尼都塔南。即便身處于管理嚴格的寄宿宿舍,被充斥著滿坑滿谷規定的生活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她們只與彼此心意相同。一周遭大人的眼光看來,根本難以容忍這種事。因為這是違反社會規范的。

    這種事真是太荒唐了。那所謂的規范恐怕就是俠義的宗教或道德吧。為什麼不能讀維多。雨果呢?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時一個小說家吧?讀小說是一種罪過嗎?

    在那個封閉的時代,事實似乎真是如此。

    我翻著書頁。一邊小心翼翼地維護這那些似乎隨時都會破損的紙張,慢慢地讀下去。好不容易,我才了解其來龍去脈。達尼爾後來也失蹤了。同時消失無蹤的兩人。驚惶失措的大人。是的。那些在某處的某人重複不斷上演的情節……

    我把書放到地上,環視四周。但是,雙眼卻映照不出任何事物。世界和我之間,雖然不清楚那時什麼,出現了某種無法跨越的東西。我的視線再度重新回到書本上。

    故事中發生好多事。家長之間的爭執。身份、宗教、固執己見。但是,那些全都無關緊要。我的心只顧念著追求賈克蒂伯和達尼爾都塔南他們的事。我想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他們逃到哪里去了呢?後來又怎麼樣了呢?

    描述過父母的不貞、家人的疾病後,故事的主軸進入賈克蒂伯和達尼爾都塔所交換的灰色筆記本內容。

    我貪婪地開始讀著他們的話語。

    你的精神狀態是屬于麻木、肉欲、戀愛的其中合者呢?真要我說的話,我想要算是第三種狀態。和前兩者比起來,那真的比較像你。

    下一頁……

    希望你能原諒我這一陣子的陰沉。因為,無庸置疑地我的確是處于成長階段呀。

    吾友啊,你覺得和痛苦嗎?

    下一頁……

    我們實在是想太多了。

    其中所寫的字字句句實在是過于明顯的話語。我埋頭持續讀下去。說話的是不是賈克。也不是達尼爾。而是我非常熟悉的人。又活著……就是我自己本身。就在我入迷地一頁翻過一頁時,有張小紙片掉到的板上。

    是書簽。

    我把書簽拾起,那是張再平凡不過的書簽,上頭還有可愛的花朵圖案。書簽似乎是夾在五十六和五十七頁之間。我茫然地望著那開去的書頁,整顆心靜不下來。我們……我和里香會走到哪里去呢?

    我又開始往下讀。然後,就在第五十七頁的末尾,寫著已經失蹤的賈克最後的話語。

    那些的行徑勢必得中止!因為我要朝向暴風勇往直前!我甯可前進選擇死亡,

    我們的愛凌駕與詆毀、威嚇之上!

    讓我們兩人一起證明!

    緊接著是……

    我要拼上性命,成為你的人。

    賈克所簽署的J字母旁,不知道為什麼劃了兩條線。那不是印刷線條,而是後來用鋼筆寫上去的。然後在旁邊,有人以小小的,像是非常不好意思的字跡寫著R。

    所有的一切頓時離我遠去。當那個字映入眼簾的瞬間,一切全都消失無蹤。我坐在某個不屬于任何地方的場。那里就只剩我、書和里香。我緩緩地起身,周遭的景象仍舊無法進入視線。進不來也好。我蹣跚地移動雙腳,往前走十公分右轉司、里香,和我。被亞希子小姐追著跑。手牽著手拼命逃亡。老奶奶以極為奇怪的神情望向我,但是我卻連個討好的笑容都擠不出來。一走上坡道就是醫護站,亞希子小姐正在里面四處走動。我直接走過醫護站前沒被發現,走過二〇七好病房,走過二〇六好病房,走過用具間和廁所,好不容易終于走到階梯,一步步拾階而上。我的腳絆倒了,跌倒了,站起來,在繼續往上爬。在樓梯間掉了書,撿起來,緊緊抱在胸口。嗚,我口中逸出這樣的聲音。即便如此,雙腳仍舊持續移動。全部有三十五階。階梯盡頭處是一扇鐵門。我轉動門把,以肩膀推開門扉,走出了屋頂。那時每次護送里香來得地方。我就在那正中間跪了下來。

    然後……

    我將額頭抵著混凝土地面,胸口仍舊緊抱住書,發出呻吟。我整個人已經爬到在那稍顯髒汙的混凝土土地上,頭在地面上磨蹭,手輕撫著里香會坐過的地方,淚水不斷地掉下來。只要一想到字跡即將失去什麼,就根本無法忍受。我的心已經被硬生生地拆成一半。里香,為什麼啊?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呢?我好想盡情吐露老掉牙的台詞,像是我要守護你一生一世、我會好好寶貝你的,總之什麼都好,我也好想說出口呀。你也一樣吧。結果呢,你卻留下這種東西。好說什麼可不准看到最後喔。你怎麼可以說了這些話又不守信用呢。不是嗎,里香!為什麼啊!為什麼扔下這些話之後,就字跡先溜了呢!

    我因為哭得太厲害,最後甚至無法出聲,喉嚨也僅能嘶嘶作響。鼻水滴落。淚水滴落。那又逐漸稍嫌髒汙的混凝土地面弄得更髒了。我祈禱著,請救救她吧,請把里香的生命留在這個世界上吧。我明明就不相信什麼神,卻仍然持續祈禱。如果,現在眼前出現某個怪里怪氣的乩童,要傳達什麼無聊的天啟,只要他說能救里香,我肯定什麼都會做吧。現在的我,不論是任何再微小的稻草,我都會死命地抓住不放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淚已經流干,聲音已經沙啞,身體也完全喪失力氣。我精疲力盡地癱坐在那微髒的混凝土地面上。四周彌漫這夜晚清甜的空氣,每次深呼吸,心底就能感受到一股冰涼。白色的氣息在眼前飄蕩。每次吸氣然後吐氣時,就會在眼前飄蕩。然後,我一抬頭便發現那邊的銀白色光輝。

    半月……

    如同我和里香去炮台山那時候一樣,正好缺了一半的明月此刻正高掛天空。明明只過了約莫兩個月而已,但回想起那次的冒險之旅。卻恍如隔世。當時我完全不了解里香的事,也沒打算去了解過,就只會自顧自地樂開懷。我那時似乎也是沐浴在這樣的光芒中,在炮台上和里香聊了好多。

    就在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同時,手已經自動伸了出去。

    想要抓住。

    那月亮。

    為了我和里香,想要緊緊抓住那月亮。

    在那之後又過了兩個小時,手術才結束。那時,我回到走廊的角落。護士小姐跑到里香母親身旁,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伯母點點頭,然後就在護士小姐的引領下,走向手術室。我起身,追著她們的背影。但是,不是家人的我也只能到手術室門口而已。我一停下腳步,門扉冷不防被猛力打開,夏目走了出來。

    什麼嘛,你在喔。

    夏目看起來似乎相當疲憊。

    結束了喔。

    我有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拼命搜尋之下,總算找到要說的話。

    那個……里香她……里香她怎麼樣了……

    夏目定定地凝視著我的臉龐。

    那時一張相當嚴肅的臉龐。

    太脆弱了,那張嘴吐出顫抖的話語:

    那家伙的組織原本就已經很脆弱了。聽說她父親的情形也是一樣,所以,事先早預料到這種情況了。我也盡可能沙盤演練過各種對策,翻遍了所有相關的文獻資料。可是,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

    那聲音簡直就像是吞下了所有的黑暗。

    對外科醫師而言根本就是噩夢。不管用線再怎麼縫、再怎麼補,組織馬上就會因為線的壓力而裂開。你懂嗎。戎崎?簡直就像是在縫豆腐一樣耶。我也是頭一次碰到那種情形呢。這是噩夢啊。

    那麼,是失敗了嗎?

    所以才會話這麼長的時間嗎?

    夏目雙眼中所浮現的,卻不是絕望也不是希望。至少,我是那麼覺得呢。

    或許……是同情吧。這對你來說,或許是最糟糕的結果了。夏目最後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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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39: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序曲        最糟糕的結果  

      第一章     微溫的日常生活  

     第二章      夏目吾郎的榮耀與挫折I  
  
     第三章      夏目吾郎的榮耀與挫折II  

    第四章       我們的雙手  

      尾聲          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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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39:39 |只看該作者
序曲 最糟糕的結果

    從屋頂下來後,我始終癱坐在走廊角落.夜晚的醫院真的好安靜,從那一片死寂讓我更覺得不安,簡直就像全世界都停止了一切運做.有時候,我還會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驚慌失措環視四周,搜尋自己的心靈與記憶,好不容易才能回歸現實,每當像這樣拉回自我時,我就會想到里香.臀部感受著冰冷堅硬的地板,雙眼凝視著空間的某處,一切企圖觸碰那深深烙印于內心深處的里香面容.因為,那樣似乎就能把里香留在這世上.當我完全忘懷時,里香的生命似乎也會隨之變得猶如風中殘燭一般.當然,那只是無聊的迷思.不過是胡亂沖在前頭的強迫觀念罷了.

    '我們實在是想太多了.'

    是的,正是如此.但是,即使再清楚不過,我還是拼了命地追逐里香的身影之前去學校的時候,里香笑得好開心;在校門口拍紀念照時,她在大家的簇擁之下笑了;之後雖然走散了,可是又在一年級的教室里找到和美雪在一起的她;一邊聽著山西那無聊的鐵道課程,里香仍然一邊笑得好高興,對里香而言,那是唯一一次的上課體驗,那是她頭一次上學,而且說不定還是最後一次上學;接下來還有那暫停的一分鍾時光,里香總是一直握著我的指尖.那張慘白的臉龐掛著笑容,從顫抖的雙唇中發出溫柔的聲音,明明應該是很痛苦的,在我面前卻只顯露出笑容.

    腦海中所浮現的,莫名地淨是溫柔的里香.真是的,怎麼會這麼奇怪,里香明明總是一直生氣個沒完啊,高聲怒吼的時間絕對遠超過開懷而笑的時間.說真的,里香就是這麼一個恣意妄為、任性胡來、沖動隨性,總而言之誇張到不行的女生.話雖如此,記憶中的里香卻掛著好溫柔的微笑,定定地凝視著我.

    我緊緊抱住《蒂伯一家》.里香的心緒、情感,比任何一切都來得重要.那是我打從心底唯一渴望的

    不久,里香的笑容又浮現在心頭。那次似乎在醫院的屋頂,要把底片裝進照相機的時候.我多花了一點時間,她立刻探頭向我雙手間窺視,也就是那台相機.她的心情好到極點.持續嘻嘻哈哈地笑個沒完.不過當我一把相機對著她,她馬上就露出一副害臊的面容.一旦拍下她那張嬌羞的臉,瞬間又轉變成別扭的表情,而那張腦別扭的臉龐當然也被底片記錄下來了.啊,那時候,里香身上有我小時候的照片呀.

    亞希子小姐不久前告訴我的話語,又在耳邊回蕩.

    "里香她呢,真的很高興耶.一直笑嘻嘻地盯著那張照片.我可能還是頭一次看到,那孩子開心成那樣子的神情呢.因為她緊盯著照片不放,我就想來逗逗她,對她說什麼'臉都紅了呢'.事實上,她的臉是真的有變紅就是了.結果,她還是'嗯'地一聲點點頭.本來是想糗糗她,逼她陷入不好意思的窘迫,結果卻沒能成功.因為她看起來就真的是一副幸福洋溢的模樣嘛."

    里香現在也帶著那張照片.

    緊貼在右腳上.

    我笑著摟住父親腿部的那張照片.

    只要一想到這件事,胸口就幾乎要爆裂.怎麼會這樣啊,我之前根本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嘛.我的確是認為她很重要,比起這個世界、比起我自己,都是壓倒性地重要.如果上帝降臨眼前,逼我在毀滅全世界或殺掉里香兩者間做選擇,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希望世界毀滅吧,大概會大喊"請救救里香"吧.

    不過我終究還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其實比那還重要.

    什麼"全世界所有的一切"根本無所謂.甚至連比都不能比.如果能救里香,不論是要混得多嚴重、或毀上多少次,這世界要怎麼毀滅都無所謂,就讓我親手去破壞一切吧.

    而那個里香如今正徘徊在分界線上.

    生與死的分界線.

    我緊緊抱著書,拱著背,身軀頻頻顫抖.我想停止卻停不下來,我的一切都在顫抖.

    "裕一."

    突然,我聽到聲音.是里香的聲音.我很清楚那兒不可能出現她的身影,卻仍然左顧右盼.我在那空蕩蕩的空間中,渴求著里香黑色長椅的一角已經破損,里面的海綿亂七八糟地探出頭來;油地毯到處都是破損裂縫;所有的門板上都有好幾處班駁瑕疵眼前只有那副理所當然的光景.果然,到處不見里香的身影.

    "書,可以開始看了."

    里香半張臉埋在被子里,一邊這麼說.

    "可是,要慢慢地看喔."

    聲音從我的喉嚨溢出.嘶停不下來.嘶嘶雙眼轉為灼熱、雙唇顫抖、雙手顫抖.我以那本書《蒂伯一家》為中心,將全身卷成一團,整顆頭在地上磨蹭.喂,夏目,求求你啦!求求你救救里香啦!如果你能救里香的話,我甘願一輩子當你的奴仆,不論任何事都聽你的吩咐,就算你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我也不會有半局怨言的.只要你一說"去買煙",我就會像條哈巴狗一樣跑去買給你.所以,求求你救救里香啦!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救救里香

    各種思緒不斷閃現,好不容易那一切也全都消逝,心靈、情緒緩緩燃燒盡,我以純然空白的情緒,持續盯著空間的某處.

    然後,手術結束了.

    "這對你來說,也許似乎最糟糕的結果了."

    步出手術室的夏目這麼說.

    "說真的,沒什麼比這更糟糕了,戒."

    我在心底數度咀嚼夏目吐出的話語.焦急不安地想要掌握其中涵義,想要企圖理解.但是,就如同面對未曾學過的數學算式一般,別說是解答了,就連解題方法都毫無頭緒.

    夏目直勾勾地凝視著那樣的我.

    好深沉的深瞳.

    他是在可憐我.

    "所謂的最糟糕是"

    此時周遭突然喧鬧了起來,話也哽在喉嚨,才覺得有幾個人從手術室跑出來,隨即又有其他人沖了進去,不知道是誰在大聲嚷嚷著。接下來,還可以聽見笑聲.那笑聲讓我萌生殺意.搞什麼東西啊!喂,在這種時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呀!我將那股憤怒視線化成能量,勉強吐出哽在喉嚨里的話.

    "所謂的最糟糕是什麼意思?"

    雖然是自己的聲音,卻一點兒都聽不出來,到底是誰在說話呢?那真的是我的聲音嗎?

    "是指手術失敗了嗎?"

    夏目搖搖頭.

    "不,很順利啊."

    "咦"

    "該做的都做了.就算再來一次,大概也沒辦法比這次更好了吧.只是,暫時還必須觀察一下情況,所謂的手術就這麼一回事,大概要一、兩天差不多是這樣的時間吧.如果一、兩天之後里香還活著,那麼毫無疑問就是成功了."

    "怎麼會這樣不能立刻就知道嗎?"

    "里香也已經到極限了,不論手術多順利,都難保情況不會突然惡化.不過呢,恩,應該是成功了吧,我想是成功了."

    成功.

    那是我夢寐以求的詞彙.

    成功.

    我渴望聽到這個詞彙勝過一切.

    但是,一旦真的被這麼告知後,那個詞彙卻莫名地長滿了刺.我一頭霧水,只能茫然地凝視著夏目的臉龐.夏目他的視線也沒有閃躲.直勾勾地回望進我雙瞳的最深之處.果然,潛藏于夏目瞳孔中的並非希望,也不是絕望,只有悲哀.

    過了好一會兒,我終于能問出口: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果然聽起來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所謂的最糟糕是什麼意思?"

    夏目笑了.

    他笑得好哀傷.

    "你馬上就會明白的.就算不想明白,也會明白的."

    夏目緊接著邁開步子,從我身旁走過.

    我回過頭,對著夏目的背影發出聲音:

    "那到底是!"

    然而,那聲音被其他更響亮的聲音所掩蓋.有好幾個男人突然從手術室跑出來,將夏目團團圍住.他們所有人都興奮莫名,與當下氣氛極度不協調的響亮聲響頓時充塞于走廊.夏目醫師實在是太棒了,真有夠感動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正確迅速的手術呢!真是名不虛傳.實在太浪費人才了啦!快點回醫局來吧!醫局現在的情況也已經今非昔比了.現在的話,總有辦法解決的.上頭那伙人就由我們去說服吧,夏目醫師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我.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吧.雖然像那樣被一群興奮的醫師所圍繞,當事人夏目卻冷到了極點,只見他徑自拱著背,默默地不停往前走.只有我一個人察覺到夏目的孤獨,也只有同樣身處于孤獨中的我才能感受到.

    我的視線回到手術室的門口.

    里香還活著.

    我還沒有失去里香.

    對吧?

    恩,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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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4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微溫的日常生活

    我面前有扇老舊的門。

    那是扇只要用腳踹一下就能輕易損毀的門.聲修的鉸鏈似乎很脆弱,摸起來的感覺也很薄,只要有心就能一腳把門給踢飛吧.但是對我而言,那卻是一扇遠比鐵更為堅固的門.非但牢不可破,也絕對無法到門的那一頭去.

    門上方有塊塑膠牌這麼寫著:

    ICU

    雖然我這顆笨腦袋不知道那是哪些英文的開頭字母,不過當然還知道翻成日文要恩麼說,是"急診室".若葉醫院這里也有以救護車運送入院的傷患,令人以外的是,那些人有一半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疾患,被送來數小時後就會以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步出醫院.據說,真正嚴重的像那種生死未卜的充其量不過一至兩成,那些人在接受治療後,多半都會被送進這里.然後,進去的人之中有幾成我不太清楚幾成就是了,是無法活著出來的.

    這里就是那樣的地方.

    手術結素後過了好幾天的現在,里香還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就像夏目所說的,手術的確是成功了,即便如此,里香到目前還是無法離開ICU,而且也沒有任何要離開的跡象,這種情形讓我陷入混亂.腦袋中所描繪的是更為單純的未來如果手術成功的話,那麼狀況就會逐漸好轉,我立刻就能見到里香,里香會對我笑,我也會跟著笑,還會彼此開開玩笑,我們會幸福、開心得不得了.可是,如果手術失敗的話,世界就會從此毀滅,而且無計可施.

    但是,這世界才沒有這麼簡單.即使手術成功了,所有一切卻沒有因此而結束.甚至也沒有開始.我對此感到困惑.就在所謂"成功"的現實慢慢浮現的同時,也逐漸窺見絕望的深淵.

    是的,宛如浮在半空中似的

    不能笑也不能哭,也沒有任何人告訴我該選擇哭還是笑,只要手術一成功,等在前方的應該就是美麗的未來呀!我之前真的是這麼想的,然而,那樣膚淺的希望也已緩緩褪色.

    終于,ICU的門開了.

    "啊,亞希子小姐.

    一道人影走了出來,我急忙迎上前去.

    "恩"亞希子小姐說:

    "你還在這啊?"

    "是、是啊."

    我在一小時前看到亞希子小姐走進ICU,所以就一直等在這里.

    "里香呢?"

    "恩,恢複情況出奇的順利喔."

    "這樣啊."

    我送了口氣,所有力量也從膝蓋間溜走.

    "太好了."

    "好了,快走吧."

    "啊,好."

    我跟在持續往前走的亞希子小姐屁股後頭.不知道為什麼,亞希子小姐的步伐比平時更為急促,雙肩感覺上似乎也往上提.最近,亞希望子小姐老是這個樣子,話變得很少,明明就沒有在生氣,卻莫名地會一上嚴厲的眼神看著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喂,裕一."

    "什麼事?"

    只在那一秒,兩人四目相接.

    "那個啊"

    "啊?"

    "沒事."

    亞希子小姐竟然會顯露出這麼曖昧的態度,果然有鬼.我突然間不安了起來,因為我覺得亞希子小姐詭異的話語和態度,好像跟里香的病情有關系.

    我不自覺地出聲:

    "請問一下,亞希子小姐."

    "什麼啦."

    只在那一秒,兩人四目相接.

    "我那個"

    "恩?"

    "沒事."

    拜托,為什麼語言這種東西會這麼難用呢?根本連胸中想表達的十分之一都沒辦法妥切地表現出來嘛!啊,不,可能不是那樣,或許是因為我的心情也很曖昧吧!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了

    之後我們都沒有再開口,只是持續走在坡道或走廊上.明明應該有一大堆想說或想問的,結果卻絲毫沒有轉化成語言.

    我們就這麼抵達醫護站前.

    在敞開的門前,亞希子小姐停下腳步.

    "話說回來,你有在寫報告嗎?"

    "啊,完全沒有."

    "笨蛋,你真是一個大笨蛋耶.交不出報告,不就要留級了嗎?像我也是啊,以前分數老是不及格,不過就是沒有被留級過喔."

    我怒上心頭說道:

    "什麼叫做'我也是'啊?我才沒有老是不及格哩.頂多就每次兩科而已"

    "但是,眼看著就要留級了,不是嗎?"

    "那是是沒錯啦."

    "里香她正在加油,你也要好好加油喔."

    亞希子小姐說完後露出一笑.

    "剛剛那口氣很像個護士吧."

    ""

    "啊,干嘛啦,那雙眯眯眼是怎樣啦!實在是喔,所以說最近的小鬼真是一點兒都不可愛。就是不會老老實實地說句'我會加油的'."

    "啪"地一聲被打了頭.啊呦,干嘛打熱啦,這個人喔.

    "唔,亞希子小姐剛剛是在開我玩笑吧."

    "哇哈哈."

    "自己都在笑了."

    話雖如此,我也笑了.

    "趕快回病房去啦."

    "是是是,知道了啦."

    但是,就在我邁出步伐時,立刻又被叫住了.

    "裕一,你知道嗎?"

    "啊?知道什麼?"

    我沉浸于剛剛的余韻中,笑著反問,然而,亞希子小姐卻已斂起笑容.是的,她臉上已經沒有絲毫笑意.啊,亞希子小姐的嘴巴動了喔,她說了些什麼,那話語、那現實,即將傳入我的耳里.我殷切期盼,同時卻不斷逃避的什麼即將降臨.

    是絕望?

    是希望?

    我當然不可能做好了什麼心理准備,只能顫抖著等候那話語,但是,亞希子小姐的雙唇停了下來.隨後,亞希子小姐雙眸中所浮現的淡淡光輝,是我再清楚不過的了,那和手術一結束,潛藏于夏目雙眸中的情緒簡直如出一轍.

    亞希子小姐也在可憐我.

    "快回病房去吧,臭小鬼."

    ""

    "否則的話,我看你一輩子都別想出院啦."

    然後,亞希子小姐邊走進醫護站.

    或許該說是"逃"進去的較為貼切.

    奇怪了,有什麼事是我所不知道的.而且所有人不管是夏目或亞希子小姐還是其他護士都在隱瞞那件事.

    突然,胸口覺得好痛苦.

    我當場蹲下.

    "沒辦法呼吸了"

    我有在吸氣,也有在吐氣.

    我的確在呼吸.

    但是,為什麼感覺如此痛苦呢?

    話說回來,這真是太沒天理了.

    太不正常了.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例如說,什麼東西搞錯了呢是的,例如這件事.我在讀國一時,有個很喜歡的女生.不不不,其實也沒有喜歡到哪里去啦.不像是喜歡或是戀愛那樣,有著聽來冠冕堂皇、心頭會小鹿亂撞之類的情感.只是莫名地逐漸覺得,她在我身邊是那麼的天經地義.

    恩,是的,才不是什麼戀愛呢我可不是在逞強喔,是真的、真的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次我和那個女生並肩走在路上,有個帥到不行的家伙迎面走來.當然,我有點火大,只希望他趕緊消失在我視線中.

    不過啊.

    走在我身邊的那女生,忽然放慢腳步.

    "怎麼了?"

    我問她.

    "恩."

    她冷淡地說完後,低下頭,把腳步放得更慢.我仍然按照原先步調往前走,于是和她之間形成了約一公尺的距離.

    就在我停下腳步的同時,從對面走來的帥哥以有符合帥哥身份的爽朗語調對她說:

    啊?要回家喔?"

    "恩,對啊."

    她露出微笑,大大地點頭.

    和她剛剛對我的態度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朋友做這麼久了.

    我太了解她了.

    不過,我卻對顯露出這種申請的她一無所知.

    之後,帥哥混蛋就和她聊了一陣子.帥哥混蛋盡情施展那種摔個混蛋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特有溫柔,而她呢,臉上則掛著燦爛和笑容.

    只有我孤伶伶地一個人.

    正因為我是孤伶伶地一個人,所以才能察覺到很多事.

    然後,就在察覺的同時,我也受到了傷害.

    原來是因為不想被誤會在和我交往,所以才刻意放慢腳步的呀

    恩,是的,那才不是喜歡呢.

    又沒在交往.

    根本就沒事嘛,純粹只是青梅竹馬罷了,就只是從小混在一起而已呀!所以,無論是她喜歡上其他家伙也好,或者是那家伙完全不喜歡她也好,全都無所謂啦。像她那樣為了別人而和我保持距離,還有態度變得冷淡,我都不應該放在心上啊!更不需要為了這種事而感到受傷害。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受傷了。

    "那再見."

    嗯,再見."

    兩個人交換過平凡的道別辭令後便分開。

    男的走向另一頭去。

    她則走向我這邊不過,果然還是保持著距離。

    "走了啦,美雪."

    我拼命擠出笑容,而且還以開朗的聲音說.

    嗯,我是笑了.

    不然還能怎樣?

    總之,這世界像那種沒天理的事多如牛毛.

    嚴重一點的呢,例如世界各處所發生的戰爭,就是沒天理的最佳表征."轟隆轟隆"亂扔炸彈的軍隊自詡為正義使者,父母慘遭殺害的孩童在肚子上綁炸彈沖進那軍隊中,卻被當作是恐怖分子。唉,天底下的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說是老生常談也不為過.

    但是啊.

    我真的不知道會沒天理到這種地步,竟然錯的如此離譜.至于到底是什麼事這麼沒天理、詭異至極、又大錯特錯呢?是的,如果要勉強具體的表現出來的話,就是這一回事.

    山西交女朋友了!

    而且聽說還是個美女.

    我又為什麼會知道呢,因為當事人山西正在我面前得意洋洋的大肆吹噓.

    "哈哈哈哈哈,果然像本大爺這麼一個堂堂男子漢,女生怎麼可能舍得暴殄天物呢。要麼怎麼說呢~~或許是'萬人迷'吧.'入水即食'是說嘴巴一張開,獵物就會自動掉進來喔?反正呀,大概是那種感覺就對了啦!哈哈哈哈哈

    真受不了呢,動不動就傳簡訊來耶.真是有夠煩的.不過女生就是不甘寂寞.不是嗎?所以呀,在這方面體貼地好好回應,也算是男人的擔當吧.對吧,喂."

    山西來到我的病房。

    順便就以恐怖的饞相,大吃探病客人所留下的伊勢名產生姜糖。我不太喜歡這種點心,總覺得那種甜度和辣度怎麼樣都搭不起來,喉嚨深處還會有種刺刺的不適感。因此我對山西說那可以吃啊,後來竟然演變成這副光景。那股氣勢似乎不把整一盒吃完誓不罷休。

    你好歹也客氣點嘛,笨蛋山西

    說到我呢,現在則躺在床上。其實我是很想起身,對山西使出魔神風車固定技,但是可悲的是,我正在吊點滴。

    我毅然決然地以不悅的聲音試著問:

    "你是怎麼告白的?"

    "啊?"

    山西咬著生姜糖,邊以勝者的從容態度冷笑.

    "你啊.真的還不了解本大業的魅力喔?"

    "魅力?你是指那些姜糖渣黏在你嘴邊的樣子啊?"

    "唔唉呦,她說我這一點也很可愛呢."

    哇哈哈,山西又笑了.王八蛋.總覺得一肚子鳥氣.即便如此,為什麼山西交得到女朋友啊?

    "總之呢,是對方先提的。嗯,就是這麼一回事."

    山西威風八面地這麼說出口.我大驚失色地問:"咦?是對方跟你告白的?"

    "是啊."

    這真是太奇怪了.如果說是對方拗不過山西堅忍不拔的苦苦糾纏才答應的,那多少還即便那樣都還是讓人滿肚子疑問可疑到了極點還是沒辦法理解,唉,姑且就順勢當作真有那麼一回事也行啦不對,不對,雖然覺得這其中一定大有問題,總之未免事情複雜化,就當做是做好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說什麼是對方來告白的?

    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首先浮現腦海的是這些念頭.不、不、不,這些當然都是客觀的意見.可絕不是因為羨慕啦、嫉妒啦,又或是看不起人家喔.嗯.

    "就是啊,突然就被叫到外面去了.然後呢,我心里還在像不會吧,最後果真不出我所料,她對我說請和我交往.

    她呀,頭一直都垂的低低的,大概是覺得很不好意思,一定是拼命股起全身勇氣才來告白的吧.我啊,那時候真的是一陣感動,當下就覺得一定要讓這個女生幸福才行呢."

    山西整個人飄飄欲仙.

    看起來似乎真的很開心.

    在我望著山西那燦爛笑容的同時,方才的情緒也隨之漸漸消散。無論是焦躁或是震驚,所有的一切都消逝無蹤.

    唯一剩下的只有寂寞.

    在黑漆漆又廣闊的不像話的心中,只有那家伙把背縮得小小的在顫抖.

    我輕輕觸碰放在邊桌上的《蒂伯一家》.

    里香的心緒.

    情感.

    我始終都把那本書、那句話,放在身旁.

    "戎崎,喂,戎崎戎崎!"

    "喔,啊."

    "你有沒有在聽啦?"

    "吵死了!我才不想聽你的羅曼史哩."

    我咧嘴笑著,一邊回嘴.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笑出來.

    "怎麼了嘛,看起來很沒精神也."

    "哇哈哈,因為我是病人呀.?

    "對了,那個里香她現在怎麼樣了?"

    "這我不知道啦。"

    "什麼不知道"

    "都說我不知道了嘛。"

    山西盯著我的臉好一會。

    "喔"

    說著,又開始吃起生姜糖。

    之後有好一陣子,山西也保持沉默.周遭只回蕩著山西咬生姜糖"啵嗤啵嗤"的聲音.望向窗戶那頭,眼前是每天都顯得更為慵懶的廣闊天空,樹芽也都已經長的鼓鼓的了.世界、季節都確實地不斷前進,無論我們懷抱著何種心情,無論我們是幸福或是原地踏步,也絲毫不在乎.這一點讓人有些寂寞,同時也有些感激.

    終于,某人悄悄開啟的房門.

    "啊,加世子!會不會很難找呀!"

    山西發出高亢的聲音,一邊起身.

    一看之下,站在那里的是一個穿著我們學校制服的女生.她的裙子非常短,雙腳露出了一大截,好像都快看得到內褲了.她的頭發及肩,是淡淡的褐發.

    正因為我們是所三流學校,所以校規很寬松.

    據說我們以前是所不錯的學校,在伊勢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名校,可是大概十年前,為了什麼培養自主性的名義而逐漸松綁校規,轉眼間就淪落成這種野雞學校了.

    "來,過來呀!這家伙,戎崎!是我朋友喔,就是之前跟你說的呀!不是說有個差一步就得留級的家伙嗎!就是他,就是他!"

    山西用手指猛指我.

    "生姜糖,要不要吃?不要喔?啊,對喔!這種寒酸的東西哪吃的下去嘛!啊哈哈!對了!椅子、椅子沒有別張椅子啰?這樣的話,來!坐這個吧!"

    "謝謝."

    與雀躍興奮的山西形成強烈對比,她顯得沉著大方.

    "啊,你好."

    我一打招呼,她便輕輕低下頭.

    "你好.你的病情會很嚴重嗎?"

    啊,一說話,感覺上就很普通了.

    也很有禮貌.

    不過聲音還真可愛耶.

    "沒有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什麼肝炎,只不過就像是嚴重一點的感冒而已啦."

    "就因為這樣才能光明正大的翹課呀,還真幸運耶."

    "啊哈哈,嗯,對啊."

    我們就這麼流暢的一搭一唱.

    加世子笑了.

    我也笑了.

    入行云流水般的對話.

    然而,我並不是發自內心地在笑.

    即便如此,山西那家伙,這次還真有他的呢!我真心的認為加世子很可愛,如同第一印象,是外形亮眼的那種類型,而且又是個美女,嘴唇翹翹的,眼睛大大的,鼻子雖然有點塌卻很可愛,化妝也很拿手,仔細一看,還擦了粉紅色的指甲油.

    真想不到山西竟能逮到這樣的美女.

    "唉呀,春天快來了呢,春天.就會變暖和了.啊,對了!等夏天到了,我們一起到海邊去吧.海耶,好棒喔,海耶,可以盡情的有個狗,我很會游蛙式喔,一口氣能游一公里左右呢,我是說真的呦.啊,對了,也要買西瓜,西瓜,一起玩剖西瓜吧,戎崎也一起來啊,嗯,你也一起來吧."

    山西已經完全是一副樂得要飛上天的樣子.

    這種情況持續了十五分鍾.山西連珠炮似的講了一大堆,整個人遜到家、丟臉到不行,卻讓人發出會心一笑.連那個笨蛋山西都能讓人發出會心一笑.不過,加世子仍是沉穩大方,只有"酷"可以形容.絲毫沒有什麼丟臉到不行的感覺.

    那兩個人就在那樣的氣氛下離去了.

    "那就下次再來看你啰."

    連著種老套的辭令停來都盈滿了山西的雀躍.

    "請多保重."

    稍微頷首的加世子果然有夠酷的.

    胸口莫名的漲滿奇妙的情緒,感覺上仿佛是齒輪的咬合出了點問題.然而,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因為季節交替的時節到了呢?啊,說起來我最近一直都怪怪的,可能是想她多了吧.整天就只會想東想西的,定不下心來.

    不久後,窗戶的那一頭可以看到山西和加世子正在穿過停車場.

    兩人甜甜蜜蜜地手拉著手.

    對于谷崎亞希子而言,今天一整天真是夠受的了.首先,早上起床時早已過了上班時間.她整納悶鬧鍾怎麼沒響,持續東翻西找之下,才發現掉到了腳邊.那是一個過時的敲鍾式鬧鍾,頂端其中一個鍾早就不見了,數字盤的玻璃也已經破裂,換句話說,鬧鍾先生駕鶴西歸是也,牆上海留有被什麼東西擊中的痕跡,所以好像是被某人扔到牆上去的.那個某人一邊不斷咒罵,刷牙洗臉,換好衣服一坐進愛車,引擎竟然熄火了.最近引擎的情況似乎一直都很糟,連哄帶騙地求到引擎大爺勉強啟動了十五分鍾.好不容易抵達醫院,自然被護士長罵得狗血淋頭.三O七號病房的山岡先生血管老浮不出來,重新刺了三次才把針給打好.和藹可親的山岡先生還笑著說什麼"唉呀,沒關系、沒關系".聽了讓人更想噴淚.接著得去給藥的二一五號病房的柴田先生和山岡先生不同,暴躁易怒,著實被發了一頓牢騷.雖然實在很想從他那顆禿頭狠扁下去,不過還是努力忍了下來。

    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時,午飯時間都已經過兩個小時了.

    "呼

    她到屋頂抽著代替午餐的香煙.

    首先第一根,緊接著又一根.

    快抽完時,夏目來了.

    "喂,谷崎."

    一見面就怒氣沖沖的.

    "你是不是忘記在三一七號奧室先生的點滴里加'維他美'啦?"

    "咦?要加'維他美'喔?"

    "連病例都不會看喔.我在上頭可是寫得清清楚楚地耶."

    她甚至無法辯駁,那完全是自己的過失.

    "對不起"

    無可奈何之下,只好乖乖低頭認錯.

    夏目嘴一咧,露出有夠壞心眼的笑容.

    "真是的,你這個人實在很粗心大意耶!給我再回去上一次護理學校.確認病例不是基礎中的基礎嗎?連著都不會還做什麼護士呀,倒不如趕快辭職算了.聽清楚啰,我們所面對的可是人命呢."

    夏目以強烈說教的口吻,說出這番理所當然的大道理來.

    唔.當然了,犯錯的是我沒錯,而且還是毫無幾口的錯誤,夏目那家伙肯定是覺得逮到了好機會,所以趁機嘮叨個沒完,

    這男人活像個死纏爛打的惡婆婆.

    唔,真想踹下去啊.超想把他踹到地上去的.

    "這次就先原諒你吧,以後可得注意啊."

    "是"

    即便如此,當然還是只有正經八百乖乖低頭的份.

    唉,可是,我還真的是粗心大意呢.為什麼老是像這樣失誤連連呢?夏目說的其實也是公道話啊.太奇怪了嘛,怎麼會這樣啊.我以為自己能成為一個更高的護士.原本是那麼打算的.但是,每天卻都會接二連三的失誤.

    意志消沉也是人之常情.腹部深處有什麼打轉攪動著.

    "喂,谷崎."

    "有何貴干,醫師先生?"

    這麼一說,夏目立即露出極度嫌惡的臉龐.

    "為什麼用敬語啊?"

    "自然而然就這麼用啦."

    "感覺很不舒服,別這樣啦.你呀,還是嘰嘰喳喳的大呼小叫地就好了.像個小媳婦一樣垂頭喪氣的,還真不像你耶."

    ""

    "哎,無所謂啦.我問你啊,戎崎他怎麼樣了?"

    讓人有些意外的問題.

    "一點精神都沒有呢."

    "這樣啊."

    "這也難怪了.您說對吧,醫師先生."

    "都叫你不要用敬語了啊."

    他是真的很討厭這樣.

    哇哈哈.

    為報剛剛的一箭之仇,就跟他玩玩吧.

    "醫師先生,請問您打算如何是好呢?"

    "什麼'如何是好'什麼東西啊?"

    "請問要告訴他里香的事嗎?"

    "怎麼可能跟他說呢?那家伙又不是家屬或什麼人,隨便泄漏病情可是違反守密義務的.你應該很清楚這個道理吧."

    "清楚是清楚啦"

座天使(七級)

黑色的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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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42:02 |只看該作者
"你那口氣是什麼意思啊?"

    "裕一他啊,現在整顆心都懸在半空中耶.那個笨蛋笨雖笨,可是也察覺到什麼了啦.每次打照面,一張臉就要哭要哭的.連逞強的毅力都沒有了.雖然努力想要笑,卻完全笑不出來.那張抽筋的臉看起來真的好痛、好痛."

    "這樣啊."

    她抽著煙,煙霧隨著風流逝.冬天的感覺已經逐漸在風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新染上的春天氛圍.就在那春天的氛圍中,一對學生情侶穿過停車場,兩人手牽著手,看起來好甜蜜.忽然間腦海浮現這樣的念頭,那如果是裕一和里香就好了.若能成真的話,自己任何事都願意做,就算一輩子對夏目講敬語也無所謂.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夏目醫師?"

    "不可能."

    "我會把你值班喝酒那件事抖出來喔."

    "要抖盡管抖."

    "我要把你痛扁患者那件事抖出來喔."

    "隨你高興."

    "抖出來的話會被炒魷魚喔."

    "那還真是令人期待的未來呀."

    氣死人了.忍耐也已經逼近極限了.她才真麼想,夏目往這瞥一眼.

    "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啦."

    "情況?"

    "嗯,我們已經接到了里香母親的投訴"

    隨著夏目說出口的話語,亞希子同時也聽到了絕望.她已經很久都沒聽過這種壞消息了.無論是點滴的失誤、山岡先生說"沒關系、沒關系"的聲音,或是柴田先生的抱怨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什麼嘛.一回神自己正如此低喃.沒人聽就好了,可是身旁的夏目卻似乎聽的一清二楚,只見那家伙皺起臉龐.就在那一瞬間,有什麼倏地繃裂.

    她轉過身,快步往前走.

    "你要去哪,谷崎?"

    "去和里香她媽談談."

    "笨蛋,別去."

    "可是,這樣未免太奇怪了嘛!"

    說敬語?誰管得了這麼多啊!

    "那不是很奇怪嗎?"

    "沒有辦法啊!"

    "可是"

    "根本就無能為力啊!"

    緊咬著的齒間擠出夏目的聲音.

    她頓時領悟.

    最了解這種"沒辦法的事"的就是夏目.

    那個夏目忍受著一切.

    他緊咬著牙.

    既然這樣,自己還能說什麼呢?高聲大呼小叫也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罷了,不過是發泄自己本身憤怒的行為而已,況且那些大呼小叫的話語大概也傳不進任何人耳里吧,要谷崎西亞子還是個護士就算是資深到塊發黴的老鳥護士都于事無補,她百分之百清楚這個道理.即便如此.這樣的話語仍然脫口而出:

    "有這種事嘛"

    夏目沉默無語.

    "太奇怪了嘛"

    夏目始終保持著沉默.

    我看我還是老實招了吧.

    我好羨慕山西.好羨慕、好羨慕,羨慕得不得了.我也好想像那樣一邊暢談自己的羅曼史,一邊楞楞地傻笑.那樣當然很不像樣,感覺也很窩囊.但是,只要能夠幸福,再怎麼不像樣也都無所謂.

    就在不久之前也就是交女朋友之前,山西總是把這世上所有的情侶批地一文不值.

    "那對情侶是怎樣啊,根本就是白~~癡吧.怎麼有臉在別人面前打情罵俏那副德行啊,連我看了都覺得不好意思咧,真的是白癡耶,我看是蠢情侶黑帶認證了啦."

    "哇,那對情侶實在有夠丑的耶,要是生出小孩的話就太悲慘了,不管是像哪一個,出生的瞬間就是人生末日了."

    "那個根本就是玩物嘛,你仔細看看那個女的,一看就像是不管對象是誰都會死巴上去的那種,對不對?男的也是,怎麼會黑成那樣啊.將來注定要當低層勞工的啦."

    山西自己說丑也夠丑了,和我一樣也是將來的低層勞工候補,明明越說越顯得自己可悲,山西卻始終不改毒舌本色.之前曾把情侶罵得狗血淋頭的山西,如今自己卻丑態百出地樂不可支.

    不像樣?

    恩,沒錯,的確很不像樣.

    不過,我卻很羨慕.

    我也很想像他那樣丑態百出.

    "里香她啊,老愛跟我撒嬌,真傷透腦筋耶.女生啊,真拿他們沒辦法呢."

    我也想這麼說說看.

    哇,那還真的、真的好想說說看啊.

    就在我羨慕山西的同時,也感到些許憤恨.為什麼那家伙會樂成那樣啊!歃血你啊,人家只是玩玩而已啦,可是你卻像笨蛋一樣樂不可支.總有一天一定會覺得丟臉的,恩,遲早會覺得丟臉的,然後呢,還會'哇啦哇啦'地哭個沒完.你就稍微想象一下那樣的未來吧,笨蛋山西.

    我懷抱著深不見底的黑暗情緒,凝視著走在停車場上的山西和加世子,完全沒有什麼對于朋友的體貼或溫情,我心底只剩下仿佛淤泥般的汙穢正咕嚕咕嚕地打轉.

    真是有夠窩囊的.

    這樣不就和山西同登基了嗎?

    不,我就是那種層次的男人.

    說到底,就是那麼一回事呀.

    "哎."

    嘴里溢出的總是只有歎息。

    一天兩天三天.

    風平浪靜,沒有騷動、悲歎或希望,只有時間滴滴答答地徑自流逝.不論是我的焦躁,抑或是里香的痛苦,對這個世界都產生不了絲毫影響,曾經一次一回神,發現自己正走向東樓,佇立于穿過連接作浪後,二樓最角落的那間病房,二二五號病房的門前,凝視著"秋庭里香"幾個字,佇立于門前,有時還可以聽見里頭傳來笑聲及怒吼聲做什麼啦,喔.裕一大笨蛋.啊喲,里香,別那麼氣嘛!不行、可是我、不行、那個我、不行倉皇地打開防們,眼前卻只有一片空蕩蕩的空間.房間已經整理過,私人物品少之又少,沒有里香的身影.里香會再回到這間病房來嗎?

    我歎了口氣,從門前向右轉.

    漫無目的地在走廊上信步前進.我聽見各種聲音,不,聽不見,傳不到耳里,或許傳不進耳里才好.我在連接走廊上,和一個穿著兩截式睡衣的老婆婆擦身而過,或許是她丈夫吧,有個穿著普通服裝的老公公陪在她身邊.啊,像這種的要怎麼說啊?之前在國語課學過的呀!這個嘛,對了,"白頭偕老".一起生活,一起變老,然後一起頂著滿頭白發.

    走過去了.

    "白頭偕老"逐漸離我遠去.

    等我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病房時,亞希子小姐就站在防們前.她的雙手插在護士服口袋,簡直像個孩子似的靠在門上.

    我楞楞地問:

    "怎麼啦,亞希子小姐?"

    "啊,回來啦."

    亞希子小姐說著,把背部從門上移開.

    "你來一下."

    "啊,要檢查喔?"

    "恩,有話跟你說."

    "有話?"

    "夏目和護士長,有事找你."

    怎麼了啊?亞希子小姐似乎不願意正眼瞄我.

    颯

    心底深處晃蕩著.

    颯颯颯

    一到醫護站,夏目就坐在窗邊的位置,一旁站著護士長.亞希子小姐說"人帶來了",夏目的視線始終躲著我,護士長則咳嗽著.沉默就這麼持續下去,仿佛我像是什麼不吉利的符咒一般,我非常了解醫院職員所采取的這種態度.再怎麼說,我都已經入院三個月以上.這期間看過太多、太多次了.緊接著一定會聽到哭聲.簡直就像是感情融洽的好朋友,又或者像是雙胞胎,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颯心底又隨之晃蕩.颯颯颯

    我好想逃開.轉過身去,從醫護站、醫院,還有這個世界逃開.不聽、。不知道、就和什麼多沒發生一樣.然後,只要在某個遙遠的地方,縮起背部,抱著膝蓋,堅信幸福的世界還持續存在著就行了.喂,逃呀!快跑啊!誰都無法組織你的.喂,叫你跑啊.但是,雙腳就是無法移動.

    "醫師."

    護士長以低沉的聲音說.

    "啊."

    夏目沒有抬頭,這是這麼呢喃:

    "戒崎,坐那里吧."

    "那里?"

    我環顧四周,附近根本沒有半張椅子.

    夏目為什麼沒注意到呢?

    是因為沒在看嗎?

    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

    護士長手忙腳亂地小跑步搬來一張椅子.她是個年約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是威嚴穩重的媽媽類型.她比大多數醫師沉穩冷靜,有時還會把夏目這種年輕醫師當小孩子看待.而那個護士長此時竟然會顯露這麼慌張的樣子.

    看我持續呆立于原地,亞希子小姐說:

    "好了,坐下吧."

    "是."

    雖然我想一屁股坐下去,但在那瞬間,卻感覺底下似乎根本就沒什麼椅子.一旦坐下去,屁股就會這麼一直往下掉,甚至不會觸碰到地板,只是一個勁地持續不斷下墜

    不過,屁股還是坐到椅子上了.

    "戒崎,這是對你的警告."

    夏目仍舊沒把頭抬起來,這麼說:

    "你以後別到東樓去了."

    "啊?"
"里香今天就會離開ICU回到病房去.她的病況已經稍微穩定下來了,以後會暫時在病房里持續觀察.所以不准你再接近東樓里香的病房."

    我本來以為是里香的病情.以為是要跟我說那些事的.然而,傳進耳里的不僅止于病情,還有別的,完全沒有預料到的話題隨之而來.

    "你大概有很多事情都會錯意了,你並不是里香的家人或什麼人,就只是朋友而已.我明白你們感情很好,不過,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將白一點,你造成我們的困擾了.都是因為你,里香才會情緒忽上忽下地靜不下來.對方呢,里香的母親也覺得很困擾."

    "母親?"

    我想起手術時坐在長椅上的那個背影.她是個相當樸素的人,和里香不怎麼像,只有眼角部位有點像.

    "所以,別再接近那里了.如果不理會這個警告,我們可是會立刻讓你強制出院的喔."

    夏目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

    別再接近那里了.

    東樓.

    里香的病房.

    我倉皇失措,督向就站在身後的亞希子小姐,亞希子小姐的臉龐仿佛能劇的面具般凝結僵硬.去炮台山那一次,是亞希子小姐來救我們的.一分鍾的會面,是亞希子小姐幫我們把時間停住的.但是事到如今,就連亞希子小姐也無計可施了.我慌忙地轉而望向護士長,護士長同樣面無表情,而夏目自始至終都低垂著頭.

    即使這樣,夏目說:

    "回病房去吧."

    "可,可是"

    "如果沒其他事的話,就回去吧."

    "那個"

    "就這樣了."

    夏目突然起身,自始至終都沒看我一眼便步出醫護站.護士長也靜靜地離去.只剩下我和亞希子小姐.時鍾滴答滴答的聲響聽來分外清晰.明明其他生硬聽都聽不見.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回病房去吧.裕一."

    "是."

    "起來吧."

    "是."

    '走咯."

    "是."

    但是,我怎麼都站不起來.

    所有的一切依舊不斷流逝.即便以為不會有所變化,結果仍舊徹頭徹尾地完全改變了.然後也只有以為會逐漸改變時,有時反而卻什麼都不會改變.

    改變總是一點一滴地,非常緩慢地逼近,而且不知道怎麼地,這真是很不可思議,同時也會感覺很迅速,簡直就像是和一個手腳快得不得了的家伙玩"一、二三木頭人".一、二、三木頭人,完全不動.一、二、三木頭人,完全不動.,也完全沒感覺到對方的逼近一、二、三木頭人,完全不動,可是,就這麼數度複誦的同時,那家伙已經站在身後.一、二、三木頭人,那家伙的手"啪"地一聲放到你肩上說道,看,我贏了,你輸了.你只能被動地接受這樣的宣告.

    所謂的變化,就是這麼一回事.

    既然那樣,我也想逃啊!直接躲開繞過去.但是,根本就逃不開了,也避不開了.

    那家伙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將手放在我肩上.

    看,我贏了你輸了

    一邊如此宣告.

    正因為如此,我在屋頂上.

    "哎"

    腋下夾著《蒂伯一家》,雙手放在扶手上,臉往上仰.

    晴朗廣闊的天空雖然一片蔚藍,不過大概是因為春天的腳步近了,那藍呈現出稍顯朦朧的色調,輪廓模糊的云朵從東邊流向西邊,仔細一看,云朵的形狀正逐漸改變,一會兒被那片藍卷了進去,一會兒又將那片藍包了起來,曖昧的輪廓益顯曖昧.

    我把下巴靠在扶手上.

    "哎"

    從方才開始,所發出的就只有歎息.

    身子一離開扶手,我以雙手捧著那本黃色裝訂的書,一邊凝視著它,話說回來,還真是一本老舊的書啊!是不是她爸的啊?她以前是真的很黏她爸吧!他是個什麼樣的爸爸呢?是很溫柔,還是很凶呢?是瘦的,還是胖的呢?

    如今,我當然還是無法和里香見面,她母親好象提出頗為強烈的申訴,醫院里的職員全都在監視我,只要稍微顯露出接近東樓的跡象,一定有人會以非常懷疑的眼神緊盯.接著降臨的便是認識里香之前的日常生活.毫無變化、理所當然又無聊的日子,那樣的理所當然將我徹底擊潰.

    即便沒有里香,時間仍舊照常流逝

    醫院的停車場里有三個女生,大概是來探病的吧!不久後,那三人突然跑了起來.我的目光停駐于最右邊那個女生身上,她一邊跑著,及腰的長發隨風藥擺,背在肩上的粉紅色包包也跟著擺動.里香曾像那樣子跑過嗎?她自己也說過一直都待在醫院里的.

    思考猶如云朵流動著.

    定不下來.

    停不下來.

    偶爾也會有這種日子的,像這種時候睡覺最好吧!畢竟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想出什麼好點子來,睡個大頭覺還比較有意義.

    過了一會兒,背後傳來聲音.

    "嗨."

    一回頭,隔壁病房的大學生站在那里.

    "啊,你好."

    "你在看書喔."

    大學生注意到《蒂伯一家》,這麼問.

    啊哈哈,姑且先笑了.

    "正在看."

    可是實際上,我一頁都沒翻開過這本書,所以,也沒再看到那句話,總覺得那話語相當重要,似乎看著看著就會逐漸磨損雖然明白那是絕對不可能,但終究還是沒法去看它,我只是一直抱著這本書,這樣就好了,我也只能這樣而已.

    "哇,你在看加爾的書喔.真難得耶,你這年紀的孩子竟然會看這種書.而且,那根本就已經絕版了呢."

    "恩,你還真清楚耶."

    "因為我主修法文的呀."

    大學生的臉上緊接著浮現一抹哭笑.

    "哎,平常不怎麼用功就是了啦."

    "我也是."

    攸關是否留級的報告,連動都還沒動.

    "念書這種事還真讓人無力呢."

    "無力到極點."

    啊哈哈,我們相視而笑.不過其實我們也沒熟到哪去,因此就在笑聲消失的當下,交談也隨之終止.我沉默不語,大學生也沉默不語.我茫然地凝望天際.剛剛的云到哪里去了呢?我有試著找,卻找不到.是不是跑到看不見的地方去了呢?又或者是消失了呢?

    所有的一切就這麼逐漸流逝

    莫名地突然感到淒涼了起來,捧著《蒂伯一家》的手不禁更加使力.我心想,好歹也要保住這個,不能失去它.無論發生什麼事,也無論何時會變得一無所有,只有這樣的東西非得好好保存下去不可.如果連這樣的決心都無法堅持到底的話,我大概就會變成一個什麼都守護不了的男人吧

    "了呢,"

    由于腦中縈繞著各種思緒,一時之間沒聽到大學生的話.

    "啊,什麼?"

    "我被甩了啦,被女朋友甩了.真是被打敗了呢."

    這個大學生有一位真的是每天都來探病的女朋友。之前因為他的病房房門幾乎都開著,每次只要一經過他的病房前,就會看到他們兩人幸福的模樣.

    所有的一切就這麼逐漸流逝

    我以難以置信的申請呆望著他,他則以一副似乎被打敗的神情笑了.那是相當虛弱的笑容.也因此,我知道他的話是事實.怎麼會這樣啊,他們兩個看起來感情好得很啊.成天都在打情罵俏,到頭來卻分手了?真的假的?

    "我啊,不是都在住院嗎?她大概是覺得寂寞吧,聽說還跑去跟人家聯誼.然後呢,聯誼嘛,大家玩得很起勁啊.她呢,也喝了不少,明明酒量就不好,還喝成那樣,結果哎,就和其他家伙那個了."

    "是出軌了嗎?"

    "她邊哭邊跟我坦白了.她自己的想法大概是打算誠實以對吧,可是我還甯願被瞞在鼓里呢.不對,那也很討厭就是了.反正,就算老實跟我說,不能原諒的事情就是不能原諒啊.真是的,被打敗了耶."

    哎,真是被打敗了呢,完全被打敗了,大學生重複著.

    在那同時,我峽谷內起美沙子的事.我很明白大學生他女朋友的心情.總之就是滿腦子覺得很抱歉。認為自己是個舞客就要的人渣,很想把所有一切都據實以告.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想要向里香坦承美沙子的事,請她原諒我.之所以能夠把那種情緒勉強壓抑下來,全都是因為夏目和亞希子小姐的威脅.如果沒有那兩人的威脅我或許也會毫不隱瞞地把所有一切全都說出來吧.

    沒說出來是正確的選擇.

    里香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吧.

    哎,無法原諒的不是里香,而是我自己,我無法原諒我自己.那個時候,里香正在痛苦中掙紮,抓著我的食指,"呼呼呼"地笑了.我會幫你帶彼得兔的繪本來.不行偷東西喔.我知道啦.只是辦長期借閱借久一點而已啦.喔,那就好.伴隨著笑容的對話.彼此似乎都隱藏著些什麼的對話.那所有的一切都已離我遠去.我輸給了美沙子的暖意,那不論是誰都無所謂的某人的溫柔.

    十朵蕾絲質料的花.

    乒乓球連打.

    亞希子小姐的耳光.

    那所有的一切鮮活地蘇醒,我突然間喪失真實感.腳底下輕飄飄的.這是哪兒呢?

    "看你那張臉似乎也很不好過耶."

    劈頭被這麼一說,我也焦躁了起來.

    "是這樣嗎."

    我硬是擠出一笑,大學生也硬是擠出一笑.哎,這樣啊,我也是同樣的一張臉呀.,還不是根本就笑不出來嘛.

    "恩,就是有種感覺,因為我也不好過呀,雖然說不上來."

    "哎,真的不好過呢."

    "打起精神來啦."

    他以外強中干的開朗語氣說:

    "我呢,首先就先來交個女朋友吧."

    "咦?真的假的?"

    "恩.用新戀情將舊戀情給全都洗掉呀.哇哈哈."

    哇哈哈,那真是好辦法耶."

    我們持續就這麼哇哈哈地笑個沒完.哇哈哈、哇哈哈.即便根本就笑不出來,總之即使不斷擠出聲音來.但是,哎,怎麼說呢,所謂的大人還真是偉大呀!我上在隔天深刻體認到這個道理.打完兩小時的點滴後,忍了又忍的我離開病房想直奔廁所時,大學生的病房門開著,里頭傳來女人的聲音,那是十分雀躍的聲音.我不禁停下腳步,往內窺探.

    有個女人.

    大學生也在.

    兩人有點眉來眼去的感覺.

    剛開始我以為他和他女朋友和好了,但是仔細一看,這女人和之前那個不一樣.還真是所謂"言出必行"呀!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讓我感到愕然,就在此時,大學生注意到我,悄悄地對我豎起大拇指.哇,好厲害喔.真的好厲害喔.

    我也同樣豎起大拇指.

    自然而然地笑意浮上臉龐.

    咦,話說回來,好久沒像這樣發字內心地笑了呢.

    "啊,糟了,快尿出來了."

    慌慌張張地沖進廁所,解放過後,我又笑了.

    所有的一切就這麼逐漸流逝

    是的,不過呢,不一頂都只有糟糕的事情而已.雖然糟糕的事情很多,但是大學生剛剛那耀眼的笑容卻不會有假.女人興奮的聲音也的確是貨真價實.我感到那始終低落的心稍稍,即便只有稍稍而已,然而已經開始往上爬升.

    我維持那樣的心情一回到病房,卻看到一個出乎意料的身影.

    "嗨,戒崎."

    竟然是夏目.

    就在七分鍾後

    往上爬升的好心情,就這麼干脆地被干得煙消云散.

    山西來的時候是晚上十點三十七分.當時,我正在被窩里蠕動著身軀,很想睡就是睡不著.我在黑暗中思考著各種事情,那是無法抵達任何目的地的思考.從相同地點出發,四處晃蕩了一陣後,最後又回到了起點.

    門頓時被打開,發出巨大的聲響.

    是亞希子小姐嗎?我想.

    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睡啊?快點睡覺了啦,臭小鬼.聽清楚啊.怎麼說都沒用,明天五點一定會把你捶醒的,所以快點睡覺.

    當我正打算洗耳恭聽時,耳邊傳來的竟是粗嘎的噪音;

    "哈~~~咯,戒崎."

    我撐起上半身,臉轉向門那邊,只見山西就站在眼前.背後襯著走廊幽暗的光線.我嚇一跳地說:

    "你怎麼會在這里啊?"

    山西沒有回答,緩緩靠近我.

    "喂、喂、喂,醫院怎麼會這麼簡單就讓人溜進來啊,再怎麼不注意也該有個限度吧.我本來還提心吊膽的以為會被攔下來耶,結果輕輕松松幾走到這里來了.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是沒有保全之類的喔?"

    "哪沒有啊,有是有啦.平常也沒有巡得很勤就是了.先別說這個了,你"

    山西一走近身邊,刺鼻的酒臭味撲面而來.

    "喂,山西你喝酒咯?"

    "喝啦,當然喝啦."

    唔呵呵,山西笑了.

    很明顯是喝醉酒的聲音.

    "聲音小一點啦!會被發現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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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42:53 |只看該作者
"抱歉、抱歉!嚕呵呵!"

    "就叫你聲音小一點了嘛!干嘛喝酒啦?"

    就在此時,我靈光一閃.

    "你該不會是和加世子?"

    "答對啦!"

    山西似乎很得意地叫道.

    啊喲,怎麼會這樣啊.被搶先一步了.只要一交女朋友,自然而然就可能會有這種事吧.比較能夠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只要一交往,就可能會干下或完成各種事情吧.但是,被山西搶先一步的打擊實在很大,我本來都想說就是不想輸給這家伙的.

    愕然之余,我說:

    "那還真是可喜可賀呀."

    "唔呵呵,就是這麼一回事啦,戒崎,一起喝吧.這是慶賀之酒.你也來幫本大爺慶祝吧,今天可要不醉不歸喔."

    我有好一會兒就這麼笑著凝望山西.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那時候心底所起的變化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是"咯啦"一聲,至盡不曾動過的什麼頓時動了.

    我感受著眼角度的熱度一邊說:

    "喔耶!喝吧!"

    我們悄悄離開病房,在醫護站前匍匐淺見,樂不可支的山西抓住我的腳踝胡鬧,我則往他的頭踹去.被抓住,踹下去,嘻嘻嘻,我們笑著前進,然後步上階梯,目的地是屋頂,那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哇,有點冷耶."

    一到屋頂,山西便以彌漫著酒臭味的氣息說.

    "少不知足了啦.在里面鬧的話,一下子就會被發現了吧?"

    "也對啦.好了,喝吧."

    一屁股坐到地上後,山西開始從帶來的包包里一一掏出酒瓶.我看了大吃一驚.軒尼詩、麥卡倫、瑪哥堡、十四代大吟釀我對酒也不太懂,總之都是些看起來很貴的酒.最後,山西從包包里掏出一個氣勢不凡的木盒.

    雙手接過木盒的我不禁大叫.

    "哇!這是香檳王喔?"

    喔,山西說著豎起大拇指.

    "而且還是二十二年的黃金等級喲!"

    "這大概要多少錢啊"

    "我爸之前有說過,不過很可能是吹牛的就是了,聽說大概要二十萬元喔."

    "二二十萬!?"

    我手忙腳亂地把木盒放到地上去,太誇張了吧.我從來沒親手捧過什麼二十萬先進,至于什麼價值二十萬的東西也沒碰過.喲不,是真的被嚇到了.

    "這這樣好嗎?拿這種東西來?"

    "沒關系啦,反正是人家送的嘛.我爸他也不會好好品嘗,最後一定會直接送人的啦唔,那就先從軒尼詩開始."

    山西說完,忽然舉起瓶子喝了起來.

    咕嚕咕嚕往肚子里灌.

    "呼,好喝!你也喝啊!"

    "喔,好!"

    我接過瓶子,輕輕舔了舔.

    說真的,我根本嘗不出什麼味道,不過還是大叫:

    "贊!好好喝喔!"

    "耶,這瓶也很棒喔!"

    山西興致高昂地打開麥卡倫.他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很開心.喝起來也特別快.而我反而小口小口引.不愧是高級酒,喝起來好順口.和那些偶爾偷喝的廉價威士忌截然不同.

    腦袋中央變得熱呼呼的,肚子也變得熱呼呼的,心情逐漸好轉.

    "山西,干得好!"

    哎,喝醉酒的聲音.

    "你真是個男人!"

    "喔,我是個男人!我變成男人了!"

    我們有志一同地放聲大笑.

    有志一同地舉瓶大口暢飲高級酒.

    山西擦著嘴角,一邊說: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了呀.戒崎?"

    "啊,什麼啦?"

    "今天怎麼好象特別起勁啊?"

    "這個嘛"

    白天的光景浮現腦海;如往常般凌亂不堪的病房、坐在床上的自己、夏目站在窗邊的背影、那家伙的腳邊光影搖擺、枯木的影子搖擺著.

    "本大爺隨時多這麼起勁啊!"

    這麼斷言後,我哇哈哈哈地大笑.

    山西戲謔地對我說:

    "少騙人了啦,明明就本性陰沉."

    "外表看起來是這樣,其實我可是很開朗的喔!"

    我大口牛飲那瓶叫做"瑪哥堡"的酒.嗆到了,哽住了,但是依然勉強往肚里灌.肚子底一下熱了起來.隨著那樣的熱度.腦中的景象也逐漸遠去.就這樣好了,我才不要回想起那背影以及其他呢.

    "喝!"

    我逼著山西一起喝.

    "喔!~"

    山西也接受了.

    "Chee~~rs!"

    "干~~~杯~~~!"

    "什麼嘛,你沒睡喔?"

    谷崎亞希子睡眼惺忪地說.

    如潮水般湧來的一波波沉重工作,讓她在躺上休息室床的瞬間,便隨即進入夢鄉.不到一秒鍾,仿佛當場暴斃般沉沉睡去.然而,她在正好兩小時後睜開雙眼,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莫名地似乎有種不詳的預感,感覺上好象有人在嘲笑自己.唔她持續思索著,一走出休息室,就看到夏目在醫護站里.

    他坐在旋轉椅上,像個笨蛋似的一圈圈轉個沒完.

    簡直就像個孩子.

    "你不睡嗎?"

    "啊."

    回答時還持續轉圈.

    果然是像孩子般的聲音.

    從冰箱拿出一瓶寫著"谷崎你有種!敢偷喝勒死你!"等字樣的礦泉水,直接就口喝.冰水流過喉嚨的感觸.腦袋也稍微清醒了點.

    夏目仍舊持續轉著椅子.

    "煩死了,別這樣啦."

    "喔."

    不過,還是沒停下來.
"叫你別那樣啦."

    "喔."

    "要我說幾次啊,停啦."

    嗓音開始有些低沉了.

    停了.

    本來以為他會把自己的話當耳邊風,所以還真有點意外.話說回來,今天這些男人怎麼個個都怪里怪氣的啊.傍晚量體溫時,裕一也老實得很詭異,就只會"嘻嘻嘻"地直傻笑,對他生氣也是"嘻嘻嘻",對他溫柔也是"嘻嘻嘻".然後夏目則是一圈圈地把椅子轉個沒完,一凶他立刻乖乖聽話.

    奇怪了,總覺得不對勁.

    "要喝嗎?"

    一遞出保特瓶,他老老實實地接下,接著也不喝,只是在手中晃來晃去.她把瓶子拿回來,喝了一口.

    "怎麼了啦."

    "我呢,撒了個謊."

    "謊?"

    "恩,對戒崎.我竟然會說出一些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事情來,誰叫那家伙一副鳥樣,所以,不知不覺地就說出想都沒想過的話來了.真是的,那個小鬼,明明里秒年自己顧不好了,整天只擔心自己土不土、遜不遜.為什麼我非得為了那種臭小鬼,說出那種話不可呢?"

    喔~~她咕噥著邊將話說出口.

    "那,你真的不相信嗎?"

    "啊?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對裕一說的那些話啦,你是真的不相信嗎?"

    夏目並未回答.只是定定地凝視著某處.亞希子追逐著他的視線.但是,那里什麼都沒有.或許夏目是在凝視著根本不可能存在于此的什麼吧

    "你也曾經想要相信吧?既然如此,再試著去相信一此好啊."

    "怎麼可能啊."

    "或許吧.不過,也或許不是那樣啊."

    "你想說什麼啊?"

    "我想說什麼呢?"

    又喝了一口礦泉水.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耶."

    "要開咯、要開咯、要開咯~~~~!"

    山西大叫.

    "哇哇哇~~!"

    我瞪大雙眼同時大叫.

    山西手上拿著的,那正是今天帶來的酒中至尊二十二年份香檳王.那瓶酒竟然放在木盒中,瓶蓋還有封蠟.但是,山西卻毫不猶豫地剝去封臘,拔掉扣住軟木塞的鐵絲籠,接著把大拇指放上最後的關卡軟木塞上.

    山西果然興奮莫名.而且還醉醺醺的.

    當然我也一樣很興奮,同時也是醉醺醺的.

    "山~~~西!保~~哥哥~~!干~~~杯~~~~!"

    我舉拳伸向夜空.

    "戒~~~崎!裕~~一哥哥~~!干~~~杯~~~!"

    在我大喊的同時,山西頂開軟木塞應聲飛出.

    咻~~!!咻咻咻~~~!

    軟木塞劃出完美的軌道飛越過眼前的空間,同時將夜晚的黑暗割裂.緊接著,春白的跑摸放肆地流滿雙手。那還真是價值二十萬圓的高貴泡沫呀.

    "哇,好浪費啊!快喝、快喝!"

    "喔!咳咳!"

    我本來以為他喝下去了,沒想到山西卻突然嗆到了.

    "笨蛋!拿來啦!"

    奪過瓶子後,我也喝了起來.泡沫在口中迸裂,那味道遠比想象中甜美,似乎再多多喝得下去.但是,當泡沫及液體流進喉嚨的瞬間,同時一口氣膨脹,我也和山西一樣嗆到了.

    "咳!咳!"

    "咳!咳!"

    兩人有志一同地嗆到了.在那瞬間,香檳王有三分之一全都化為泡沫,消失在混凝土地面上.光是消失的分量大概就值七萬圓吧.

    "香檳喝起來還真難呀."

    "慢慢喝喔."

    "知道啦."

    就在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當下,我們正好就把剩下的全喝光了.腳底下輕飄飄的,心里頭也輕飄飄的,心情實在是好得不得了.

    "香檳王,好好喝喔."

    "恩,真的好好喝."

    "畢竟這可值二十萬圓呢."

    "好猛喔,二十萬耶."

    "恩,真的好猛喔."

    我們放聲哈哈大笑.

    "對了,你啊,不是肝炎嗎?可以喝什麼酒嗎?"

    "你喔,害人家喝了這一拖拉庫以後,還真敢問耶!要問就在喝以前問啊!聽好咯,讓我來好好教你!這個呢不用問肯定是不可以的嘛!"

    "哇哈哈,你還真是個笨蛋耶!像你這種笨蛋一輩子都別想出院了啦!確定留級啦!"

    "吵屁呀!就算被留級,我這一年也會發憤圖強、拼命用功!然後呢,一舉考上有名大學!"

    "不對、不對,不是會被留級一次嗎?啊,那就不只是留級咯.應該說'二度留級'?戒崎,我呀,可是要去都市的大學喔.然後呢,就天天泡妞,盡情交女朋友!"

    哎呀,受不了,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家伙啊

    哎呀,受不了,怎麼會這麼開心呢

    不久後,山西起身,我正納悶他要去哪里,一看之下,山西已經越過扶手.該說"越過"嗎?正確說來應該是他雙手攀著扶手,舉起右腳正要跨過去時,半途重心不穩定,而且又一手拿著酒瓶,所以就這麼跌到扶手那邊一頭去了.

    痛、痛、痛,山西咕噥著一邊起身.

    "你在干嘛啦,山西."

    "唔呵呵."

    山西一邊笑,一邊步上高一截的屋頂邊緣.當然,再過去就什麼都沒有了,就只是一片空蕩蕩的空間,跌下去肯定倒栽蔥.若葉醫院是才斜面建築,從玄關看只有三層樓,不過這中庭部分卻有五層樓那麼高.如果掉下去,毫無疑問絕對會率成重傷吧.

    "別那樣啦,笨蛋."

    "我笑著說.

    "一不注意就會死人的耶."

    不要緊啦,山西一說拿著酒瓶說.

    "喂,像這樣子也沒關系呢.喂喂,你看嘛!金雞獨立耶.就算搖來搖去,也不會掉下去.被風吹也沒關系.那是什麼去了?那個對了、對了,彌次郎兵衛啦."

    哇哈哈,我笑了.

    "叫你別這樣了,會死人的啦."

    "還真想死耶."

    "啊?你說什麼?"

    我是有聽見他說"還真想死耶",不過那只是我聽錯了吧.他是那麼地樂不可支,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念頭呢.

    我一邊哈哈笑.同時將香檳王的瓶子倒過來,舔著最後一滴酒.一看酒標,二十二年前的年號排列其中.仔細想想,這酒比我還長壽呢!不好意思耶,香檳王.竟然被我們這種不懂的好好品酒的小鬼一口氣喝光光了.

    大概是由于究竟作鬼吧,思緒搖搖擺擺的,定不下來了.

    "山西,你剛剛說什麼啦?"

    "恩,沒什麼啦."

    山西站在屋簷上,展開雙手.簡直就像一只鳥,立刻就要展翅飛翔.

    "這樣子好象可以飛呢."

    他凝視空中呢喃著.

    我順勢說:

    "喔,可以飛啊."

    "可以飛嗎?"

    "當然可以飛啊!"

    哇哈哈,我大笑.

    "好,那我們來飛飛看,"

    山西干脆地說.

    然後就跳出去了.

    夜里的醫院一片寂靜.也因此外頭的聲音清楚地傳進耳里.似乎有小鬼在什麼地方喝醉了,傳來喧鬧聲響.真是的,人家在工作耶,還給我玩得這麼瘋.到底是何方神聖啊?一定是偷溜今年停車場或哪里,正在大灌廉價劣酒吧.

    哎,有時候還真需要一點酒量呢

    夏目仍舊凝視著空中的一點.雖然想要跟他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久後,她想起前天聽到的八卦.她在准備點滴時,護士長和內科高木醫師的交談傳進耳里.

    "不知道夏目醫師他打算怎麼樣."

    "雖然他不像是待在這里的人,可是K大那里的情況似乎也不單純.就算年輕一輩之間好象挺轟動的,不過前科畢竟是前科."

    "可是,聽說系主任卸任了耶."

    "那個系主任是不同派別的,這樣的確對夏目醫師還蠻有利的吧.只不過,一旦做出那麼誇張的事情來,想回去大概也沒那麼簡單.唔~~~但是也不能完全否定情況往好的方向逆轉的可能性就是了."

    "啊?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夏目醫師因為以前那件事被歸為反主流派.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派系之分就是了.然後呢,當時的反主流派如今變成了主流派"

    "原來如此.所以,對于被貼上標簽的夏目醫師來說反而有利了."

    "就是這樣.只是,一方面也搞不清楚夏目醫師在想什麼就是了.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馬力全開沖回去."

    她本來就不喜歡這些流言蜚語或別人的閑話,所以不太了解內情如何,但是,她至少知道夏目曾做過什麼難以收拾的蠢事來.在醫療體系中,有某方面如今仍維持著類似師徒制的傳統.如果他真如謠傳下手毆打系主任的話,大概還真是前所未聞.

    "喂,谷崎."

    終于,夏目主動開口了.

    "我說個故事吧."

    "故事?"

    "恩,是我朋友他,既沒意思又無聊的古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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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44: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夏目吾郎的榮耀與挫折I

    "真受不了,那個講師絕對是個蠢蛋啦!只不過是補習班里的小講師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嘛.聽說以前好象參加過什麼學運,就整天自以為是了不起地老把那些往事掛在嘴上.那副德行啊,根本就就是自爆其短,反而顯現出他自己有多失敗嘛."

    我不地吐出這些話來,小夜子嗤嗤發笑.

    "吾郎,看起來還真是神采奕奕呢."

    "啊?什麼啦?"

    "你每次都這樣啊,吾郎在說人家壞話的時候,看起來好開心呢."

    我陷入沉默.

    常常,都是這個樣子.

    小夜子總能若無其事地說出仿佛一劍刺進我胸口的話來.她也不是想要挖苦或批判我.怎麼說呢,小夜子就是不來凡人常做的也就是我常做的那一套麻煩事.她只是會把心里想法如實說出來而已.

    所以,那話是十分貼近真實的.

    有時候還夾帶著不想看或不想聽的事情.

    我頓時啞口無言.

    簡直就像是面鏡子,清清楚楚地暴露自己的模樣.

    ""

    我朝她看了一眼,只見小夜子笑嘻嘻地往前走.

    不過才十月底,今天卻冷得不得了,她穿著一件駝色的粗呢連帽短大衣.或許是大衣尺寸稍微大了一點,她雙手直到指甲附近都藏在袖子里.她本來就不高了,再加上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個小學生.況且,她還有一張娃娃臉,外表比實際年齡小了兩、三歲.據說在學校也常被二年級的當作低年級學生看待.我們有好一會兒就這麼沉默地不停走著.我們所吐出的白色氣息一會兒出現在冷冽的空氣中,一會兒又消失了.

    我們身處于一個大公園中.這里以前有座統治本地的藩主的城池,所以現在被稱為城址公園.不過,這里根本就沒什麼可稱得上"城址"的遺跡.頂多就只是一部分的石牆而已.明治維新時,當時這里的藩主投入佐幕派陣營,直到最後關頭始終都與討幕派拼死奮戰,過去被稱為"名城"的城池也因此毀于一旦.

    還真是個死腦筋的藩主大小啊.

    趕緊投靠占優勢的陣營不就結了嗎?

    要是我的話,一定會這麼做吧.

    周遭林立著高聳的樹木,我們走在鋪設于林間的蜿蜒游園步道上.目的地是位于前方的博物館.雖然是個高中生,小夜子卻很喜歡陶瓷器,就是她說想來看博物館所展的"安土桃山時代陶器展".我本身對于什麼陶器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只要小夜子高興,管它是陶器展或是書法展都無所謂.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逞強.

    "我又沒有說人家壞話的意思.這本來就是真的呀."

    "恩、恩."

    小夜子仍舊面帶笑容,一邊點頭.

    "我知道您的意思."

    您什麼您嘛."

    "這也不是什麼無中生有啊."

    "恩、恩.的確."

    "說到底,日本這個國家敷衍了事的人實在太多了啊!就算覺得奇怪,也自豪會一笑置之,或是打馬虎眼蒙混過去.我呀,最討厭那樣子了.總覺得奇怪就應該說,默默地不講話才奇怪哩."

    哎,還真是狗屁不通的歪理.說著說著,連我自己都覺得丟臉了.為了掩飾自己的丟臉,說到一半干脆就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誇張地滔滔不絕陳述本身主張.只見小夜子仍舊笑嘻嘻地笑個不停.

    當我想繼續那幼稚的主張時

    "我說啊,吾郎."

    小夜子非常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

    "像那樣子活著,很累人吧."

    "累嘛"

    "好了、好了,別想這麼多嘛.我呢,並不討厭吾郎這一點喔.我講那些可沒這個意思喔."

    知道嗎,她說著,以無邪的神情仰望著我。

    ""

    我兩三下就被這話堵得無言以對.

    我的腦袋轉來轉去地想東想西,簡直相個搞笑藝人一邊耍寶,一邊企圖隱藏本身膚淺的自尊心,到頭來小夜子卻那麼輕而易舉地就傳達出她自己想說的話.而且,還一針見血.我的熱血辯論完全不敵小夜子這樣的絕技,甚至不夠格正面較量.

    "啞口無言"就是這麼一回事呀.

    我為什麼會和小夜子交往呢,連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一般而言,一個教室里總會有三、四個,只要她在場就能把氣氛炒熱、引人注目、不知道為什麼笑聲總是很嘹亮的女孩子。那種女孩子,大多也都很早就和男生交往了反正在很多方面都很容易溝通.

    我喜歡的就是那種簡單易懂的女生,適度地和她們玩玩和合乎我的本性,大概是因為我本身也是個簡單易懂的人吧.

    就像是面鏡子,簡單來說.

    自然而然地會追求和自己一樣的東西.

    但是,說到小夜子,卻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她感覺上傻呼呼的,真要歸類的話,應該算是班上那三、四個不引人注目的一群。不能算美女.也不能說很型.平常話很少,有時候還會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

    每當那種時候,我就會感到非常不安.

    那些簡單易懂的女孩子再怎麼說就和鏡子一模一樣,只要稍微窺探自己的內心,就能夠摸清楚她門的心思.

    但是,小夜子就不知道了.

    她和我不同.

    不論再怎麼窺探自己的內心,都找不到任何答案.

    該不會,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會被她吃得死死的吧.

    我和小夜子的邂逅,是在一場文化祭的慶功宴上.

    我稍微晚了一點才抵達會場.

    "喂,夏目.怎麼這麼慢啦."

    我才剛進店里,朋友森就這麼對我說.

    那是一家離站前有些距離.感覺上白天是咖啡廳,晚上是居酒屋的店.店主是一位叫做潼口先生的校友.然後呢,像這種辦法動的慶祝場合,多少喝點酒也會對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正因為如此,森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

    "你啊,這麼早就喝掛咯."

    我苦笑著回答.

    "還真是盛況空前呀,干事."

    我語帶諷刺.

    現場最起勁的就只有森一個人,店里安靜到讓人無法聯想是文化祭的慶功宴.正常情況下,現在就算有一、兩個人喝到不省人事也不足為奇.

    森慪氣地說:

    "都是因為我這個干事大人太偉大了嘛."

    "我看是偉大過頭了吧."

    "又不是我的問題.好不容易把S女高的叫來,沒想到她們這麼不起勁,無聊死了."

    所謂的S女高,是本地最優秀的千金名校.

    而我年的則是第一高中大多會簡稱一高就是了人家和我們這所一高的笑風截然不同.我們學校真要歸類的話,就是那種平民化又粗魯的學校.就算如此我們也有很多成績好的家伙,在這區也算是升學率首屈一指的學校,不過那種有辦法,有品的家伙大多會選擇到私立學校去.以結果論,來我們學校的應該全都是些有點沒品的家伙吧.

    而我當然也是那沒品家伙的其中一員.

    "你有叫S女高的人來喔."

    "不是啦,坂崎的女朋友不是S女高的嗎?所以才能一起叫過來嘛.畢竟都是些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耶,算得上是個好機會吧.可以和她們說上話呢."

    "所以你就不顧一切地巴上去咯?你啊,到底有沒有尊嚴呀?"

    "你很吵耶."

    森仰頭猛灌手上的啤酒.

    "逮到機會就各自帶開了啦.有些女生還蠻可愛的耶.你前一陣子不是才剛和早樹分手嗎?順便找找下個女生嘛."

    我皺起臉來.

    "別提早樹了啦!"

    "你這家伙,還真是有夠過分的呢.每次都這樣若無其事地偷吃"

    "就叫你不要將了啊!"

    我想逃不,是始終逃避著事實,于是向店家內側走去,但是隨即又慌慌張張地停下腳步,對森說:

    "你可千萬不能向女孩子她們提起早樹的事啊."

    咿嘻嘻,森笑了.

    "等你逮到哪個可愛的女孩子,我一定快攻讓你立刻穿幫."

    "饒了我吧."

    我邊說,視線已經移向店里.

    話說回來,還真是有夠安靜的呢.幾乎沒什麼人大聲喧嘩.而且,男生女生各自乖乖地分坐兩邊.看這情形,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把人集中起來嘛.

    當我想著這些事時,視線與某個坐在通道旁的女生對上了.從感覺立刻就可以知道是S女高的.我索性放手一博,沖著她露出笑容.或許是感染到森的自暴自棄了吧.然而,那女孩子卻回以一抹冷到骨子里的冷笑.

    哎,也難怪森會想灌酒了呢

    "喂,情況不秒耶."

    我暫且坐進認識的朋友群中.

    "場子實在有夠冷的."

    隨即拿起桌上一杯裝有啤酒的酒杯,咕嚕咕嚕往肚里灌.同班的太田隨即抱怨:

    "喂,那是我的."

    "有什麼關系嘛,隨便啦."

    "我才不想和你間接親嘴哩.場子都已經冷成這樣了,你不要害我更憂郁."

    "喂,看誰要先深入敵營啦."

    我這麼一說,坐在位子上的那伙人全皺起臉來.

    "那是自爆吧."

    "那樣,太痛苦了吧."

    "還真的是懲罰游戲耶."

    "我可不要喔."

    所有人口徑一致地說.

    真是的,全都是窩囊廢

    根據"出主意者、身先士卒"法則,理所當然地變成是我毅然決然地深入敵營.話雖如此,要我孤身一人犯險實在是不智之舉,所以最後決定帶著森一起去.雖然森啰里巴唆地百般不情願,不過當然還是被我強押上陣,哎喲,你可是干事耶.你不負責誰負責呀.

    我搭著森的肩膀,毅然決然挑了個適當的位置沖入敵營.

    "大家好!"

    "大家好!"

    我們粗嘎的聲音完美地演出合聲.

    但是,卻慘遭滑鐵盧女孩子們只露出真的很冷淡的眼神

    像這種時候就得寄望別處了,再接再厲到別處去.

    "別玩了啦,夏目."

    森以泫然欲泣的聲音說.

    當然我還是硬逼著他.

    "你不是干事嗎?當個干事,就有義務把場子炒熱啊.好了,笑大一點啊,等一下也要一起合聲喔."

    "饒了我吧.而且,我喝多了,開始覺得惡心了"

    "好了,開始咯.預備~~起!"

    即便百般不情願,森還是發出了不錯的聲音.

    "大家好!"

    "大家好!"

    又是一次無懈可擊的合聲.

    約六個人坐在一塊兒的女孩子杏眼圓睜.啊,死了,這次也會慘遭滑鐵盧嗎心里正這麼想時,坐在前方的女孩子終于爆笑出聲.

    太好了,有反應了!這樣一來就有救了!

    "很厲害吧?我們啊,可是'一高'合聲團喔.啊,我是夏目,這家伙是"

    "我叫做森."

    森那家伙,很起勁嘛.

    一發現演出獲得認同,隨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臉上浮現燦爛的笑容.

    "這帳子似乎在是太冷了,所以我們就來把場子炒熱啦!"

    "我們是'炒熱隊'!"

    坐在這區的女生似乎都是些輕浮型的,聽著我們低級的搞笑一邊嗤嗤竊笑.

    後來,她們還讓我們坐到最旁邊的座位上.

    這麼一來,這些女生儼然已成為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就算是S女高,果然還是有這種引人注目的輕浮女生呀.和那些女生一聊起來氣氛簡直HIGH翻了天,或許是因為熱度逐漸感染到了其他人吧,座位上開似乎隨處可見同坐的男女.好不容易,終于逐漸醞釀出慶功宴的氣氛來了.

    我半途起身.

    "喂,森.我去一下廁所."

    "哈哈哈,這樣好嗎?在這期間,貴子就讓我接收咯."

    那個叫貴子的,是這區座位中最可愛的女生.不過呢,也是感覺上最輕浮的女生.換句話說,正合我的口味.如果要進一步補充的話,也正合森的口味.我們就座後不久,就持續以帶點較勁意味的言語態度對貴子展開宣傳戰.

    "試試看啊."

    我自信滿滿地說完,便離開座位.

    然而,行動卻與這話背道而馳,我不禁加快腳步走向廁所.雖然覺得對方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使出決定性的致勝一擊,可是自然而然地便感到心急.然後,當我以最高速辦完事步出廁所時,有個女孩的身影躍入眼簾.

    她獨自一人坐在櫃台的座位上.

    在這持續喧嘩吵鬧的店中,那看來寂寞的背影讓人印象更為深刻.

    或許,讓人注意到那背影的,是那一頭輕柔飄逸的長發吧.那是我最喜歡的發型.

    莫名地是的,莫名地我走近她.

    "你一個人嗎?"

    我向她一開口,她便望著我的臉,接著吟吟一笑.

    "恩."

    像孩子一般的點頭方式.

    就在那時候,有什麼頓時起了騷動.

    什麼貴子,都在那一瞬間被我遺忘.

    "喂,吾郎."

    老板潼口先生從櫃台中對我說:

    "你幫我陪陪小夜子啦.好象越來越忙了呢."

    "啊,好啊."

    我干過各種壞事都被潼口先生看在眼里、心照不宣,所以在他面前只有乖乖低頭的份.潼口先生對我招了招手.我繞到櫃台里面,臉湊在一塊兒後,他低聲對我說:

    "這個女孩子,可是我朋友的女兒喔."

    "喔."

    "她以前好象幾乎都不參加這種喝酒聚會之類的,所以我才會在這里陪她.接下來,就拜托你咯."

    "沒問題."

    "聽好咯,可別使壞."

    "使壞什麼意思啊?"

    我一裝傻,身軀就被輕輕揍了一下.

    "我跟你說,她真的是個正經女孩.可不是你們這種人埋頭苦干就行的女孩子.或許,根本就不是你應付得起的吧."

    當時,我還不太了解潼口先生的意思.很正經,卻應付不起,什麼東西嘛.那話心中還這麼想.不過,事實上小夜子真的不是我埋頭苦干就萬事OK的女孩子.因為她所擁有的遠遠凌駕于我之上.而那是什麼呢那實在是有夠讓人不好意思的話語,所以就不說了.

    "那就拜托你咯."

    "啊,好."

    瞳口先生離去後,我回到櫃台外側,坐到她身邊.

    "你叫做小夜子啊?"

    "恩."

    他再度率真地笑著點頭.

    "樋口小夜子."

    "啊,我,姓夏目,夏目吾郎."

    那就是開端.

    如今回想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她如此一見傾心.只是總之一見到她那像孩子般的笑容,其他所有一切就全都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論是貴子興奮起勁的聲音、感覺輕浮的態度,似乎撩撥著腹部深處的笑法,頓時消逝無蹤.

    直到慶功宴結束,我始終都只和小夜子聊天.

    然後就在即將結束時,我已經墜入情網.

    "請問,可以告訴我你的聯絡方式嗎?"

    我緊張得全身僵硬,這麼問出了口.

    什麼女生的聯絡方式,我長久以來甚至是以"被拒絕為極品!"的心情不知道問了多少回,不過只有這次是打從心底緊張到不行.

    只要一想到可能會失敗,雙腳甚至幾乎要發抖.

    小夜子稍微思考了一會兒,這麼回答:

    "恩."

    同時嫣然一笑.

    小夜子當時給我的電話號碼寫在店里的杯墊背面從此之後一直、一直被我小心翼翼地珍惜著.

    那真的是寶物.

    是我人生中最重要不,是第二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什麼?

    給我杯墊的人嘛,這還用說.

    隨著度點鍾的報時聲響起,我們被請出了博物館.

    事實上,我們有將近半天的時間都待在博物館里.

    那里不過是座市立博物館而已,展示品本來就不可能太多,可是小夜子卻很難從那一個個的壺呀、盤子之類的面前離開.像那個什麼"唐津燒",在我看來實在是樸素到極點的盤子,她連那種東西都能仔細端詳個數十分鍾.

    一踏出博物館,外頭已經全黑了.聳立的樹群看來簡直像是棄兒的背影.路燈以帶點暈開的色調閃耀著光芒.一走過那路燈下,我們的面前便出現自己拖得長長的影子.

    "好冷好冷喔!"

    小夜子發生慘叫聲.她還蠻怕冷的.

    "吾郎,好冷喔!"

    "恩"

    這真是個絕佳借口.

    我抓住小夜子的手,順勢把她的手帶進我的口袋中,我們的手在口袋中緊緊相扣.

    那是一只小小的手.

    "我覺得啊,只要有你在就好了."

    一股湧上心頭的情緒讓我這麼說.

    小夜子像只小貓咪一樣,用面頰磨蹭著我的肩膀.

    "真的嗎?"

    "我是說真的啦."

    我慎重其事地說.

    "我才不會素這種謊話呢."

    "恩,我知道啦.不過"

    "不過?"

    "吾郎可是野心家呢."

    她再次面帶笑容,一邊若無其事地道出這樣的事實.

    的確,我那時候始終都想在社會上出人頭地.不,是打算出人頭地.我並不是屬于笨拙的那種人,反而是頗為精明的那種人,年起書來也有一定的實力,甚至是常常會覺得學校老師是笨蛋的.那種實力.

    我想把所有一切全拿到手.

    我才不打算終生埋沒在這種鄉下地方,壓根就沒這種打算.

    "不好嗎,野心家?"

    "這個嘛很好啊."

    "什麼這個嘛?"

    "恩,不管怎樣都好.就算吾郎一敗塗地,變成社會的失敗者也"

    我皺起臉龐,打斷小夜子的話:

    "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啦."

    "不過,這可是常有的事耶.我跟你說喔,吾郎,我句的這世界是很嚴酷的.我和吾郎都還是小孩子,不是嗎?可是呢,說不上來,我就是知道這世界不是都只有好事,不過也知道這世界不是都只有壞事.不是所有的事情光靠努力就好.當然還是要努力比較好,但是那也不能保證說一定會有好結果.也就是說,所以呢,這個嘛"

    小夜子露出為難的表情.似乎是在東扯西扯的同時,論點反而陷入一團混亂.

    我決定出"口"幫她解圍.

    "也就是說,凡是不一定都會順利?不管一個人再有能力?不管一個人有沒有努力?"

    "對!就是那個!"

    好耶!

    小夜子以這種感覺,緊握住我空著的那只手.

    "吾郎,你腦筋真棒!不愧是立志考K大醫學系的人!哇,秀才耶!"

    "哇哈哈."

    我姑且先笑了.實際上頗為在意"秀才"這種說法,也沒錯啦,我才不是什麼天才呢.只是一點一滴努力累積起來的.我呢,因為年起書來也有一定的實力,所以還曾自命不凡地跑到程度高的補習班去,結果在那種地方碰到一些我根本望塵莫及的人物.

    滿腔自信沒兩三下就完全喪失

    什麼膨脹的自我啦、自滿啦全都被徹底擊潰.然後才終于驚覺自己或許只是平凡人,同時嘗到一股驚人的恐懼感.是的,我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能力,只是一點一滴地努力累積,一點一滴地累積成今天這樣的局面罷了.成績好是好,不過簡單來說,也就是隨處可見的蠢秀才.

    "所以啦,我覺得不管吾郎成功或失敗都無所謂.因為這種事有一半是靠努力,可是另一半就靠運氣了.吾郎你呢,雖然可以努力,而且我也知道你是個拼命三郎,但是運氣的部分就無能為力了."

    "沒問題的."

    我說.

    "我是運氣很好的那種人."

    "是嗎?"

    "恩,不會錯的."

    之後的話語,我因為不好意思暫且先吞了下去。

    因為,我有你啊。我呢,覺得能和你交往真是太好了.我可是認識一堆比你漂亮的女生喔.也有很多比你有型的女生這個嘛,大概真的很多就是了啦.什麼比你聰慧的女生,一樣是多到掃都掃不完.不過呢,像你這樣的女生還真是沒幾個.我可是和你這種全世界打著燈籠都著不到幾個的女生在交往,我啊,運氣實在是好得不得了呢.

    我猶豫是不是該把話說出來比較好.

    應該把心情好好傳達出去的.

    ""

    可是不論如何、那種事情實在是難以坦率地說出口.況且一看到在我身邊笑吟吟地往前走的小夜子,也逐漸覺得"哎,不說出來也無所謂吧".說不定,她什麼都明白.雖然看來傻呼呼的,卻擁有神准的直覺.輕而易舉地便能一把抓住這世上最重要的部分.

    "喂,吾郎."

    "怎麼啦."

    "你可不要變太多喔.就只要那樣就好了.不管吾郎成為一個威風的醫師,或者變成社會的失敗者,那種事根本就無所謂."

    "恩."

    我想干脆把剛剛藏在心里的話說出口,不過,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如果是小夜子的話,或許就能輕輕松松地說出口吧.因為,小夜子心里是真的那麼想,她真的能夠那樣去相信.但是,對于以偏頗的眼光看著這個死結,並且被那樣的自我所束縛的我而言,根本就做不到.我一說出口,話語某部分似乎就會混雜著虛偽,一說完就會立即沾染上謊言的味道.

    所以,我決定不說.

    我決定以別的方式傳達.

座天使(七級)

黑色的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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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45:19 |只看該作者
"啊,你一定是打算做什麼很色事喔~~"

    哇,她怎麼會知道啊?

    即便心生膽怯,我仍決定硬來.

    "別說話啦."

    "你那張臉好認真耶."

    "不要看玩笑."

    她遇到這種事總是特別害羞,我索性強迫她安靜下來.

    哎,只是一旦使出這法子,我也自然而然會跟著安靜下來就是了.

    我和小夜子都還只有十八歲,別說不知道十年後的事了,就算是對半年後的事也只是滿腦子迷惑.大學或學系選擇、模擬考結果、有利的應考時程光是這些無聊瑣事就已經把我們搞得昏頭轉向了.但是,就只有現在,在我緊抱著小夜子的現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地確定.呼嘯而過的冷風,讓我更能深刻感受到小夜子的暖意.

    完美無暇.我的確把所有一切都握在手中了.

    "一定被人家看到了啦."

    恢複到可以說話的狀態時,小夜子這麼說.

    她的面頰有些潮紅.

    我一邊咀嚼著小夜子那副神情所帶來更為濃厚的幸福感,同時盡情大吼:

    "管它的."

    我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看到.

    就是想炫耀自己握在說中的,真的、真的是好美的寶物.

    是的.

    正如小夜子所言,我的確是個雄心勃勃的野心家.

    谷崎亞希子坐在桌上.一路說到方才的夏目,如今沉默不語.他的肩膀無力地下垂,或許是累了吧.

    為什麼覺得累呢?

    剛剛那陣醉的聲音,曾幾何時已經完全聽不見了.是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嗎?還是酒醒了嗎?如今,只剩沉默完全支配著整個空間.看了眼夏目後,亞希子將礦泉水的保特瓶就口.

    大口灌下後,她說:

    "那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吧."

    "算吧."

    夏目點頭.

    "雖然不可能像偶像明星那麼可愛,不過又純真又正直."

    啊哈哈,亞希子笑了.

    "那還真是,我沒有的她都有呢."

    "的確."

    "我說,夏目醫師啊.這可不是要你全部肯定耶.這時候來點安慰或鼓勵啊."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太粗線條了."

    "啊哈哈."

    "哇哈哈."

    兩個互相假笑.根本就沒什麼好樂的,卻還是在笑.

    "那種女孩子,真的很難找得到耶.刻意裝出來的倒是很多就是了.該說是'本質',還是'天然'呢?總之很罕見呢.你那個朋友實在有夠幸運的,不是嗎?"

    夏目虛弱地笑了笑.

    "真是個幸運的家伙呢."

    山西的身影飄然騰空.就在那一瞬間,全世界突然變成了慢動作.沖出去的我,和山西一同大叫.山西的雙腳已經夠不著地了,不論是腳尖、腳踝,完全浮在半空中.我拔腿狂奔,越來越靠近扶手了,得快點翻過去抓住山西才行.啊啊,可是來不及了,不可能的,混蛋!到底是為什麼,你剛剛說了什麼嘛,笨蛋山西!

    接著,山西便掉了下去.

    咚,隨之而來的是這樣的聲響.

    "啊?"

    但是,我不由自主地發出低沉的聲音.

    應該已經跳出去的山西,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是往空間的那邊墜落,而是往空間的這邊,也就是扶手這邊墜落.跳是跳了,不過卻是往後跳就是了.只是由于角度的關系,從我那邊看起來像是往前跳出去而已.

    痛、痛、痛,山西呻吟著.

    "摔到頭了。

    我走近扶手,把腳伸進間隙敲山西的頭。

    笨蛋山西!

    "好痛、好痛!做什麼啦,戒崎!"

    "吵死了!看我再多踢你幾腳!"

    "跟你說很痛了嘛!別踢了啦!"

    "跟你說很痛了嘛!別踢了啦!"

    "喂!我以為你大概死定了耶!"

    "哈哈哈!死果然很恐怖呢!從那邊一看到地面,腳還會發抖耶,所以不知不覺地往後面倒啦!"

    "喔,是這樣的啊!"

    "就叫你別踢了呀!'

    當然,我仍舊毫不留情地加踢了三腳.

    "別玩了啦!戒崎!"

    山西莫名地發出泫然欲泣的聲音.

    我本來以為他是裝的,結果卻不是.我又沒喲踢得多用力啊,不可能因為這樣就想哭吧!那麼,是為什麼呢?

    當我注意到這一點的同時,就不再踢他了.

    "你怎麼啦,山西."

    ""

    "說話啊,喂."

    山西仰望著我.

    然後

    以他那張泫然魚泣的臉龐,濕潤的雙眼,勉強擠出一笑.

    喂,怎麼了嘛,山西?

    谷崎亞希子環視四周.

    "咦?總覺得剛剛有聽到'碰'的一聲耶?"

    又是那些醉鬼嗎?

    夏目卻歪著頭.

    "沒有啊,我沒注意到."

    "是我聽錯了嗎?"

    于是她惡作劇似的露出一笑.

    "或者是,以前病患的那個啊."

    不論是哪一所醫院,一定會有關于這方面的故事,在若葉醫院比較有名的就是屋頂扶手的武田先生.據說,武天先生住進醫院已經距今十年以上的事了.當然,亞希子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事.說到十年前,她也還是個高中聲.不過,那個武田先生患了所謂的不治之症,而且年紀又大了,在這世界上無依無靠.某一天的某個夜晚.他就將繩子一端綁在扶手上,另一端纏住脖子,就這麼朝另一側的空間一躍而下.從此以後,據說醫院職員就會以大約一年一次的頻率,在屋頂上發現武田先生的身影.

    "哇哈哈,怕那種東西怎麼當醫生嘛."

    "啊哈哈,也不能當護士吧."

    兩人仍舊互相假笑.

    鬼那些東西也沒什麼好怕的真正令人害怕的,一定還有比的

    當假笑沒兩三下就消逝後,隨之後來的是一陣沉默.夏目不發醫地伸出手,他仿佛招手似的動著手指,然後是接過什麼的動作.我將礦泉水的保特瓶一遞給他,他便喝了一口.接著,又是一偶.

    "喂,谷崎."

    "什麼啦?"

    "那古早的故事我朋友的古早的故事就是了,還想聽聽後續嗎?"

    她瞄了一眼時鍾.

    午夜十二點.

    這夜還漫長得很呢.

    "哎,就當殺時間姑且聽聽吧."

    我和小夜子剛交往的時候,身邊的狐群狗黨也覺得很驚訝,因為,她和我至今所交往過的類型實在是差太多了.因此,也會有些家伙很明顯地就是來開我玩笑的.

    森就是其中之一.

    "你是怎麼搞的啊?"

    他有時這麼問.

    "什麼怎麼搞的?什麼東西啦?"

    "S女高那個咧,姓樋口喔?"

    "啊,是啊."

    我將嘴里的飯仔細咀嚼後吞了下去.

    我們在學校屋頂上.由于正值午休時間,隨處都可以聽見喧鬧聲.我正在吃出自母親之手,味道不怎麼樣的便當,所有配菜好象都太甜了,吃著吃著感覺好膩.以前完全都不會覺得,但是母親的調味已經逐漸變得不合胃口了.哎,大概是味覺也跟著成長了吧.

    我邊咬著果然還是過甜的煎蛋,一邊仰望天空,頭頂就是晚秋那高遠得不得了的廣闊天空.在那片天空之上,輪廓模糊的云朵悠哉地流過.

    真是的,有夠悠哉的耶.

    我們這些人可是被考試煩得要死呢.

    "那又怎麼樣了啦."

    "聽說好象是個很正經的女生,你喜歡那種類型的喔?'

    "不是啊,也不是那樣啦."

    "我就說吧.你以前不是都只和那種更引人注目的女生交往嗎?所以啦,你知不知道很多人說了一堆有的沒有的."

    那語氣話中有話.

    我手拿便當,瞪向森.

    "什麼啦,什麼有的沒有的?"

    "沒什麼啊,像是你轉性啦,對于玩弄那種乖乖牌哦在其中啦.什麼畜生啦、惡魔啦.哎,反正就是那些嘛.還有夏目一頂心懷不軌啦."

    喂、喂、喂,什麼畜生呀?

    惡魔?

    太過分了吧,那些話.

    "那都是誰說的啊?"

    "大家啊,大家."

    再給我打馬虎眼嘛.那所謂的"大家",大概也包括森他自己吧.不,說不定還是森首先發難,到處去亂說的.

    "我沒玩弄人家,也沒有心懷不軌啦."

    "那你是認真的咯."

    "誰知道."

    當然是認真的,不過就是沒心情坦率承認,所以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後,又繼續扒起剩下的飯菜.森望著我的神情,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從前的森,大概不曾用這種眼神看過我吧,說到底,他應該百分之百是想來尋我開心的.我們感情本來就沒有說多好,但是最近隨著什麼出路或入學考試之類的日漸具體後,我和森的關系也變得有點奇怪.雖然,還不至于到生疏的地步.可是,有什麼就是和以前不同了.

    森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後,搖搖擺擺地邁出步伐.

    看起來簡直就像喝醉似的.

    "喂,夏目."

    他以仿佛喝醉酒的聲音說.

    "你知不知道秋天的天空其實不高."

    "什麼東西啊?"

    "就是早上聽氣象報道說的啊.有一個可愛的氣象姐姐,還真的是非常可愛呢!她說的啦.你知道嗎,聽說秋天的天空其實還比較低耶.你想想嘛,和夏天比起來,氣溫不是會自然地下降嗎?"

    "恩."

    背影逐漸遠去.

    森那家伙到底想走到哪里去啊?

    "所以呢天空的空氣這樣將也很奇怪那空氣呢,總之就是會收縮,天空本身是低的.然後,云也會在低的地方."

    "原來如此."

    "好了,問題來了.可是,為什麼秋天的天空看起來那麼高呢?"

    "我哪知道啊."

    "回答呀,夏目."

    "這種東西根本就無所謂吧."

    "叫你回答嘛."

    他格外執著地繼續追問.

    因為心里有點火大了,我索性沉默不語,既沒心情開玩笑也無意發怒,就是那種程度的疙瘩.我把便當盒放到一旁,然後直接翻身.的確,秋天的天空很高,為什麼實際很低,看起來卻很高呢?是眼睛的錯覺嗎?又或者是和云的形狀有關系呢?搞不太清楚耶.

    一回神,森就站在腳邊.

    "那個樋口可愛嗎?"

    話題突然轉變,讓我有些困惑.

    "你沒看過嗎?"

    "沒有啊,所以才會問你啊."

    由于背負一片晴空,森的臉龐看起來不太清楚.所以,也摸不清他的情緒.他是在尋我開心,還是認真的啊.

    因為搞不清楚狀況,所以我曖昧地說:

    "吾,算普通吧."

    "普通?"

    "就是那個意思啊!她不是可愛得要命的那種類型,也不是說有女人味的那種.好象總之就是普通."

    喔森呢喃著.

    "那還真奇怪耶."

    "怎麼啦."

    "你以前不是都沒著這種女生交往過嗎?"

    "恩."

    "為什麼?口味變了?"

    "就說不上來嘛."

    "你果然是心懷不軌?夏目畜生的說法真被說中了?"

    "不是啦."

    喔他又這麼呢喃.接著,他在我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為了配合他,我撐起沙鍋內半身,我們正好肩並著肩.我往森那邊偷瞄了一眼,我以為他仍頂著"喔"的那張臉,雖然還是一副丑樣不是啦,不過的確丑就是了他的神情看來格外嚴肅

    "你的模擬考考得怎麼樣啊?"

    啊,話題又變了.

    "不錯啊.也勉強拿到K大醫學部的B級判定啦."

    "B的話還很難說喔."

    咿嘻嘻,森笑了.

    我也"咿嘻嘻"地姑且笑了.

    "真的耶,很難說呢.我看只要在考試當天感冒的話,就完蛋了呢."

    "話說回來,你考什麼醫學系呀?像你這種人根本不像醫師,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嘛.

    "我不行當醫師喔?"

    "不行啊.那還用說嗎,當然不行啊.因為你啊,平常個性就不是太好了.但是卻啊啊!好痛耶!不要忽然捶人家肩膀啦!"

    "你要是再說我壞話,我就再捶一次."

    "我哪有說你壞話,這是事實吧."

    我正想捶第二次時,被巧妙地躲開了.

    "像你這種人如果當上醫師的話,患者太可憐了嘛."

    "哪會啊."

    話雖如此,還真被森說中了.

    我想當醫師並不是出于什麼想拯救生病的人,或想幫助他們之類的高尚情操.只是很單純地因為那是一份"好工作"罷了.不但會被大家尊稱為"醫師",收入也是一級棒.即便其他職業的飯碗因為不景氣而變得很難捧,但是如果當醫師的話,應該就不用擔心失業這種事了吧.

    我想當醫師的理由,僅止于此.

    "而且,我又不去做臨床."

    "臨床?那是什麼啊?"

    "就是幫患者看診啦!醫師也有分好多種,詳細情況我也不大清楚,總之好象分成專門從事研究的醫師,和治療轉折的醫師,據說是這樣分的.然後呢,我准備走研究那條路."

    "喔,那樣還比較好.因為,你好象會對患者做出很爛的事情來呢."

    "應對病人,感覺上也很麻煩就是了."

    我說出了立志當醫師的人不應該說出的話.

    事實上,真是這麼想的.

    "果然,你真的很像會變成一個很爛的醫師."

    "真的."

    終于,我們齊聲大笑.一會兒開心,一會兒聲悶氣.我們的心情就仿佛秋天的天空曖昧不明.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論任何時候都是像這樣子的吧.

    "對了,你咧?還是一心一意要考國立的嗎?"

    "大概吧!就預定那樣咯."

    "那不就要比我多當一個月的應考生了."

    為報一箭之仇,我故意壞心眼地這麼一說.

    "別說了啦!我都要胃穿孔了."

    森整張臉立刻認真地皺成疑團.

    這家伙的志願是地方上的國立大學.而且,學系還是地球科學,去年那種東西,以後一定沒飯吃的,現在就可以遇見他在找工作時,滿面愁容的樣子了.哎,森大概是在追逐自己的夢想吧!森和我不同,表面上雖然一副難搞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個頗為羅曼蒂克的人.去年暑假,這家伙還曾經拼死拼活地打工,把薪水拿去買一百朵玫瑰送給女生,那事被稱為"森百朵玫瑰事件",在同學之間光為流傳.就因為我們大肆傳播,後來還變成轟動全校的大事件.

    順帶一提,據說後來沒兩三下就被那個女生甩了.

    "差不多該走了啦."

    一聽到預備鈴聲,森這麼說著一邊起身.

    我拿著便當盒站起來.

    "好."

    "剛剛的答案,想出來了嗎?"

    "答案?"

    "秋天的天空為什麼比較高?"

    "啊,那個喔."

    我根本已經完全忘記有那回事了.

    "不知道啦."

    "好,讓我來教教你吧."

    森志得意滿地笑了.我因此又怒上心頭.

    "我才不想讓你教什麼咧."

    "什麼嘛,虧人家都說要來教教你了."

    "無所謂啦,我也不想知道."

    "你這家伙還真沒意思"

    "不快點回去就慘了啦.教數學的木村,每次都很早來的."

    我對于一臉不滿的森視若無睹,仿佛喃喃自語地這麼一說完,邊快步往前走.

    一會兒開心,一會兒生悶氣,我們的心情就仿佛秋天的天空曖昧不明.

    三年級的第三學期逐漸接近尾聲,也就是高中生活的終點慢慢逼近的同時,我和小夜子之間發生了有些事.

    姑且這麼說好了.

    好事與壞事各一件.

    那件好事真的很棒,我考上了K大醫學系.導師欣喜若狂,好幾次、好幾次拍打我的肩膀.要加油喔,夏目.你的話,任何事情行的.別忘記這一點喔.我點頭說.恩,我會加油的.是的,努力是我最拿手的.只要一點一滴地去做,一點一滴地累積下去就行了.那件壞事則猶如垂掛于陰沉天空的厚重云層.陽光的確都已經被遮蔽,而我們對此卻無能為力.伸手也無法觸及.我和小夜子原本打算到東京去.不過,她的父母卻突然間開始勸她去上本地大學.

    似乎是在現實那玩意兒迫在眉睫的當頭,又不願意放手讓女兒離開了.

    "忽然這樣講很傷腦筋耶.說到底,你這了的學校不是只考上一所而已嗎?你爸他們知道這件事嗎?"

    在回程中順道光臨的速食店中,我毫無掩飾地吐露內心憤慨.

    坐在對面的小夜子敷衍似的說:

    "你看,因為這個女兒太可愛了嘛."
接著,對我露出一笑.

    我的心情益發惡劣.

    "現在根本就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難道沒辦法盡力說服他們嗎?用什麼理由都好啊.對了,就說這里的學校不能念自己喜歡的科目吧.所以,如果要留在本地的話,就一定得當個重考生之類的."

    雖然我自己認為這點子不錯,不過小夜子卻搖搖頭.

    "我想他們會說,當個重考生才好."

    "怎麼可能啊."

    "可是我爸他們原本就認為我沒必要繼續升學啊.他們說因為是女孩子,學問沒必要."

    學問沒必要.

    我對于那種陳腐的說法感到憤怒,發字真心地提高了音量:

    "那算歧視了吧!"

    "是沒錯啦"

    "太奇怪了嘛!絕對太奇怪了嘛!"

    該說是鄉下地方呢,還是落後呢,那種想法的確仍深植于我們所居住的區域.所謂的女孩子,反正最後都是要嫁人的,要嫁人也不需要什麼知識.對于女孩子念書,也就是吸取知識真心感到深惡痛絕的大叔更是多不勝數.

    明明是個女孩子,竟然還這麼聰明

    我就曾經看過好幾個大叔這麼說過.然後,更不可思議的是認同那種傾向的並不僅止于大叔,應該同為女性的大嬸,雖然嘴巴上有各種說詞,心底似乎也認為女孩子沒必要繼續升學.女人的敵人就是女人我曾經聽過那種說法,還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這種觀念只存在于我們居住的地方嗎?還是全國各地,只要是鄉下地方都是這個樣子呢?

    雖然如此,說句老實話,我卻不曾對那種傾向唱過反調.我的確是覺得很奇怪,不過反正我是個男生,也不是女生,換句話說那是別人家的事.就算某處的某個陌生人被這種偏見害得不得不放棄升學,我大概也會覺得"好可憐"之類的,可是充其量就僅此而已吧.我一定不會因此感到什麼憤怒.

    但是如今,那種偏見正朝我們襲來.

    這麼一來,情況便截然不同了.

    "唔"

    小夜子以傷透腦筋的神情呢喃.

    不會吧,我想.

    "你該不會是想要乖乖聽你爸的話吧?"

    "也不是啦,只不過"

    "什麼'不過'啦,那個'不過'是什麼意思啊?"

    "他們對這問題又蠻固執的."

    啊哈哈,小夜子笑了.

    她或許是為了安撫暴跳如雷的我,但是感覺上卻像是在對我打太極拳.說不定,小夜子已經動搖了.只是在和我在一起時不會顯露出那種情緒,可是心底某處已經在考慮聽她爸的話了.

    欣底深處楸成一團.

    為什麼這世界不能按照我的想法運作呢?我自顧自地描繪光輝燦爛的未來.我想盡快地離開這種鄉下地方,和小夜子生活在大都市中.雖然還不至于住在一起,那畢竟是不可能的,不過總可以租間近一點的公寓,經常來往走動.我打算和小夜子一起開拓那個全新的世界.

    那樣的光輝燦爛的未來,如今感覺上卻似乎搖搖欲墜.

    我焦慮了.

    焦慮得亂七八糟.

    如果最後小夜子必須留在這里,我們就會被迫各分東西,也就是那所謂的"遠距戀愛',而比那更恐怖千萬倍的是其他選擇也隨之逼近.是的,如果我也留在這里,就能和小夜子在一起了令人膽戰心驚的是,我只考一所本地的大學,而且已經收到合格通知了,現在這一刻,只要決定畢業後去念那所本地大學,所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我在不用和小夜子分開了.

    別說是考慮這樣的選項了,光是必須考慮的可能性逼近眼前,就足以讓我感到膽怯.

    小夜子和出路.

    我不想把這兩者放到天秤上.根本放不上去.

    "你啊,到底有沒有認真說服你爸啊?"

    "有啊."

    "既然這樣的話,總會有辦法的吧.就算是父母親,也不能憑自己高興去擺布孩子啊.你呢,只要下定決心絕對不屈服,對方也會軟化的.要記住,不示弱是最重要的啦."

    "我知道啦."

    "你真的知道嗎?"

    我仍在氣頭上,一邊凝視小夜子.

    針對她父母親的憤怒,已經對于將來的膽怯,不知怎麼的完全轉向,然而那股氣勢仍舊持續高漲,沖著小夜子發泄出來.

    小夜子臉色稍微一沉.

    "吾郎,你不相信我嗎?"

    ""

    "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被說中了,我啞口無言.

    正是如此.

座天使(七級)

黑色的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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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46:37 |只看該作者
但是,這時候沉默的話就不像我了.

    "我信啊,不過我信不信根本就不是問題吧.畢竟,像你爸,還有其他人都會一直來煩你啊"

    我實在是勉為其難地羅列出這些正經八百的大道理.正因為過于正經八百,話一出口反而越聽越奇怪.

    等到年紀稍長,變成所謂的"大人"後,大概就能順利克服這種事了吧.大概就能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守護著自己和其他人,一邊活下去了吧.果真如此,我好想快長大成人.然後實現所有願望,讓小夜子打起精神來,讓她展露笑容,不讓她嘗到絲毫悲傷,一輩子都這麼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但是,現在是不可能的我才剛滿十八只是個被"自我"耍弄得昏頭轉向的小鬼頭而已

    終于到了該回家的時間,我們步出店門.商店街熱鬧滾滾,我們混入那雜遝的人群中,並肩走著.路上萬頭鑽動的人群中,每個人看起來都好開心,某個女人的笑臉躍入眼簾,她手上拿著一個大紙袋,那是本地最大百貨公司的袋子,說不定是要給某人的禮物.她身後不遠處有個男人,他正牽著一個孩子,孩子一笑,男人也跟著笑,焦慮暴躁的內心,讓我連看那對父子的笑容都覺得礙眼.這里明明有這麼多人,甚至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我卻覺得孤單,明明小夜子就在身邊,我卻覺得然一身

    一回神,我真的變成一個人了.

    "咦?小夜子?"

    說不定是走散了.對了,剛剛腦子里始終繞著同樣的事情打轉,根本就沒注意到小夜子,我環視四周,僅在一瞬間看見人群的另一邊那飄逸的發絲.

    我慌忙往那邊走去.

    話說回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會走向那種岔路去呢?那邊可沒有什麼捷徑耶.

    當我終于追上她時,人已經在小巷的深處了.

    "怎麼了嘛,小夜子.不要自己隨便亂走啦."

    小夜子轉向我說:

    "啊?我說過啦.我有說'吾郎,來這邊'呀."

    我沒聽見.

    對了,我剛才只會胡思亂想,被恐懼感擺布,腦袋早就被塞得滿滿、滿滿的了.原本是想要為小夜子擔心,到頭來考慮的全都是自己的事情.

    當我一站定,小夜子沖著我一笑.

    "你看,吾郎"

    她指向建築物陰影處.

    那里有個白色的東西正在蠕動著.

    "啊,是貓喔."

    是只髒髒的野貓.

    "很可愛喔,吾郎.喂喂,你看.雖然是全白的,可是額頭上還有黑色斑點耶.好象朝臣呢,古時候那個啊."

    朝臣?

    啊,把眉毛剃掉,點上圓形眉毛的那種朝臣呀.

    原來如此,的確是有那種感覺.

    "朝臣喵、朝臣喵."

    小夜子一蹲下,便緩緩地往朝臣喵似乎已經決定叫著個名字了靠近.

    那只貓似乎很害怕地望著小夜子.

    "它很怕你耶,一定回跑掉的啦."

    "是野貓耶."

    "好了,走吧?"

    "等一下嘛."

    又來啦,我歎了口氣.小夜子只要一看到貓,就會立刻沖過去.然後不管你有多急,她就是不動如山.

    "看,這是手指喲,手指."

    小夜子邊說,邊伸出食指.

    于是,那貓嗅了嗅她的指尖.

    鼻翼還頻頻掀動著.

    "吾郎,我問你喔.貓為什麼會聞人家手指頭呀?"

    "不知道."

    "到底是為什麼呢?你看、你看,聞得好起勁耶."

    小夜子邊說,邊向貓咪靠近.接著,她輕輕撫過它的背.那只貓咪雖然還是很緊張,不過卻沒有要逃開的意思.為什麼啊?換做是我一靠近,貓咪肯定會一溜煙地跑掉的.

    我終于投降,一邊望著小夜子正在撫摩貓咪的背影.

    終于,小夜子說:

    "吾郎."

    "恩?"

    "沒問題的."

    "什麼啊?"

    "升學的事啊.我呢,幾乎沒和我爸吵過架.我們家感情算是很好的.一直以來,也沒發生過什麼沒道理的事情.而且,你想想嘛,我呢整天都呆呆的,就算遇到什麼沒道理的事,也不會察覺到."

    ""

    "可是,我這次會加油的."

    我會加油的,小夜子重複道.我會加油的.

    小夜子的背部好嬌小.因為她是蹲著,感覺上比平常還要嬌小,飄逸的發絲在肩膀處晃動.我始終都想要好好守護小夜子.但是,或許是相反.

    或許,是我被小夜子守護著.

    在那個嬌小的背上,小夜子背負著什麼呢?我這個龐大的身軀不重嗎?

    我蹲到小夜子身邊.

    "加油喔."

    其實我是想道歉的,不過這是我如今拼了命所能擠出來的話語.

    "加油喔,兩個人一起加油."

    "恩."

    "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喔."

    是的,我們擁有天涯海角到處都能去的車票.如果有人想把這張車票撕毀的話,只要把他打趴到地上就好了.那種事,我們應該還做得到.

    "好可愛喔,朝臣喵."

    "對啊."

    "啊,翻肚子了."

    "這家伙,真的是野貓嗎?這麼毫無防備的好嗎?"

    "啊哈哈,都是因為我的貓功發威呀."

    "貓功?"

    "對啊."

    "搞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們彼此嗤嗤竊笑,一邊聊著這些沒營養的事情.

    沉默持續著.

    很長的一段時間,山西始終沉默不語。不管我對他說什麼,只會回我"啊"或"恩",似乎沒有意思好好回答.真是的,搞什麼嘛.我無可奈何,只好持續啜飲那些好喝得亂七八糟的酒.這麼持續猛灌,自然就會開始覺得惡心了.啊,對了.山西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沉默不語的.也難怪,這家伙,酒量本來就不好嘛.剛剛那副泫然欲泣的臉龐,大概也只是單純在壓抑想吐的感覺而已吧.

    話說回來,還真好喝耶.

    這什麼酒啊?

    十四代大吟釀,酒標上這麼寫著.雖然是日本酒,味道卻很香甜,簡直就像是紅酒.

    喝的時候只要稍不注意,就會一口接一口喝個沒完.

    我仿佛舔著瓶口似的,一點一滴慢慢喝著那個叫什麼十四代大吟釀的酒.啊,話說回來,還真溫暖耶.整個身體都變得暖呼呼的.心里也變得暖呼呼.原來如此,大人就是因為這樣才喝酒的呀.

    各種事情都離我遠去.

    僅剩下酒精暖意.

    啊啊,再多喝點.

    就算想吐也無所謂啦.

    就在我這麼想,一邊大口灌下十四代大吟釀的同時.

    山西突然開了口:

    "我女朋友她,劈腿了啊."

    一陣風貫穿裸木,咻咻從周遭竄過.我的發絲搖曳,山西的發絲同樣搖曳著.山西抱著膝蓋坐著,那背影簡直像個孩子.

    我一時之間還搞不懂山西說什麼.

    "劈腿是指那種劈腿嗎?"

    不然還有哪種劈腿?

    不可能會有別種劈腿了.

    山西點點頭.

    "恩,被我看到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打擊實在有夠大的,看起來比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多了呢.和我在一起就不會笑成那個樣子,有時候還會露出無聊的表情.不過和那個男生在一起的時候,真的看起來好開心耶.那樣子該說是戀愛,還是交往呢,我也不知道啦."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呀?"

    "那一定是她啦.而且,我都和她說過了.不對,應該說是她和我說過了吧."

    我大吃一驚.

    "你當場對他們大罵喔?"

    實在想不到山西會有那種氣魄.

    要是被我遇到那種場面的話我應該會像只軟腳蝦一樣先逃再說吧百分之百會窩囊地全力逃離那稱為"現實的家伙山西,你,好了不起啊

    但是,山西搖搖頭.

    "怎麼可能啊?那時候,雖然很窩囊就是了,我馬上就偷偷摸摸地躲起來,怕被他們看到.我心里也在納悶自己為什麼要躲,不過就是躲起來啦.可是,好象還是被他們注意到了.然後就被叫過去了."

    "哇"

    太慘了吧

    "結果啊,實在有夠沒天理的."

    山西笑了.

    "她竟然對我發脾氣.還說'你是不是白癡啊'."

    ""

    "我被她罵說'你這副德行,根本交不到女朋友的啦'!其實,該發脾氣的應該是我吧.但是,我卻氣不起來,就只會畏畏縮縮的.看我那樣,她反而更加生氣,感覺上就好象很焦慮不耐煩."

    ""

    "喂,戒崎,你知道'奸夫'這個詞嗎?"

    "奸夫?"

    我當下無法立刻會意過來.

    山西告訴了我答案.

    "簡單來說,就是劈腿的對象啦.明明女生都有穩定的交往對象了,還跑去勾搭人家.奸詐的奸,奸夫啦."

    "喔,所以那個男生就是奸夫咯."

    "不對啦."

    "咦?"

    "我才是那個奸夫.她啊,一直都和我看到的那個男生在交往,在認識我之前老早就在一起了.不過,最近好象處得不大好,為了解悶,或者故意慪氣才跟我交往的."

    "是她跟你說的嗎?"

    山西點頭.

    "人家可講得清清楚楚的呢,說什麼'我根本就不喜歡你'.然後,後頭還有更過分的耶.她干脆照那樣把我臭罵一頓就好了嘛,那樣的話,我那些深信不疑想法就可以碎成一片一片的,接著清清楚楚地了解.了解到我只是一個呆子.但是,她的態度突然間又軟化了下來,還跟我道歉,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再來突然哭出來耶,想哭的人應該是我吧."

    山西望向我,對我露出一笑.

    那是像個笨蛋般的開朗笑容.

    "我真的當場就笑出來了耶.跟她說'沒關系,沒關系啦',一邊安慰她.又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真是的,為什麼我要安慰她呀.有夠怪的.早知道,就應該先凶她一頓再說."

    山西仍舊像個笨蛋一樣開朗地笑著.

    我想起山西的女朋友不,事到如今是他前女友的那個女生,啊啊,甚至還不能稱之為女友吧.那是個感覺很亮眼,還蠻可愛的女生,是不是叫加世子呀.還是叫什麼去了,那時候只和她聊了一下子.好象已經想不太起來了,反正也無所謂啦.那樣的女生會做出這種事情啊,原來真的有這種事啊.

    我本來都不相信的.

    不對
  是不願意相信.

    這樣的情緒並非出自于對山西的同情,是的,那並不是什麼高貴體貼的情操,我是為了自己而不願意去相信的.什麼世界、社會、人世間我不太清楚就是了,那些東西什麼人啊,還有女生啊總而言之,我以前都把那些東西想得很正面.

    哎,不過,也難怪了.

    女生也是人嘛.

    和我們一樣有時候會胡思亂想,有時候則會干下一些荒唐事來,女生所擁有的那顆心又不會比男生更純潔美麗,那種想法終究也只是男生的幻想罷了.

    我很清楚.

    當然.

    但是,我以前只願意凝視著那些幻想而已.

    "哎,這也沒辦法呀."

    我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啦,山西."

    "恩"

    恩什麼恩啊.

    我已經幾百年沒看過他那麼坦率點了.久到甚至讓我記不起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了.整顆心再度為此擺蕩.

    "再找下一個啦."

    我說著,大口灌下十四代大吟釀.咕嚕咕嚕地猛然喝下肚.

    "恩

    "想要更可愛的女生,滿街都是嘛."

    "恩"

    "所以啦"

    "還是不行."

    "啊?"

    "不行啦!戒崎,我還是不行啦!"

    這麼大叫後,山西站了起來.突然間,就那麼淚眼迷蒙地瞪向我.啊啊,我很清楚這種表情喔.大概是七歲那時候吧,我一不小心把山西的寶貝玩具弄壞的時候,這家伙也是露出這種神情耶.然後呢,雙手還亂揮一通地朝我撲過來,那拳頭還正中我的鼻子,害我流鼻血,粘稠溫熱的東西頓時順著鼻孔滑落.那樣的記憶讓我不禁感到膽怯.

    "什什麼啦,山西?"

    我不自覺地有股沖動想要護住鼻子.

    山西大叫:

    "吵死了!少在那邊自以為是地安慰人啦!下一個女生?哪有那麼容易就找得到啊?反正肯跟我交往的女生全都是些丑八怪啦!這還用說嗎!還想跟人家炫耀?一定會被笑個半死的啦!"

    "不是啦山西喂"

    為什麼這家伙會突然間氣成這個樣子啊?

    很莫名其妙耶.

    "可惡,你可好了!有個像里香那麼可愛的女朋友!奇跡啦,戒崎!像你這種家伙竟然交得到那麼可愛的女生根本就是奇跡嘛!Miracle啦!Dream啦!Magic啦!王八蛋,有夠讓人羨慕的啦!"

    "等等喂,山西她又不是什麼女朋友"

    "我被你越安慰越火大啦!

    ""

    "快點安慰我啦!不對,不准安慰我啦!"

    山西抓狂似的大吼.

    兩顆眼珠子都已經爆出來了.

    看他那副德行,一股怒火逐漸上升.

    "喂,山西."

    "吵死了!別管我啦!"

    "好啊,那我就不管你了."

    "等等一下!我這麼可憐,你是沒看啊喔?"

    "你說啥?"

    從我嘴里冒出的聲音異常低沉.

    這家伙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了解.只不過當了人家的奸夫,就露出一副仿佛背負著前世界所有不幸的表情.那又怎樣啊!很不得了嗎?換個角度想,即使時光短暫,至少曾經快樂不就好了嗎?喂,山西,臭山西,你這家伙,懂個屁啊!像什麼絕望或不幸,那些東西你懂嗎?有些事情可是不管你再怎麼祈禱,還是連碰都碰不到的耶!這所謂的"人世間"全都只是些再怎麼拼命,也無能為力的事情耶.再怎麼煩惱焦躁也沒辦法,難過、痛苦、窒息,即便如此,也還是只能依賴最討厭的討厭鬼,自己本身卻完全使不上力.

    壞掉的照相機.

    貼在右腳上的相片.

    過于溫柔的笑容.

    如今,無論何者都是我再也無法觸及的.不全都是些再怎麼拼命也無能為力的事情嗎?又不是只有你啊!你經過這次事情以後是會死喔?加世子跟她那個正牌男友是會死喔?我們根本就無能為力嘛.不論是今天早上或是現在這一瞬間,也一樣會吸氣、吐氣,明天也一樣吸氣、吐氣、吃飯、傳送無聊的電郵、上課打瞌睡這些事情還是會一直持續,到頭來不是什麼都沒變嗎?沒錯,你的確受到傷害啦!很可憐啊!笨得要命啊!當人家的奸夫啊!不過,那又怎樣呢?像我或你這種擁有明天、後天,明年、後年,還有十年、二十年後的人,又懂什麼呢?

    陰沉的黑暗情緒一圈圈地直打轉,”颯颯颯"地摩擦著我的體內,接二連三地制造出一根根的尖刺.我懷抱著那樣的尖刺,以及汙穢到無藥可救的情緒,瞪視山西.

    臭山西.

    你再給我說說看啊.喂,再給我說說看啊.

    "唔"

    在我強烈視線的逼視下,山西噶虐到恐懼似的皺起臉龐.

    "戒崎,干嘛啦"

    "你說啥?"

    我以十分低沉的嗓音說.

    接著,又繼續瞪著他.

    山西的視線在四周游移,然後忽然定了下來.

    "不管了!我要飛了!"

    "飛啊!"

    我罵道.

    "隨便你飛到哪里去啦!"

    這句話沒有絲毫對于朋友的體恤或溫柔的情緒,我是真心覺得要飛就飛吧.

    山西朝屋頂邊緣跑去.和剛剛一樣,想越過前方的扶手.慌亂的山西在翻越扶手時沒跨好,腳被絆到了,隨即狼狽地摔到地上去."可惡",我聽到這樣的咒罵聲.哈哈,活該.那種東西哪有那麼簡單就翻得過去的.

    一敗塗地的丑八怪奸夫山西,如今又站到了屋頂邊緣.他面前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片空蕩蕩的空間,約十五公尺的落差.山西望向我,從那家伙的臉上看不出憤怒或是焦慮,那是一對非常澄澈美麗的眼睛.

    然後是沉穩的聲音.

    "再見了,戒崎"

    我頓時直覺不秒.背後竄上一股寒意.

    "等等,山西!等等啦!"

    我將深沉陰暗的情緒拋在原地,全力往前沖.但是,一起步就立刻跌倒了.喝太多了,肩膀狠狠地撞上混凝土地面,麻痹般的悶痛隨即擴及鎖骨附近.可惡,我發出咒罵,立刻起身,再度往前沖.

    "我不等了."

    山西仍以沉穩的聲音說.

    我盡其所能地大聲叫:

    "從那邊跳下去是死不了的!"

    "咦?"

    "是亞希子小姐說的!之前有個人被救護車送過來,那個人從五樓往下跳也只是腰部骨折而已!是亞希子小姐說的喔!她說那個人還真是個笨蛋!還說就算從五樓往下跳,也只會受重傷,吃盡苦頭,很少人死得成的!"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

    山西的臉龐突然流露出膽怯."死亡",實在是太抽象了,死後,就沒有痛苦了,畢竟,現在就已經跟死人沒兩樣了.但是,什麼受傷或疼痛都是非常具體的,而且,自殺未遂這種實在有夠窩囊的情況,還會赤裸裸地呈現于周遭熱人的面前.

    就在山西猶豫當下,我盡全力沖向扶手,一口氣跳過去.雖然腳步稍一不穩,就可能跌落中庭,但是我根本沒空想到那里去.

    我一鼓作氣地逼近山西,手臂纏上他的身軀.

    "不不要這樣啦!戒崎!跟你說很危險啦!太危險了啦!"

    "可是,你"

    "不要這樣啦!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我們就掉下去了.

    又是往後摔.

    往扶手那邊摔下去.

    緊緊抓住山西軀體的我,完全沒辦法采取任何防護動作.

    鏘!

    相當驚人的聲響,因為整顆腦袋撞上了扶手.那撞擊力道應該是很強烈,但是卻一點兒都不痛,這是腦袋中央逐漸轉白."

    咦怎麼回事啊?

    雖然腦袋中央逐漸轉白,視野卻逐漸變黑.盡管心里想"這下子慘了",卻莫名其妙地覺得好舒服.

    耳邊傳來山西的叫聲:

    "戒崎!喂,三萬!三萬!,你不要緊吧!?"

    不要叫我那個綽號啦,山西.

    不要叫我三萬.

    我真的有夠討厭那個綽號的.

    "喂,三萬!不要緊吧!?"

    "你啊,好好喔."

    高中最後的冬季,也就是在即將畢業前,森這麼說.什麼"高中第三學期",和確定考取的人似乎八竿子打不到關系.于是乎,像我這種"私立掛"的多半都玩瘋了.

    "我每天都在用功耶,因為壓力都快吐血了啦."

    連聲音都因為緊張而變的細弱.

    森是屬于本地的"國立掛".很明顯看的出來隨著考期逼近,他整個人也戰戰兢兢的.哎,也難怪.畢竟,自己的人生就靠這一考定江山了.

    我們如今正在學校屋頂上.由于正值三月,風還橫冷,我們將雙臂交叉于胸前,雙手塞在腋下取暖,雙腳還一直打顫.只是,那風也不再像冬天的風了,在那深處潛藏著春天的氣息.

    我本著姑且來鼓勵他的心態說:

    "至少在這時期拼一拼嘛.我跟你說喔,人啊,如果有過必須拼到吐血的時期,以後就輕松了啦."

    "什麼東西嘛,反正一定是潼口那個'博士'說的吧"

    "答對了."

    那個人還真愛說教呢.這麼說完,我們一起笑了,實在像個'大叔'呢.恩,'大叔'.不過,我們本來就不討厭潼口這一點.

    "不過,你真的好好喔."

    森執拗地重複.

    "好羨慕你喔."

座天使(七級)

黑色的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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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08:47:11 |只看該作者
"怎麼了嘛,忽然這麼感慨良深的."

    "因為,你不是要去東京嗎?那可是日本的中心哦."

    "是吧."

    "像我們,就只能一直住在這種鄉下地方了.說是說'國立'也不過是鄉下的三流國立而已."

    "你啊,說這種話會被人家刺喔."

    他嘴里的那個三流國立,還是有很多人搶破頭不得其門而入.

    "我知道啦.知道是知道還真不想被你訓呢."

    森對我露出一笑,但是雙眼卻沒笑.

    我非常清楚那家伙的心情.這世界上,有兩種人.雖然這種形容很俗氣,不過說方便倒也很方便,而且,簡單明了.是的,這世界上有兩種人,想留在本地的人,和想離開本地的人.

    我和森都屬于後者.

    當然咯,鄉下地方也不錯.這里不但有朋友,幾乎所有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了,找工作時還能用一些門路.只要能進入市公所之類的地方,保證一生安穩.

    只不過,就我或森而言,像那樣一生安穩接著下台一鞠躬似乎不符合我們的本性,我們想要能夠稍微發光發熱的人生.也不是說期盼出人頭地或賺大錢這些具體的東西,還是高中生的我們也沒辦法想到那里去,即便如此,莫名地就是覺得有個如今的我們完全不可能了解的世界,只要努力,我們的手也能觸及那個不可能了解的地方.

    所以,很想要伸出手去.

    很想試著把腰杆挺直.

    我們只有十八歲,還不是會徹底放棄許多事情的年紀.

    "你可要在鄉下出人頭地哦."

    我這麼一說,森臉上浮現淺淺的笑.

    "哎,那也不錯吧."

    "像什麼縣議員之類的啊."

    "喔,再來就瞄准議長的位置."

    "等你出人頭地以後,可要請我當迷失唷."

    "然後就因為貪汙被抓起來."

    "你,是打算讓我這個秘書被抓起來,然後自己把事情腿得一干二淨吧."

    "哇哈哈,被看穿咯."

    我們聊著這些沒營養的事情,一邊笑著.

    "如果我被抓起來的話,一定會把事情全抖出來的啦."

    "那就兩個人一起在監獄里吃臭牢飯咯."

    冬季的郎郎晴空,萬里無云.在那片天空底下,我們土生土長的鄉下城鎮往外延伸著.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然後,恐怕不會再回來了.當然,至少會返鄉探親不是那個意思,大概不會再為了定居而重返故里吧.

    雖然不至于完全沒有絲毫酸酸甜甜的感傷,然而心里所懷抱的希望卻遠比那些情緒來的強烈龐大.我的雙眼如今僅專注于未來.

    話說回來,森說:

    "樋口的那件事後來怎麼樣啦?"

    "恩?小夜子的那件事是指?"

    "忘記咯.樋口的爸媽不是要她留在本地?你前一陣子不是還因為這樣而整天發牢騷嗎?"

    啊,那件事喔.

    我在腦中將發生過的事情整理好後,開口道:

    "後來好不容易解決啦.小夜子她好象真的很拼命,我也是後來才從她姐姐那聽說的,小夜子她那時候頂一張要哭要哭的臉,一直跪坐著不肯起來.據說,她爸他們被嚇了一大跳,後來就去睡了,可是她還是一個人一直跪坐在起居室里."

    "哇,那個女生喔?感覺上軟趴趴的,那麼厲害喔?"

    "什麼軟趴趴的啊?"

    我邊笑,姑且提出了抗議.

    "不要說我女朋友軟趴趴的啦."

    話雖如此,"軟趴趴"還真是頗為貼切的形容.的確,小夜子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軟趴趴的.

    聽說那個軟趴趴的小夜子,就一直跪坐在起居間里.

    好象還一直跪坐到早上.

    雖然她媽媽擔心得要命,要她趕快去水,小夜子還是一動也不動.終于,就在天剛破曉時,她爸來跟她說.

    "隨便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好象是她媽幫忙勸服她爸的.

    小夜子完全沒提起過這段經過,全都是小夜子的姐姐告訴我的.她姐是不是這樣說的啊:"這孩子還是頭一次這麼倔強呢.真的把大家都嚇壞了呢."

    我也嚇了一條.

    我根本無法想象軟趴趴的小夜子會那麼拼命.

    知道這件事後,和小夜子一見面,我就先緊緊把她抱個滿懷.見我遲遲不肯放手,小夜子一頭霧水地問我"吾郎你怎麼了",當然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說,接下來五分鍾就那麼緊緊抱著小夜子.

    粗略說完原委後,森點點頭說"是喔".

    "那你們兩個人要一起去咯?"

    "預定是這樣啊."

    "太好了."

    "恩."

    森似乎欲言又止,不過還是閉上了嘴.我也無意催他,只是沉默地等著.結果,一如預期地森緊閉的嘴先張開了.

    "你不管任何東西都能拿到手."

    "那是什麼意思啊?"

    "本來就是啊,長得帥,又會念書,又是醫學系,又要和喜歡的女生到東京.你從以前就一直是這樣.任何事情都能如你所願.你還記得嗎?一女的時田那件事."

    "恩,記得啊."

    所謂的"一女"是"第一女子高中"的簡稱,那是一所公立女笑.男生里會念書的就來我們學校,女生里會念書的就到一女.或許是因為這樣吧,我們學校和一女的男女相互交往模式很常見.一方面也是因為,彼此不自覺地便會萌生類似"自己人"的意識.

    我和時田是在一年級的時候認識的.

    我們在某個聚會里初次見面,有一陣子維持像是"團體出游"的交往模式.然後,森當時也喜歡時田.這家伙真的是很容易墜入愛河的.但是,卻很難付諸于行動就是了.

    "時田她最後呢,也被你給搶走啦."

    "我哪有搶啊."

    "少來了啦.時田那時候不是變成你女朋友了嗎?"

    是的,我曾經和時田交往過.因為是對方跑來告白的.當然,我很清楚森的心意,不過我也沒有因此萌生退讓之意.畢竟,森的心意能夠開花結果的可能性根本就等于零.既然如此,還要退讓或怎樣未免也太奇怪了.

    "真的,你不管任何東西都能拿到手."

    森一定很恨我吧.或許也摻雜著所謂的"嫉妒"吧.只不過,他的神情卻反而顯得如此瀟灑痛快.我雖然很想問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卻硬是把問題吞下肚去.因為我覺得如果問到什麼不該問的,或許會傷害到森.

    "開努力啦,努力."

    所以,我刻意誇張地邊笑邊說.

    "我的兩只腳可是在水面下拼命踢個沒完."

    "才不是!"

    "恩?"

    "你是特別受女神眷顧啦."

    女神?

    小夜子的臉龐浮現心頭.

    啊啊,或許吧.

    是她幫我帶來各種幸運的.

    "誰叫我是個美男子嘛."

    啊哈哈.

    姑且笑了.

    啊哈哈.

    森也笑了.

    "你可要出人頭地喔,夏目."

    "喔,就以日本醫師會的會長為目標吧."

    "好厲害喔,那個頭銜.如果當上會長,要請我當秘書喔."

    "然後再因為貪汙被抓起來."

    我們再次聊著這些沒營養的話,只管持續笑個沒完.

    "夏目,就讓我來教教你吧."

    "什麼啦?"

    "為什麼秋天的天空看起來比較高啊."

    "春天就快到了"

    "是啊.那我還是不教你了好了.你自己好好想,這是我們下一次見面前的功課."

    不過,這是我最後一次和森聊得這麼開心.高中畢業後,我們就沒那麼常見面了.因為我們本來就沒有那麼要好.只是學校相同,自然而然混在一起罷了.那層緣分一旦被切斷,彼此便難再有什麼聯系,我們的關系大概就僅止于此.

    畢業典禮過後一周,我和小夜子一起離開了故鄉.

    沒有絲毫留戀.

    東京的新生活即將展開.世界正在等著我.而且,一旁還有小夜子想伴.如同森所說的,我打算把所有一切全都拿到手.

    "吾郎,你會覺得感傷嗎?"

    在行駛中的新干線中,小夜子開玩笑似的問.

    我非常認真地回答:

    "不會,完全不會."

    "吾郎你還真無情耶~~~好冷酷喔~~"

    "沒錯.我就是個無情的男人啊."

    "怪了."

    小夜子歪著頭.

    我感到對話走向似乎偏掉了,狐疑之余這麼問:

    "怎麼啦?"

    "總覺得一顆心跳個不停耶.好奇怪的感覺喔.是怎麼了嘛."

    雖然如此,小夜子說這話的口吻卻顯得十分悠哉.不過呢,小夜子總是悠悠哉哉的就是了.她壓著胸口,呆呆地歪著頭.

    我笑著說:

    "大概上情緒暴沖吧."

    "啊?那是什麼啊?"

    "就是因為要離開故鄉了,所以整顆心才會七上八下地靜不下來啊."

    "是這樣的嗎?"

    "恩,一定是這樣的啦."

    此時,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完全沒打算要去知道.我所看見的,只有我們光輝燦爛的未來,我打從心底如此深信不疑,世界是為了我們而存在,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不論任何事情都能順利克服.

    是的,我那時是真心這麼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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